的确,一直以来我在萧府都是受到家人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忧无虑。可如今我觉得自己终于长大了,终于可以出一份力,虽然不知这力使的对不对,但是那种可以保护自己最亲的人的感觉,就是幸福。
我不知宁铮能否理解我说的话,我不知这世上是否有人能理解我说的话。总之,我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绝不后悔。
孔明灯的消息果然传到了离睿的耳中,第二日清晨,城内东阳候府便派出使者到宁铮的的营帐,使者的目的只有一个,接我进城。
宁铮命人请我到帅帐当面回答那使者。如果我愿走,他绝不拦阻。
我只对那使者说,今日午时,请离睿亲自出城一叙。
距午时还有几个时辰,我回到自己的帐篷,认真的打扮起来。
我脱下了为了行军方便而穿的男装,换上宁可儿出发前为我准备好的裙服,虽不是华服锦缎却素净内敛。我不会梳太过复杂的发式,便只是随意将长发挽起。没有钗环,我便挑了根绸带系上。对着清水照着,往日的萧云衣又回来了,只是脸颊消瘦得可怕。一切收拾妥当,我便安静的坐在帐里,连孤风都在外面候着。我摘下脖子上挂了数年的木蝴蝶,小心翼翼的放在案几上看着,那蝴蝶色泽依旧明亮,翩翩欲飞的样子,却不再属于我。
午时快到了,孤风在帐外提醒着我。
我最后看了一眼木蝴蝶,站起身来,将离睿的玉符挂在了脖子上,走出帐子。
宁铮就在站在帐外等我,刺眼的阳光让我没办法抬头直视他,只是走到他的身边小声说了句:走吧。
他不语,我不知道他是否在看我脖子上的玉符。硬起心肠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我听到了他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叹。
我很想流泪,但却没有。只是挺直了脊背朝前走去,走到孤风为我牵来的马前,不再拖延,纵身上马。
只听得宁铮一声令下,所有士兵整装出发。
我、宁铮、孤风、宁望,策马走在最前,一路上却沉默着,耳边只听得身后士兵整齐划一的步伐。
营地本就离城门不远,我们在护城河外列队站定后,护城桥缓缓放下,城门楼上齐刷刷地出现手持箭孥的兵士对准了城下,宁铮的军士们见状迅速的将盾牌举出护在最外围,气氛变得格外紧张。
我仍旧注视着那桥。那桥一点点的放稳后,城内奔出一队骏马。为首之人银剑白战袍,正是久违的离睿。而他后面则是大胡子东阳候和亲随卫兵。
我的手不由自主的牵上缰绳。孤风拉住我的手,我回头看了看她担心的神色,强自微笑着嘱咐:“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个人去。”
孤风拉着我的手逐渐放松,眼里已有了泪花。宁望见此情况从旁边斜冲了过来想要制止我的马前行,孤风见状大刀一挥横空劈下,惊得宁望的马一声嘶鸣。
“宁望,不可妄动。”宁铮终于开了口。
“任着她回去?”宁望不甘心的吼着。
“强留无用。”
我看向宁铮,他却面无表情的直视着离睿的方向,只是脸色铁青。
心中一痛,却暗自骂着自己此时的犹豫不决。握紧了缰绳不再多想,迎上那吊桥而去。
我刻意放缓着马的速度,不长的距离,却像是走了很久。
终于上了吊桥,我翻身下马,一步步的朝离睿走去。
离睿的眉目逐渐清晰,一如从前,甚至比从前更多了份柔和。他骑在马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走来,那神态仿佛只是迎接一个顽皮离家的孩子。他的眼神最终定格在我脖子上挂着的玉符,神情一震,脸颊的梨涡微现。
“果然在你那里。”离睿微笑着说。
“云衣,你知道回来了。”东阳候策马上前,冷冰冰的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耻。
“东阳伯伯,我回来了。”我俯身施礼,态度前所未有的恭敬。
“哼!”东阳候冷笑一声,不再理我。
我早已料到他会如此,苦笑了下转而抬起头看着马上的离睿。
这几日来,我不停的在想见到他时要说什么话,要如何说服他,可真正见到了却竟然无法开口,千言万语只变成一句:“你可怪我。”
离睿先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握紧了手掌,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哽咽着说:“离睿,不管我做了什么,请别怪我。”
“别说了,回家吧。”离睿朝我伸过手,示意我上马。
我看着他的手,干净而又修长,我知道他的手也是温暖的,如果我握了上去,他不会追究我弃他而去的事实,他会善待我的父亲和姐姐。
可是善待又如何,爹爹绝对不会允许我同逆臣在一起,而姐姐也永远失去了静言。这样的萧府,还有幸福可言吗?
“离睿,你可否和东阳候伯伯说,放弃京城回到东阳。”我一字一字的问着。
离睿的手停在半空,微微的颤抖着。
“放肆!”一旁的东阳候听到我的话顿时勃然大怒:“萧云衣,今天要不是离睿喜欢,我早杀了你血耻,你身为东阳府的儿媳,平白无故的跑到北安,若你聪明就快跟我儿回京城,莫要再多说半句话,否则休怪老夫不客气!”
“我不但要说半句,我还要说很多!”我猛的转身,昂起头对向东阳候:“东阳伯伯,若是你不想离睿有事,就马上让出京城,接明文帝回宫!”
“哈哈!笑话,凭你一个小女子的几句话就可以命令老夫吗?”东阳候不怒反笑,杀气立现。城墙上拿着箭孥的士兵们刷的一声齐齐拉满了弓。
我叹了口气,只等着正午时分的到来。快了,我有感觉,每日的疼痛早让我的身体有了生物钟般的条件反射。这蛊虫果然并没有让我等得太久,首先是心脏猛地刺痛了一下,接着漫延到五脏六腑、四肢、皮肤。
我死死的咬紧牙关看向离睿,他一向从容的脸上终于现出了震惊…
“云衣。”离睿颤抖的念出我的名字,豆大的汗珠已顺着额头流下,脸颊泛出青紫色,一看便知是强忍着突如期来的疼痛。
“痛吗?”我的泪一颗一颗落下来,为他,也为自己:“离睿,你知道吗?这种痛我已经历了十五天。”
“你,你对离睿做了什么!”东阳候敏感的察觉出不对劲,怒吼着。
我一字一字的说着:“离睿的身上,和我的身上,被种了同一种蛊。我痛他就跟着痛。”
东阳候一听大惊挥剑向我刺来,我迎上他的剑冷冷的喊着:“我死,他便死!东阳伯伯,你可要试试!”
“为什么?”离睿在马上终于忍不住痛呻吟出声,眼睛却仍旧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离睿,我们在风族寨被下了子母蛊。你不痛是因为乌凡跟着你,可我却没有。若是我存心想死,乌凡也救不了我。而子蛊一死,母蛊则绝不能独活。”我慢慢的解释着,每说一个字都费尽全力一般难过,我不能坐,不能蹲,任何一个小小的动作都会引来强烈的痛意,我感觉自己就像在油锅里煎熬一样,寒冰就在我怀里,要不要拿出来自己划一刀,只一刀,一刀就好,一刀就不再痛了,强烈的念头催眠一样在耳边响起,我几乎快被这种声音折磨得投降了。
“萧云衣,你,你…”东阳候跳下马来,脸已经气得扭曲了,他一步步的走到我面前,高高的扬起手,“啪”的一个耳光用力的扇在我的脸颊。我踉呛了几步努力站稳着,背对着宁铮的军队方向,我不能让他看出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耳光而已,打在我的脸上丝毫没有敌过那刺痛。刺痛的感觉逐渐涌上大脑,恶心的感觉铺天盖地的袭来,我拼命说着:“东阳…伯伯,我痛死无所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离睿也痛死吗?”
“我不会让离睿有事,中蛊而已,我以我东阳全部的财力和人力,我就不相信找不到解蛊之人!”东阳候不再管我,跑到离睿的马前握住离睿的手,紧迫的喊着他的名字。
离睿轻呼了一声丢开了东阳候的手,我明白他的感觉,任何人的触摸对此刻的他来说都是更大的负担。
“东阳伯伯。”我泪流满面的说着,慢慢从怀中摸出寒冰抵在自己的心口:“解蛊不难,难的是时间。我今日便要你召告三军放弃京城,否则,你可眼睁睁的看着我如何杀死自己,和离睿!”
“云衣,要你做我的妻子,就如此之难吗?”离睿强打精神问着。
我拼命的摇着头,一字一字的说着:“离睿,今日之后,如果你还要我,我必定嫁你。如果你不要我,我绝无纠缠。”
“你以为离睿还会娶你吗?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东阳候愤怒的对我吼着,可面对离睿的疼痛却又束手无策。
“离睿,我真的很痛。”我不再理会东阳候,只是流着眼泪直视着离睿:“小美人鱼的故事你还记得吧。我没和你说过结局,小人鱼不忍心杀死王子,所以天亮后就变成了海面上的泡沫。我保护的就是我的家人啊,你让我就这样嫁你,等于是让我亲手杀死家人,我自然是不会同意,你想让我变成海面上的泡沫吗?”
“所以,你就用你的生命来威胁我。用我的生命来威胁我的父亲…”离睿笔直的坐在马背上,高昂着头,我知道他一定比我还要痛,可他就那样忍着。一丝腥红的鲜血从他嘴角流下,而几乎与此同时,我的嘴中也弥漫出腥甜。我苦笑了下,原来忍痛真的会忍到口吐鲜血内伤的地步,眼前开始直冒金星,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再撑下去了,却拼尽最后的精力站着,看着离睿。
“离睿!”东阳候一见儿子吐了血马上乱了阵脚。离睿是他的独子,他唯一的继承人,离睿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在用他的命来赌。
“离睿,若是你死了,我陪你。”我轻声说着,我知道他听见了,他一定听见了我的话。
“你这个狠毒的女人,快说,解药在哪里?快说!”东阳候冲过来抓住我的肩膀拼命摇晃着。我忍不住“啊”的一声惨叫出来,他这样碰我,无异于又将钢针钉入我的肩膀一般。
“父候。”离睿出声制止,声音越来越颤抖。
“你说,你说你要什么,你说!”东阳候回头看见儿子的模样更加心痛,捏住我的肩膀恶狠狠的说着,眼睛充了血一样鲜红。
我慢慢的抬起头看着东阳候说:“我要你签下誓约,迎明文帝回京,有生之年,永不反明!”
“事以至此,若明文帝回京找我东阳报仇该如何!”
“若是有那么一天,誓约当即作废,你自可保你东阳平安。”
“你,你,你。”东阳候一连说出三个你字,回头看了眼离睿,又用力的推开我,颤抖着声音说着:“我答应你!”
我再也忍不住,一口乌血喷射而出。
擦净嘴角的血,我一步步朝离睿的马走去,每走一步就像踩着钢针,可此时竟已不觉得痛了。
“离睿。”走近白马,我抬起头注视着离睿。
离睿的眼中并没有我以为的恨意,除了痛,还是痛。
“云衣,我知道你走过来并非为了我,可无妨。”他轻声说着,伸出左手轻轻捏住了我的下巴,慢慢的俯下身躯,我诧异的睁大眼睛看着他的动作,他的脸一点点在眼前放大着,在他轻轻吻上我嘴唇的最后一刻,我颤抖着闭上了眼睛。
在数十万军士的面前,他吻住了我,他的手抚摸着我的脸颊,他的吻缠绵温暖,带着一股腥甜血味和咸咸的眼泪,那是他的血泪,亦或是我的。
他就那样吻着,那样的旁若无人,我渐渐踮起脚尖迎合着他的吻,那一刻没有了战乱、没有了疼痛,脑海里涌上来的只有一个词语:天荒地老…
那天,我用寒冰替离睿和自己暂时解了蛊,我的手臂上又多了一道伤口。
我与离睿共乘一骑进了城门,我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宁铮,请忘了蝴蝶泉,忘了木蝴蝶…
东阳候没有食言,也无法食言,只要他反悔我便可以重演今天的疼痛,即使杀死我也无济于事。接下来的过程再也不用我操心,东阳和北安两方诸候自会坐下来商议。
进了京城,我几乎可以说是贪婪的看着四周的景物。那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店阁,熟悉的乡音。只是这份熟悉中没有了往日的从容。战乱时期,再加上北安军队驻扎在外,普通百姓大多在家中闭门不出,如果不是城中戒严恐怕早已四散纷逃。
离睿在身后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搂着我的腰,给我坚定的依靠。他知道我最看到的是什么,径直带我来到东阳候在京城内置的府宅。
府宅门口处,早已闻声等候在外的人中,站在最前面的便是我朝思暮想的爹、凤仪,还有玲珑。而躲在后面的便是一脸疑惑的乌凡大叔,他果然跟着离睿。我现在没心情找他,离睿自会处理。
我下了马,直接朝着爹和姐姐走过去。
从那晚萧府被烧到今天不过数月,可这一路我们萧府竟是走的艰难无比。大娘含恨自尽,爹爹须发尽白,凤仪虽还是倾国倾城的美貌,可那神情竟不复往日的从容,反而多了一份寄人篱下的无助。可是我们毕竟没有死,我们都好好的活着。老天真真待我不薄!
我走到爹的面前,看着早已老泪纵横的爹,看着泣不成声的姐姐和玲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不孝女儿云衣,给爹爹请安。”
当晚,离睿在内堂为我设宴,由于东阳候对我深为不耻,所以这宴席只是极小型,只有我的亲人参加。玲珑现在已是爹的义女,自然也入了席。
席上,所有的人都没有太多的话。酒不过三杯,竟都有了些许醉意。离睿明白大家对他的身份毕竟有所隔阂,先自告退,只说是晚点再来看我。我感激与他的体贴,送他出门。回席坐好后,凤仪姐姐便笑着拉着我的手不肯再放开,满眼的心疼和泪光。爹爹看着我们两个唏嘘不已,举杯朗声道:“想我萧府,儿子驰骋沙场报君恩,女儿帼国不让须眉,得此儿女,老夫此生足矣!”
说罢,一饮而尽。
“爹,不可喝的这样急。”凤仪忙拦着,却又体贴的再次为爹满上杯中的酒。
玲珑则更甚,边吃边哭,还把我的碗里高高堆起我最喜欢的食物,只说是我瘦得她都不敢相认了。
“玲珑,这样的油腻要我如何吃得下。”我笑着逗她。
“小姐,这些日子我们倒还好,只是苦了你一个人了,我,我真是该死,没本事跟着你去…”说着说着,眼泪又决了堤。
我摇了摇头:“这些日子苦的不是我,是爹和姐姐。我虽经历了些风波,可毕竟这身体是自由的,所有的事情可以自己作主。可你们却被软禁在这里,一定更难过。”
“云衣”凤仪微笑着说:“爹自小就教我们两个要学会忍字,现在看来我们学的都不错。何况离睿对我们很是照顾,如果东阳一方不再谋反,他也算得上是良人。”
我苦笑了声:“姐姐,即使他肯,东阳候也未必肯。经过今天的事,东阳候一定视我为毒蛇猛兽了。”
“他是逆臣,如视你为毒蛇猛兽你反倒应该骄傲才是。云衣,现在不是他赵家的问题,而是你,若你不同意,爹便是拼死也会顺了你的意愿。”爹抚须长叹道。
我用力的点点头,除了傻笑再没有别的表情。
我又回家了,多好。
当晚,困扰我的所有问题似乎都已解除,除了仍流落在外的静言哥哥,一切似乎都即将走上从前的道路。凤仪喝了酒之后很快就半醉了,玲珑扶着她回房睡下了后又为我张罗着热水洗澡换衣。她呀,还是从前的那个马虎模样慌里慌张,一会儿打翻了桶,一会儿弄脏了衣服,惹得我笑个不停。忙借机让她先去睡了,主要是不想让她看见我一身的伤。
泡在热水里,我终于松驰下来,觉得一身的筋骨快散架了一般的酸痛。左手臂架在桶沿上不敢沾水,我只用一只手擦拭着身体,尽情享受这难得的宁静。111111111
“啪。”窗棂忽然响了一声。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啪”又是一声。
一定是离睿!我急忙跳出木桶,胡乱擦干了身体穿好了衣服就往外跑,一不留神撞到椅子,痛得我哎呦一声。
推开房门,果然是离睿站在院子正中。
“离睿。”我跑了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他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竟微笑开来:“云衣,脚底不冷吗?”
“啊?”我不解的问了声,顺着他的眼神看向脚底“啊!”
我竟然忘记了穿上鞋子。反应过来之后,丝丝寒意顺着脚底往上窜着。
“我回去穿鞋!“我慌忙转身可腰间一紧,是离睿搂住了我,他略一用力就把我横抱了起来。
“不用穿鞋,我抱着你走。”离睿低下头在我耳边轻轻说着。
我的脸猛地开始发烧的感觉,一定又是满脸通红了,好在是晚上…
院子的一角有小小的凉亭,离睿径直把我抱了过去坐在亭子护栏下的石长椅上。我死死的低着头不敢看他,虽是晚上,可月光却很容易泄露我的表情。
只听他轻笑了声,便拉住了我的左臂,将我的衣袖慢慢卷了上去。
白天在城门外我为自己解蛊的时候割的仍是左臂,他当时没说什么,可必定心里是痛的。
刚刚玲珑已经帮我上了黑乎乎的药,此刻看上去甚是丑陋。我有些不好意思,却也由着他的举动,悄悄抬起头来看着他。
他半垂着眼帘看着我手臂上的伤,眉头愈发的皱了起来,嘴唇紧抿着,显得异乎寻常的严肃。
“离睿…”我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他并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摸出个扁扁的瓷瓶放在我的手里。
我不解的看着他。
“这是乌凡给的克制蛊虫的药,每日午时之前服一颗就好。记得按时服下”离睿解释着。
“嗯。”我点点头接过药。
“你这些日子,每天都会割自己一刀吗?”
“是啊,如果再不到京城,我以为自己会血尽而亡了,呵呵…”我咧开嘴笑着,笑声连自己听起来都显得别扭。
离睿只是笑了笑:“你刚刚是不是又磕到哪里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到你在房里的叫声了,磕到哪里,让我看看。”
“不行不行,在右腿上,不能让你看…”我颇为尴尬的捂住膝盖。
离睿笑了起来:“在风族寨的时候你穿成那个样子,现在才怕我看到吗?”
“那不同,那时候是入乡随俗而已。”我有些着急,朝他吐了吐舌头。
在风族寨时穿的的确有些暴露,照顾离睿伤势的时候也算有些肌肤之亲,可怎么都不比今天难为情。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城门外的那个惊世骇俗的吻?一想到当时的场景,我更是不敢抬头看离睿了。
“我并不知道自己也中了这蛊,如果乌凡早告诉我,我一定会去找你,不让你受这么多的苦。”离睿轻轻的把我搂入怀中,吻着我的耳朵。
坏了坏了,我的头脑又开始发热,再这样热下去我一定会脑溢血的。我双手轻轻的抵住他的胸膛可却没有半点用处,离睿反而搂得更紧,像是警告我不要试图反抗一样。
“你今天可以说过,如果我要你,便嫁我。现在后悔来不及了。”
“我是说了,可是,可是你在那么多人面前,那样我…你”我嗫嚅着说。
“云衣,你现在的样子完全不似白天时的张牙舞爪,你到底有多少面是我不曾见到的,嗯?”离睿悠悠的问着。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离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温柔的唇不断地轻吻上我的头发、前额、脸颊:“云衣,今天数十万士兵鉴证过了,你再也逃不掉了。”
我恍然大悟:“你故意的是不是?离睿你好阴险,这下除了你没人再敢娶我了。”
“除了我,谁又还会像我这般对待你。”离睿停止了吻,抬起我的下巴,认真的看着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有个小小的我。
“云衣,你肯听我说话吗?”离睿轻声问着。
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却点点头。
“在密林的时候,我以为你和孤风去了西南找萧若衡。可回到京城之后,父候的探子就回报说你去了北安。有人说你必定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投奔了宁铮只图自己享乐。我却不信,我知道你去找宁铮定是有目的,而唯一的可能就是请他来帮你的静言哥哥收复京城。所以我一直没有生气,反而在心里更加敬你、爱你。我知道如果你嫁我为妻,我必定也成为你心中最重要的亲人。想想看,我的妻子是如此保护她的亲人之人,我自然是骄傲的。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说服宁铮帮你的,即然你敢冒险穿越密林去北安,那么心里定是做好了打算。所以,他肯帮你我一点也没感觉到奇怪,你的招式一向都颇多。更何况你和他之间还有着一个故事,绿蝴蝶的故事,不是吗?”
我听着离睿缓缓道来,那样的从容不迫,那样的坦白。这是离睿吗?这是那个做什么事情从来没有与我商量过的离睿吗?在风族寨的时候我曾经抱怨他太过独断,他便改了吗?可为什么他真的和我说心里话的时候,我并不感到高兴,反而心酸的又想哭了…
“你有你的故事,我虽然好奇却并不想追问。就像在当年的围场,觉得萧二小姐与众不同的人又何止我一人而已。呵呵,本来我也并不是如此大度,奉阳节那晚我是气的够呛,可是在我们共同经历了瀑布崖,共同经历了风族寨的生活之后,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我何苦纠缠于过去发生过的事情,宁铮和你有故事,我同样也有,而且一定不比他少。云衣,我要你的将来,我只要你的将来。”离睿点了点我的鼻尖,微笑着说着,唇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我迷惑的看着他,仿佛初识。
“你的动作果然很迅速,几乎没用多长时间就说服了宁铮。当我得到北安大军整编进京的消息时,我只是告诉自己你要回来了。而这次我不会再让着你,也不会把你看做弱女子。我认真的和部下商议着如何守城,如何反攻,我订下了很多策略,甚至想到如果宁铮不肯放你回来我该如何去‘偷’。可是一条也没用上。云衣,并不是因为你的计谋,也不是因为你聪明善战,更与宁铮的军队无关。今天我输了,输在自己,输在我根本见不得你吃半点的苦。”
“离睿,我那样做,自己心里也不舒服…”我打断他,小声的解释着。
“我知道,就因为我知道,所以才更痛。你本来是那么娇气的一个人,打猎的时候一点小小的擦伤都会让你哭鼻子,可你今天,今天那样忍着痛一步步朝我的马走过来,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吗?没错,想到小美人鱼,她为了和王子在一起放弃了自己的鱼尾,每在陆地上走一步都如同针刺,你也如此。我看着你泪流满面浑身都在发抖,却仍旧倔强的往前走。云衣,当时我觉得你太聪明了,也太傻了。你聪明到想到利用蛊虫,你傻到宁愿牺牲自己的幸福。如果我没有想通,如果我不了解你,我会有多恨你,你知道吗?”
听他说着,我的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掉了下来,我不想去擦拭,就任它流好了。
“我想过也许会放弃京城,可我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没有让宁铮花费一兵一卒。云衣,你完完全全让父候没了主意,谁让他像我爱你一样的爱我。可是我只承认输给自己,而不是输给宁铮,在这场战争中我至少得了你,可他却一无所获。我当着数十万将士的面前吻了你,宣布了你属于我,这也是宁铮自己放弃了你,怨不得任何人。云衣,我刚才说过只要你的将来,现在我郑重的问你最后一次,你给吗?给我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听着他的话,脑海像是停止思考了一样。我不知道他对我说的话是这些,这些让我没办气反驳,也没能力反驳的话。
我给吗,我的将来?
“离睿,我说过了,如果你还要我,我便嫁你。”
“如果我还要那个位置呢?”离睿一字一字的说着。
“除非静言哥哥放弃,除非姐姐幸福,除非爹同意,除非萧若衡平安。如果这几条都满足,我并不在乎天下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