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泡脚的路小蝉又假装歪脑袋睡着了。

十几分钟之后,水凉了,路小蝉却一副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样子,发出小小的鼾声,他特别模仿了某杀毒软件杀毒时候小狮子的声音。

舒无隙一直没什么动静,这让路小蝉装得都有些着急了。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着。”

路小蝉沉住气,先是睁开一只眼睛,却陡然发觉舒无隙就坐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抱着胳膊,看着他。

那目光非常有压迫感,冷淡中带着一丝严肃,仿佛看穿了路小蝉。

路小蝉一紧张,抬脚踩在盆子的边缘,差一点把盆子踩翻,眼看着脚就要踩到冰冷的瓷砖地面上,舒无隙忽然倾下身,扣住了他的小腿往上一抬,他的脚才没有落地。

小心脏一阵乱跳,路小蝉失去平衡向后仰去,看着天花板傻住了。

舒无隙放开手,他的脚正好落在了拖鞋上,小腿上还留着舒无隙的力度和温度。

“把水倒了,睡觉。”

路小蝉坐直了身子,看着舒无隙起身,离开了茶几。

诶……有戏哦!

路小蝉颠儿颠儿地把水倒了,钻进被子里,另一侧舒无隙还靠在床头看着书,只是把眼镜拿掉了。

床头灯的灯光很柔和,他的额头、鼻尖还有下巴的线条竟然绵延出悱恻缠绵的感觉,甚至于微微向上扬起的睫毛都很骚动人心。

路小蝉喉咙有些热,他将脚从自己的被子里伸出来,伸进对方的被子里。

“你干什么?”舒无隙还是看书,头也没侧一下。

“脚冷。”路小蝉的脚尖在舒无隙的身上碰了一下,还不敢太嚣张。

舒无隙放下了书,关灯了,然后把被子一裹,背过去对着路小蝉。

切……装什么贞烈啊!

路小蝉把脚收回自己的被子里,也背对着对方,在心里暗自盘算着要怎样完成那三个条件。

第二天就是周一,路小蝉得去复学了。

是舒无隙亲自开车送他去的。到了学校停车场,舒无隙和路小蝉一左一右走出来,跟电影画面似的,学生们都驻足而望。

当然,大家看着的都是帅到爆炸一身精英气场的舒无隙。

路小蝉还在心想,难不成舒无隙还能陪自己上课吗?

这时候,一个瘦得跟柴火棍儿似的人朝着路小蝉一边挥手一边跑过来,是路小蝉的同班同学,路小蝉给他去了一个名字叫“小火柴”。

“小蝉!你回来了!你心情还好吗?我听说你因为生活中那个……一连串的打击……得了忧郁症……”

“哈?”

什么打击?哦!爹妈没了,房子没了,还被逼债,是一连串的打击。

可是我路小蝉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心脏坚强的很,怎么会忧郁呢?

小火柴看向舒无隙,露出万分敬仰的表情来:“你一定就是传说中二十四小时看顾我们小蝉的那位监护人吧!”

“是的。”舒无隙微微颔首。

路小蝉还是没完全闹明白。

直到舒无隙跟着路小蝉进了教室,在路小蝉的身边坐下,路小蝉忍不住问:“你不用上班的吗?”

“是你说的,差了一小时、一分钟、一秒钟,都不是24小时。”

路小蝉喜上眉梢,上课了还能和舒无隙在一起呢,好开心!

等等……舒无隙是不是跟学校说了他又忧郁症,所以才能进来陪读的?

啊,如果真的是那样,他是不是该假装忧郁呢?

于是,一整天的课,路小蝉看着前面的教授,满脑子都是旁边的舒无隙。而全班的同学们,时不时看向舒无隙,总而言之,舒无隙才是教室里的真正的“重点”。

一天的课程结束了,路小蝉去教授的办公室。

教授的桌面上正好摆着路小蝉上学期画的画,皱着眉头,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哦,小蝉来了,你坐,您也坐。”教授看了看旁边的舒无隙。

路小蝉有些紧张地坐下,生怕教授说什么不好听的话,让舒无隙对他有不好的观感,要知道自己因为对画画没啥热爱,之前上课的时候经常逃课。

“小蝉啊,剩下这一年,你好好学。心情要开朗,要有希望,你画出来的画才会有灵气。”

啥意思?

我一直都开朗,心怀希望,难道您还没看出来我画里面的灵气?

“这个……技巧的不成熟可以由情怀来弥补的。”

教授,我原本很灿烂,现在很忧郁。

“只要剩下这一年不荒废,你进入美职,当个老师是没有问题的。”

还好教授您说的不是少儿绘画班……

教授非常顾念路小蝉的忧郁,觉得这孩子明明心情不好还要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真的太可怜了。

路小蝉离开了教授的办公室之后,一直很沉默。

如果是遇到舒无隙之前,教授的话一点都打击不到他。可是现在怎么办啊,要在自己的领域里有所成就,要开画展,还要别人叫他“老师”?

哎哟!算了吧!

少年兴趣班开画展?那学生们都得叫他老师!

走着走着,他的后衣领被勾住了,路小蝉一回头,才发觉是舒无隙。

“车在那边。”

上了车,路小蝉撑着下巴,没有看舒无隙,而是看着窗外。

也许是这样,让舒无隙觉得那个像傻瓜一样看着自己的人忽然不看自己了,有些不正常。

“你在想什么?”

“我在思考人生。”

路小蝉确定现在的自己比较像忧郁症患者。

就连晚上吃饭的时候,路小蝉都心不在焉,结果被鱼刺给卡住了,疼得眼泪往下掉。

“喝醋!我要喝醋!”

“喝醋没有用的。”

舒无隙把路小蝉拽到了自己的面前,让他坐下,然后抬起了他的下巴。

他用勺子抵住了路小蝉的舌根,目光专注,用筷子非常快而准确地将那根鱼刺给夹出来了!

路小蝉惊讶地看着他,擦了擦挂在眼角的泪珠,说了句:“还以为你要亲我呢!”

舒无隙转过身去了厨房。

路小蝉歪着脑袋看过去,发现舒无隙的双手撑在洗碗池前,背脊还是那么笔直,只是仰着脑袋,好像叹了一口气。

——也许他刚才是真的想亲他?

这天晚上,路小蝉裹着被子,虽然是背靠着舒无隙,却一直往对方的方向挤。

“你挤到我了。”

“我挤到你了,你退了,我就知道你的地盘在哪里啊。不然我还以为都是我的地盘呢。”

舒无隙不动了。

路小蝉就这么靠着他,在心里做出了一个非常重大的决定,那就是他不打算成为画家了,而是要成为一名漫!画!家!

将水墨画的气质和漫画相结合,把之前自己和舒无隙的故事画出来!

他就不相信,在漫画领域里,他还能开不了个人漫展,别人还不得叫他一句老师?

前途忽然光明了,路小蝉啥也不纠结,睡觉了。

于是每天晚上在家里,路小蝉不看综艺节目了,开始画漫画。

舒无隙就在旁边看他的什么文件。

有时候路小蝉歪着脑袋构图的时候,就能从电视机平面的反光里,发现舒无隙正看着自己。

怎么样?怎么样?认真的男人是不是最帅?

一个月之后,路小蝉向《漫画家》杂志社投了第一份稿子,结果一个月了都石沉大海。

这让路小蝉重新回归到了忧郁状态,难道自己在漫画这个领域都没有前途吗?

“你最近饭吃的比之前少。”舒无隙放下筷子,看向对面正在数米粒的路小蝉。

“不想吃……我大概是怀孕了吧……”路小蝉随口胡诌了一句。

“啪嚓”一声,对面的筷子被折断了。

“跟谁?”

舒无隙的声音响起,冰冷里带着超强低气压,路小蝉甚至感觉对方要把牙槽都咬裂开了。

“哈?男……男人是不能怀孕的!我胡说跟……跟你开个玩笑的……”

路小蝉傻了眼,因为和舒无隙对视的那一刹那,路小蝉怀疑对方要把餐桌都掀翻,然后立刻来个上百年的灵修。

舒无隙微微前倾,看着路小蝉的眼睛说:“你听好,就算你想要满足第三个条件——25岁之前给路家开枝散叶,也绝不代表路家认可你随便找人就胡来。”

“是……是吗?”路小蝉给震得就快不能思考。

“吃饭。”

就在这个时候,路小蝉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不是催债电话就是小广告,路小蝉想也不想就摁掉了。

结果那个号码连着打了四五次,百折不挠孜孜不倦,俨然一副路小蝉不接听就不罢休的架势。

路小蝉起火了,接听之后就吼了起来:“我没钱——不还钱!不贷款!不买房!”

对方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好,我是《漫画家》杂志的主编,我看了你投来的稿子,实在太——棒了!水墨与漫画的结合,灵动飘逸,分镜流畅!而且这个故事也很让人心动!你有空吗,现在……啊,不,明天!明天有没有时间来我们杂志社聊一下!”

路小蝉傻眼了,想也不想就说:“明天我要上课……”

“那就后天!”

“后天我也要上课……”路小蝉差一点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没关系,周五下午!周五下午一般大学都不上课了!你……不是中学生对吧?”

“我是大学生。”

“那就一言为定,周五下午三点!”

“好的,一言为定……”

路小蝉整个处于懵圈的状态,然后忽然反应过来,扔了手机冲向舒无隙,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

“无隙哥哥——我要成为漫画家!”

《漫画家》杂志社向路小蝉预约了半年的连载,然而路小蝉的第一期连载《无意境天·前传(上)》就在所有连载故事中名列第三,当中篇发表之后,就跃居第二,下篇完结就已经到了第一。

杂志社又向路小蝉预约了一年的连载,这让路小蝉除了白天上课,晚上连打游戏看综艺的时间都没有了,就在那里画漫画。

为了赶进度,路小蝉不得不把小火柴给招来,作为自己的助手,一起画漫画。

很快,这间一室一厅的小公寓里,堆满了各种漫画工具和电子画板。

而舒无隙就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两人趴在桌子上埋头苦干,连脑袋都没抬一下。

因为熬夜画画,路小蝉的眼睛下面,已经起了黑眼圈。

谁知道在交稿前的晚上,小火柴竟然被自行车给撞了——骨!折!了!

路小蝉急得绕着桌子跑圈:“这可怎么办啊!到哪里找人帮我啊!还有五十多页的场景要处理啊!怎么办啊!”

一直端坐在沙发上,翻着《漫画家》杂志的舒无隙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来吧。”

“你……你来?”路小蝉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电子画板你会用吗?ps你会吗?pt你会吗?”

“没吃过猪肉,也看了这么多天猪跑了。”

舒无隙解开了衬衫的袖口,向上折叠到了手肘下,以让路小蝉瞠目结舌的操作熟练程度,开始料理那五十多页的场景。

难不成……这是乾坤袋自带系统操作,让舒无隙什么都会?

烨华元尊!你偏心!

但是这样的无隙哥哥,还是让路小蝉非常“想太阳”!

第80章 番外三 心跳怦怦的遗产04

路小蝉在截止日期之前交稿了,再次保持了《漫画家》杂志社最守时记录。

这一期的《无意境天》再一次荣登榜首, 主编打电话来表示, 要给路小蝉出单本了!

路小蝉故意将手机公放, 放到舒无隙的耳边, 里面杂志社的责编非常热情地称呼路小蝉为“路老师”。

挂了电话,路小蝉非常得意地说:“听见没!听见没!有人称呼我为‘老师’了!”

“嗯。”

舒无隙看着手中冗长的报表,点了点头, 很淡定地将报表翻到了下一页。

路小蝉很失望, 这要是从前,无隙哥哥一定会摸一摸他的脑袋说“小蝉真厉害”的!

“你离所谓的成功还有很远。”舒无隙淡淡地说。

路小蝉并不想理他了, 回去研究下一期杂志连载内容。

当他将所有工具铺展开来,趴在茶几上准备开工, 一抬眼, 不经意却看见了舒无隙的唇角浅浅地凹陷了下去。

这家伙笑了呢。

明明很为我高兴, 还要装高冷。

你臭不要脸的样子我都见过了,装什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