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陡然下沉,落入无边的柔软里,让他竟然不知所措。
原来舒无隙夜里在他的身边,摸的并不是他的头发,而是他这个人。
路小蝉抱着膝盖,把脑袋都埋了起来。
“小蝉,你怎么了?”
之前听他念着自己的名字,觉得生冷得让人不耐烦。
而此刻,两个字而已,却耐人寻味,忍不住想要一再品味。
路小蝉没有说话,舒无隙的手指却碰了碰他露在外面的耳朵。
“小蝉,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路小蝉闷着脑袋,不说话。
舒无隙赶紧收了手。
路小蝉这才明了,舒无隙的收手不是因为冷漠,而是下意识不想被自己讨厌,他空出一只手来,扣住了舒无隙的手指。
舒无隙整个人都绷起来了,僵在那里,动都不动,连呼吸都凝住了。
路小蝉忽然觉得这样一个人哪里冷漠无趣了,明明可爱的很啊。
舒无隙的手指缓慢地弯起,握住了他。
路小蝉浑身的血液都流动着去了自己的手指之间,全副心神感受着舒无隙掌心的温度。
那里很温暖,甚至还有点烫。
就在这个时候,无意境天忽然颤动了起来。
路小蝉听见了无意剑海起伏翻滚的声响,仿佛酝酿着一场毁天灭地的雷霆暴雨。
舒无隙骤然站起身来。
“剑宗,怎么了!”
“有人要从解剑石中取走我的无隙剑。”
说完,舒无隙就转身而去,路小蝉才跟了半步,舒无隙转身一推,就将他推入了无意境天的法器——九霄清莲之中。
“小蝉,来者修为很高,你若随我去了会有危险。”
路小蝉落入九霄清莲的花心之中,清莲的花瓣立刻重重闭锁,将他护住。
路小蝉心急如焚,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无意境天风云骤变,是东墟剑宗被混沌邪神附体,入了无意境天,意图取出镇压无意剑海的无隙剑!
各派仙首都纷纷上了无意境天,据说此一役十分危急,许多掌门被东墟剑阵所伤,寂灭的不在少数,其中也包括昆吾和小蝉的师父,太凌阁的医宗。
就连北溟的剑宗也寂灭了。
而舒无隙也是第一次展现了无意境天最强大的剑阵——问天。
此阵一出,无意剑海入阵,剑气纵横天地之间,将混沌邪神从东墟剑宗的体内逼了出来!
混沌遭遇重创,仓皇而逃。
东墟剑宗修为再高深,承受了“问天”剑阵之后,也是油尽灯枯。
他拒绝了昆吾对自己的医治,要他保留元气。他忏悔自己一直想要于无意境天一较高下,执念太深才会被邪神混沌占据了身体和丹元。
各派元气大伤,掌门大换血,昆吾继承了医宗之位,却仍旧不忘记要带回路小蝉。
四方剑门也在搜索混沌邪神的下落,要在它受创虚弱之时将其一举击垮。
路小蝉终于从九霄清莲中出来,再见到舒无隙时,直接一道医咒与对方火拼。
但是他哪里是舒无隙的对手,一把就被摁在了地上。
舒无隙一手摁着他的胸口,让他动弹不得,另一手就压在他的耳边。
他离得路小蝉很近,近到路小蝉能将他眼底从不显露的情绪都看得清清楚楚。
舒无隙是茫然的,他不明白路小蝉为什么生气了。
“你知不知道我在九霄清莲里面得有多担心你!每一刻都惶惶不安!生怕你被那邪神给吃了!”
舒无隙这才单手将路小蝉抱起,摁进了怀里。
“不会的。我会保护你的。”
他轻轻拍着路小蝉的后背,贴着他的脸颊,久久没有松开。
第一次,路小蝉发觉被一个人抱着的感觉是很特别的。
好像被胳膊圈住的是自己,可真正被牵绊的,却是舒无隙。
他有一种想要往对方怀里钻的冲动。
钻进他的骨血里,钻进他最深的地方,钻到让他时时刻刻都惦记的地方。
之后的数日很平静。
舒无隙如果冥想清修,路小蝉就撑着下巴在一旁看着他。
一看就是几天几夜,他都觉得不厌烦,只觉得心里满满的,能无时无刻都看着舒无隙,漫漫时光就不算荒废。
舒无隙的桌案前,摆着一排小罐子,里面的仙草都已经发了芽。
路小蝉知道,在无意境天的剑海威压之下,寸草难生。
这些仙草能存活下来,是因为舒无隙每日都渡了灵气来喂养它们。
当然就是为了讨好他啊!
想到这里,路小蝉就趴在桌上自己傻笑。
舒无隙抬起手来摸了摸路小蝉的脑袋:“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秘密。”路小蝉眯着眼睛说。
几日之后,昆吾与南离境天的剑宗朱华元尊前来无意境天要人。
舒无隙冷然拒绝,昆吾逼问舒无隙为何不肯归还路小蝉,舒无隙不为所动。昆吾意图闯入,舒无隙竟然使用了冲霄剑阵,还好朱华元君出手抵挡,否则昆吾的性命都要丢在那里。
路小蝉在舒无隙的静室之中听见了昆吾的怒吼。
“泱苍君——你到底为什么要将我的师弟困于此处!你心生执念,小心步东墟剑宗的后尘!”
路小蝉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本想出了静室去见昆吾,却发现静室的门是锁紧的。
他费尽了周身的灵气也没能推开。
☆、第63章 捉迷藏
就在路小蝉狠狠捶向那扇门的时候, 门却忽然开了, 他这一下就捶在了舒无隙的身上。
舒无隙一把扣住了路小蝉的手腕,看着他的目光也与平日里有些许不同。
“你想要去哪里?”
“我师兄来啦!我去见他啊!他肯定是以为你待我不好, 我去同他解释一下!”
在路小蝉看来,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还没来得及从舒无隙的身边跑过, 就被对方拽了回来。
“你就在这里待着。”
“我要去见我的师兄啊!”
路小蝉抬头对上舒无隙的眼睛,它们还是原先的轮廓,却又有所不同。
那些柔和缱绻像是被无边的执念淹没了一般,没有了之前的透彻明净。
路小蝉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舒无隙却仍旧扣着他的手, 又向前一拽,将他拽回了怀里。
他的双臂锁得紧紧的, 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
路小蝉被他勒得骨头都要裂开了, 越是挣扎, 他的怀抱就越是紧。
无论路小蝉去哪里, 舒无隙都在他的身边。
“剑宗……我想嘘嘘……”
“嗯。”
路小蝉提着腰带看着舒无隙, 发现对方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我想嘘嘘啊……”路小蝉又强调了一遍。
“嗯。”舒无隙还是没有回避, 甚至于转过脸去的意思。
“你看着我, 我嘘不出来……”路小蝉快哭了。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路小蝉提着腰带,舒无隙看着他。
“我不会跑的……”
舒无隙还是一动不动。
最后, 还是路小蝉认输。
夜里入眠, 路小蝉也被锁在舒无隙的怀里。
他一时好奇, 抬头看了一眼舒无隙, 发觉对方根本没有睡着,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路小蝉被他看的全身发烫,立刻低下头来。
这不对劲,这真的不对劲。
舒无隙到底怎么了啊?
路小蝉知道自己想不出答案来,但是却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回去太凌阁,昆吾绝对不会罢休,他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他带回来。
可如果是这样,太凌阁与舒无隙之间的嫌隙就会越来越大,谁也化解不了。
这可怎么办啊……
那一夜,路小蝉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进了无意境天的剑意阁。
他见到了剑灵,剑灵一直抱怨路小蝉许久没有来找自己玩耍了,路小蝉便把自己的烦心事告诉了他。
剑灵哈哈大笑了起来:“路小蝉,你蠢不蠢啊!”
“我?我哪里蠢了?”
“你的药壶里面装的是什么啊?”剑灵敲了敲路小蝉腰间的药壶。
“这个?哦!我的‘酒撞仙’!你是要我把它拿给剑宗喝?”
路小蝉喜上眉梢,还真是当局者迷,这样的办法自己竟然都没想出来!
“对啊!他醉倒了,你可不就能离开啦?”
“谢谢你啦!这一次算是你比我聪明!”
“那你可别对剑宗提起我,不然他知道了一定会把我给灭了!”剑灵一副很后怕的样子。
“放心放心,我是那么没有义气的人吗?”
“不过你此番若是能离开,务必尽早回来。不然以剑宗的本事,只怕掀起轩然大波啊!”
“明白!我也不想离开他太久啊!只是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让我回去太凌阁!”
路小蝉皱着眉毛,发觉很多时候自己都是不了解舒无隙在想什么的。
想不明白的时候,他觉得头疼,而且不耐烦。
可是如果舒无隙对他说了,他又会觉得心里面又心软又疼惜,而且还万分舍不得。
“除了怕你一去不回,还能有什么原因?你若是真的好奇剑宗在想什么,把‘镜花水月’往他面前一放,不就能看见了?”剑灵坏笑着说。
路小蝉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啊,舒无隙,让我看看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他在梦里笑着笑着,给笑醒了。
一睁眼,就对上舒无隙的眼睛。
很深很沉,就像暗无星光的黑夜,无边无际。
“你梦到了什么,一直在笑?”舒无隙开口问。
路小蝉虽然心虚,但心里的小算盘又让他期待:“我想你啊!”
舒无隙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
“别别别!别摸这里!好不容易长出来头发,可别又给摸没啦!”
第二天的早晨,舒无隙把不死树“奉天”的汁液做成的琼膏端上了桌。
路小蝉假装打开之前昆吾送上来的桂花蜜罐子,倒在了琼膏上面。
“浇点蜜糖才甜甜的好吃!”
其实桂花蜜里面,调了不少“酒撞仙”。
路小蝉夹起一块,送到了舒无隙的唇边,一脸期待地说:“你吃一口!这是桂花蜜的味道!”
舒无隙低下眼帘,张开了嘴,在琼膏上咬了一口。
“好吃吧?”路小蝉伸着脖子问。
“嗯。”舒无隙的表情还是淡淡的。
“那你再吃一口!都吃掉!全部吃在嘴里最甜啦!”
舒无隙看着路小蝉,目光很幽深,看得路小蝉心虚。
路小蝉却没有收手:“我胳膊举得好酸啊!你再吃一口啊!”
舒无隙这才又低下了头,把那块琼膏咬下了大半。
路小蝉死死地盯着舒无隙的喉咙,看着那里起伏的线条,确定他把琼膏给咽下去了,然后暗搓搓地想着,怎么还不倒呢?
“小蝉,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的脖子看?”
“好看呗。”路小蝉想也不想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