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虽然明知道不是问这话的时候,叶雍容还是不由自主地接了一句。
“白胤果真是个天才,太清宫根本就不是作为皇宫来设计的,它原本就是座堡垒!想攻进去,嬴无翳只怕也得费一番功夫!”
“然后呢?羽林天军人数虽多,可离国赤旅雷骑相比,完全不是对手!”
“我们在帝都里闹出那么大的事,必然惊动诸侯,淳国华烨,天下名将,在北面的当阳谷口驻扎了风虎骑兵三万,”项空月的手移出了叶雍容手掌的范围,在远处虚虚一点,“大概在这里,他想和嬴无翳决战,想了很多年,等的就是直捣天启城的一天。接到这个消息,他还不欢喜疯了?一定立刻来援,大概是…嗯,快马三日的距离。此外,南方楚卫国、下唐国也会起兵呼应。到时候嬴无翳把我们围在太清宫里,诸侯联军把嬴无翳围在天启城里,这场仗谁胜谁败,可很难说了。”
“你这计策…结果只是很难说?”叶雍容瞪着他。
“还有什么办法?若是这天启城是张棋盘,盘面上黑压压的都是嬴无翳的子,我们只是小小的两枚白子,我方唯剩下一条大龙,还在不要命地往黑棋势最厚的地方冲去。要在这局面下面做活盘面,不冒险怎么成?”项空月说,“要么你听我的,我们一起试试,要么我们一起去看弑君,想必场面也是相当地壮观。”
叶雍容低下头,沉思了很久。风雪扑面而来,一片铜钿大的雪花黏在她的眉心,慢慢地融化成珠。
项空月看着那粒水珠,“想好没有?时间可越来越少咯。”
“你这计策,必须执掌金吾卫的仆射、羽林将军程渡雪、‘丑虎’华烨、楚卫国、下唐国均按你的想法行事,你凭什么有把握?”叶雍容抬起头来,直视项空月的眼睛。
项空月挑了挑沾满雪花的长眉,“就像我有把握叶将军会配合我。”
“我未必会配合你!”叶雍容逼到两人面颊只隔一寸,呼吸相接,她的目光狞厉。
“我知道,我就是说,我没有把握,”项空月淡淡地说,“但是我是个赌徒,赌徒上了赌桌…就得相信自己的赌运!”
这一刻的凝视漫长,叶雍容从他的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轻轻一推项空月的胸口,转身抓起马缰,猛夹马腹,“驾!”
“南门大营啊!”项空月在她身后大声说。
“知道!闭嘴!”叶雍容说,“抓紧我!摔下去你就死了!”
马还未停稳,项空月就提着袍摆跃下马,顶着大雪就往里跑,边跑边喊,“扈刚!扈刚!”
南门大营是军营,驻守的是守卫城南几道门的军士。虽然没有离国军营那样的杀气腾腾,但好歹也是军营,时时有人巡逻,项空月这样大呼小叫的,绝无仅有。
有巡逻军士拦住了他,“扈都统已经睡了,项秘书找都统是有公事?”
“事急,要死人了。”项空月说。
“死人?”军士一愣。
“死皇帝!”
“项秘书说什么笑话?这话可是犯禁的!”军士脸色变了。
“跟你说也没用,叫扈刚起来!”
“项秘书!你虽然是我们都统的好朋友,可这里毕竟是军营重地!你说着该杀头的话,还不把兄弟们放在眼里,别怪我翻脸!”军士也是一股横劲儿。
项空月从背后被叶雍容抓了出来,“这位是羽林天军幕府参谋将军,你的职级比叶将军低了几级?叶将军没治我的罪你废话什么?”
叶雍容无声地叹口气,沉着脸,什么也不说。她腰带上挂着羽林天军幕府的徽记,是堂堂正正的军官身份,一眼看得出来。那个军士看着这么一个明艳照人的女孩,这么一身红甲,又是这样的身份,一时间有点发愣。不知道这个小小的项秘书在哪里结交了如此有力的人物。
“扈刚!”项空月又喊。
“什么人?”有个粗豪的声音从一处亮着灯的营房里传来。
项空月拉着叶雍容的手,冲过去,二话不说,一脚踹开营房的门,“扈刚,有场脑袋换富贵的好赌!你赌不赌?”
叶雍容往里看了一眼,“呀”一声,把眼睛捂上了。
她立刻后悔了,在这些男人面前,终究还是露了女孩的怯。
营房里是一种叫人作呕的味道,混合着脂粉香、肉味、酒气和男人的汗臭。火盆上一只大锅里是褐色的浓汤,咕嘟嘟地不知道炖着些什么,一张桌上几杯残酒,地下扔着几件红裙绿袄,满是油污的帐子后,赤裸的一男两女惊得坐起。那两个女人显然出自什么下等的妓院,姿容说不上美,满脸铅白粉因为害怕簌簌地往下掉。
“项空月你发什么猪头疯?”男人怒吼。
项空月根本不回答,上去几步把那两个赤裸的女人从男人身边拉开,抓起地下的衫裙扔在她们身上,而后一脚踩在床上,消瘦的身体前倾,直欲凌压熊虎般的男人,“我才是头猪!我有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要和你分享!你却在这里睡女人?”
“建功立业?”扈刚一愣。
项空月也不回头,竖起拇指往门边一摆,“我和羽林天军幕府的叶将军刚刚听闻一件大事,是为皇室建立功勋的好时候!要不要听?”
扈刚看了一眼叶雍容,眼睛立刻就圆了,目光在叶雍容身上上上下下巡了几遍,“项空月你哪里认识了这么绝品的女人?我…”
“没时间了!听我说!”项空月大喝。
扈刚愣了一下,项空月凑在他耳边低声说话。
扈刚那双泛着黄光的眼睛忽然瞪大,仿佛被雷亟。直到项空月说完,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项空月,你这局赌,是要用我的头赌你的富贵吧?”扈刚回过神来,瞪着项空月。
“可笑!你扈刚是个武士,我项空月连刀柄都抓不住,要死,我比你容易死!”项空月冷笑,“我是把我们三个人的头捆在一起,赌我们三个人的富贵。看着叶将军,她受程渡雪的手令,坐镇帝都。一旦有事,只要我们发出信鸽,两万五千羽林天军一夜之间就可以从渭河口回援。只要你集合人力跟我去守一天!一天而已!你扈刚平日里不是跟我吹嘘,说如果你为将,嬴无翳的雷骑赤旅你都不怕么?一天你守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