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医念念有词,手指在空中划出繁复的图纹。然而病人丝毫不为所动,仍然惊恐万分,一副随时要哭的凄惨神情。巫医见状也有些错愕,他稍愣片刻,双手抡出一个满圆,然后猛然相击,对病人大声喝问道:

“顾宛瑶,淮安人氏,生于赤乌六年,是也不是?”

“是。”病人似乎被他的暴问吓住,讷讷答道。

“自幼父母双亡,长兄如父,是也不是?”

“是。”

“常年卧病,足不出户,居室面东,窗前一株桃花?”巫医双目微阖,仿佛已神游至宛州西园故居。

“是。”

“六岁那年,婢女秋云与你讲述鬼神怪谈,引得你彻夜啼哭,被顾府扫地出门,可有此事?”

“没有!”

病人矢口否认,倒让顾西园也吃了一惊。他明明记得确有此事,宛瑶彻夜啼哭,高烧不退,自己在震怒之下将那个婢女遣回乡籍。

“那你为何啼哭。”巫医盯住病人双眼。

“因为……燕子……”

“燕子?”

顾西园听得莫名,巫医的脸色则略有发白。

“燕子好可怜……”病人双手捂脸,哭腔浓重。

“所谓鬼神怪谈,又是怎么一回事?”巫医继续追问。

“秋云想家,家里有人等着她,我跟她串了谎。我不是故意骗哥哥!”

病人抬起脸,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顾西园,似乎害怕受到责罚。顾西园摸摸她的脑袋表示宽宥,茫然的目光看向巫医。

景仲双眼发直,仿佛自己也陷入错乱,很久才问出下一个问题,声音竟微微颤抖。

“你八岁那年,发生了什么?”

“棺材。”病人面容惨白,口中清晰吐出两个字。

“那年之后呢?”景仲也面容惨白。

“之后……”

病人双唇紧闭,眼底血气翻腾,突然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下葬了!他们把我下葬了!好黑!到处都黑!虫子吃我!吃我的手脚!”

她狂乱地挥舞着手,然后紧紧抓住衣襟,筛糠似的抖个不停。景仲突然发现那双葱白小手上散布着青紫的淤块,有些已见溃烂,仿佛常年不好的冻疮。

西陆巫医景仲和他孔武有力的随侍从信诺园的正门风光地进来,又从后门狼狈地出去。平临君府上的仆佣看了都纷纷摇头,说顾家小姐的痴病恐怕是神鬼也难医了。

景仲的随侍跟着主人马车一路小跑,跑到街角的隐蔽处,一个箭步冲进车内,与巫医并肩而坐。

“其实你做得不错。”他摘下身上的挂饰,对状极落寞的巫医安慰道。

“虽然那咒语念得有点问题,”他回忆道,“巫医一般不用那么文绉绉,都念什么‘某某家有蛊啊,她放盅着我了,挨刀砍脑壳的,再不赶快收回去,我铁定不饶她。抬粪淋她家门,拣石砸她屋顶,让大家都知道她家有蛊,有儿娶不来,有女嫁不去哩!’之类的,简洁有力……哎,你干吗对顾西园的妹妹那么有兴趣?”

高大的红发随侍说了半天话,也没有得到一个正眼相待,只好在巫医面前蹲下,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没事,回府再说。”假冒的巫医似乎刚发现车里还有旁人,轻轻吃了一吓,颓然吩咐道。

敖谨用食饵把山药引到井台上,一手捞住它的脖子,一手将鬃刷沾上澡豆粉。

它那无良的主人喜欢用墨笔在它额上写字,有时是个“王”,假装它是只吊睛白额的猛虎,有时是个“凶”,表示它是只骁勇无比的凶兽。然而山药还是那个胆小的山药,至今都没有学会如何虚张声势,跟护院狗争抢地盘仍然屡战屡败,时间久了额头还留下一团糊遢遢的印迹,看起来更形可笑。

所以说狗随主人,儿随奶娘,谁养大的娃像谁。

敖谨把山药刷得满头泡沫,脸上浮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咦……你怎么还在?”

明显不如往常活跃的声音幽幽传来,一人一兽同时愣住,抬头见顾小闲拄拐杖立在马厩前,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山药趁机挣脱出去,委屈万分扑到主人身上,小闲竟不避让,任它蹭了自己一身的泡沫。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七公子既然恢复了身份,就不用留在这里做苦力了。”

小闲有气无力,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玩心。敖谨微怔。以她的性情,难道不应该趾高气扬对他说:喂,小子,你既然不承认辰月立的皇帝,就也不能承认皇帝下的赦令,还得留下来做牛做马呀!

“这里好风好月,白吃白住,我为什么要走。以及,你头上的东西,是最新的潮流?”

他难得说回俏皮话,搁以往一定会引发小闲的惊叹和表扬。然而这次她只淡淡“啊”了一声,从头发上抓下几根彩色羽毛,若有所思道:

“我去换身干净衣服。你先备车,待会去一趟碧遥镇。”

明显的怒意在敖谨周身滚沸,迟钝如山药都感觉出来,赶紧溜回井台,乖乖抬起脑袋等待刷洗,但小闲还是无知无觉,神若游魂。

她正陷入难解的困顿,须得找人给她好好解一解。

24.

“孜然和熟猪油,这就是诀窍所在?”

“不止哩,可不要小看了这把热柴禾灰啊!”

白衣的贵公子席地而坐,热心地帮老农夫支起串羊的木架。衣摆结于腰间,袖口拢至肘弯,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漂亮结实,一如长期挽弓的军士,看得小闲瞠目结舌。

如此随性的面貌,与人们理解以及自己印象中的原映雪完全大相径庭。从风花雪月到葱花油盐,这位辰月教长身上的俗世烟火气真是越来越浓了。

“来得正好,今天吃烤全羊。”

原映雪完全没有意识到“烤全羊”三个字和他本人气质有多不搭,一边往火堆里丢着杏木疙瘩,一边笑着招呼小闲。

“多劳多得,人人都要帮忙。”他将盛着腌料的木罐递给身旁的女娃,“小五,去教那个姐姐刷佐料。”

“那不是哥哥么?”

“哪有那么好看的哥哥。”

“她没有你好看,”女娃经过认真比较得出结论,严肃道:“小原哥哥,我长大后能嫁给你么?”

原映雪一愣,亦严肃道:“等你长大,我就跟你爷爷一样老了,怎么办?”

女娃闻言沉思许久,最后哭丧着脸走到小闲身旁,开始积极指挥她共同劳动,显然是已经接受了爱情破灭的事实,决定把注意力投放到烤羊这件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顾小闲抱膝靠在田垄上。

秋阳温吞,文火烤着大地,将浅黄的稻谷烤作深金,散发出令人愉悦的焦香。小女娃一团娇软靠着她沉睡,老农夫满面慈祥在田间劳作,连原映雪也破天荒一副邻家少年郎的模样,几乎让她忘了自己跑来这里的初衷。

她和山药有个共同的优点:美食当前的时候可以抛下一切烦心事,欢天喜地,大快朵颐;吃饱喝足之后更可以抛下一切烦心事,没心没肺,倒头就睡。

现在她吃饱喝足,满腹的委屈和惊恐都被一只酥脆肥美的羊腿挤没了踪影,眼皮越来越酸,似乎一撒手就能睡倒在麦地里。

眼皮越来越酸……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小片金叶子,被太阳慢慢烤卷了边,在枝头跃跃欲试,以为可以乘着旷远的秋风去往任何向往的地方,却滴溜溜打着转回到了原地。

她以为自己这些年已经变得自由不羁,其实一直都在原地踏步而已。

小闲努力眯缝着双眼,看着原映雪端着水罐向她走来。一双白璧无瑕的手,既没有茧结,也没有伤痕。怎么可能?她刚才吃羊的时候明明不小心割了他一刀,眼见着血冒出来,却又立即收了回去。

世界上哪来的这么多怪力乱神的事!

她终于扛不住,眼泪唰啦啦掉下来。

“喝水?”原映雪在她身边坐下,沉默许久,问。

小闲不答,只是抱着膝头闷哭。她平时不怎么哭,因为哭了也没人哄,只能自己抱着膝头自怜自伤,实在有些凄惨。世界上很少有什么事值得这么凄惨的哭法。

但今天发生的事是足够凄惨了。

她自信满满去打假,不料竟铩羽而归,她哥哥专心哄着那个冒牌货,还把她乱棒轰出门来!

小闲抬起哭花的脸,挥开原映雪递来的水罐,一口咬住了他的手。

嘴唇有温热的触感,齿间有咸腥的味道,但那个味道转瞬即逝,而他的手背上连个齿印都没留下。

“你真的是个人么!”她怒火中烧。

“是。而且会痛。”原映雪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无奈笑道。

“你们辰月都是妖孽,造假也造得妖孽丛生,一点破绽也没有。即使我现在告诉他,我才是真的顾宛瑶,他也不会相信!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她哭得更凶。原映雪举起那只还在隐隐作痛的手,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压抑心中陌生的无措。这是她第二次当着他哭,而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哄,只能等她自己平复。

她怎么会有这么丰沛淋漓的情感?

同情。愤怒。委屈。恐惧。

真真切切,人心里的情感。他一直努力克制的脆弱情感。

关于爱。关于恨。关于得到和失去。

原映雪坐在秋天的旷野里,一次又一次伸出手,替身边的女孩擦掉脸上的眼泪。风穿过沉甸甸的麦穗冲向远方,像是初学步的孩童,摇摇晃晃,跌跌撞撞。他原本有些无措,渐渐又希望她能哭得久一点,不要太快变回那个能打能抗的顾小闲。

她总是习惯性地掩藏心底的情绪,生怕让人看到湿漉漉的灵魂,充满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气概。外表越是坚不可摧,内心越是柔弱敏感。这样倔强的姑娘,能找着机会放声恸哭总是好的。

“小原哥哥,你欺负姐姐了?”

睡得死沉的小五终于被抽泣声惊醒,她困惑地看着小闲。明明已经是大人了,竟然还哭得跟个孩子一样。

“没有,姐姐弄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找不回来了么?”

“不,当然找得回来,”原映雪摸摸小女娃的脑袋,“只要别把自己给弄丢了,什么都能找得回来。”

寂言堂中,顾小闲坐得笔直端正,眼观鼻,鼻观心,鼻尖一点微红,心中万般羞愧。

她原本只是来找原映雪解惑。辰月教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想来想去只有这个教长能说得清楚。结果不知怎得就变成了找原映雪撒娇……不,鉴于她又是咬人、又是号啕,说是撒泼也不为过。

“你……们都有这种刀枪不入的怪本领?”

她想问“你的手没事吧”,话到了嘴边又变成阴阳怪气的一句。

“这是大教宗施与的密印,仅作防身之用。星辰的力量可以令我们以超乎寻常的方式了解并改变世界,然而一切在你看来怪力乱神的事,背后其实都有确凿的答案。”

原映雪似乎看出她的不自在,尽量把口吻放得云淡风轻,仿佛下午那一场暴风骤雨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这份好意更让顾小闲觉得芒刺在背,心中默默希望这时湖上刮起大风,瞬间吹灭所有的灯烛,给她提供一个趁黑逃遁的机会。

“我听说了平临君寿辰那天的事。”原映雪淡道。

“嗯。”

“什么叫一点破绽也没有?”

“相貌,神情,从里到外……”

小闲仔细回忆那张病容,再次被恐惧的浪涛席卷。那张脸比她本人更显稚气,既像她,又不那么像她,眉眼透出莫名的熟悉,总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死白的脸。细弯的眉。仿佛涂着厚厚胭脂的绛红的嘴……

“有没有可能用秘术复制出一模一样的人?”

她眼中闪着惊惧。虽然她是乱念的咒语,但所谓“元裂”之仪确实存在,她曾在龙家山堂的一本秘术书中读到。照理说,亲族的血与故乡的土,一沾上印堂,那个冒牌货就应该被打回原形才是。

“不太可能。”

“有没有可能复制记忆?幼时发生的事,她能说得清清楚楚,包括我瞒着哥哥的小秘密。”

“那就更不可能了。即使是我,也只能捕捉人心中瞬间的闪念。至于记忆读取……确实有一种秘术,能够回溯死人临终前的短暂记忆,但仅止于死人。以冯轶的秘术修为,甚至还达不到可以使用回溯的程度。”

“你怎么知道?”

“他曾经是我的学生。”

小闲惊讶万分。众所周知冯轶是雷枯火的心腹,而雷枯火与原映雪分歧颇深。

“冯轶五十高龄始修辰月秘术,天赋异禀,领会神速,经平国公引荐至帝都,大获匡武帝青睐,加官晋爵,一时引发了平民修习秘术的热潮。教宗深感此为光大辰月之契机,亦对冯轶大加提携,允他直接拜入雷枯火门下。然而雷教长所习类似天罗体术,讲求不间断的磨炼和日积月累的苦修,绝无捷径可走。”

“哦,冯轶想偷懒取巧?”

“对。冯轶为人急功近利,很快就失去耐心,提出改投‘寂’部。本部对天赋和心智要求极高,但存在不少一夜顿悟的先例。事实也证明,冯轶确实是精神控制领域的天才,他的能力很快就超过一些‘思玄’甚至‘执守’级的高阶教徒,然而到达一定高度之后,却再也无法更上一层……”

“因为他这个人急功近利?”小闲敏锐地捕捉到了原因。

“对。”原映雪点头,“他控制不住内心的欲望,离俗世越近,自然就离星辰越远。”

“那他又是怎么回到雷枯火门下的?”

“你平日都不听天桥说书?”原映雪笑容可掬,将折扇拍在手心,“话说那映雪公子因同情义党,终遭教友所弃,众叛亲离,遂长隐于碧遥湖畔,郁郁寡欢,竟让我等也观之不忍,徒生‘卿本佳人奈何做贼’之叹……《枯火迎风雪飘零》可是近日来帝都最红的一出书哩!”

他的温润嗓音竟能把说书人的激昂模仿的惟妙惟肖,指不定隐在台下听了多少场。

小闲半是忍俊半是羡慕:若不是顾西园太过强势,禁说了那部《宛瑶传》,她也能天天磕着瓜子喝着茶,听自己和山贼首领之间悲欢离合的爱情传奇。

这才是佳人做贼的典范。

所谓人生如戏,这种时刻才能体会地格外深刻啊!

“你……”她踯躅了半天,“真的众叛亲离?”

“本来就孑然一人,无亲无众,其实是无所谓叛离的。”

月光倾泻在原映雪身上,像一场微寒的细雪。小闲想起第一次与他见面,那么温润的人,眼睛里却下着细雪,看久了让人觉得无比伤凉。

“连个朋友都没有?”她有些不可思议。

我可以跟你做朋友。小闲心里这么想,嘴上并没有说出来,原映雪却诧异地抬起头,一脸似笑非笑。这时她才想到,即使只是在心里说说,他也有可能听见。

小闲红了脸。

“既然是朋友,不如顺便帮我查一查冯轶。那个冒牌货总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信诺园,再不戳穿她,平临君也许会有什么危险。”

当然,她就是抱着这种势利的想法,才冒出刚刚那个无稽的念头。

总不至于是因为同情他无亲无众,孑然一身……他既不是里亚,也不是敖谨,更不是山药。

朋友之间是要互相帮扶的,显然他强大得不需要任何帮扶,只是她单方面在攀高枝而已。

25.

冯轶在光禄卿这个位置上,已经稳坐了两年。

圣王九年往后,天罗暗杀刀锋最密集的时代里,光禄卿一职如同一把烧红的铁椅,谁也坐不稳,谁也不敢坐。

当时天启城流传着这么一句话,“要命鸿胪寺,车轮光禄卿”。前几任的鸿胪寺卿多与辰月亲近,每每成为天罗狩猎的首要目标,相对而言,负责治安的光禄寺卿则要幸运得多,由于恶性案件层出不穷,他们往往在挨刀之前就会被先行革职,车轱辘似的轮番换人。

然而冯轶头顶的乌纱,连同他项上的人头,都已经保了近两年。

他的光禄卿做得十分高调,也有充分的理由高调。除开官衔,那个算得上器宇轩昂的脑袋上还顶着不少其他光环:雷枯火的嫡系、原映雪的门生、知天命之年的奇迹、领会辰月奥义的凡俗……每一个都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相形之下光禄卿的职衔反倒显得有点平常。不过冯轶一直坚信自己官运将一直以及永远亨通下去。与那些身着银线黑袍、脸孔与教义一样幽微难辨的教徒不同,作为第一个体验到辰月神秘力量的俗人,他可算是辰月俗世统治的第一块基石,只要天墟还在帝都昂然耸立,任何人都休想撼动他分毫。所以他完全没有必要、也不愿意低调行事,如苏晋安这般天生低调的人,在他看来只是妄自菲薄罢了。

冯轶看一眼苏晋安,脸上浮出淡淡的不悦。

从进门到现在,他一直态度谦恭地静候一旁,等待冯轶发话。冯轶心里十分清楚,这份谦恭并不针对任何人,只是苏晋安惯有的姿态。这位煊赫一时的苏卫长,手中掌着生杀予夺的缇卫七所,身上却时刻流露着落拓的气息,仿佛骨子里还是个籍籍无名的晋北小军官,即使爬得再高,脚板心的泥痕都洗不掉。

或许因为经历相似,冯轶打心底将苏晋安引为同类,所以每次见他妄自菲薄,都会生出怒其不争的心情。

他也曾是个微不足道的宛州小吏,沾亲带故攀上淮安顾氏,与众多门客争食杯羹。当初年少飞扬的宛琪公子连正眼都没有瞧过他,可如今见了面,即使对方已贵为平临君,不也得尊一声“伯父”,将他奉为上宾?

冯轶矜持的目光透过花窗放出去。

庭院中雅乐声声,士子公卿三两聚坐,正是每月一度的怀月明节。

光禄府上的怀月明节素来清简,没有觥筹交错、艳姬狎游的奢靡盛宴,只有高阶的辰月教徒前来授道清谈,却吸引了大把的权贵捧场。若是遇到原映雪做客府上,那种拈花论道的倾世风流,是以风流著称的信诺园也难以望其项背的。

冯轶放眼眺望,意气风发。

他与当年的宛州顾氏已然并驾齐驱,只要再努把力,就能彻底把那个风光的姓氏踩在脚下。这是乱世,出人头地毋须讲求身家背景。所谓天潢贵胄不过祖上积荫,他虽出身寒微,背靠辰月这棵参天大树,岂不比那些贵族世家更好乘凉?

他收回目光,见苏晋安依然沉默恭候,只得叹了口气,主动开口道:

“近来天罗和义党益发猖獗,苏卫长辛苦。”

“哪里,卑职责任所在。”

“上次所提之事,不日就能收网,届时还需劳烦苏卫长。”

“冯大人客气,能解决平临君这个大麻烦,也是卑职长期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