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窦氏亲自哺育元哥儿,祭出元哥儿这面旗,她总得收敛一点吧?
谁知道窦氏却不以为意,悠悠地对他道:“我要不是顾忌着这个,早就让二太太去顺天府鸣鼓告状了。我不过是想让你进宫跟皇上说一声,只要皇上同意了,别人说什么有什么打紧?你正好可以向皇上表表忠心。一举两得的事,你又何乐而不为呢?”
逼着他把宋翰赶出家门!
宋宜春一个头两个大,道:“这种事得开祠堂,一开祠堂,就瞒不住,那有你说的那么轻巧的?”
窦昭嗤笑:“当初你要把世子爷除籍,大老爷,三老爷和四老爷可是什么也没有说的。怎么轮到宋翰,几位老爷的胆子就突然大了起来?你是舍不得宋翰吧?想想也有道理,没有了宋翰,你拿什么膈应世子爷。可事到如今,你也要想清楚了。是膈应世子爷要紧,还是保住你自己的性命要紧?世子爷有从龙之功,你出了事,他最多功过两抵,依旧做他英国公府世子爷,不对,说不定皇上一怒之下,会摘了你的爵位,把英国公府直接交到世子爷手上…”她说着,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笑,“反正我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听不听就看你自己的了。”她站起身来,“我先走了,世子爷马上要回来了,我还要服侍他用膳呢!”
宋宜春汗毛都竖了起来。
当年事,窦氏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宋墨?
宋翰已经落在宋墨的手里了,就算宋翰把所有的事都认了,宋墨也有本事捏造出份假供词,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
是死宋翰还是死自己,宋宜春很快就有了决定。
他高声地对往外走的窦昭道:“这件事是宋墨让你来跟我说的?”
没有宋墨的点头,窦昭一个妇道人家,就算是有这样歹毒的心思,也不可能和他叫板!
窦昭笑而不答,离开了书房。
宋宜春更加肯定这是宋墨的意思。
不过,窦氏从头到尾这么镇定从容,也不是个吃素的。说不定她也从中帮着宋墨出了不少主意呢?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惊。
宋墨纵然心毒手辣,可到底是他儿子,不敢把他怎样。窦氏可是个外人,宋墨又和她十分的恩爱,她要是使起坏来…
宋宜春不由抚额,在屋里打起转来。
窦氏为什么会这么恨宋翰?除了宋翰让她吃了个大亏,恐怕还与他宠信宋翰,窦氏顾虑自己会把爵位传给宋翰也有一定的关系。
如果宋墨有了庶子,而庶子又比窦昭生的儿子更聪明伶俐,健康活泼,讨宋墨欢心…窦氏肯定也会对付宋墨吧?
当年黎窕娘怀孕,蒋氏不就是因为担心黎窕娘生下儿子会宋墨不利,才会睁只眼闭只眼地任他父亲处置黎窕娘的吗?
想到这里。宋宜春的心情突然大好。
现在虽然看不出来,可宋墨还没有及冠,他自己也有几十年好活,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他不禁呵呵地笑了几声,骤然觉得宋翰在他的心里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
颐志堂,窦昭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打络子。
她不时抬头望一眼抱着元哥儿写大字的宋墨。
宋墨被她看得写不下去了,抬头道:“怎么了?”
窦昭道:“你这个时候就告诉元哥儿认字,会不会太早了些?”
“不过是先让他胡乱认识认识。”宋墨笑道,“这可是岳父教我的说,说窦家的孩子从会说话起就开始认字。等到启蒙的时候比别的孩子读书都快。让我别只顾着公事,耽搁了孩子的功课。”
窦昭不由失笑。
宋墨就摸了摸元哥儿的乌发,道:“我们元哥儿虽然不用考进士,可多读点书。总是好的。”
这点窦昭倒赞成。
她一抬头。看见元哥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墨条抓在了手里。正学着刚才宋墨磨墨的样子在砚台上使劲地乱划。
墨汁溅得到处都是,不仅把宋墨刚写得幅字给溅上了,他手上和衣服上也到处都是。
“元哥儿!”她忙下炕。夺了元哥儿手里的墨条。
元哥儿仰了小脸,不解地望着窦昭,表情显得有些怯生生的。
窦昭暗暗后悔,忙柔声道:“这个可不是玩的。你看你,手都墨了。”
元哥儿看着自己的小手,好像感觉很有趣似的,咯咯地笑。
宋墨看着也笑了起来,劝着窦昭:“没事,孩子还小,等大些了就知道了。”他说着,亲了亲元哥儿,一点脾气也没有,喊着小丫鬟打水进来帮元哥净手,换衣服。
元哥儿突发其想地把手按在了宣纸上,宣纸上出现几个手指印儿。
他想了想,突然转身把手按在了宋墨的胸前。
宋墨穿着件灰蓝色杭绸衣服,元哥儿的手一挨着他的衣裳,墨痕就迅速地浸了进去,非常的显眼。
窦昭愕然。
元哥儿却有些得意洋洋望着宋墨,道:“小鸡的脚。”
窦昭和宋墨俩口子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几个小点点上,看不出几个墨点子与小鸡的脚有什么相似之处。
元哥儿伸着小指头又在宋墨的胸前点了几点,道:“小鸡在走路。”
宋墨看着那如延伸到远处的小墨点,顿时激动起来,对窦昭道:“你别说,还真像是小鸡走过的脚印。”
窦昭可看不出来,笑了一会,帮父子俩人换了衣裳。
元哥儿还要写字,窦昭看着天色已晚,哄着他去睡觉:“明天在太阳下面写字,看得清楚。”
宋墨也哄他:“明天爹爹早点回来。”
元哥儿在宋墨怀里撒了会娇,这才跟着乳娘回了房。
宋墨好整以暇地坐在太师椅上,笑道:“说吧,什么事?”
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窦昭讪讪然地笑。
宋墨笑道:“你每次有正经事跟我说的时候,表情就特别的严肃。”
还有这回事?
窦昭瞪大了眼睛。
宋墨笑着把她拉在自己怀里坐下,打趣道:“快说是什么事?不然我去睡了。”
窦昭哈哈地笑,把苗安素怎么来找她,她又怎么和陈先生,怎么去找宋宜春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宋墨。
宋墨越听表情肃穆,待窦昭说完,他脸上已是一片寒光。
窦昭不免心里有些打鼓,迟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做得太过份了?”
就算这样,她也不后悔。
“不是!”宋墨冷冷地摇头,道,“这本是我的事…”他说着,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眼睛,“寿姑,以后有这种事,你让我出面,别坏事了你的名声。”
可他出面,却会坏了他的名声。
不知道为什么,窦昭刹那间泪盈于睫。
第五百一十五章 除籍
宋宜春比宋墨和窦昭想像的更翻脸无情,更无耻。
宋墨考虑了一天,准备第二天再去跟宋宜春说说宋翰的事,谁知道次日早上他去香樨院的时候,宋宜春已经进了宫。
“国公爷一个人去的吗?”宋墨不由的皱眉,“陶先生已经定下了启程的时间吗?”
接待他的是英国公府的大总管黄清。他恭敬地道:“国公爷身边有曾五服侍。陶先生过完了中秋节就会启程。”
宋墨点了点头,回了颐志堂,对窦昭道:“天气渐渐凉爽起来,趁着天气好,你月份还轻,我们带着元哥儿去探望老安人吧!”
他非常佩服祖母的镇定沉重,对老人家多了几分敬重。
窦昭奇道:“是不是国公爷不愿意进宫去说宋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