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转而对林熙道:“安西乃兵家重地,主将不应擅离,你明日就出发吧。”

“唯。”林熙应声退下。

赵恒暗自思忖朝中有谁可以替代林熙,眼下朝中自己人手还是太少了,不过不急,他还年轻,可以慢慢来。

姜微摇着他的手,“阿兄你在想什么?”感觉他好像要对付阿熙的样子,不过阿熙是女子,之前是不得已,眼下他会不会想换下阿熙?那可不行!她不能让闺蜜变成这样,姜微暗忖,一定要让阿熙立几个功劳才好,“对了,阿熙跟四皇女的婚事怎么办?”这也是姜微担忧的大问题。

赵恒笑盈盈的望着她,“我在想我是不是对你不够好,才让你对我这么不信任。”居然整天想着别的野男人。

“什么?”姜微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讲什么。

赵恒一把抱起她往殿内走去,“这几天是我不好冷落了你,让你胡思乱想,我以后不会了。”这胖丫头居然敢拿自己跟刘彻比,他是刘家那一溜需要卖身的皇帝吗?

“没有啦,我没有胡思乱想!”姜微这次反应过来他是要秋后算账,连忙挣扎了起来,“你不能对乱来!”

“我怎么会对你乱来?我是疼爱你。”赵恒笑着压住了挣扎的小丫头,慢慢的解开她衣带,“微微好久没看你了,让我看看你最近长大了些没有。”

“你这色狼!”姜微忿忿的拉着他头发。

赵恒笑着吻住她,任她拉着自己头发,自己动作利落的把她的衣服给褪下。姜微嘟哝道:“你不许咬我。”

“好,我不咬。”

石文静原想在林熙走后进入唤五郎和小九娘进膳的,可他侧耳听了好一会,还是决定默默的守在门口比较好,五郎现在肯定没心情进膳。

隔壁姜长晖在招待五公主,她也是赵四孺人陈氏的生母,她之前曾后悔设计女儿婚前失贞,不能当益王正妃,可眼下她却暗暗庆幸她非正妃,不用为益王苦守一辈子,她坐在姜长晖面前哭道:“阿嫂,你可要为我家大娘做主,她自打进了益王府后就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眼下四郎都贬为庶人了,我们家大娘也是我们夫妻娇养大的,哪里吃得了这种苦。”

姜长晖问:“那你待如何?”

五公主抽噎了几声道:“横竖大娘也没生子,我和驸马想把她接回家。”陈家再败落,还有她这个公主,大娘当个填房还是绰绰有余的。

姜长晖痛快的点头,“行,等你有空了就去接她吧。”姜长晖是一向反对女子守节的,王妃不一定可以走,妾室要走就走吧,她也不拦着。

“多谢阿嫂。”五公主大喜向姜长晖道谢。

姜长晖又安慰了她几句,就打发她离开了,她转身问颜女官,“阿识呢?”以往她这个时候应该来了。

颜女官笑道:“她之前同五郎在一起呢。”

姜长晖微笑,“这两个孩子。”

两人正说话间就听外面通传声说太子和太子妃来了,姜长晖看着两人手牵手的走进来,欣慰一笑,招呼两人坐下。

姜微面上还带了些红晕,赵恒脸上尽是满足的笑意。

姜长晖同儿子说起了陈娘子的事,“我想着她也可怜,就放她离开吧。”

赵恒无所谓道:“这些任母亲做主。”

姜长晖叹气,“一步错,步步错。”

姜微不是太同情陈娘子,反而觉得郑王妃挺可怜的,她轻轻的拉了拉赵恒的衣服,赵恒偏头看着她,姜微道:“我觉得郑王——郑氏也挺可怜的,眼下益王府都没了,也不知道她住哪里,不如在京城选个地方让她住下,拨几个宫女去伺候吧。”

赵恒道:“她不是没孩子吗?离婚就得了,让她家人接她回去。”赵恒才懒得养赵四的女人,郑家那老狐狸滑溜,赔了一个女儿也没跟安家牵扯太深,赵恒暂时不想动他,他刚开始监国,万事还是谨慎为上,但羊杨两家他是不可能放过的。

“阿兄你真好!”姜微开心的搂着赵恒的腰夸奖他道。

赵恒诧异道:“你跟郑氏关系这么好?”平时也没怎么见她们说过几句话。

姜微想了想,“几个王妃中我印象最好的就是郑王妃。”

赵恒无谓道:“那你派人送她回去吧。”

“好。”

姜长晖挑眉看着儿子,再看看笑得傻乎乎的儿媳妇,心中稍定,不管怎么说有阿识在,这小子不会闹出太大的事来。

赵恒陪母亲和娘子进了午膳,又听两人说了一会话,才起身去处理政务,在临去大殿前,他脚步一顿,缓缓转向了行宫的正殿,这里住着目前还卧病在床的赵旻,一入正厅就能闻到一股浓得熏人的药味,赵恒面不改色的往内殿走去,内殿里宫侍看到他进来了纷纷向他行礼,这些宫侍有一个特点——都是残疾人。所有人都被割了舌头,有些人还断了腿、瞎了眼。这些宫侍不是赵恒特地造出来的,而是从赵四的益王府选出来的,这些人的伤势都是被赵四弄出来的,赵恒精心挑选了一番,就让这些人来伺候赵旻了。

不过其中有一人是完好无损的,那人一直忠心耿耿的守候在赵旻床前,替他擦拭身体、喂药、梳理头发…看到赵恒时身体一颤,恭敬的朝他行礼。

“阿耶的身体最近如何了?”赵恒语气像极了为父担忧的孝子。

“圣人已经能清醒一段时间了。”容升低声道,他迄今没明白为何圣人能清醒,但脖子以下都不能动弹,嘴也不能说话了。

赵恒点头,“你是忠心的,要好好照顾阿耶。”

“这是小的该做的。”容升胆战心惊道。

赵恒笑眯眯的低头看着赵旻,看到赵旻对自己露出的那似恨入骨髓的目光时候,他柔声道:“阿耶,你会长命百岁的。”

就这么一句普普通通的话,让容升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噤,而赵旻张着嘴“呀呀”地叫着,但他处了能用狠狠的目光看着赵恒外,再也不能做其他事情了。

林熙从行宫出来后,一路往城中疾驰,他要先去看自己母亲,准备下行李就要回安西了。

“郎君。”兴文匆匆从后面追了上来。

林熙勒马停下,兴文将一封信件交给林熙,“郎君,这是小九娘给你的信。”

林熙拆开信件一看,原本冷肃的眉眼都是柔和了下来,这是一份非常详细的火药制作方法,比姜微在书房里说的还要详细,连比例都写了出来,还举例了好几种武器的制作方式。阿识让他注意自身安全的同时,争取多立几个战功,她会帮他努力实现梦想,不然让他轻易离开安西都护这个官职的!林熙浅笑,真是傻丫头。

兴文见林熙神色柔和,他斟酌了下道:“郎君,小娘子眼下都是太子妃了,有些话就不能跟你私底下说了。”

林熙看了他一眼,“走吧。”

兴文见他满身冷意褪去心里松了一口气,跟在他身后往京城走去,不过等林熙刚入林府的时候,就被人拦下来了,兴文抬目望去,是一名十分俏丽的小丫鬟,他忍不住仔细端详起来。

那小丫头狠狠的瞪了兴文一眼,对林熙语气略带生硬道:“林都护,我们家主人想请你过府一叙。”

林熙一言不发的抬脚往府邸中走去,“今天轮值的人一律十军棍。”到底怎么看房的,居然任人在林家进出。

今天的守卫顿时苦了脸,面色不善的看着那小丫鬟,那小丫鬟跺脚道:“林读书,你可知道我家主人是谁!”

林熙根本懒得理会她。

“林都护。”轻柔的声音响起,一名头戴全身羃离的女子款款从一旁的牛车上下来,“我想同你单独谈谈。”

林熙脚一顿,转身看着这名女子,“安定公主。”他上前行礼。

“林都护不必多礼。”四皇女回了半礼后柔声道:“我可以同你入府一叙吗?”

林熙略一颔首,“公主请入府。”

按说四皇女是公主,林熙是臣子,应该四皇女在前,林熙在后,但是眼下四皇女却始终跟在林熙身后,头略略低着,模样极是柔顺。

兴文在一旁看得大赞,什么时候他有郎君这等本事就好了。

林熙进入大厅后,让人奉茶,请四皇女上座,“公主找林某所谓何事?”林熙沉声问。

四皇女取下羃离,她脸上仅施了一层薄薄的脂粉,头发松松的挽了一个发髻,看着极是楚楚可怜,待林熙话音一落,她的泪珠就顺着白净的面颊落下,“林都护,我求求你救救我姨娘和阿兄吧。”

“此二人因谋害圣人和两宫太后,已被关押,太子仁善,尚未取其性命,又何须林某来救?”

四皇女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曲,脸上依然一派戚色,“林都护,我说错了,那你想个法子让我见见他们可以吗?”

“太子已经下令不许任何人探望。”林熙说着赵恒的决定。

四皇女终于忍不住忿忿抬头骂道:“林熙,当初我阿耶对你何等信任,没想到竟然养出一头白眼狼!你但凡有一分良心就不会害我阿耶和阿兄!”

林熙淡然道:“公主请慎言,原靖王、韩王和益王意图谋害圣人,林某所做不过分内职责,为圣人分忧。”

“你胡说!我阿兄才不会谋害阿耶!都是赵恒陷害——”四皇女大叫道。

林熙起身,“来人,送公主回公主府,她身体不适。”

“不要。”四皇女上前紧紧的楼主了林熙的腰,柔软的胸部在他后背磨蹭着,语气娇软,“元昭,我们都是夫妻了,我阿兄也是你舅兄,你不要见死不救?我——我什么都依你好不好?”说着一手拉起林熙的手让他缓缓探入自己胸口,一手解开了自己的衣带,露出了丰腴白嫩有致的身躯。

林熙收回手,黑眸静静的看着她□□的身躯,那目光不带半丝的欲|望,却让四皇女有一种恨不得立刻把衣服拉起的冲动,她想着自己的母亲和二哥勉强忍住了,林熙这时说了一句让四皇女花容失色的话,“你对赵二平时都是如此吗?”

“你说什么?”四皇女身体剧颤,脸色这下是真惨白了。

“乖乖待在家里,你公主的荣耀总有的。”林熙提点着四皇女,就当看在他们订婚一场的份上,别妄想可以救出自己庶母和兄长,赵恒都出手了怎么可能留后患?眼下赵大、赵二和赵四怕早就被他废了,救出来也没用了,他们的孩子若是女儿还有可能活下来,儿子是没指望了。

“林熙!”四皇女崩溃的大叫,“你就这么喜欢姜小九?为了她甚至不惜背叛阿耶?”

林熙脚不停顿,头也不回的吩咐道:“送公主回府。”赵恒已经跟他说过了,四皇女的驸马人选他已经定下了,这也是他不夺了四皇女公主封号的主要原因。而他的妻子赵恒会另择淑女,林熙知道他这是想派人监督自己,他不在乎,一个女人而已,只要赵恒对阿识好好的,他也没有别的想法。

“公主。”宫女战战兢兢的靠近四皇女。

四皇女双手紧握绢帕,“我们走。”

宫女松了一口气,公主今天心情不错,没有打人。

四皇女忿忿的回到自己公主府后,却接到了一个让她震惊万分的消息,衡山公主薨了!

第86章 赵旻中风

“薨了?”四皇女闻言如遭重击,浑身发抖,“怎么会突然死了呢?”衡山死了,是李家杀了她吗?是不是接下来就轮到自己了?四皇女瘫软了下来,耳边响起了侍女们焦急的呼唤,而她充耳不闻,她该怎么办?

衡山的死因李家比四皇女更想知道,衡山给李家一个大大的没脸,眼下兄弟外家都倒了,疼爱她的赵旻也生病了,要是换了其他身份,李家就不算被弄死这个媳妇也就会把她休弃出门。但衡山是皇家的公主,哪怕她身后所有的靠山都到了,只要赵恒一天没有剥夺她公主的封号,皇家就是她的靠山,她依然还是要供着的祖宗,除非李家哪天能达到姜家这水平。

衡山的家翁李尧双目充血的瞪着自己的次子,“你对公主动手了?”

李二连忙摇头,“阿耶我没有!”父亲已经再三嘱咐过自己了,他哪会那么傻。

“那公主怎么会突然小产的?”李尧用几乎怒吼的声音问道。

“阿耶,我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公主为何会小产的。”李二觉得自己太冤了,靖王、韩王和益王出事后,衡山公主看谁都不顺眼,已经很久没许他进公主府了,他怎么会知道公主会突然小产还闹出了人命。

“还有你!你到底是怎么当家的?怎么公主流了这么多血后才叫太医过来!”李尧骂过儿子后又转身骂自己娘子。

他娘子被他骂得双眼通红,但也不敢回话,只嘤嘤哭道:“阿郎现在应该怎么办?”私底下她幻想过衡山的各种死法,也希望她能早点死了,也好让二郎另娶淑女为妻,但这不代表她真希望衡山死,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李尧眼下哪有什么心情同人说话,眼见自己长子匆匆入内,他连忙问道:“事情问的如何了?”

李大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道:“我已经问清那些医官了,他们说公主应该是服了虎狼药才导致小产的。”

李尧吃了一惊,“公主从何处而来的虎狼药?”李尧当然不愿意次子的长子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但也从来没有想过让公主打胎,自古女人生产就是进鬼门关,更别说是小产了,稍有不慎就会没命,因为宫里也从来没人想过要把这个孩子打掉,最多生下来溺毙或是送到别的人家去罢了。

李大说:“是公主身边的一名宫女所下。”

“怎么可能!”李尧大惊,“她为何要谋害公主?”

李大的话所有李家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没想过谋害公主,怎么会有宫女想要谋害公主?

李大道:“那宫女是为了一名小内侍报仇,那内侍原本在益王府伺候,后来被前益王挖了一眼,重伤不治死了。”

衡山公主身边伺候的宫女都是查清来历身份的,等闲是不可能近她身的,但是这些天衡山脾气越发暴躁,打杀了不少下人,她又失势了,侍从们对她难免怠慢了几分,李家伺候的下人早被她打发了,她觉得李家想要害自己,结果就让那粗使的小宫女有了可趁之机。

“真是该死!”李尧的娘子恨得咬牙切齿,要是有法子她早弄死衡山了,何必要等她出手。

李尧坐着神色阴晴不定,半晌后决然道:“你把二郎和那些医官、宫女绑了,我们去行宫请罪!你带上老大媳妇一定要去找姜皇后哭诉求情。”眼下也只有去求姜皇后才有一线生机,不然照着赵恒的个性,自己这次不死也脱一层皮。

李尧娘子哭着应声,退下先同儿媳妇换诰命服去了,李二也被李尧抽得鲜血淋漓,身上绑了荆条去宫里找赵恒请罪了。

宫里姜长晖得到衡山薨逝的消息都吃了一惊,姜长晖刚想派人去打探情况,李尧的夫人就领着自己长媳哭哭啼啼的来宫里请罪了,她把那个谋害衡山的宫女也带来了。

姜长晖沉默的看着那个小宫女,那小宫女满脸不驯,“我为我家阿兄报仇,与旁人无关!他们行事残暴,早就应该死了!”她杀了衡山后倒是想自杀,但被人阻止了,李家为了防止她自尽,把她浑身上下捆得严严实实,嘴里也塞了一块布,直到送到姜长晖和姜微面前的时候才把那块布给□□,但还是有两个女侍卫看着,随时阻止她自尽。

颜女官听得直蹙眉,这小宫女也不知道有没有直系亲属,最好没有,不然就真是造孽了。

“皇后、太子妃,这件事跟我们实在无关啊!”李尧夫人哭的涕泪横流,不停的朝她们磕头,“全是这贱婢一手策划的。”

姜长晖摆了摆手,“此事自有太子决断。”她也没说其他什么话,要是换了平时她说不定还能帮衬李家一二,毕竟他们也算无辜,可眼下这时节她是真说不好自己儿子想要做什么。她当皇后的时候就不干政,眼下都快当太后了更不会管这种事了。

李尧夫人一听皇后的话,心里咯噔一声,“皇后——”

“都下去吧。”姜长晖有些烦闷,每次朝代更替,都会牵连上不少人命,眼不见心不烦最好。

姜长晖等李夫人走后,转身往花园走去,行宫就是给皇家散心的,花园里的风景要比后宫好多了,姜长晖走在园林中,听着潺潺的流水声,心中平静了许多,不知不觉间居然走到了赵旻休养的地方。姜长晖略一迟疑,还是没有选择进入,她完全没有面对赵恒的心理准备。

“怎么了,心情不舒服?”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姜长晖偏头,就见赵远站在自己身边,她闷闷的说道:“衡山死了。”

“你很难过?”赵远有些惊讶,他原以为她不喜欢安家那些人。

“我就是觉得每次都这样,会死很多人。”姜长晖感慨,“她死了,李家很多人跟着一起倒霉了。”

赵远想了想,“如果我说李尧这么多年强夺民田、滥杀无辜,你会不会心理好受一点?”

姜长晖闷闷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她就是觉得这世道对女子太过不公,只能在家受着男人管束,一旦家族灭亡,她们也跟着一起陪葬了。如果哪天女子能做主了,哪怕陪着家族灭亡,也好过现在。

赵远笑着搂着她,“别闷了,这件事对五郎可是好事。”

姜长晖道:“所以我才什么都不说。”衡山的死对赵恒来说是收拾李家最好的借口。

赵远扶着她的腰,“回去吧,别在这里了,省得过了病气。”他不喜欢阿凝来这里。

姜长晖斜了他一眼,两人正想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嘶叫声,两人同时寻声望去,就见容升同两个内侍扶着赵旻在一张四角带着木轮的躺椅上,容升三人呆若木鸡的看着姜长晖和赵远偎依在一起的模样,而赵旻眼睛都快突出来了。

姜长晖神色复杂的望着赵旻,几个月不见他头发已经彻底白了,眼角都有深刻的纹路了,眼珠里充满了血丝,比对这他眼下的狼狈,和自己的光鲜,姜长晖突然一笑,她有什么好烦闷的,谁都没有自己舒服,她转身离去,看都不看赵旻一眼。

赵远意味深长的看着赵旻一眼,追上了姜长晖。

容升已经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眼睛了,皇后和清河王——所以圣人才会变成眼下这样吗?他低头看着赵旻,却发现赵旻眼睛和嘴角都歪了,嘴里还露出了口涎,“来人!快叫太医!”容升慌乱的喊道,“皇后,圣人晕过去了!”

姜长晖听到容升的声音,脚步顿了顿,但还是没有回头,她跟他之间即便有了五郎,也没什么夫妻情义了,如果这次失败的是五郎,他难道还会像现在这样照顾自己?

“大家现在怎么办?”李家长媳等从皇后宫中出来后,心慌意乱的问着大家。

李尧夫人咬牙,“我们上姜府、沈府去,砸锅卖铁,也要把我们一家子命给保住!”

听了大家的话,长媳心里也镇定了不少,“阿娘不如我们再去求求太子妃?”太子妃年纪小,平素行事也不曾听说她打骂下人的举动,想来心眼不错,总不至于看着他们一大家子见死不救吧?

李尧夫人神色微动,“太子妃那边不一定肯见我们。”皇后都不发话了,太子妃还能说什么?

长媳道:“我们可以去求李婕妤帮忙。”

李尧夫人略一沉吟,“就照你说的办。”

两人赶去求见太子妃的时候果然吃了一个闭门羹,宫侍说太子妃不在,两人相视苦笑,眼下这行宫太子妃能去哪里?还不是不想见她们。她们倒真是多想了,姜微真不在行宫,她出宫了,被赵恒带着微服出宫了。

“我们要去哪里?”姜微坐在牛车里问着赵恒。

赵恒轻摇折扇,“你想去哪里?”

姜微摇摇头,“没想过。”她以往出门都是去东西二市的,可眼下他们在行宫,离京城还有一段距离,要是去了东西二市,他们要多晚才回来。

赵恒失笑的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那我带你去佛寺进香如何?”

“这里有佛寺?”姜微问。

“当然有。”赵恒轻拍她的背部,“躺一会,还有很久的路。”

姜微靠在他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不一会就趴在他怀里睡着了,赵恒给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搭了一条被褥在她身上,自己也跟着一起闭目养神。

大约走了一个半时辰后,“郎君,到了。”唐贲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赵恒睁开了眼睛,眼底清明一片,他轻轻的拍着怀里胖丫头,“微微醒醒。”

姜微一开始还不愿意睁开眼睛,闭着眼睛往他怀里蹭,赵恒轻笑着一下下的拍着她,让她慢慢的清醒,“乖,别睡了,不然晚上睡不着了。”

姜微揉着眼睛起身,赵恒给她戴了一顶一直遮住裙摆的羃离,然后扶着她下牛车,姜微的羃离服帖全身,保管她连一丝衣衫都不露,眼睛处有两个洞,让她可以看到东西,这还是赵恒怕薄纱遮眼看物会伤眼才让露出来的。

“这里是寺庙?”姜微困惑的问,望去尽是一片片开垦平整的农田,嫩嫩的绿芽刚刚冒头,还有不少僧侣在田间劳作。

“是寺庙。”赵恒道:“这间寺庙在附近香火还算不错,据说这里环境很不错。”

“那寺庙是在那片树林后面?”姜微指着不远处的树林道。

“对,寺庙里没太多的地方停牛车,一般人在此处就会下车走过去了。”赵恒解释道,“我让他们抬肩舆来。”

“不用,我们走过去就好了。”姜微好奇的望着赵恒,“阿兄你这是微服私访吗?”

“嗯。”赵恒看着她瞬间发亮的眼睛微笑。

“那我们就更不能坐肩舆进去了。”姜微笑嘻嘻的说,难怪赵恒今天穿着的衣服质地不算很好,她蒙在脸上的羃离也不是软绸而是最普通的棉布。姜微发现身边不时有提着竹篮的人路过,在那布盖下隐隐能看出一些香烛,“这里香火还真旺。”姜微说。

赵恒道:“听说里面的主持医术很不错。”

两人走过林间小道,就能听到寺庙钟声隐隐、香烟袅袅,大殿上无数信男信女对着几尊高大的佛像虔诚的跪拜,他们面前的功德箱里面已经半满,里面堆满了各种吃食,不时的有僧人对这些人还礼。

寺庙外院有还有几口熬粥的大鼎,里面煮着浓稠喷香的粥米,不时有衣衫褛烂的人携家带口的捧着粗陶碗来要粥喝。煮粥的僧侣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接过来人的粗陶碗往里面舀粥。这些粥都熬的比较浓稠,不是那种清汤。姜微看着这一幕有些愣怔,她知道眼下普通百姓生活都很困苦,但是真实见到了还是很有冲击力的。

在大殿右侧的厢房里,还有一名眉毛胡子都雪白的老和尚正在给众人看病,有时候他也不是看病,而是跟附近的民众闲聊家常,姜微在一旁津津有味的听着,发现这个老和尚对附近人家的事都很熟悉。

这种治病姜微在翁翁处也听过,因为在传统中医看来,除了外伤与风邪之外。其他很多病都可以归于“情志病”一类,即所谓的七情内伤而成。所以好的中医往往都是心理学家,翁翁看病有时候甚至不开药方,只是跟人聊天,纠正他们的生活习惯,往往就会让人病愈,这放在大处看,比如说朝堂上生病了,也能通过其他手段调理,所以古人常说不为良医就为良相。

赵恒看了唐贲一眼,唐贲将一褡裢铜钱放入功德箱里,那鼓囊囊的褡裢引来了无数人侧目,大殿里立刻有一名小沙弥上前给赵恒行礼,“施主有礼。”

“小师父有礼。”唐贲上前回礼。

小沙弥对赵恒的高傲不以为意,这样的人他见多了,“这位施主,本寺不接受钱财。”

唐贲一愣,“不受钱财?”

“对,我们都是受过戒律的,不受财物,施主若是想要布施可是送些米粮过来,或是为本寺添砖加瓦亦可。”小沙弥温言说道。

“原来如此,是我冒犯了。”唐贲连声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