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维是季家族学里的夫子,他姐姐因嫁给了季家族长的一个远房表亲,他经由引荐便在季家族学里任教,他自己便是个秀才,于做学问上虽有不足,但教导启蒙的孩童却也是绰绰有余了。
今儿个下了学后,杜维正走在回家的小道上,远远地便见着田梗旁立着两个身影,虽然略显得娇小了些,但却是女子无疑,看那打扮穿着,却不像是这个村里的人。
杜维略微犹豫了一阵,踌躇着该不该上前,因为那两名女子站着的地方正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
田梗道略窄,一人走尚且合适,俩人并肩便显得拥挤了。
杜维正在犹豫着,却见那两名女子已经转过身来,款款向他走来,当先那女子一身藕合色对襟小袄,青纱覆面,明明不过是七八岁的年纪,一双明眸却泛着晶亮之光,如小溪一般清澈通透,仿佛能够照见人心一般。
杜维微微一怔之间,季重莲已经行至他跟前,略微福了福身,道:“夫子有礼!”
“你…认识我?”
杜维收起了眼中的诧异,慢慢打量起眼前的小女孩。
“自然认得夫子,我弟弟便拜在夫子门下。”
季重莲掩在面纱下的唇角勾了勾,这杜维生得白净,身形修长纤弱,只那目光还算清澈正直,或许有些读书人的迂腐,但她总有办法将他给绕进去。
杜维微微皱眉,拱手道:“不知道是季家哪位姑娘?”
“这不重要。”
季重莲摆了摆手,又道:“夫子可听说前几日有学生斗殴一事?”
“不过是小事,事后我便告诫了他们,今后应该不会再犯。”
杜维恍然醒悟过来,这位姑娘只怕不是闹事的那几个,便是被打的那一个孩童的姐姐。
想到这里,杜维微微失笑,他竟然将眼前的小女孩当作成年人一般对待,这一番说辞虽然未经思考便一语道出,但更像是一种解释和保证,他这是怎么了?
不过是一个小女孩罢了,或许气度上高人几分,但也不至于将他给怔住。
杜维正要开口告诫季重莲不应该这般抛头露面,打着为弟弟出面的幌子,反而累得自己名声有损时,却又听得她清脆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丝童真似地执着,“小女子虽然未进学,但也明白一个道理,立学先立身,若身不正,何以立学?请问夫子,是不是这个道理?”
杜维一愣,看向季重莲的目光已经不只是诧异,而是带着少许震惊。
话虽简单,但道理却通透。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能单单只拿看小孩子的眼光看待季重莲,这个小姑娘不简单。
杜维收起了轻视散漫之心,肃然道:“姑娘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季重莲想了想,道:“季氏子弟,何止千万,但真正入仕为官飞黄腾达者今有几何?小女子以为便与这立身有关,以夫子之才教学自然足以,但学而之外,是否也该教习弟子为人之本,明辨是非,遵从善恶?君子独慎,不欺暗室,人本生而无贵贱,只因际遇不同或高或低或沉或浮,若是因别人此时际遇跌落便嘲笑奚落,那当他日东山再起荣耀加身之时,本是昔日同窗,思及曾经的种种岂不羞愧?”
季重莲话说到这里,想来杜维已经是知道了她的身份,她略微退后一步,垂首敛衽道:“舍弟尊重先生,还请先生对学生们的行径操守严加教导管束才是,将来能为国家培育更多的栋梁之才。冒昧打扰,小女子告辞!”
身后的碧元也跟着行了一礼,这才与季重莲一同绕过了杜维向前走去。
碧元抓着垂在肩头的小辫,“姑娘,你说得那些将婢子都说糊涂了,杜夫子能懂吗?”
“夫子自然听得懂。”
季重莲脚步一顿,微微叹了一声,“希望能有用吧!”
这次的事情与季崇宝、季崇天有关,但他们俩人,一个是天生的小霸王,一个在四房里受尽宠爱,都是纨绔的主儿,惹事生非有一手,但落下的因果却要由季崇宇来承受,她自然是不答应的。
她收拾不了季崇宝与季崇天,要讲道理也越不过柳姨娘与大太太,她只有采取自己的做法保护季崇宇。
她不过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季崇宇不让她到学堂去,她总能迂回一番,总不能看着弟弟吃哑巴亏,这才找到了杜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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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借故生非
第【25】章借故生非
若是杜维能够管束好自己的学生,今后少了口角与争端,又能对季崇宇多留意照顾一分,那自然是最好的。
就是打着这样的想法,季重莲才找上了杜维。
所以事前她让碧元去打听了一番,这杜维如今与寡母一同生活,才干是有的,为人也正直,却因着父亲去世守孝之故错过了科考,可谓际遇起落,她这一番话想必亦能触动他的心弦,若是令他对季崇宇产生那么一点惺惺相惜之情,那今后有他在学堂看顾着季崇宇,想来她也能少操一分心了。
季重莲离开良久,杜维仍然怔怔地杵立着,脑中回荡着那番话语,仿若醍醐灌顶。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匆匆转身,哪里还有季重莲的身影?
或许正是因为季重莲这一席话,让杜维反复思考,这才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立学先立身,在后来竟然成为了他教导学生的先决条件,也为他今后成为一代名儒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以至将来名气震九州,桃李满天下,这自然是后话,此处暂且掠过不提。
再说季重莲主仆匆匆赶回翡翠潭时,红英已经是坐立不住了,见着碧元为季重莲解下斗蓬,竟然含泪扑了过来,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她跟前,泣声道:“姑娘救我!”
“这是怎么了?”
季重莲脸色一变,示意碧元将红英给搀扶起来,她不过才出去一会儿,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柳姨娘…柳姨娘要卖了婢子!”
红英咬了咬唇,泪水已经扑簌而落。
“发生什么事了,你一一给我说来。”
季重莲一怔,碧元也是一惊,随即利落地回道:“红英姐姐,那柳姨娘自己还只是半个主子,她凭什么卖你,你别听她胡诌!”
季重莲瞪了碧元一眼,“去沏壶热茶来,顺便看看咱们离开这会儿有没有人知晓,打听清楚了再来回报。”
季重莲这明显是要将碧元给支开,这丫头性子急又泼辣,留她在这里红英好似有些不好启口。
碧元瘪了瘪嘴,离去时还给了红英的一个鼓励的眼神,这便撩了帘子出屋去了。
“姑娘离开时,本让婢子看着屋子,柳姨娘那边让水灵传婢子过去…婢子便唤了个小丫环守着屋,谁料到途中遇到柳家少爷,他…他便要…”
红英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半晌才道:“婢子不从…咬了他一口,他便说要告诉柳姨娘说婢子…说婢子勾引他,让柳姨娘将婢子给卖了,婢子这才慌乱地跑了回来…怕是不多会儿…柳姨娘那边便要来人了…”
季重莲手一紧,这事可大可小,柳姨娘欺负她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让柳姨娘随意发卖了自己身边的人,以后还有谁敢留在她身边,谁又敢对她尽忠?
那柳家少爷不是别人,正是柳姨娘的弟弟,那是在季明宣赎回柳姨娘,她又在季家站稳了地位后,这才将自己唯一的弟弟也接了过来,俩姐弟无所依仗,自然是一门心思将季明宣哄得服帖。
如今季家回到丹阳,这柳家少爷也跟着住到了这里,只是他如今有十七岁了,不便再住在内院,这才被季明宣安排到了前院厢房里住着,今日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来找柳姨娘,怕是碰巧撞见了红英。
这一想,季重莲不由细细打量起红英来,今年红英便十四了,她出落得好,身材纤瘦窈窕,模样也是文静中不乏俏丽,少女芬芳如花蕾初绽,自然便引得柳家少爷心猿意马。
“刘妈妈呢?”
季重莲回到翡翠潭便没见到刘妈妈,她挂心季崇宇,所以如今让刘妈妈管着季崇宇一应事务,可此刻出了这等事,刘妈妈怎地不见人影?
“妈妈一早便被大太太使人叫去了,说是针线上有些活计要补漏,让她去帮忙!”
红英渐渐止了哭声,一脸企盼地看向季重莲,若是季重莲肯为她出头,那么这一关说不定就过了。
季重莲沉吟道:“快去使个小丫环请大姐姐过来!”
季芙蓉如今跟着大太太学管事,府内的婢女仆役她自然也要管,虽然当初红英与碧元是她母亲沈氏买回来的,但卖身契如今却被捏在柳姨娘手中,人自然不是柳姨娘的,但她就怕柳姨娘仗着季明宣的势无法无天,她自然要找个压得住的人。
大太太想必是不屑搭理的,大姑母那边隔着有点远了,相信她也不好出面,唯有季芙蓉才是名正言顺。
“是!”
红英眼睛一亮,已是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她是关心则乱,怎么忘记还有大姑娘,大姑娘向来嫉恶如仇,最看不惯那起子腌臜事,若是知道原由,也定会帮她一把的。
想到这里,红英心中不由多了一分欣喜和希望。
季重莲极快地换了身家常的衣服,对着靶镜抿了抿微微有些散乱的鬓发,这才坐在软榻上兀自沉思起来。
从前的季重莲或许还没意识到,但如今柳姨娘那边竟然敢明目张胆地欺上她的人,调戏不成,动则还以发卖来威胁,柳姨娘以为她自己是什么人?
沈氏留下的嫁妆毕竟是死物,如今她是没想着要立马拿回来,但是人却不同,有思想有感情,就是念着红英与碧元她们几个对她的好,她也不会任由她们的命运摆布在别人手中。
季重莲微微眯了眼,眸中晶亮的光芒若隐若现。
这次请季芙蓉来是一个契机,或许她能借着季芙蓉的手将红英几人的卖身契要回来,就算暂时到不了她手里,放在公中也比在柳姨娘手里要强。
季重莲缓缓握紧了拳头,既然打定了主意,那么接下来她便要好生盘算盘算,坐等着柳姨娘一行闹上门来。
碧幽阁里,柳家少爷向柳姨娘诉苦一通后便退了出去,在前院坐等好戏。
而柳姨娘此刻却已经收拾好了人马,正要出门,却是遇到了刚巧赶来的季紫薇,问明了缘由,俩母女再一合计,将两股力量拧成一根绳,气势汹汹地向翡翠潭杀来。
第【26】章 借力使力(1)
第【26】章借力使力(1)
碧元沏了壶上好的碧螺春,这是大姑娘那次清理箱笼多了一包茶叶,特地叫香菊送到翡翠潭来的,茶香飘了满室,碧元与红英分站左右,季重莲端起甜白瓷的茶盏抿了一口,只觉得香浓馥郁,满齿留香,不由点了点头。
门帘突然被人给大力撩了开去,当头灌进一股冷风,人还未至,柳姨娘尖细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红英那个死丫头在哪里,还不给我出来!”
红英不由抖了抖,却强自镇定着心神,咬唇看向季重莲。
季重莲回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缓缓站起了身来。
柳姨娘与季紫薇已经站定,身后跟着一众丫环婆子,竟然连礼都不行,个个气势汹汹,似乎有所依仗一般。
“五姑娘,今儿个没你什么事,你且在一旁看着,我要好好处置这个胆敢犯上的奴婢!”
柳姨娘两手叉腰,气势十足,竟然一点也没将季重莲看在眼中,季紫薇在一旁泛起轻蔑的笑意。
“姨娘这话是怎么说的?”
季重莲微微掩了口,惊讶道:“红英服侍我还算尽心,这丫头就算借她十个胆子,也绝对不敢犯上!”
身后有婆子殷勤地端来铺了绣花锦垫的春凳,柳姨娘拉了季紫薇落坐,又转头教训起了季重莲,“你的丫环自然是听你的,可别忘了这是在季家,若是这贱婢满心满眼只认你一个主子,目中无人,那还了得?”
季重莲微微敛了眉,话语清冷,“那请问姨娘,红英是得罪了季家哪位主子?”
柳姨娘一怔,季紫薇却已经抢先开口道:“这贱婢好不要脸,竟然光天化日下…”
季紫薇说到这里脸也是一红,虽然听柳姨娘细说了,但眼前那么多丫环婆子看着,她也说不出口,只含糊了过去,又道:“也不知道在哪里学得…尽会使些狐媚招数!”
“喔?”
季重莲挑了挑眉,红英已是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姑娘明鉴,是柳家少爷拦住了婢子…婢子不从,他这才在柳姨娘跟前告了婢子一状…”
“你这贱婢满口胡言,我弟弟怎么会看上你,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柳姨娘目露凶光,瞬间变得凶悍起来,“满嘴胡言,看来不打你一顿板子,你是不会说实话。”
她弟弟是柳家如今唯一的指望,怎么样也不会没水准地喜欢一个婢女,顶多是尝个新鲜罢了,红英这也不从,那不是明明白白打她的脸吗?
“姨娘何必亲自动手,由老奴代劳即可!”
柳姨娘身后已经有个婆子恭身上前,笑得满脸谄媚。
季重莲微微眯眼望去,她认得这个婆子,在上京时不过是个管着洒扫的粗使婆子,如今到了丹阳后反被柳姨娘提了打理碧幽阁,如今更有气势了,活像一只忠犬。
柳姨娘点了点头,唇边噘起一抹笑。
那婆子正要上前,季重莲已经先她一步挡在了红英面前,冷喝道:“主子面前,岂容你这个奴才动手动脚?!”
碧元这时也站到了季重莲身后,怒瞪向那婆子,她们这方虽然人单力薄,可却丝毫不惧。
那婆子脚步不由一顿,对着红英还好,但季重莲是主子,她不能真对着主子出手,不由将目光转向了柳姨娘,等着她的吩咐。
“五姐姐,我劝你识相些,痛快地让我们处置了红英这贱婢,或打或卖都与你无关…如若不然,我将这事告诉了父亲,看他到时候怎么整治你!”
季紫薇一脸天真地把玩着垂落在颊边的乌发,可眸中的光芒却是恶毒而阴狠,甚至巴不得那个被打被骂甚至被发卖的就是季重莲,而不仅仅只是红英。
“喔,我倒要看看你们母女是如何整治五妹妹的?!”
季芙蓉的声音高高扬起,柳姨娘与季紫薇脸色顿时一变,诧异地回头,却已经见着季芙蓉踏步而来,裙裾轻摆,眉宇飞扬,微扬的下颌间一抹傲气仿若天成,倒是将季紫薇强充的倨傲扫得无影无边。
连柳姨娘也跟着站了起来,强笑道:“怎么大姑娘来了?”
说到这里,柳姨娘的眼风还狠狠地扫了扫季重莲的方向,从事发到现在,她自问已经来得这样快了,季重莲这个死丫头还怎么有时间去请救兵?
“大姐姐!”
季重莲欣喜地看向季芙蓉,此时此刻她才当真觉得季家这位大姑娘真正是威风十足,有担当有气势,大太太人虽不咋的,但确确实实养了个好女儿。
季芙蓉安抚地对季重莲眨了眨眼,这才转过身来,轻蔑地扫了柳姨娘一眼,“我再不来,柳姨娘都要将这里当作自个儿家了,姑娘跟前的大丫环也是你一个姨娘能够发落的?”
季重莲使来叫她的小丫环也说得不清楚,季芙蓉脚程快,就比柳姨娘落后了一步而已,她特意在屋外驻足了一会儿,自然将柳姨娘母女的嚣张姿态听了个全,心中不由生出鄙夷来。
若非季明宣这般宠爱柳姨娘,四房也不会嫡庶不分,如今弄得季重莲姐弟这般委屈,而这样的事,是她最见不得的。
柳姨娘脸色一时之间变得铁青,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拿什么反驳季芙蓉。
倒是季紫薇气不过,一时嘴快道:“大姐姐不公允,这贱婢明明咬伤了我舅舅,如今要处置她也是正理,是五姐姐拦着不让…大姐姐可要明辨是非,不要被小人蒙蔽了眼睛!”
“是非公理自在人心!”
季芙蓉脸不红气不喘慢条斯理地说道,相对于柳姨娘母女的心急火燎,她镇定得犹如巍巍泰山,当下便斜睨了季紫薇一眼,嘴角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姨娘家里人也成了咱们季家的正经亲戚,六妹妹可莫要随便乱叫人,说出去让人笑话!”
季芙蓉这话一出,不仅季紫薇红了脸,连柳姨娘也气得咬牙,她强自平息着心底的怒气,上前一步,道:“大姑娘,妾虽为姨娘,可从前也是出自…”
“你也知道是从前?!”
季芙蓉白了她一眼,柳姨娘更是心中一噎,气喘胸闷到指间隐隐发颤,好不容易才平下了这口心气,绷着脸色道:“别的不说,五姑娘如今没有了嫡母,妾受老爷所托,自然要多照拂着他们姐弟,五姑娘年幼难免会听信下人的调唆蒙蔽,妾过问一下也是应该!”
第【27】章 借力使力(2)
第【27】章借力使力(2)
“应该?”
季芙蓉却是不吃柳姨娘那一套,斜睨了她一眼,“姨娘来教导管束姑娘,这放在哪里都没这个道理,柳姨娘既然自诩,自然能明白这个道理,不应逾越才是。”
“可这是老爷…”
柳姨娘还想要辨解,季芙蓉又接着说道:“四伯父忙乱时一不留神说错了话也是有的,姨娘是四伯父身边的人,理应规劝,这才是本分。”
季芙蓉一番连消带打将柳姨娘抵塞得哑口无言,一张脸色青白交替。
季重莲知道,这个时候该她出场了,这是她导演的戏码,她不可能永远躲在季芙蓉身后,这才清了清嗓子,缓缓道:“姨娘,若是真如六妹妹所说,红英无意间伤了柳家少爷,那也定是事出有因…”
季重莲说到这里话语一顿,目光与季芙蓉交汇,后者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那意思大抵是后面地交给你了,有我在这撑腰,你尽可放心。
柳家少爷在季家住了不过五年,但这五年里却是极不安分,前年还逼死了个小丫环,若不是四老爷季明宣一力保住,指不定现在已经被季家扫地出门了。
对柳家两姐弟,怕是除了季明宣还能以平常心对待,任谁也生不出好感来。
至于柳家少爷的德行,全府上下更是心照不宣,真要当面说清楚,那也是柳姨娘没脸。
“那也不能便宜了红英!”
柳姨娘这个时候不便说话,季紫薇却在一旁咬了咬唇,话音虽低,但显然含着一股倔强和不服。
“六妹妹说得对。”
季重莲笑了笑,“柳少爷是季家的客人,虽然他…但红英也有不对,如今我便罚她两个月的月例,正巧大姐姐也在这做个见证,算是给柳少爷赔罪了!”
“这怎么行?!”
季紫薇急得直跺脚,这不仅是便宜了红英,季重莲心里一定暗自得意着,她咽不下这口气,明明是她们声势过人,若不是季芙蓉突然跑了出来,慑于大房的威势,她们也不会…
柳姨娘一直阴沉着脸色,瞄了一眼季芙蓉,又看了看季重莲,心知如今这两个丫头一台戏,无论她说什么定是要被季芙蓉给顶回去,不是拿身份就是拿规矩说事,绕来绕去倒是她自取其辱了?
季芙蓉她是管不着,但若是不将季重莲给吃住,将来这丫头翅膀长硬了,还会听她的话?
这一点,柳姨娘可是打死不信的。
自从沈氏去世之后,柳姨娘是想整治季重莲姐弟的,可依如今所见,她已经在季重莲手上不止吃过一次亏了,想来是她从前小瞧了这个女娃。
“我看这样行!”
季芙蓉自是不去理会季紫薇的跳脚,斜了一眼柳姨娘,这才缓缓道:“姨娘也不想我将这事禀报给老太太知道吧?”
老太太就是柳姨娘的死穴,也是除了季明宣之外,在季家最能名正言顺发落她的人,她从来就不讨老太太喜欢,如今怎么还能为了这样的事跑到老太太跟前吃排头,她真是傻了不成?
柳姨娘顿时浑身一个激零,又拉了季紫薇一把,这才陪笑道:“大姑娘说得是…”又看了一眼季重莲,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就依五姑娘所言。”
事情到这个地步也该落下帷幕了,柳姨娘兴冲冲地来,没想到如今就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般,正想灰溜溜地走,却不想又被季重莲给唤住了。
“姨娘留步,我还有话说!”
季重莲双手交叠在身前,神情郑重。
“五姑娘还想说什么?”
柳姨娘偏头,语气自然是有些冲。
季重莲能够理解,心中只是一声冷笑,面上却淡淡道:“还请姨娘将刘妈妈和红英她们几个的卖身契都交还,我不想手下的奴婢勤勤恳恳地干着活,那命运还操持在不相干的人手中,说问罪便问罪,说发卖便发卖,我是她们正经主子尚且不忍,旁人又怎么能?!”
季重莲这话一出,气势便倏地拔高,原本精致的眉眼似乎在那一瞬间覆上了一层耀眼的光彩,神圣凛然,让人敬畏不已。
季芙蓉暗自点了点头,红英与碧元却是红了眼眶。
柳姨娘咬了咬牙,看着季芙蓉的目光望了过来,勉强道:“这卖身契都是老爷让妾保管着的…”
“柳姨娘,真不是我说你。”
季芙蓉叹了一声,摇头道:“四伯父是男子,内宅的规矩或许有不懂,你便应该从旁多提点着,如今季家又未分家,奴仆的卖身契都放在公中统一管着…五妹妹不提我还忘了,这次搬家太匆忙,因着有些奴仆要发卖或是配人,好些卖身契便握在了各房手里,如今正该收回公中,公中发放月例时也有个凭证依据不是?”
季芙蓉这一番话倒是有理有据,再加上如今她协助着大太太执掌中馈,这话说出来没有一点偏颇,也让柳姨娘挑不出一丝错处。
“妾…这就回去找找…”
柳姨娘脸皮抖了抖,瞪向季重莲的目光恨不得想将她吃了去。
沈氏从前抢了她的男人,如今留下的女儿也要来和她作对,早知道那一次她就心狠些,让大夫下一剂重药,季重莲便再也醒不过来!
如今想来,后悔都晚了!
“我让香菊陪着去取来,免得姨娘来回奔波。”
季芙蓉一个眼色过去,香菊便笑着上前给柳姨娘行了个礼,道:“姨娘尽管慢慢找来,婢子得了大姑娘的吩咐自然等的。”
这话任谁一听都知道是个大反话,大姑娘在等着,柳姨娘岂敢怠慢,若是有一点拖延的迹象,怕是又会吃上一顿排头。
季紫薇只觉得羞恼万分,眸光晦涩难言,这家里就是季芙蓉她不敢得罪狠了,就算碰上三房的季幽兰她也能斗上一斗。
如今明明是她们来兴师问罪的,却没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一切焉知不是季重莲的精心算计?
季重莲却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不是她预想中最好的结果,但卖身契放在公中也比放在柳姨娘手中好千万倍,想到这里,她不禁向季芙蓉投去感激的一瞥。
谢谢亲们的支持和鼓励,月终于挺进前五了,十分满足和高兴,拜谢啦!
第【28】章 托付,庆生
第【28】章托付,庆生
当季芙蓉将在季重莲那处发生的事情当作笑话说给季老太太听时,老太太眼中难得有了一丝沉静,半晌后,才问道:“五丫头真是这么说的?”
“自然是的。”
季芙蓉笑着点了点头,“若不是五妹妹机灵,差了小丫环来请我,柳姨娘指不定还怎么嚣张呢!”
“不过,经过这事五妹妹也有计较了,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一个姨娘拿捏了去!”
季芙蓉说到这里也是面露得色,柳姨娘把持着四房下人们的卖身契,这才使得那些婆子以她为尊,凡事听从,不过也是四太太沈氏离去的突然,又逢季老太爷罢官之时,这后续事务没有衔接上的缘故,如今她在掌家,自然就要把一切都给理通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