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冰艳瞥了她一眼,淡淡问道:“明霞跟锦儿处置得怎样了?”

明珠躬身道:“内务府的人已经安葬了锦儿,据说慕婕妤嘱咐要厚葬,也给了她家人不少抚恤。皇后对明霞施以宫刑,杖责五十。奴婢想,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这事你做得很好。”于冰艳露一抹骄矜的笑,“有些人有些事心软不得。明珠,你很聪明,聪明人就要学会硬起心肠。这儿是吃人的地方,一不留神,连骨头都没有人会给你留下来。你不学会心狠,那么你的头上永远都会悬挂一把刀随时等着落下来。”

“奴婢明白娘娘是为奴婢好。”明珠忙表明心迹。

于冰艳慵懒柔媚的嗓音淡淡响起。“你是本宫亲自挑选的人,记住不论哪时哪刻,本宫才是你唯一的主人。即便是本宫地父亲,安国将军。也不能安排你做任何事,你明白了么?”

明珠起初不解,渐渐体会出她的意思。神情一凛,点头道:“奴婢誓死效忠娘娘。”

于冰艳将一块牌子递在她手里。冷冰冰的。“你收好它,只要避开一些人,你可以随时随地地离开这里。还有,本宫那次对你说的事你上些心,如今正是要紧关头。本宫也想给父亲一点小小地贺礼。”

二十一弦的筝在指尖跳出一个个注满忧伤的旋律,如同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一个沉吟的停顿中便有不合拍地音符不受控制的弹出。婉辞深吸口气,手指压在琴弦上,静默的脸出神的看着眼前紫铜香炉内燃起的清烟缈缈。

“还在为清早的事不舒坦?”萧霁睿语气虽淡却透着别样的温暖。

婉辞抬眼望他,把脸埋在他怀里,任他的气息漫过不安的心房。“有一些为她,还有些为着那件事,心里总不踏实。”

萧霁睿揉了揉她光鉴柔软地长发,清淡的语调里是不容置疑的自信昂然。“朕向你保证。所有地计划都会万无一失。”

“皇上可曾失去过特别重要的人?”她仰起头,问道。

萧霁睿因她地问话蓦然陷入沉思里,婉辞亦不追问。直到他回神。方才淡然一笑。“有。朕自幼生长在宫里,见过太多残忍诡谲。却惟有一人美好善良宛如仙子。曾经朕以为这般美好会永远保留下去。未曾想到,世间很多事仅仅从表面看是无从了解真相地。但朕依然认为。红颜薄命是上苍的残忍。”

她胸口一滞,不由问道:“是故王妃?萧霁睿失笑,不答反问道:“你是在吃味?”

婉辞哭笑不得,嗔道:“皇上!”

他执起她地素手,浅浅笑道:“是朕的姑姑,端柔公主。”他眼底涌现追忆的神色,“朕还记得小时候她教导朕识字,是朕的启蒙老师,亦是她教会我朝堂与深宫一般无二,聪明才智有时会招致杀生之祸,而隐忍才是唯一生存的方式。朕能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牢牢记得的就是这两个字。”

“当年公主和亲虽是义举,却让人扼腕。”历来和亲都不会用堂堂正正的宗室公主,宗亲郡主或位高权重的大臣之女都是合适的人选,端柔公主才貌无双却心甘情愿远嫁边关,教人可敬可感可叹。

握住她的手蓦然一紧,她被咯的有些疼,不解地看他。漠然平静的眸底隐隐含着清冽尖锐的光芒,仿佛能直逼人心。许久,扣住她手腕的手指缓缓松开,低缓的声音里说不出的疲倦,以及淡淡的讽刺。“很多事情外人只知其一,却永远不会知道真相,也永远都不应该知道。”

婉辞第一次强烈的感受到他身上冷冽入骨的寒冷,仿佛是她不能掀起的千年冰寒。她下意识的圈住他,仅仅想给他她所能给的温暖。你,你所在意的,朕不会让你失去。”他紧握她的柔荑放在嘴边印上一吻,“因为你在意的,朕会与你一同在意。”

她脸上绽开一缕微笑,眼波流转,盈盈如水,清寒冬夜里最温暖的明媚。

萧霁睿随手翻阅她搁在几案上的字画,婉辞眼尖的瞧见,忙按住他的手,脸颊飞起两朵红霞,娇嗔道:“谁都许看,就是皇上不准。”

萧霁睿奇道:“这里可藏着与朕相关的秘密?”

婉辞抿嘴否认道:“没有。”

“那让朕瞧瞧有何不妥之处?”萧霁睿嘴角微带一丝狡黠的笑意,出其不意地俯身吻下去,她满面通红,连连向后躲去,被他把字画抓在手里。

她笑嗔道:“好不害臊,堂堂帝王竟跟小女子玩心计。”

萧霁睿笑道:“朕且不与你算账,若是你有意欺瞒朕,朕可绝不轻饶。”他轻柔的翻过那一幅幅画,直到目光定格一处,温柔缱卷。

“朕竟不知该如何形容。”他流连忘返,赞叹不已。那画中的青衣男子丰神疏朗,遗世独立。清冷傲然之姿仿佛万丈红尘皆不放在眼里,天地万物亦是他的陪衬,夺不去他的光芒。“你把朕过于美化了。”

婉辞微扬的嘴角弯起柔美的弧度,笑道:“婉辞画的是心目中的皇上,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夫君,何来美化,何来托大?”

她眼底恍若一汪春水,轻易将人溺毙。他揽她入怀,头抵着她柔软乌黑的发丝,欣然笑道:“你总有法子让朕从心底里开怀。”遇上她,庆幸不曾错过她的美好。纵然锦绣江山紧握手心,却依然渴望真正聪慧的女子温柔解语、笑靥相伴,进退有度、游刃有余。

她亦是值得他倾心相待。

2009-03-31 10:49

64

第六十一章 感苍天(上)

无情的北风肆虐,冰冷的霜雪悄无声息地冻结。乌云沉沉似铸铁凝铅的天幕下,冷漠萧肃,荒原静默,一个个帐篷艰难地挺立风中。一位俊秀儒雅的年轻人自怀里掏出香囊,针脚细密,隐有梅花悠淡的清香。

“暄妍。”刻骨铭心的名字在心里默念千百遍。午夜梦回,每每刺痛他的心。

天长日久的战事消耗了太多人的战斗力。景王旧疾一到冬天便复发,加上恪纯公主被鸪望族长殊羿拒绝和亲一事,军中不平之声渐起。温宁远回京,安国将军于运龙的心腹大将于海天被朝廷派往边疆全权负责战事的筹备与指挥。

舒克望并非鲁莽的士兵,曾考取过功名的他比这里大部分人都看得分明,于海天的到来并不能解决危机重重的边境战役,相反将所有人推到更危险的境地。为求军心稳定,他不能把担忧据实以告,惟求依靠自己的力量等待朝廷的反攻。

其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是否能等到那一刻。

号角吹响,猎猎大旗划破天际。舒克望心中一动,将荷包收入怀里。非他伤春悲秋的时刻,所有的儿女情长都只能暂且搁下走进营帐,舒克望隐隐感到不安。

于海天跟随于运龙征战多年身经百战,他的战略部署从表面看并没有任何问题,但深层次的思索却不难发现,他根本上仍旧是要削弱景王的兵权,进一步的蚕食景王的势力范围,不知不觉取而代之。

这一切舒克望知道,景王知道。甚至远在京城的皇帝也非常清楚。

也许政治就是能忍旁人所不能忍地事。

“舒参军来的正是时候。”于海天状似忧心忡忡的说道,那双精明地三角眼不时的眯成一条缝,好似精明地猎人在捕捉猎物般既隐忍又兴奋。“鸪望族梵鹫王已率领大军接近平罡城,本将需要有心细如尘却骁勇善战的人为我军率先攻下宁通城。为我军旗开得胜,舒参军意下如何?”

舒克望不言不语。梵鹫王性凶残,因不满比他年轻的殊羿继任族长,意欲从与天朝的战争中获得军权与威望,威胁年轻的殊羿族长。他地获胜欲望比之殊羿。只多不少。

“舒参军可是有难处?尽管跟本将提,本将定然满足参军所有要求。”于海天关怀体贴备至,刀光般的寒冷隐在温和的话语背后。

舒克望沉着地望着他,半晌,铮铮话语响起。“国家危难,末将理当一马当先,身先士卒,杀敌护国!”

于海天预料之中的微笑。“舒参军果真不愧是读书人,以天下为己任。堪称全军楷模。本将预祝舒参军马到功成。”

“末将想见一见老王爷。”舒克望嫌恶的避开他得意非凡的面孔,强忍心中呕吐的欲望,力持平静地道。

于海天笑眯眯道:“王爷身体不适。参军可要量力而为。”

舒克望淡淡瞥他一眼,再不言语。靠近景王的营帐。他心中百感交集。他明白无误的知道这一叙或可是永别。从他踏上战场地这刻起。他就明白牺牲无可避免,至少由他指挥可以将所有的牺牲减少到最低。这是他唯一能为朝廷为景王所做的最后地努力。

掀开帘帐,景王见是他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我方才听到帐中集合,是有紧急军情么?你似乎看起来心事重重?”

舒克望拧眉道:“克望不敢欺瞒王爷,于将军命令克望领兵攻打宁通城。”

景王变色,急急要说话却一阵猛咳。“咳咳,你不得去,此去凶多吉少。”

“王爷心意克望明白。”舒克望眉宇间一抹无奈浓重的不得化开,但挺直地身躯却在传达坚定地讯息,“王爷,我军士气日渐消沉,倘若大军迟迟待而不发,待我竭彼赢,后果不堪设想。”

景王身经百战,舒克望的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长长地叹息声后,他道:“克望,你虽不是军旅出身,但你天分极高,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本王于公于私都不该让你冒险。你的话本王听明白了,本王会另外派人接替你的任务。”

“王爷!”舒克望激动地道,“王爷的心意克望明白,王爷一贯待人没有偏颇,克望的性命当与所有兄弟一样重要。”

景王微微眯起眼,记忆里似乎也有人用这样无谓的勇气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爹,您的儿子只有一条命,您的将士们同样也只有一条命。脱去这副皮囊,我不比他们尊贵什么。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年轻人,总是不明白我们在担心的到底是什么。”景王摇了摇头,憔悴的眸子里慈爱与无奈并重,“有些牺牲是可以避免的,有些牺牲是用任何代价都换不回来的。”

舒克望负手而立,郑重答道:“王爷,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克望虽不才却盼以一己之力将我军损失减少到最低。”

景王沉重的叹息久久紊绕小小的营帐内,许久,他低声道:“万事小

“谢王爷。”舒克望向他行过军礼,挺直的身躯一步一步迈向可知的未来。景王目不转睛的凝视他背影离开,陡生悲哀的凄凉。

他知道,于运龙在等待一个契机,而同样的,皇帝亦然。

他们都不过是棋盘上的卒子,官阶地位亦是丈量的工具。攻城拔寨间,谁都不是自己生命的主宰,连他也躲不过。

寒风萧萧,枯草败雪。阴云压顶,隐约可见墙堞上寒光凛凛,犹如清幽冷月冲破暗室的光芒。城上密密排列一群虎狼之兵,距离遥远。面目毫不分明。

舒克望仅仅带了一万五的亲兵。

人数太少,恐过不得于海天一关。人数过多,他心有不安。留下的人与他一同明白等待他们的凶多吉少。唯有义无反顾到底,用炽热地鲜血敲开此刻外表平静实则蠢蠢欲动的朝政。

舒克望心里涌起无限的悲哀。因此他没有训话、没有部署。仅仅说了一句:“诸位珍重,若是危急关头,即刻回营,景王会保护大家。”

众位士兵愕然望他,却见他静穆地脸上犹有泪痕。这素来文雅羞涩的青年。虽非军旅出身,然从容温和,上下交口称赞。

“参军!”一人动容道,“属下愿与参军共存亡!”

“属下愿与参军共存亡!”众志成城,天地可鉴。

舒克望无语凝噎。所谓战友,当同生死共存亡。或许他们即将启航地地方便是生命的终点,依然昂首挺立,迈步走向战场。

城里城外,飞箭如雨。刀光剑影。金戈铁马,战事不休。

舒克望白袍白马,儒雅气度一如仗剑江湖磊落俊逸的青衫客。只见他一马当先。手起刀落,奋勇杀敌。

断剑残矢。尸横遍野。从军三年里朝夕相处的兄弟接二连三的在他身边倒下。漫天尘土里血流成河,满目疮痍。

他转过头。猛吸好几口气,唇角狠狠抿成一条线。青筋凸出,白皙地额头上泛着清幽的冷光。他不能退缩,不能倒下。即便唯有一万五的兄弟,他们依然可以创造奇迹!

扬起战旗,他大喝道:“我辈铮铮铁骨,死也要死得其所!”剑光一闪,两个鸪望族士兵人头落地。

诺大的战场,一万余人殊死搏斗,为注定的命运垂死挣扎。

他忽然不甘、愤怒,仰天长啸。“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歌声苍凉悲壮,沉郁铿锵,彻骨痛心,掷地有声,声声震撼天际。

身后战士们潸然泪下,应声和道:“宁战死,不后退!”慷慨激昂,士气高昂。

飘渺的歌声遥遥传递到城头,好似天边传来却又清晰无比。城头站立高大英挺的男子冷眼注视城下高昂的气势,身旁副将忧心道:“族长,敌军气势高涨,对我军不利。”

族长!

镇守宁通城的竟然是鸪望族族长殊羿!

殊羿漠然凝望,嘴角牵起冷峻地笑意,递过手。“取我的弓箭。”

副将心一沉。“族长!”他下意识地想阻拦。他们鸪望族钦佩真正的勇士,即便身处敌对他却对舒克望惺惺相惜,不愿看到他身首异处。

殊羿眉梢轻挑,暗处细微地锋芒隐现,如针亦如刺。“你别忘记,我身上有天朝一半的血统。必要时,我亦会不择手段。”

副将低头不语,沉默地去一旁取过弓箭。

殊羿搭箭弯弓,手势沉稳,眼神犀利,利箭猛然飞出,破空而至,席卷呼呼风声,直直地飞向舒克望地

那一切来得太猛太急,任谁都还没有意识到。

那一箭没入胸口,舒克望竟毫无痛楚。他低下头,鲜红地血染红白色战袍,冰冷汨凉。重重的喘息,周围仿佛一切静止了,他艰难地伸手自怀里陶出绣花香囊,那朵鲜艳地并蒂莲刺痛他的眼睛。

香囊微带身上最后的余温。

他费力的将它送往自己的嘴边,眼看越来越靠近,忽然间,僵硬的手无力地垂落。

那朵并蒂莲开在漫天风雪里,无言地唱响最后的挽歌。

他睁着眼,固执的不肯闭上,他终究没法吻到那香囊,终究不能告诉她他一直想念着她,终究无法与她厮守到老。

永别了,我的暄妍,我的妻。

“参军!”身旁战士们的呼唤再也无法唤醒沉睡的他。

副将一阵心悸,殊羿目不稍瞬,敏锐地看到敌军的气力懈怠,沉声指挥道:“放箭!”

将士们听令,战鼓通天,万箭齐发。

天朝军队顿失首领,气势陡减,兵败如山倒。

城头一声悲啸响彻云霄,那是鸪望族给予自己的对手无尚的尊敬。大风起兮,尘土飞扬,歌声雄壮。是赞歌亦是悲歌!

城墙下,积尸如山。阴霾的天空纷飞冰凉的泪屑,似是悼挽。

殊羿带领一行人一步步踏过尸体,停在舒克望不能瞑目的身形前。空中飘落的鹅毛雪片遮盖血污,最圣洁的方式掩盖那一抹忠肝义胆的风骨。

殊羿驻足不前,似也不忍看到眼前一幕。微微撇开眼,一字一句命令道:“将他厚葬,不得怠慢。”

副将恭敬地行军礼,遥遥向舒克望叩拜。

能赢得对手尊敬的人值得他们最崇高的礼节。

空漠荒芜,唯见茫茫雪际。漫天飞雪奇异的闪耀剔透的光,北风瑟瑟,风雪凌乱,欲遮盖人的双眼。阴云密布,皎皎倾雪。

2009-03-31 10:50

65

第六十二章 感苍天(下)

都城十日雪,庭户皓已盈。

边关宁通城一役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京城已是十日后。因未找到舒克望的尸首,于海天上表陈情,将罪魁祸首直指舒克望,痛斥他通敌叛国。

死无对证,即便景王慷慨陈词,甚而一病不起亦不能阻止于运龙朝堂上咄咄逼人的气势。景王的势力一蹶不振,而此时的于运龙如日中天后宫里永远没有被封锁的消息。

月隐星稀,残雪压枝。

晓畅苑湖边伫立白衣胜雪的瘦削身影,青丝缕缕在夜风中肆意飞扬,遮盖女子苍白寂灭的面容,形如鬼魅。

忽听到“扑通”一声,身形直直坠入湖里。冰天雪地,即使精通水性也难逃过这一劫。那晶莹剔透的白衣与湖面迅即相融,渐渐淹没。

深不可测的湖底,冰冷寂寥的皮肤,身体和意志一道沉沦,一点一点坠入死亡的边缘。那漫长的黑暗的光阴隧道似乎可以指引她通往另一个繁华极盛的世界。

点点光明刺痛冰凉的眼,暄妍挣扎地睁开眼,渴望看到朝思暮想的身影,却不料一眼望见的是气度端华的沈沁如,震惊之余是彻骨的悲哀。

“你别动。”耳边是沈沁如温和的声音,“太医说你身子虚寒,若是本宫晚来一步,后果将不堪设想。”

“皇后娘娘,您为何?”暄妍无力再问下去,紧闭的双眸犹自散发哀婉的气息。

沈沁如沉重地叹息。“本宫了解你心中的悲苦,可你昨夜的做法无非让亲者痛、仇者快,于事无补。难道你要舒参军白白牺牲么?”

暄妍闻言凝起一抹苦笑。“奴婢人微言轻,就算苟延残喘又能奈何得了谁?倒不如一了百了,好过在这世上孤苦伶仃。”

沈沁如眸中犀利光芒一闪而逝。“皇上本是圣贤明君。”

暄妍身子微震。缓缓睁开眼,寂静地眼底似有一丝相同的利芒。“皇后娘娘!”

“你跟随本宫日久。为本宫出谋划策、尽心尽力。发生这样的事本宫心中同样悲愤难忍,断断不愿再看到你自寻短见。”沈沁如缓缓道,“你所憎恶地与皇上一般无二。你如今虽是人微言轻,但这宫里没有人永远可以高高在上,也没有人会永远微不足道。端看一个人想要达成目的地意志。你是聪明人。无须本宫说得太明白。你好好将养身子,本宫会等你改变心意。”

暄妍怔怔地目送她离开,耳畔回旋她临走前的那番话,恍若一丝不真切的光芒由寂寂黑暗里蜿蜒伸展,令她再也不能视而不见。

心底如同被万千针扎,她痛苦地捂住胸口,她所能为他留下的终究只是心底那丝无望的挣扎。你会原谅我么?

待事成之日,便是你我九泉相会之时。

你一定要等我——等我。

日光黯淡,铅云低垂。

婉辞静静地听完霜娥地消息。沉默许久,淡若烟云的声音细细地道:“昨夜是被皇后娘娘救下了?那也好。”分辨不出是喜是忧。

霜娥却是长舒了口气,回道:“幸好皇后娘娘赶得及时。不然怕是凶多吉少。”她见婉辞愁眉不展,问道。“小姐莫不是仍旧放下不下暄妍姑娘?”

“我也说不准。总觉得事情哪里有不对的地方。”一缕轻愁浅浅化开,婉辞淡淡一笑。“或许是我多虑了,待她身子复原,我们再去探望她。”

霜娥叹息道:“说起来,暄妍姑娘也真是命苦。那般清丽婉约的女子,即便是做主子娘娘也完全配得上,却偏偏遇上这样不公平的事,就算我这局外人也为她心疼。”

婉辞心中微微一动,总觉得某个重要的讯息从脑海里闪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很多事情我们虽然无能为力,却不能听天由命。”婉辞轻道,“暄妍是聪明的女子,我信她会想明白。”虽是她美好的愿望,却也希望并非不切实际。

婉辞再见到暄妍,隐隐察觉她的气质翻天覆地地变化。天空那一抹淡蓝微暖的晴光照映她纯白的身影,幽淡地梅花香袭来,明明近在咫尺的面孔却仿若天涯般遥远。生命地气息仿佛消散在白雪皑皑间。

从前地她,那一点刻意维系的疏离是对深宫中自己地保护。如今的她,清丽气质里透着凄绝的妩媚,教人隐约不安。

“劳烦婕妤亲自过来,暄妍深感不安。”举手投足里,礼让到极致。

婉辞微微一笑,温暖的笑意化开浓重的冰寒。“看你身子无恙,我也放下一半心。”她说话素来点到即止,不愿触及到别人疼痛的地方。

暄妍身上那丝飘渺的气息忽而有了些许人气,深深地望着婉辞,轻声问道:“娘娘,在这宫里,有什么是娘娘在意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