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她即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她就要一往无前的走下去,哪怕在这阴诡谋划中沉沦。
“要做什么?”周潢问。
“做为皇子,你要顾全大局,所以,你放弃去宫中求救,但做为人父,在目前的局势下,你最适合,也是最有利的做法是同小公子站在一起,共同承担风险。”元好道。
“你的意思是…自愿为质?”周潢有些明白这位沈公子的意思,但有些不确定。
“不错。”元好回道。
“可我只是个闲散郡王,绑匪们未必会同意我换小庸儿回来,他们之所以一开始就盯着小庸儿,正是因为,他们看到,我在皇上眼里的位置甚至比不上一个三岁的小娃。”周潢苦笑的道。
“换不换无所谓,父子同时为质,有难同当。”元好干脆利落的道。
周潢仔细的看着面前的沈四郎,然后摇摇着道:“我怎么突然觉得,你跟这些绑匪们似乎是一伙儿似的,我儿子被绑了,我这个做老爹的还要倒贴上去,增加他们的筹码,这怎么说都不是一个合理的事情。”
“看似不合理,对郡王却是最有利的做法,在下可以肯定,此刻,宫里的人定要密切注意着事态的发展,父子同时为质,虽是增加了绑匪的筹码,但同时也增大了朝廷的压力,使得皇上无法轻易舍弃,不管如何,郡王八年南楚为质,那是为了大周做出很大牺牲的,还有,郡王做为火凤公主的唯一子嗣,一旦为质,原来的北越旧臣必然会站出来为郡王说话,这一点,产生的影响,皇上也是要考虑的,另外,就是人心,亲情。”元好道。
“呵,亲情,沈公子没听世人都说吗?皇家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亲情。”周潢平静的道,但元好却在这句平淡的话语里面感到周潢心底的冰凉。
“也许吧,不过我相信,皇家的人亦是人,也许大多数时候,皇家的人只是因为利益而隐藏了亲情,但这并不表示,皇家就没有亲情,相反的,越处高位,其实越渴望亲情,郡王放弃去宫里求救,这是顾全大局,皇上心里定然有数,而同时,郡王选择于子共扑难,那么,在皇上的心里,郡王必是一个重情之人,这个时候,皇上心中必会看重郡王几份,再怎么说,郡王毕竟是皇上的儿子,在这样的情况下,皇上怎么也不可能轻易放弃你的,只有这样,小公子脱险的可能才最大。”元好道。
“不错,有理,可这样做还有一个问题,也许皇上会认为我故意以这种方式向他施压,到那时,就弄巧成拙了。”周潢说着,抬眼看着眼前的沈四郎,中等偏矮的瘦弱身形,鬓角染霜的清冷风骨,那气质就如秋之月夜,虽然高洁,但却失之清冷肃杀,总让人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打心眼里,他不喜欢这位沈公子,太过阴诡,人的感情都成了他谋划的一环。
“这个可能也是有的,所以,就要看郡王的表现了。”元好叹了口气,这世上,每一个谋划都不可能是毫无破绽的。
“我的表现,做出一副决死之态吗?”周潢盯着元好问。
“不,郡王一直以来是宽厚仁和无甚欲求的,如果突然做昂昂决死之态,反而会惹人疑,郡王要表现的,只是一点点灰心,然后就是那种对小公子的宠溺,不在乎生死,只为了不让小公子害怕,就陪他在一起,逗他开心,陪他玩就行了,其余的,皇上自会去判断。”元好一副智珠在握的道。
周潢没有说话,好一会儿,他看着元好点点头:“虽然我不喜欢你这种把亲情人心算计的谋划,但为了小庸儿,我只能依照你说的做。”说着,周潢转身准备继续去同那花脸汉子谈。
只是走了几步,却又回头冲着元好道:“你这种喜好算计的人,有时很难让人接受。”
“我知道,我从来就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元好回道,转脸看着一边的梅树,一阵风过,花瓣如雨。
背上,小鱼的小脸又在噌着元好的脖子,嘴里发出呵呵呵呵的声音,元好侧过脸,用脸颊轻轻的碰触着他的头,那喉底也跟着小鱼呵呵的笑了几声。
第二十九章 德中帝的决定
皇宫。
“平身吧,说说,怎么回事?”德中帝揉着眉心,看着跪在地上的马公公道,中原终于一统,完成了德中帝十数年的心愿,德中帝固然兴奋,但统一后,过多的朝务也使他有一种不能承受的感觉,马上就是五十五岁大寿了,虽然他心里不承认,但不可否认,多年的争战生涯,过多的消耗他的体能,此刻他真的有一种老了的感觉。
“是属下疏乎,敌人先是以刺杀越郡王转移视线,却另安排了好手绑架小王子,奴才一时中计,反叫敌人得手,现在,敌人提出条件,要朝廷用南楚的七皇子屈暄换回小王子。”马公公起身,垂手立在一侧道。
“那郡王自愿为质又是怎么一回事?”德中帝又问。
“本来郡王是要来求见皇上的,可小王子哭的厉害,郡王突然便有些心灰意冷,叹了口气说了句,换于不换皇上自有定夺,而他这个做父亲的,这个时候,不能离开小王子。马公公道。
“所以,他就自愿为质了,我听说,他倒是不在乎生死,居然在敌人的钢刀下,陪着个小庸儿玩起棋来。”德中帝道,脸上不动声色,谁也不知他的心思。
“父皇,儿臣认为,定是五弟认为父皇不会救小周庸,所以,甘愿为质,逼父皇下令换人,啧啧,这可是苦肉计啊。”坐在一边的庆王插嘴道。
德中帝看了庆王一眼,然后叹口气道:“潢儿是个做父亲的,为了儿子的性命,施点苦肉计也在情理之中,倒是你这个做皇兄的,小侄儿命在旦夕,你却似乎毫不在意。”说到这里,德中帝的声音提高了些。
“父皇,儿臣怎么会毫不在意,儿臣亦是心急如焚,然而南楚的屈暄关系着国家之重,咱们做皇子的,不能因私而废公,纵有牺牲,也是应当,如果,今日受质的是政儿,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只能忍疼牺牲。”庆王说的大义凛然。
“嗯,你说的也对啊,不过,你五弟被我罚去扫塔五年,又在南楚为质八年,我这个做父亲的亏欠他,大周同样亏欠他。”德中帝闭目沉思了一会儿,那中间轻敲着桌面,随后睁开眼睛看着马公公道:“时间不多了,你马上拿着我朕的令谕到天牢了提了那屈暄去交换吧,记住,物必要保证郡王和小王子的安全。”
“是。”马公公道,接过令谕。
“父皇,这是放虎归山啊,一旦屈暄自由,那些个南楚遗臣就会重聚了起来,到时会成大患的。”那庆王焦急的道。
“你去吧,快马加鞭。”德中帝冲着马公公挥挥手,马公公这才急急离去。
“父皇…”庆王道。
“你什么也别说了,朕已决定,你去安排,等人质交换后,争取击杀绑匪,至于屈暄,能活捉就活捉,不能活捉就随他去吧,记住一要何证老五和小庸儿的安全。”德中帝皱着眉头道,随后冲着庆王挥了挥手。
如果,这次只是小庸儿一个,那他虽然喜欢小庸儿,但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奶娃子放了屈暄,但如今加上老五就不一样了,老五毕竟是他和火凤公主的孩子,而旧北越将领如今在军中效力的有不少,他虽在不喜欢这个儿子,但不可否认,对于这些北越旧将来说,越郡王是特殊的,另外,对于这个儿子,他心里不得不有些愧疚啊,他心里明白,为什么老五会心灰意冷,正是因为自己一直以来对老五的冷视,老五这是宁愿于小庸儿同死也不来求着自己这个父皇,或许,正如老二所说,这里面是稍稍有一点逼迫意思,但表现的更多的则是一个怨,老五这是要做给自己看,他是怎么对待小庸儿这个儿子的,而自己又是怎么对待他这个儿子的,想到这里,德中帝心中有些不能平静了。
而且,放屈暄自由对于大周来说,也不是全无好处的…
看着庆王离去的背影,德中帝想着,这个老二在气度和长远的眼光上终究还是差一线。
马公公离开皇宫后,就带着人去天牢提了屈暄。然后赶往运河渡头,绑匪把人质交换地点定在渡头上,显然是为了撤离做打算。
此刻,运河渡头上,常远,尹随等人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元好却牵着小鱼同二婆一起站在一边,看着渡头上周潢用小庸儿正折着草玩,父子俩玩的旁若无人,小庸儿有父亲在一起,也不在害怕,玩的一脸开心。
“好儿,你确定皇上一定会同意交换吗?”二婆在元好的耳边低问,语气仍是焦急一片。
“会的,一会的。”元好安慰着二婆道。
“你怎么就肯定呢?我刚才听有的侍卫说,那个常将军已经安排好狙杀的人了,这些人一个都不放过,而这大周的皇帝实在不象是一个肯为儿子放弃大局的人…”二婆道。
“德中帝当然不是一个肯为儿子放弃大局的人,如果,他真是这么一个人,那他也成不了如今这翻基业,但是,如果,放了屈暄,对大周同样可能有利的话,那么权衡利弊,在这样的情况下,德中帝也是会冒一冒险,同意换人的。”元好轻轻的道。
“可能有什么利?”二婆问。
“你知道,大周皇帝如今最头疼的是什么事?”元好反问。
“自然是洞庭郡的事情,如今整个南楚故地,也就洞庭郡还在洞庭郡王的带领下反抗着大周。”二婆道。
“不错,洞庭郡在洞庭郡王的控制之下,如果这时,大周放了屈暄回去,屈暄是南楚正统的继承人,而过去,洞庭郡王深受南楚朝廷所忌,这两人将以谁为主,若是处理不好,洞庭郡说不定就要内乱,这样,大周说不定又有可趁之机了。”元好声音低沉的道,说实话,她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发生,但不可否认,发生的可能却是存在的。
而这一点,那德中帝是应该能看得出来的。
元好说的这些,二婆听得云里雾里,但有一点,她明白,德中帝定会用七皇子换回越郡王和小庸儿,这就够了。
“来了,来了。”就在这时,远处一阵马蹄响起。
当先一骑就是马公公,到了近前,马公公下了马,后面的马车也跟着停下,两个侍卫押着南楚屈暄出现在众人面前。
皇上同意用屈暄换回越郡王和小王子,大多数人松了口气,但也有些人失望了。
第三十章 同车而行
人质的交换进行的十分顺利。
戏帮那边也怕夜长梦多,花脸丑角一接到屈暄,就立马开船,正是夜风起时,又是南下,船顺帆顺水,行的飞快。
元好看着河面,夜已深黑,渡头上的船灯映在水面上,波光鳞鳞,而戏帮的船只不过眨眼工夫,就隐入远处漆黑的河道上。不过,后面却紧缀着几个黑影,是朝廷的船。
显然朝廷并不会这么算了。
唉,各自搏命,端看机缘,每个人都是一样,元好发现,其实自己跟他们一样,都在为自己的目标而竭尽全力。
腊月的河风,吹得身上很冷,元好紧紧的拢了拢棉衣,又将小鱼紧紧的抱在怀里,好了,事情终算是尘埃落定,小庸儿平安无事,她也该回去了,只是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想在再偷偷的救出小庸儿,怕是要难上加难了。
元好皱着眉头,借着路边夜市店里透出的光亮往回走,心里却想着,经此一事,小庸儿身边的护卫会成倍增长。
“沈公子,请上车,本王送你一程。”就在这时,一辆马车靠了过来,马车的两边由两队侍卫紧紧护着,此时,马车车窗的帘子被抛开,昏暗的灯光下,依稀能辩周潢的面容。
马车头上,同车夫并排坐着的是二婆和马公公。
此时,二婆正偷偷的冲着元好打眼色,自家姑娘身体弱着呢,这夜里的风刺骨着,能顺一点路就顺一点路,总归是好的。
元好冲着二婆微微点头,然后回道:“那就多谢郡王了。”
元好说着,任何能见着小庸儿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的,更何况,夜风也太冷了点,她这身子骨真有些吃不消,这天气,明天该有一场雪。
马车停下,二婆拿了脚蹬放在马车边上,元好抱着小鱼,踩着脚蹬上了马车。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棉垫子,还烧了一个小小的火盆,此刻,周潢正抱了小庸儿坐在火盆前,火盆里的炭火映得小庸儿一脸通红。马车壁上,两盏宫灯照得整个马车亮如白昼。
“沈公子请坐,今儿个这事,本王还得跟公了说声谢。”周潢压低着声音道,虽然,他不太喜欢这种算计,但不可否认,今天若不是这位沈公子那番分析,最后的结局会是怎么样真不好说。
元好坐在周潢的对面,同样将小鱼圈在身前,握着他两只冻得冰冷的小手轻轻的搓揉着,此刻,听周潢的话,却笑着抬头:“郡王客气,在下也没做什么。”
周潢笑了笑,没说话,有些事情,不必多说,心里有数就行。
“对了,前两天,各地士子上书,要求科举选士,听说沈公子也签了名?”周潢又道。
“嗯,科举选士对朝廷有利嘛,贾先生在世时就曾极力的推行科举选士,这个名,我自然不能不签。”元好坦然的对道。
“嗯,皇上已经恩准了,礼部和吏部这段时间就在着手这个,那沈公子此来京师,是不是也要参加科举?”说着,周潢又笑道:“名师出高徒,想来,沈公子若应试的话,那必在前三甲之例。”
“郡王谬赞,在下这个高徒有些浪得虚名,贾先生的学识并没有学到多少,只不过是因为体弱多病,多学了一点医道罢了。”说到这里,元好突然抬头看着周潢。
“怎么?”周潢有些愣神。
“若是郡王肯帮忙推荐的话,在下倒是愿意走招贤令这一步的,也好混个闲差,吃饭不愁。”元好笑道。
周潢的话突然提醒了元好一件事情,如今,小庸儿在郡王府,元好自然想拉近跟周潢的关系,若是通过周潢推荐进入朝廷,那她就成为周潢的门生,这样,以后拜访越郡王也就方便的多了。
元好的话却叫周潢一愣,对于才学之士来说,他们是不愿走招贤令这一招的,而且招贤令这一招若是没有足够后台,是很难上位的。
“我本以为,沈公子应该是走科举之道。”周潢有些疑惑,倒不是不愿推荐,对于他来说,这个推荐不过是举手之劳,更何况,还能还今日之人情。
只是,在他看来,贾士谦的弟子走招贤令这一招,实在是有让其师蒙羞之嫌。
“其实,我也想参加科考,只是我这身子骨在封闭的考场里,怕是一天都支撑不下来。”元好叹道。又小心的抱着小鱼,此时,小鱼已在她的怀里睡熟了。
周潢看着元好灯光下仍有些苍白的脸,再加上整个人看上去的瘦弱,以及浅浅的唇色,这才发现,这位沈公子的身体似乎不太好。
说实话,虽然今天这位沈四郎帮了他的大忙,但对于周潢的内心来说,沈四郎这类人他是不太愿接近的,也许,隔日,他会派人送上厚礼致谢,但打心眼里,他不太会邀他同车,只是,也不知怎么的,刚才,远远的,从车窗里看到这位沈公子在路边孤寂的走着,身形有些微弓,似乎承受不了寒风似的,这一刻,几乎是下意识的,邀沈四郎同车的话就已出口。
他是一个简单的人,不会去想太多,如今想来,也许正是因为沈四郎这种病弱,让自己有些不忍。
“怎么,病的很重,正好莫神医在我府上,要不,请他帮你看看。”周潢有些关心的道。
“没什么?就是体质弱了点,小时候的病,不用麻烦莫神医,静养就行。”元好道。
周潢点点头:“即然这样,那为国举才,本王就义不容辞了。”
“多谢。”元好回道。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二婆在外面道:“沈公子,你家到了。”
元好便同越郡王告辞,然后下了马车:“谢谢这位婆婆了,对了,这位婆婆,你的风湿骨痛如今已是顽疾,除了平日适当的保养,另外,你有空的时候,就来我这里,我帮你扎几针会好些的。”
“多谢沈公子,那老婆子我以后就打扰了。”二婆道,她自然清楚好儿的意思,这当面说起来,以后她常来这里,就不会惹人疑。
“不客气。”元好点头,然后又冲着从车里探出头来的周潢摆了摆手,然后看着马车离去,这才敲了门进屋,门房宋伯已经等了很久了。
“沈公子,你怎么才回来,我听说百草园那边出事了,你没事吧,这大冷天,又是夜里,真叫人担心。”宋伯在一边道。
“我没事,叫宋伯担心了。”元好小声的回道,怕吵醒了小鱼。
“对了,小梅和陈伯回来了吗?”元好又小声的问。
“没呢,不过,他们早上走的时候就说过,今天晚上不回来,到乡下一个员外唱堂会去了,要唱几天呢,今天回不来。”宋伯道。
“哦,是这样,那就不管他们了,宋伯,这天冷,你也早些休息吧,我回屋了。”元好道。
宋伯点点头,然后关紧了门。
元好抱着小鱼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又去厨房烧了热水,洗了脚才睡下。
只是,白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晚上自然难以入眠,辗转反侧的,直到快天明才迷迷蒙蒙的睡去
第三十一章 新年祈福
第二天,陈伯和小梅就回来了,只不过陈伯一回来却病倒了,小梅忙里忙外的照应着。
“小梅,你爷爷的病重不重,要不,我给他看看。”这天一早,元好看着小梅皱着眉头在洗衣服,便上前,两眼瞥见盆里的水,飘着缕缕血迹,只是被小梅不差痕迹的一搅,那血迹就融在水里,看不分明了。
“沈大哥,不用,来的时候已经看了大夫,受了风寒,只消静养就成。”小梅抬着脸冲着元好笑,只是元好怎么看,都觉得那笑容有丝牵强。
元好自然明白,那陈伯哪里是受什么风寒,根本就是受了伤,从刚来这小宅院住下那几天,元好就觉得小梅和陈伯跟她一样都是有隐情的,前段时间,这爷孙俩,每天早出晚归,嘴上说是去天桥占位置,可元好几次路过天桥那边的时候,都没有看到这对爷孙俩。
而他们早出晚归,又极力掩藏行迹,倒更象是一种踩点。这不由不让她感到有些疑惑。
再联系起百草园的事情,再想起小梅无意中提过唱戏的事情,元好可以百分百肯定,这爷孙俩同百草园的绑匪是一伙儿的,而显然的,在随后的逃亡中,陈伯受了伤,好在当日,那些绑匪都是画了脸的,这卸了妆便没人能认出,于是两人又回到了这小宅院养伤。
他们即然要隐瞒,元好也不会多问。
而随着一场扑天盖地的大雪,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也到了,除夕,一大早,宋哲就同陆灿和颜广三人一起,每人两手都提了满满的,全是年货。
“你们这是干嘛。”元好看着他们手上那些个窗花,对联,以及年画,再看看自己的桌子上,从前两天开始,她就同宋伯还有小梅一起买了一些红纸,剪着窗花,写着对联,就连年画也画了好几幅,再加上这三人送的,这小小的宅院,那也贴不完哪。
一边的小鱼,看到红的东西都特别的兴奋,拍着小手:“好看。”笑的一脸乐呵呵的,元好自听了上回莫神医的话,不在给小鱼针灸,小鱼如今的表情反倒比之前非富了不少,会说的词也多了几个,比如说抱,饿等。
“没事,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的送给你,你的送给我们,不就成了。”颜广笑道
“这主意不错,我就要对联了,如今沈兄弟在京师的名头不算小,再加上贾先生弟子的身份,这对联收着,等我穷的没米下锅的时候,拿出来,说不定能换两个钱使使。”一边的陆灿抢先一步,先把两副对子卷了抱在怀里。
“那我就要画了。”那颜广手脚也不慢,飞快的把那桌上的那副寒梅图拿在手上,从刚才他就盯着这副画了,大雪纷飞,独一枝寒梅迎雪绽放,那风骨凛然,端是一副好画。
而这书画一道,便是元好自弱的娱乐,她自小体弱,不能如别的孩子一般四处玩,哥哥们要习武,要上战场,也不可能有许多时间陪她,所以,她大多数的时间,就是看书,写字,画画。消磨时间。
“没法子,我只能要窗花了。”宋哲苦笑,手快有手慢无,说的就是他这般。
就在这时,门房宋伯一脸惊讶的过来,手上还拿着几张帖子。
“沈公子,庆王府,荣王府,越郡王府的管事送年货来了,这是礼单。”说着,就把三张礼单递给元好。
一边三人都一呆,随即才想起关于黄雀台的传言,庆王于荣王争储,那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越郡王也插上一脚。
三人都有些担心的看了元好一眼,这种事情可不好掺和,贾庆宇怎么死的,前车可鉴哪。
元好却随意的接过三张礼单,看着外面的落款,挑出庆王和荣王的又递回宋伯:“你把这两张礼单退回去,就说无功不受禄。”
“嗯。”宋伯应了声,拿过那两张礼单退了回去,又忙着招呼越郡王府的管事把礼物挑了进来。
“贤弟,越郡王的礼你也不能收啊。”一边的宋哲有些担心的道,沈四郎这一下,可是把庆王和荣王都给得罪了。
“不收不行啊,我以后还得靠越郡王混口饭吃呢。”元好呵呵笑道。
“怎么说?”陆灿和颜广一脸诧异。
“我要靠越郡王举荐在朝廷里混个差事啊。”元好一脸纯良的道。
“你…你居然走举荐招贤的路子。”颜广指着面前的沈四郎,有些张口结舌,而一边的陆灿却在跳脚:“丢人,丢死人了,堂堂贾士谦的弟子,居然要走举荐招贤的路子,沈兄,沈爷,你是开玩笑的吧。”
“这种事还能开什么玩笑,过段时间不就清楚了。”元好叫陆灿的样子给逗乐了,不由的哈哈一笑,只是却吹进一口冷风,不由的又弓着身子咳了起来,坐在桌子上的小鱼,便学着平日里元好照顾他的样子,举着小巴掌,想要拍元好的背,只是他人小胳膊短,最后全拍在元好的胳膊上。
“为什么呀?”陆灿不甘心的问。
“没法子,我这身子骨不争气啊,别的不说,就光是考试那几天,闷在那小隔间里,三场完毕,小弟我还不知能不能活着走出来呢。”元好笑着道,最近天冷,他的肤色总透着一股子青气,唇色淡得跟透明似的。
见元好这么说,陆灿和颜广看了看他,最后也只得认了,考试不仅是脑力活,也是体力活。
只是宋哲却仍暗自皱眉,四郎想进朝廷混口饭,又何需非要越郡王举荐,他爹,或者是岳父都成,又或者那莫神医也行啊,他倒觉得沈贤弟似乎是有意淌这趟混水似的。
若说沈贤弟看好越郡王,却又不太可能,现在大家宁愿看好下边几位未成年的皇子,也不敢看好越郡王
这沈贤弟行事,越来越让人捉模不透了,不过似乎自家岳父,尹随也看好越郡王,这阵子正拉着自家老爹,说是要给越郡王撑台,把越郡王从郡王的位置扶上亲王的位置。
只是越郡王刚升郡王还不到一年,就想封亲王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自家岳父几次让自己问问沈贤弟有何办法,只是,宋哲却问不出口,他跟沈贤弟交往本是单纯,他不相夹杂这些东西在里面。
除夕夜,元好就是同宋伯,小梅等人一起过的,只是在吃饭前祭祖的时侯有些乱,各祭各的祖,就连陈伯和小梅两个,祭祖的时候都是各在各的房里。
而陈伯的伤应该相当的重,出来吃年夜饭的时候,那脸色还白惨白惨的,吃了一碗饺子,喝了一碗汤,又回到屋里,元好丢了一瓷瓶药丸给小梅,是补气血的,小梅接过,就拿进了屋,出来后也未说什么。
然后,这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而接下来正月初上,天气晴好,小梅和陈伯依然窝在屋子里,倒是宋伯请了几次假,拜年去了。元好带着小鱼自然也是窝在家里,只是到了初七这天,元好静极思动,将小鱼交给宋伯带,她却约了宋哲,陆灿,还有颜广三个去北塔,美其名曰,踏青,虽然,这个时候踏青是早了点,但看家家户户的对联,无不显示着大地回春。
几人按步当车,到北塔时,却发现游人不少,混迹于各塔之中。
整个北塔是一座塔林,共有大大小小的塔四十九座。
陆灿这时却是抢先几步,先在一个塔门边一个灰衣僧人那里排起队了。
“陆兄这是干嘛?”元好有些奇怪的问。
“你不知道啊,扫塔啊,年年扫塔,那也是祈福的一种。”宋哲道,而颜广此时已奔到另一边的一个摊上,在一个小沙弥手上买了几把扫把,回来时,嘴里还嘀咕了句:“这扫把真贵,比街面上的起码践两倍。”
“那当然了,和尚也是要吃饭的。”这时,陆灿手里拿着几个号码回来,递到各人手上,“走走,都扫塔去。”
“等等,小弟先问一下这位大师几句话。”元好说着,摇着扇子,走向一个正在塔门前扫地的扫地僧。
“看不出来,沈兄弟原来也是喜欢附庸风雅的,这大冷天的,还摇着扇子。”颜广看着这沈四郎摇着扇子的样子,好笑的道。
“你不懂的,今天真该拿把扇子出来。”一边的陆灿看着许多来扫塔祈福的女眷,觉得自己错过了一次展示文士风流气度的机会。
不过,宋哲和颜广都没理他,陆灿这小子不愧是京师出身,带着京师士子特有的浪荡气息。
“大师,在下听闻,这观音大士乃是男身,为何这庙里却供女身像。”元好单手做佛礼问那扫地僧。
那扫地僧仍在扫地,并没有因为元好的问话而停下手中的动作,不过嘴里却回道:“我佛乃是众生相,一切众生都囊括其中,因此观音大士什么身不重要,供什么身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中有佛。”
“嗯,原来如此,多谢大师指点,那么,在下想扫那边那座塔可以吗?”元好指着塔林中间,那座最高的塔。
“只要心中有佛,扫什么塔都行,施主又何必拘泥于那一座呢。”扫地僧又道。
“在下明白了,多谢大师。”元好收了扇子,又手合十道。
然后回过身,扫呼着宋哲等人:“扫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