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桥愣住了,好一会才呐呐道:“那个秋叶白怎么办?”
云姬顿了顿,才轻声道:“她是殿下的人,我自然如一白他们那样尊她重她,敬而远之也就是了。”
除此之外,她又能如何?
她是不会做出背叛殿下的事情的。
……
年少不知愁,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却是……愁绪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云姬看着窗外升起的一轮了冷月,轻笑了一声。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能回到地宫过那种不人,不鬼的日子,仿佛也不错。
那一身白衣的少年仿佛总如死神一般高高地站在龙棺之上,银发飞扬,眸子漆黑如暗夜,鬼魅噬杀,冷酷残忍,视人命如草芥,反手之间主宰着所有人的生死。
可是能在他手下活下来的人,却又能靠近他一点,那时候,却是她一生之中离他最近的时候。
……*……*……*……*……
百里初再醒来的时候,起身便见窗外不远处一片红灯高照,张灯结彩。
他微微挑眉:“双白,这是……。”
他才出声,便顿住了,有些疑惑自己的声音怎么变得这般的——喑哑,
“这是九簪公主要与她的未婚夫君成亲。”一道清冽如泉的声音响起。
百里初一怔,转过脸,正巧看见秋叶白端着一壶茶水和点心进来。
“双白呢?”他起身下床,取了一杯蜜茶,走到窗边看着远处那一片鲜艳的红。
“我让他去送礼了。”她笑了笑,到底是大婚喜事,便有所表示。
百里初闻言,忽然微微侧过精致的脸看向她:“我睡了多久?”
他若是没有记错,那日小白告诉他,这个什么苗疆公主的婚事是在他们准备班师回朝之前。
秋叶白看着他道:“十日。”
百里初瞬间愣住了:“十日?”
她看着他,点点头,同时将手里的软糕递过去:“蜜茶是暖的,软膏用了米粉做的,这里还有一份粥水,都是很好消化的清淡食物,你睡的时间有点长,虽然暂时看不出身体有什么异样,但是总归是先醒醒胃。”
那日之后,他便开始一直睡,好在她也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宁春和随军的军医都仔细看了,没有什么大碍,就是昏睡。
如今见他醒来,除了声音有些嘶哑,但是行动却一点没有影响,想来更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怎么会忽然那么快?”百里初微微颦眉。
他一直以为这个过程是循序渐进的。
秋叶白摇摇头:“不知道。”
她顿了顿,挑眉冷嗤了他一声:“那日你如此困倦,还非要纠缠厮磨到半夜,说不得就是真气耗损过度了。”
纵欲过度是没有好下场的。
百里初眸光幽幽地盯着她,一边喝茶一边淡淡道:“本宫足足有一年不可纵欲。”
秋叶白:“……。”
所以这是要趁机先把一年份的量做回来?
这种奇葩的理由,也只有他才能想出来。
“是了,你一会要不要出去走走,看看热闹,睡了十日,老闷在房里也是不舒服罢?”秋叶白将手中的米汤给他递了过去。
百里初接过来一边用,一边不可置否地颔首:“嗯。”
秋叶白便给他准备衣衫去了,又让人端了热水进来,让他沐浴更衣,然后两人便齐齐向那热闹之处去了。
一道窈窕的人影远远地站着,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她也默默地远远跟了上去。
云桥才从一边的茅厕里出来,却发现云姬不见了,不由莫名其妙地环顾四周。
“人呢?”
不是说了要去看苗人婚礼么,人怎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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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撞破 (二更)
大红灯笼高高挂,龙凤烛上喜成双。
这一场婚礼,虽然带着怪异的气氛,但还是冲淡了原本低迷的气氛。
养好了伤的荣乃耶和哥舒王妃,甚至七十二峒的峒主们都来参加了,席开二十台,只有苗人们坐在席间,百里凌风之事象征性地出来说了些祝福之词,便没有再多言语地离开。
他对于婚宴的酒席倒是并不算苛刻,准备了不少鸡鸭鱼肉,甚至粤东运来的海鲜。
所以,整个席面看起来还是很丰盛的。
但是整个席间,气氛还是异常的沉闷,连新郎官奎木耶也是一脸木然、不见半分喜色的模样,直到荣乃耶喝多了闷酒,开始拉着人喝酒,酒席之上这才慢慢热闹起来。
苗人尤其能喝酒,到了酒席中尾声的时候,酒席之上已经是一片狼藉,有人大笑、有人大哭。
平宁公公看着那一片混乱和鬼哭狼嚎,眼底闪过一片轻蔑的光:“这些南蛮苗子真是不知所谓。”
百里凌风倒是不太在意地道:“不必理他们,由着他们去罢。”
只要不出乱子,他随他们折腾。
随后,他转身离开。
只是他才走了两步,忽然看见不远处的人影,瞬间愣住了,他急急忙忙几步追了过去。
平宁公公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家主子这是怎么了,只能赶紧跟了过去。
百里凌风终于看清楚那前面红灯笼下的人影,便忍不住唤了一声:“喂——!”
那人影步伐一顿,随后转过头看了过来:“大帅有何吩咐?”
百里凌风瞬间怔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地微微瞪大眼:“是你?”
秋叶白正与百里初两人在这园子里漫步,忽然听得身后传来百里凌风的声音,她便转过身去看向他。
却见百里凌风一副见鬼的样子。
她有点纳闷:“大帅?”
百里凌风愣愣地看着红灯笼下她白皙隽美的容颜笼上一层柔和艳丽的光泽,他的心脏蓦然地跳乱了拍子。
脑海之中亦是一片混乱。
但很快一道声音就如一桶冷水当头泼了下来:“如果大帅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下官和大人还有事情,便先行一步了。”
百里凌风这才注意到在秋叶白身后还站了一道高挑的身影。
但是方才他只顾看着秋叶白行路,一时间竟没有注意到那一道虽然披着素白的袍子,却仿佛融入和暗夜一般散发着冷诡气息的人影,或者说那人根本就是黑暗凝成的人形。
如果秋叶白像是一道明月光,那么那个男人就是光后的黑暗,让他只感觉非常、非常的不舒服和不自在,如芒在背。
“叶白……。”
“嗯?”秋叶白看着百里凌风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愈发地觉得奇怪,这人最近怎么神神叨叨的。
百里凌风收回了手,还是摇摇头,勉强笑道:“无事,只是想问你们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这里得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后日就启程,所以才赶在今夜举行婚礼。
秋叶白点点头,淡淡一笑:“有劳殿下挂心,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如果百里初还没有醒来,她就直接将他打包上车去。
百里凌风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百里初看着百里凌风那样子,唇角弯起讥诮的笑容:“告辞。”
随后他转身便拉着秋叶白离开。
秋叶白见百里凌风无事,便朝百里凌风点点头:“告辞。”
看着摇晃的灯影下秋叶白和百里初远去的背影,百里凌风神情里闪过一丝阴鹜。
平宁看着百里凌风的目光一直直勾勾地盯着秋叶白的背影,便有些奇怪地问:“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百里凌风沉默了好一会,忽然道:“叶白……秋叶白的背影,我知道在哪里见过了。”
平宁一愣:“嗯?”
秋监军的背影怎么了?
他们不是时常看见她的背影么?
百里凌风眯起眸子,一字一顿地道:“上元节第二日,在梅苏的地盘上,我看见的那个赫赫女子的背影,和秋叶白一模一样。”
平宁有些惊讶地挑眉:“不会罢?”
他是知道自家殿下一直在暗中追查那个女子,但是一直没有查到任何消息。
“但是秋大人是男子,您看见的难道不是女子么?”
平宁一脸茫然地看着百里凌风。
百里凌风沉默地看着那飘荡的红灯笼,好一会才道:“这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唯一清楚的是秋叶白一定就是那个人。”
如果不是这红艳的灯笼晃荡出一片相同的光影,他也不会忽然间发现秋叶白的背影竟然这般的……熟悉,熟悉到让他瞬间将他的背影和那个上元后夜看见的赫赫女子重叠。
但是……
秋叶白到底为什么在新婚之夜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实在让人费解。
……*……*……*……*……
秋叶白自不知道百里凌风心中那般百转纠结。
她正牵着百里初的手一路晃进了人少的竹林间,竹林里也挂了许多漂亮的灯笼,悠悠荡荡地在空中晃荡着。
“这四处红灯笼高挂的样子,让我想起咱们成亲的时候。”
秋叶白站在竹林里看着那些美丽的灯笼,含笑伸手轻触过那柔软的流苏。
百里初闻言,微微弯起唇角,伸手轻抚过她柔软的发丝:“嗯,说来,咱们成亲也快一年了。”
她想起什么,噗嗤一声轻笑:“我可还记得你一身红色嫁衣的样子。”
百里初伸手拿起她一束柔软的发丝,似笑非笑地道:“那你可还记得你自己穿着嫁衣的模样?”
秋叶白一愣,随后莞尔一笑:“当然记得,历历在目。”
她最记得大婚那日抬首之间,便见那梅林中长身玉立的青年,玄衣玉冠,他容色如玉,眉目如画,精致非常,那一双原本如无边子夜一样的黑瞳,也倒映了月光,似流光溢彩,隐约似坠了满天星河。
记得他单膝一个跪,道——你可愿嫁我,与我执手共行,白首不相离。
她看着他:“你呢,你可记得那日我的样子?”
百里初垂眸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雪白面容,幽凉魅眸渐渐温如水,他伸手轻抚过她细致的容颜和纤细的颈项,低头慢慢地吻上她柔软的嘴唇,轻声低喃道:“永世不忘。”
记得他的新娘,秀眉明眸之上染了绒薄的粉黛色,明丽而柔软。
记得她腰肢柔软,记得他掀开她的盖头时,她明眸中隐含的浅浅水光,如温柔的月光照亮他的黯淡冰冷的一生。
……
林中鸳影成双,轻怜蜜意,林外孤影黯淡,夜寒霜凉。
云姬远远地看着远处那一双璧人交叠的身影,她无声地笑了起来,笑自己的多情反被无情误,笑自己的执迷不悟,亦笑自己不能放下,却忍不住……泪如雨。
……
夜色渐深
秋叶白靠在百里初的怀里静静到底看着满天繁星,忽然道:“你真的打算让她在那里这么一直看着?”
百里初淡漠地道:“既有人愿意在那里放哨,为何不允?”
她轻叹了一声:“阿初,这是你的仁慈么,我看是你的残忍。”
他们早就察觉云姬远远地站着在那里,像木头人一样。
如果是平日里的阿初,只怕他早就斥退云姬了。
但是这一次,他任由云姬这么看着,看着他和她的轻怜蜜意,看着他们在一起赏月观星。
他对她所有的温柔,都会如刀子一般凌迟着云姬的心罢?
她能明白云姬的心情,明明对所有女子都不假辞色的人却对另外一个女子这般温柔以待。
“治病用重典,有些人认不出清楚事实。”百里初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不耐烦。
除了对秋叶白之外,他对任何女子都没有耐心。
秋叶白知道他最烦有人这么盯着他,尤其是女子,她也觉得在别人面前秀恩爱这种事实在有些不自在,便低声道:“咱们还是回去罢,你要实在不想看见她,打发云姬走就是。”
百里初轻哼了一声道:“还有些事情也许需要用得着她。”
秋叶白一愣:“什么事儿?”
“风行司云号的人听到了些有趣的事情,现在还不好判断,还需要收集一些证据,若是让本宫知道就还有些蠢物参与了叛国的行为,呵……。”百里初微微眯起眸子。
她闻言,若有所悟,原来云姬一直在这里是这个原因。
“回去罢。”百里初道。
秋叶白点点头:“嗯。”
他们走了以后,云姬也会自行离开罢。
她暗自轻叹了一声,云姬看起来不是愚蠢的人,她迟早会明白的。
两人携手离开。
秋叶白留意到他们离开的时候,隐约还可见云姬的身影远远地这么站着,仿佛是刻在竹林间一道黯淡的灰影子。
……
云姬有些木然地看着那一对璧人消失在林间,她知道殿下的修为,一定会知道她在远远地看着。
可是殿下……一点都没有给她留下任何情面。
让她那么清楚明白地看见自己的——无能为力。
云姬闭上眼,一行泪水滑落脸颊。
而她亦不曾留意到,另有人将她孤寂萧瑟的身影看在眼底,陪她站了半个时辰。
双白静静地站在走廊上看着云姬的背影,轻叹了一声,正想走过去,却不想忽然被一道飞奔的红色身影狠狠撞了一个跟斗。
“哎呀,好狗不挡道!”
第七十五章 姦情 (一更)
“哎呀,好狗不挡道!”
原本以双白的武艺,他不该被人撞上的,但是他的心思全部都在云姬的身上,而且那道红影虽然看似没有什么功夫,但是速度快得像山里的动物,一头撞了上来,让他避之不及。
那红影撞了他之后,身上头上的东西“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她懊恼地骂了一句之后,也不顾去看那无辜被她撞上的人,只立刻蹲下身子一边懊恼地咒骂,一边捡落了满地的头上珠玉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瓶子往胸口里塞。
“该死,该死,大半夜的站在走廊上装什么鬼,该死,该死……的混蛋,男人都是该死、该死的混蛋……混蛋。”
双白抚了抚自己被撞痛的胳膊,原本他并不是计较之人,而且撞上自己的是女子,但却又听她这般口出恶言,顿时妙目里闪过冷意。
九簪看着自己掉在地上的药瓶子竟然摔破了,原本满心的委屈和伤心这回全忍耐不住,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咬着嘴唇喃喃地骂着,好将眼中的泪水给逼回去。
她好容易胡乱地将地上的东西全部塞在胸口里后,起身就要继续飞奔离开,却不想面前那人她往左边走,他就往左边挡,她往右边走,他就往右边挡。
九簪顿时勃然大怒,低着头伸手就去摸自己不离身的鞭子,劈头盖脸地往面前的人身上抽,她的眼泪快掉出来了,她要赶紧躲起来,不要被人看见自己这种狼狈的样子。
双白原也只想让面前的女子道歉就算了,却见她忽然伸手抽出鞭子就往自己身上招呼,他心中顿时恼了,直接抬手就干净利落地往她手腕上一捏。
九簪只觉得自己的手上一阵剧痛,让她忍不住痛叫了一声:“啊!”
她眼泪顿时落了下来,同时下意识地抬起头看恨恨地瞪着眼前的人:“哪里来的混蛋,敢动本公主!”
双白亦同时冷声道:“哪里来的刁蛮女子,这般粗鲁无礼!”
却不想两人一个抬头,一个低头,齐齐打了个照面!
九簪正是泪眼朦胧的时候,还没有看清楚面前的人,但是双白却已经看将她的脸看得清清楚楚,自然也将她的泪水看在眼里。
他愣了愣:“是你?”
那天遇见的那只苗家的小鼯鼠。
九簪脑子一片浑浑僵僵的,好一会才看清楚面前之人似有些眼熟,但是她此刻心里、眼里根本容不得其他人,只哼哼唧唧地道:“痛……痛……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双白见她满脸是泪,把脸上的胭脂都糊了一脸,只两只水洗一般的大眼睛狠狠地瞪着自己,看起来异常的……滑稽。
但她偏生满脸仿佛伤心欲绝的样子,让双白不禁有些疑惑,他是刻意用力了点,有意让她吃痛,但是也不至于痛成这副模样罢?
难不成他用力过度折断了她的手腕?
双白迟疑片刻,松了手,却不想九簪忽然一转身,又飞也似地跑了,不忘留下一句恶狠狠的话来:“你给本公主记着!”
双白看着那道红影奔跑起来轻盈敏捷,三钻两下就消失了,速度快得似脚不沾地,只留下一条红色的拖尾,像一条红色的尾巴,但是对方明显就没有轻功,他忍不住挑眉看看一轮幽幽圆月又看看附近黑黝黝的花园,轻声低喃:“这是山里的……鼯鼠成精了?”
今儿过来偷吃酒宴么?
他摇摇头,转脸看向云姬所在之处,却不由一僵,原来远处竹林边云姬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竹林,仿佛一切不过都是他的错觉一般。
那里从来不曾站过一个伤心的女子。
他轻叹了一声,到底是少年伙伴,他还是希望云姬能早日醒悟过来,不再如此的……伤心。
他垂下眸子,唇角弯起一丝黯淡的笑容。
双白正准备离开,却忽然发现地上落了一朵珠玉琳琅的嫣红绢花还有一两个小瓶子。
他便捡了起来,先是看了看那珠玉绢花,只觉得样式不像中原的,但是又异常的眼熟,他想了想,又打开了那两个小瓶子,各用手在瓶口轻扇了下,闻了闻。
随后他一颦眉,这瓶子……一个是一种烈性的迷药,一种是毒药。
那只鼯鼠精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还穿了一身红……
一身红?!
他忽然抬头看向柱子上贴着艳丽的红色双喜字,心中暗自道——
这样的日子,还有谁会一身大红?
再加上他方才看见那只凶悍的小鼯鼠精那满身珠玉,不是新娘的装扮,又什么?
双白看着手上的绢花,他想起来这是个什么东西了。
姑娘赠之以鲜花,男子附之以珠玉银饰,新婚之时戴于发鬓。
这是苗人婚礼中新郎官送给新娘的礼物,有花好月圆之意。
难不成那只小鼯鼠精是今天婚礼的主角——九簪公主?
但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有什么阴谋?
双白看着手中的药瓶,眯起眸子,足尖一点,运气向九簪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