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良见其眼珠子乱转,便是知道她那点小九九,于是下了个猛药。
“它将将炼制出来,必须立刻吞服下,否则药效变差将会失去作用。”
闻听此言,想也不想,洛栖拉着重渊便冲向他的房间,口中还说着:“快,帮我护法。”
重渊笑着应下,回首还对素节疆良眨了眨眼。
计谋初成功,素节这月老挺会办事。
洛栖冲进竹屋,将重渊推了进去,而后小心翼翼的关上门,轻声说:“我这就服药了哦,你可千万别出去,就守在我旁边好不好。”
重渊如何会推辞,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他盘腿坐下,起手便画了个法阵,像模像样的,将整个竹屋圈在其中,显出固若金汤之势。
洛栖松了口气,重渊的法力她是亲眼见过的,那通天彻地之能当真令人惊叹,如今这小竹屋也显得如此有安全感。
她在法阵之中坐下,有些紧张的看着那颗药丸,喜上眉梢。
缠绕自己那么多年的病症终于可以消除了,人生亦可以圆满了,也再也不会是别人口中那吃白食的小老九了。越发高兴,逐渐嘻嘻哈哈的笑了开来,直到重渊提醒了一句:再不吃这药丸恐怕真没效果了,赶忙将它塞到了嘴巴里。
甜腥入喉,一股异样的味道袭向鼻翼,她忍住呕吐的感觉,捂着唇浮在法阵当中。
重渊煞有介事的结着印,很欣慰的看着她在自己的面前扑啦啦化为原身,白色的柔软的羽翼伸展开来,接着是硕大的拖尾伸出阵外,拧着屁股对着自己,他还未发笑就看那漂亮的头转了过来,黑色的豆豆眼呈现出各种情绪,有激动、有警告,有害怕,不过更多的却是一种信赖之感。
此等转变让重渊好生欣慰。
瞧她在阵中孤孤单单的四顾着自己的羽毛,怯生生的颇为可怜,他张了张手,“来,到我怀里来吧。”
还未有任何准备,一股巨大的冲力将重渊压倒在地。只见那白毛凤凰不停的用那个小头顶着自己的胸口,口中说着:“我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
重渊摸着那柔软的背羽,安慰着:“别怕,索性也不过就是毫无变化,不会有更坏的结果而已。”
“呜呜…即便如此还是好害怕…”
重渊起身,只见一抹绚烂的颜色从她的尾羽开始向上渲染,金红宝蓝,光华微绽,不觉莞尔笑了。
“栖栖,真的开始了。”
洛栖回首,喜上眉梢,扑棱着翅膀来回转悠,翅膀在重渊的脸上扇来扇去,感觉极为凉爽。
重渊皱着眉头躲了两番,终于忍不住的说:“坐好,多大的人了也没个正经。”
洛栖埋在他胸口,兴奋的说:“我这是太高兴了,白毛困扰了我这么些年啊…”
“我倒是觉着白羽挺上眼的。”
洛栖拿长长的鸟喙啄了下重渊,“你又没我这等提心吊胆的经历,自然只觉上眼。”
因着毛色越发漂亮,洛栖一时不愿意变回原形,吵着教重渊放大了那把八卦镜,对镜梳妆起来。
重渊无奈的笑。
上古法器伏羲八卦镜居然有了如此作用,身为它的主人,有些微心痛。
此刻他忽然瞧见那尾羽之上染上的淡淡桃花色,不觉戏谑着说:“莫说,你如今这尾羽,相当美妙。”
洛栖一回头,只见那点点桃花色,恰如血迹斑斑,染的尾羽殷红似火,极致浪漫。原本也觉着点缀的极为好看,但洛栖忽然感觉到些微异样。
片刻之后她却是大惊失色,一下扇着翅膀又蹦又跳,口中发出了各种奇怪的吸气声。
只见她就地一滚,立时回复漂亮的人的模样,紧张的顺势裹进地上的衣服堆里,她羞红了脸说:“你…你别过来…”
重渊微微一愣,不知缘何如此。
“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他缓缓走过去,蹲下瞧着衣服堆里只露出个头的洛栖。
她向后蹭了蹭,显然有些不好意思。
大眼对小眼,半晌终于就看她眼圈红了红,豁然扑进重渊怀里,“我也没想到…这药居然会如此烈性…”
重渊微微一愣,而后回头。
只见她滚动的区域里,皆有点点血迹,从自己的身后一直延伸到衣服堆中。
恍然大悟,他不怀好意的问:“是葵水来了么?”
唔!洛栖的脸顿时红的若火烧云般彻底,唯唯诺诺的问:“你怎么知道…女子葵水一说。”
眼睛赫然瞪圆,洛栖的胃里开始翻腾。
她捂着小腹处心想,一个比自己年长如此多的神仙,想来其生涯中定是不仅仅只相中自己这个女子。
呀,好酸。她龇牙咧嘴。
重渊即便是演算的祖宗也猜不到此刻这表情的来路,只是关怀的说了句:“既是如此,就去床上歇会如何?”
她镇定的抿住嘴,“哼。不知道哪位姑娘能让你知晓葵水二字的来路。”
重渊微愣,忽然挑眉,“难道你竟是醋了?”
醋了这个问题洛栖觉着他二人要促膝长谈下,于是死皮赖脸的认证了方才不过是太过好奇而已。
葵水如何来的亦可以归结为是药丸的作用。与重渊待的久了无非是面皮更厚了些,总归自己什么模样似乎他都见过了。
洛栖处理完葵水的突发状况,见重渊笑的愈加暧昧,方才他问自己是否醋了的表情浮上心头,憋的自己很是内伤。
然则思及回返凤凰大寨后终于可以拍着翅膀归去,心情终于是好了几分。
摇摇摆摆的出了房门,天朗风清,与其心正成映衬,连带着眼前连绵荒山也亲切了几分。
此时恰是正午时分,风过处,竹林沙沙作响,穿梭于其中,乱烟笼碧砌,入了眼虽葱翠极少,在主人打理下倒也精致得当。
重渊在后头问:“这是要回去了?”
“自然,出来这么久了,阿爹阿娘也应该着急了。”
“月黑风高的,多歇一夜如何?”
洛栖抬眼看天光明亮,哪里有月黑风高之势,心中也揣测此人定是又有了什么不良企图,才要留自己夜宿天桓山。
转头想想,其在这番事情上,功劳颇大,于是转头认真的垫脚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眯眯的说:“这次得好生谢你…”
话未落音,重渊掐着话头就问了,“如何谢?”
手指凤凰大寨方向,洛栖答的得意,“找我阿娘!”
“唔…”重渊没说应了也没说不应,只是表情上有些输了一阵的感觉,这让洛栖觉着心里十分舒坦,扭头自言自语着:“如此我便先行回家,青山绿水,来日方长。先行告辞。”
重渊心道,这小没良心的。
明光闪动,眼前化出只漂亮的凤凰。
她刚要振翅高飞,享受一番风中驰骋之感。尾翼却忽然微微作痛,只见重渊面露惊奇之色,踩在上头说:“栖栖你等等。”
下意识狠狠扭头,刚要怒骂其不会怜香惜玉,却顺着他的目光,看见尾翼上的宝蓝色正逐渐的褪去,慢慢的只剩了原本的白。
难道…那药竟然是没了效用?
“咦!”
天桓山,疆良家中。洛栖耷拉个头坐在门边,重渊倒是苦笑着问:“不知道为何这药居然只维持了那么会,所以来让你看看缘由。”
疆良与他对看了眼,显然也是不知就里。他心里腹诽着,原本这趟也就是为了撮合你二人才造的谣,上哪里来那灵丹?
半晌不语,他上前执起洛栖的手,装模作样的看了看。
“今日有何异样?”
“咳。”重渊薄面微红,“兴许是灵丹刺激过强,倒是逼出了葵水…”
洛栖依旧蹲在门边发呆。
疆良总算是舒了口气,与洛栖对望一眼,她那泪水打转的模样倒是让其有些心软,良心有些不安,“栖栖啊,想来你也是无缘…葵水属阴,也为阴水,而这灵丹属阳,当真是相克之态,也怪我,没将此事说明白。”
“疆良爹爹,真的再没有别的药了么…”洛栖几乎是要哭出来了。
“当真是没了,此药只有一颗,可怜啊…”
洛栖失望的走出了疆良的小屋,不理会身后人的呼唤。
当真无缘。
自己怎么能指望一趟成行便解决了此生烦恼呢?或者是自己太过乐观了,若是有药,素节爹爹为何不早些告诉自己呢?定要去寻百草园找了凤还巢…对,重渊既然认识伊耆,为何不让他看看自己的问题,却要绕如此多的圈子呢?
忽然她停住脚步,大喊了声:“重渊你太可恶了!”
返过身就扑上后来跟随的男人身上,边敲边打边哭着:“诓我是不是很有趣!为何要让素节爹爹骗我?若当真有药,怎么伊耆没有办法反倒是疆良爹爹有办法,你当我真傻么!我讨厌你、讨厌你…”
重渊微有些心疼,眼瞧着那眼泪飙的自己衣裳尽湿,只好将她揉进自己怀中。洛栖也不管他如何解释,自己跌在那里哭。
“伊耆…当真也没办法…么…”红着眼睛,紧紧揪住他的衣襟,她近乎哀求的哭着问,“他可是上古炎帝啊,你也有那么大的法力,难道就当真没办法么?”
重渊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抚了抚她的头,轻声说:“世间之事又岂能尽如人意。从今往后不过是别再让他人瞧见你这原身。”
世间之事又岂能尽如人意。
为何竟在此时,她居然会想起自己那最好的姐妹——相访。
相访曾经说过一样的话,只是她说的是自己,世间之事又岂能尽如人意,那般美好的女子,却只是锁在那山洞之中,听洛栖口中的繁华三千,却没有其他去处。
“我早已说过,结局不会比这更差,总会有办法的不是?你看你过了这么些年也无惧无畏的,生龙活虎毫无烦恼。”
重渊直起身子,“这番周折总有我们的用意,你可以怀疑我,却不能认为你的疆良爹爹与素节爹爹也在骗你吧?”
哭声渐歇,洛栖只觉他似乎说的又有些道理。
“若当真最后无效,也不应认为是我们骗了你。”附在她耳畔,“还你一刻风华,也是我等想为你完成此等心愿而已。”
还我一刻风华。洛栖怔忡在原地。
重渊微微浮笑,这番说辞早在去之前他便已想好,笃定了洛栖不会真与他们生气。
当然,他也高估了些事情,比如未过多久,这小女子便是十分坦荡,不再为此事纠结,摆摆手忽然道:“糟糕,我得早些回去。相访和二姐姐的寿辰就要到了。”
第十五回 应龙姬苍
世间之事又岂能尽如人意。
譬如洛栖,尽管求得灵药也无法解去那身素白;譬如相访,即便是黄帝轩辕的义女,也是去不得天宫,行不得人间。
今日是相访的寿辰,同时也是王母山二公主穗喜的寿辰。整个王母山都张灯结彩,从赤水河边远远望去,热闹非凡。
相访托腮坐在自己的洞顶之上,轻声呢喃着:“做这凤族长辈当真不易,九个孩子谁寿辰都要照顾到,哪路神仙邀请下要倾巢出动,不像我这,始终如此清净。”
脚下白沙漫漫,近了凤凰大寨便是繁花朵朵,合了蕊像一只只睡着的小凤凰。再远便有些观之不清。
相访抬手,也不知心情如何,有些复杂,一则觉着除了洛栖这死孩子,换个人来她的洞府是相当不习惯,一则却又极其的期待这一日的到来。
她眯眼看着天边,只闻见一股清新的水汽,正从远方扑来。
若洛栖在,当会说今日的相访真是美艳无双。一件软紫色轻薄纱罩在外头,内里是件精致的绣花长裙,光裸的足上套着几串紫檀香木制成的珠串,轻轻晃动,香泽满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