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烛光簇簇地跳动,即便是白日,也能看清楚光芒的炙热。
“解衣喜欢这里,若他日有了孩子,我们再回来看看他们好不好?”
“当然好。”
十指相扣,她听到他沉稳的嗓音流淌,“执手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十个字,在她听来,比任何话语都动听。
一声欢呼,她扑上他的肩头,“‘佘翎族’的规矩,新娘可是要新郎背进洞房的。”
“好,好,好。”对于她的提议,他除了点头,没有任何意见。
“哎呀。”她忽然叫出声,“没有酒啊,成亲怎么能没有酒啊……”
“就是,就是。”不知道从哪冒出更大的豪爽声,“成亲怎么能没有证婚人啊。”
“还有,还有。”草丛里抬起一张脸,“成亲怎么能没有宾客。”
“当然,当然。”一个接一个的脑袋从远处冒了出来,“成亲怎么能没有我们……”
楚濯霄的脸写满惊愕,再想要板起来已经来不及,何敢哈哈笑着,“盟主,您成亲怎么能小气的不请我们喝一杯?”
甄东流忙不迭的点头,“我们的盟主成亲啊,怎么能这么小气?”
“谁让你们来的?”只可惜盟主的威严因为背上背着的女人,早没了气势。
“霄啊。”单解衣的手指挠着他的肩头,“成亲没酒可不行的,我们回‘望云峰’吧?”
“盟主。”何敢笑嘻嘻的凑上脸,在他们连哄带劝之下,楚濯霄背着他的新任娘子,无奈的回了“望云峰”。
一上山头,满眼的红色诉说着盛大的布置,楚濯霄再次惊讶了。
“都是你布置的?”他偏着脸,望着那紧贴在身上的红颜,两人的面颊厮蹭着。
“本来呢,是有洞房花烛夜的,但是你昨夜很过分,所以……”她忽然跳下他的背,大笑着,“盟主今日成亲,千万要灌醉他哟,他刚刚说,你们听到了他唱歌,今日暂且放过,明日再秋后算账。”
在一群人簇拥扑上楚濯霄的同时,她大笑着,飞奔而去。
185立后(大结局)
秋日风高云淡,阳光没有炙盛却明艳,打在身上不冷不热,很是舒服。这样的好天气,适合逛街买胭脂水粉、也适合秋高围猎,更适合……迎新嫁娶。
长长的号角声,从城门口一直远远的飘送开,远处的皇城中,同样低沉威严的号角声回应着,两相呼应着,在京师上空飘荡着。
一时间,整个京师万人空巷,拥挤在从城门通往皇城的大街上。百姓的好奇心,比朝堂高官更加浓烈,因为高高在上的皇家,太过神秘的身份和遥远的距离,让他们的想要多窥探一点,满足多一点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然,百姓更加好奇的,则是传说中皇后的容貌了,传说为什么婚期延后三个月,仅仅是因为帝王想要为皇后赶制名贵的嫁衣和凤冠。能够让帝王如此深情,解散后宫伺候人等表明专宠一人的皇后,任谁都想看一眼,到底美到如何让天地失色。
珍爱、怜惜、专情,这样的字眼本不适合帝王,可就是这新登基的帝王,硬生生地在还没有大婚前,就将这些字眼送给了将来的皇后。
新登基的帝王燕殊绝,昔日镇守边关,早在百姓心中博得了无尚的地位,当他率兵入京师的时候,那威猛的气势,霸气的姿态,深深的引入了无数人的心中,帝王登基的一刻,他俊美的容颜更是震撼了无数少女,只可惜还没来得及成为梦中人,他一纸圣旨碎裂了无数芳心。
来围观凤鸾车入宫的人中,不乏羡慕妒忌恨的,只因为帝王太过完美,完美到她们认为无人能配得上他。
这单家的女子单解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马车缓缓而来,金色的车顶闪耀在众人的眼底,御林军维护在两侧,马队整齐,军装威武,就这么远远一眼,足以让人感受到皇家的高贵。
车再近一点,那逼人的精致富贵气,更是让人赞叹连连。整块的黄杨木打造的车架,门扉窗框上密密麻麻雕成的子戏图象征着帝王期待子孙绵延的心,宝顶垂帘下四周悬挂着的白玉蝙蝠随风摆动,更像是皇帝要新立之后福泽无数,这宠爱之心,已到了每一分都考虑周详的地步。
车辕车轴上,都没有遗漏的雕满了龙凤呈祥的图案。朝着皇宫的方向徐徐而行,据说皇帝亲自从佛寺中求来的圣器悬挂在车边,铃铛摇着清脆的声音。
当车靠近城门,所有人员长跪,口中长呼,“恭迎皇后凤驾……”
一声起,刹那延伸下去,街道两旁的人影次第层层跪了下去,同样的声音在不同的人口中呼出,皆被皇家隆重贵气所震撼。
“恭迎皇后凤驾……”
“恭迎皇后凤驾……”
好事者抬起了头,期盼从轻纱遮挡的窗框外看到什么,更希望风能吹起纱帘,让他们一窥车中人的形容样貌。
就在他们心头愿望呼唤中,那轻纱的窗帘,抖出水波一般的纹路,悄然无声的飞起一个小角。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一个小角处,凝停了。
就在那纱帘即将飞起的时候,帘角处伸出了一只手,轻轻的捏住了调皮的纱帘。
那手指,新剥的竹笋带着清露香气般,尖尖的手指在阳光下,顶级的白玉也不过如此,就那么让阳光穿过了,留下完美的阴影,印在了车窗边。
手指修长,宛若无骨,指甲划过光影,闪烁着珍珠的光泽。
“哇……”人群情不自禁的发出赞叹声,眼眸追随着那手指的轻扣的窗沿,久久不肯挪开。
“这手,真美。”有人忍不住的失神。
“想必人也如仙人般的。”旁边的附和声也同样失魂落魄。
想要看再多,却也没有了,只有那半露在窗框边的三根手指尖,让人猜测着车中人的真面目。
人群,跪倒在她的车边,好奇或者好胜的心,都在这手指半露的姿态中被无形压制了,听着车轮咯吱的从青石板的路上压过,骨碌碌的慢慢远去。
日后曾有人笑谈,皇后紧紧以三根手指,就征服了无数男人的心,令多少少女羞愧无颜,这份功力甚至比皇帝的三十万铁骑还要厉害,而皇后容颜的真实情况,也成为经久不衰的话题。
凤辇远去,带着无数人的目光,一路进皇城。这一次不仅是皇帝成亲,还有皇后的册封典礼。
红色的地毯从台阶上一路铺下,凤辇就停在地毯的尽端。
礼官的声音浑厚有力,“请皇后大人下车。”
于礼,皇后应该在此处下车,一步步的行上台阶,直入大殿,然后接受皇帝的册封。
可就在礼官的声音落下的一刻,大殿的殿门忽然打开,明黄的身影在众人的簇拥下快步行了出来。
身后的侍从小声的提示着,“皇上,这于礼不合。”
“礼?”那俊美的容颜上勾起一抹笑,远远的望着那凤辇,“疼惜自己的妻子,也算于礼不合吗?”
这位出身沙场的皇帝,身上的威煞之气自然流露,没有人敢再多吭一声,看着他一步步的行下台阶,向那凤辇所在处走去。
那脚步坚定,脸上的笑容却无比温柔,他站定在凤辇前,手指虚停在空中,“朕的皇后,可愿与朕携手一生?”
门帘下,白皙的手指缓缓伸出,郑重的放入他的掌心里,帝王无声的笑了,反握拢上那细致的手。
帘影微晃,所有人都没来得及看清,车架上已多了一道红色的明丽身影,凤冠上垂坠着细密的金丝珠帘,摇曳间模糊了她的容颜,让人看不真切。
据后来坊间传言,这凤冠是皇帝亲自制定的,理由就是,他的皇后,绝不让外人看的太多。
这种占有欲,独霸心,只换来更多人一句帝王情深,至此之后流传不息。
金色的流苏腰带掐出纤细的腰身,红色的凤裙坠在脚边,裙边滚着艳丽的红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风轻轻撩起轻纱,似乎想要将车上的仙子吹去,长长的裙尾摆动在空中,金色的丝绦随风舞动,就像一只九天降落的凤凰。
早有人趴伏在地,等待着成为皇后下车踏脚的锦凳。而帝王那深邃的眼瞳微转,另外一只手指抬了起来。
单解衣清楚的察觉到,他压根就是想抱她下车,再一路的抱回大殿里。
如果这样,他不但会成为史上第一情深的君王,还会成为史上第一荒淫的帝王,这里有成千上万双眼睛盯在他们身上,他居然敢有这么大胆的想法。
他敢疯,可不代表她愿意陪他疯。
当他的另外一只手伸过来的刹那,她的手也伸了出去,指尖的力道划过他的脉门间。
风琅琊猝不及防她会在这个时候出手,掌心一麻,手掌虚停在他的腰间,瞬息间他的面前已多了道人影。
这一次,依然没有人看清皇后大人是如何下车的,他们只看到帝王的手扶在皇后的腰间,更像是他们不羁的帝王将皇后抱下了马车。
当然,这个无人敢问。更多的人,都被她仙落之姿震惊的说不出话,只记得阳光穿过那红色的人影,洒下的金色光晕,她人在光影中,乘风款款而立。
风琅琊笑了笑,掌心贴了贴她的腰身,然后正经地缩了回去,朝着一旁的礼官抬了抬手。
礼官如梦初醒,“皇后上殿,行册封礼。”
他牵着她,两人并肩而行,少了分帝王的威严,却多了分两人依偎的缠绵。
按照礼制,本该是皇后上殿跪拜帝王,然后宣读册封诏令,现在帝王人在皇后身边,已将一切准备打乱。
几名官员互相传了下眼神,当即决定更改行程。
两人的脚步拾级而上,耳边是礼官庄重的声音,“单家长女解意,恭良温简,秀外端丽,甚得朕心,着立为后……”
当声音响起的时候,风琅琊抬了下眼皮,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礼官顿时有了底气,声音越发的浑厚了,“执掌凤印,并赐伴朝,同坐听政……”
两个人的脚步踏着礼官的声音,渐渐走上台阶的顶端,当脚步踩上最后一级台阶,礼官的声音落定,两人转身,凌望脚下的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众人高呼声中,她的声音平静的传到他的耳内,“为什么要写这样的圣旨?”
她听到了,那伴朝听政的赐封。
“明知道我不可能出现在人前。”她叹息着,发觉从始至终,他的手就没有握着她的手,不曾离开。
“因为我想给你,你做不做是你的事,给不给是我的事。”他就这么淡淡的笑着,接受着无数人的朝拜。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在之后的岁月中,皇后新婚三月后,因身体不适迁出都城静养,每年只回宫三个月,这三个月中,帝王不用任何人贴身伺候,大多数的时间亲力亲为。
据御膳房的人说,帝王会亲自下厨,做一碗阳春面给皇后,理由竟然是他们见面时吃的。
据御花园的侍卫说,只要皇后回宫,花园里的仙鹤鸟儿珍珠鸡,无端端的就会少了不少,而皇帝寝宫前的地上,总会无端端地多出几个坑,外加可疑的鸡骨头,御书房前的竹子也会无端端的折断一根。
据皇帝寝宫的太监说,但凡皇后回宫,所有伺候在身边的太监一律遣走,曾有人大胆靠近,听到的是笑语声声,一夜未彻。
据皇帝贴身的太监说,每逢夜深人静的时候,皇帝也会望月兴叹,一手执杯一手作画,画中人是名紫衣女子,但是从未有落款和提字,有人猜测是皇后,也有人私下说皇上其实暗恋的是单家家主单解衣,因其有夫只能退而求其次娶其姐单解意。
一年后,皇后在别宫诞下皇子,皇帝连夜赶往相见,不日立太子的圣旨传出,百姓奔走……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很多人会问漓的事,还有凤翩的事,我会在番外里给,但是主线故事没有了,所以就不拖拉了,爱乃们。总算又完成了一个大工程。
(番外)凤凰翩翩
他喜欢一个人独自站在梨花树下,清冷冷的香气不似栀子花那般甜腻,就如同那树下练功的她,粉粉嫩嫩的。
喜欢梨花,只因为她说过一句话,“凤翩哥哥,你喜欢梨花吗?我觉得花瓣上有凤翩哥哥的味道。”
他的味道?她喜欢他的味道吗?
花瓣飘飘,落在他的肩头,顺着乌黑的发丝滑下,他的手指绕着花瓣,那雪白绕着他的指尖,轻快的舞蹈。
偌大的空地上没有那个小小的身影,这让单凤翩微微皱了下眉,目光缓缓扫过,还是没能看到那个软糯的人影。
一个小小的身影蹑手蹑脚的靠近他的身后,两只手虚虚的伸着,小心的屏息,一步步的靠近梨花树下的红色,大眼明亮闪烁,尽是期待的光芒。
红色的人影倚着树干,在听到蹑手蹑脚的脚步声时,全身的气势刻意地松弛了,眼中的光芒也不自觉的柔和。
“猜猜我是谁?”小小的人影扑了起来,发出清脆的声音,可惜是她算错了自己身高和对方的距离,在她跳起来的瞬间,单凤翩有意无意的挺直了身体,她的手没能捂上对方的眼睛,倒是整个人扑在他的背上。
他的手托住她的身体,发现自己失误的人马上抬起手,第二次从背后捂上他的眼睛,执着的开口,“猜猜我是谁?”
“猜对了有奖吗?”他托着背后的人,生怕她不小心从自己身上滑了下去,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
“奖励你带解意出去玩。”背上的人飞快的回答,生怕他反悔。
“怎么,你的‘七星伴月’练成了?”从她快乐的语调中,他依稀猜到了什么,“前几日想带你出去玩,你都不肯呢,说不练成不出门呢。”
“嘻嘻。”背上的人笑的开心,把手从他眼睛处挪开,在他侧脸时送上一个大大的笑容,“凤翩哥哥要看吗?”
“好。”他含笑着点头,“如果你的确抖出了七朵剑花,我就和母亲说带你出去玩。”
“不许赖皮。”手指伸在他的面前,小指高高的翘着,期待着。
他伸出大掌,勾上她细细的手指,两个人的手在空中悄然地晃了晃,算是达成协议。
她跳下他的背,在裙袂飞起的刹那,长剑出鞘,寒芒冷锋。
脚下步伐连点,犹如凌波仙子的收放自如,一点也没有堪堪练成剑招的勉强,掌中剑擦破空气,她的内力从剑尖透出,嘶嘶地响。
七点剑花在手腕的快速抖动间闪烁出现,她脚下快速的移动,剑尖忽然转了方向,朝着他直奔而来。
眼底闪过一丝明了的轻松,剑尖前的红影刹那消失了踪迹。而她的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只手,轻巧地推上她的肩头,她脚下一个踉跄,对着树干的方向冲了出去。
急匆匆的踩着步伐,身体堪堪从树干旁擦过,单解意狼狈地回头,半是撒娇半是无奈,“凤翩哥哥……”
“剑花是七星,可惜所有的力量只够点出剑花,再不能伤人,脚下虚浮无力,徒有花架子,进不能攻退不能守。”严厉的嗓音从一旁传来,少女手中的剑抖了下,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是。”她恭恭敬敬的行礼,敛眉垂目,周身扬起淡淡的疏离气息,不复方才的清纯娇俏,冷然而淡漠,“解意谨遵家主教诲。”
“我觉得很不错了。”单凤翩行到单解意的身边,“母亲大人不必太过苛责,以解意的年纪能有这样造诣的人,世间少有。”
严谨刻板的脸,因为他的话语而稍有霁色。单凤翩再度开口,“我想带解意出去走走。”
中年女子眼中划过一丝不赞同的神色,不等她反对的声音说出口,单凤翩已经摇了摇掌心,“我在家中憋闷,想出去走走,有解意在身边,不容易为人注意。”
这一次,中年女子点了点头,“凤翩自己小心,多留心些。”
“多谢母亲。”单凤翩端庄有礼,红色的衣摆在雪白梨花下,绝世飘逸。
而她,在母亲严厉的目光里,谨慎的低讷,“多谢家主。”
母亲关爱的眼神,从来都只会给兄长,他可以称她为母亲,而她只能称家主,在单家的规矩里,意味着单凤翩是被单家承认身份的人,是未来的单家继承人,而她,尽管身上流淌着单家的血液,却也只能为成为家中的护卫。因为她不是家族选中的继承人。
单凤翩在前面行着,她在身后无声的跟着,偶尔抬起脸,看到的是他挺直的背影,无形的气势张开下,连多靠近,都是逼迫的感觉。
这就是天生的王者之气吧,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只是一个眼神就能令人臣服,无法对望。
不过,她从未嫉妒过他,他高贵的令人生不出嫉妒的心,更何况……
当脚下迈出单家的大门,单凤翩的手从一旁伸来牵住她的掌,细腻中的温暖在双手的交叠中顺着掌心润着她,“今天赶集,人很多,别丢了。”
她甜甜一笑,在家中刻意保持的矜持优雅瞬间荡然无存,迎着暖暖的阳光,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远处人头攒动,不断奔走拥挤的人险些将整条街都堵死,他们的去路不断有人堵上,激昂着。看样子想要走出去,没那么容易了。
他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将她护在了胸前,保护着他不被激涌的人群挤撞,“青天白日,不能用轻功。”
为免惊世骇俗,轻功自然是不能用的,但是单凤翩无形张开的内力,在人群中撑出一方独立的空间。
“凤翩哥哥,他们是看什么?”她踮起脚,同样好奇的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