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咬着牙,屏着一口气被周嬷嬷连拖带拽的拉到了缀锦楼,放到了里面隔间的罗汉榻上。李青面无人色的仰面躺在榻上,周嬷嬷返身回到缀锦楼门口,张望了一会儿,见四下无人,方松了口气,转身进了隔间。
周嬷嬷侧身坐在榻上,握着李青冰冷的手,担心的说道:
“郑嬷嬷说你也懂些医术,你这是生了什么病自己可知道?要吃些什么药?嬷嬷去找司官讨了来。”
李青喘息着,闭上了眼睛,这病从她两岁那年就有了,确切的说,她来到这个世间的时候就有了,这两三年没再犯过,她就大了意,至于药,李青休息了一会儿,方声音微弱的问道:
“雷公藤?”
周嬷嬷面色变了变,半晌方苦笑道:
“姑娘,这有毒,宫里是不能带进一丝一毫的。”
李青闭了闭眼睛,她这药方里,这个已经是毒性最轻的了,还有药引……药得尽快吃下,不然,她明天早上只怕起不了床!后天是千秋节,必有一番忙碌,她吃了药至少要养上一天,才能撑得下来,节后她们就可以准备启程去韩地、晋地或者奚地了。一定不能误了!在这种地方,她没有办法掌控任何事!
李青闭着眼睛,飞快的思量着,月静!月静在慈安寺!老和尚一向想得周全,一定会配好药丸让月静带在身边的,想到此,李青睁开眼睛,看着周嬷嬷,低声问道:
“嬷嬷,慈安寺离这儿远不远?”
“不远,就在边上。”
“这里的守卫多不多?守得…严不严?”
周嬷嬷怔了怔,“这里只是处离宫,现如今也只住着你们这些人,哪里有那么多的御林卫能派到这里守着?不过是应个景罢了。”
李青长长的松了口气,脸上带出些笑容来,“嬷嬷能不能想办法现在就去一趟慈安寺?”
周嬷嬷皱着眉盘算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李青拉了拉周嬷嬷,周嬷嬷俯下身子,李青轻轻的说道:
“嬷嬷去寺里,找一个从寒谷寺来的,叫月静的小师父,和她说,青青病了。今夜里必要用药的。”
周嬷嬷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李青冲她微微笑着眨眨眼睛,周嬷嬷恍然若悟,担心的问道:
“虽然守卫松懈,到底……姑娘可有把握?”
李青眼里含着笑,轻轻点点头,周嬷嬷看着她沉静深邃的眼睛,莫名的生出无数信任来,只觉得她说得必是不错的,点点头道:
“我这就去,今晚正好我当值,倒多些便利。”
李青笑容满面,微微点着头:
“嬷嬷快去,我歇会儿,自己能回去的,晚上如果有事,也许还要劳动嬷嬷呢。”
李青咬着牙,慢慢回到房里,看见孟水佩正坐在床上发着呆,手里下意识的一下一下猛揪着帕子,听到动静,“呼”的一下站了起来,李青强提着一口气,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孟水佩猛的堆出满脸笑容,又仓惶收了回去,满眼警惕、恐惧和惶惑,看着李青,努力着想再挤出些笑容来,嘴唇不停的抖动着,却没能说出话来,李青慢慢坐到床上,冷冷盯着孟水佩那张变幻不定的脸,知道自己猜对了,谷红琴不是自己跌出来的,而是被她最信任的所谓“朋友”推出来的。李青厌恶的闭上眼睛,不愿意再看她,回头放下帐子,躺到了床上。
李青只觉得脑子里一阵阵发昏,强行静下心神,调整着呼吸,小腹处的阴寒一点点往外散发着,李青知道自己这一路走回来已是耗尽了精力,在吃到药之前,她连坐起来的力气都不会有,慢慢的,心神渐渐平了些,呼吸也平稳下来,李青疲惫的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昏睡了过去。
有人轻轻的推着她,是周嬷嬷,见她睁开眼睛,周嬷嬷伏下身贴着她的耳朵悄悄的说道:
“月静师父让你放心。”
李青脸上露出丝笑容,转过头,看着妆奁匣子,轻轻的说道:
“嬷嬷,你打开那匣子,里面有个青花瓷的瓶子。”
周嬷嬷取出瓶子,李青示意她取下棉纸卷成的塞子,“这塞子里裹着四粒小药丸子,嬷嬷都放到那茶水里去!”
周嬷嬷满脸惊讶,眼里露出迟疑来,李青微微闭了闭眼睛,用低得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这是迷药,不过让人昏睡一夜,伤不了人的。”
周嬷嬷起身把药放进了暖窠中的茶壶里,李青暗暗松了口气,周嬷嬷坐回床边,李青拉了拉她的手,“多谢嬷嬷,夜里不会有事的,嬷嬷安心休息就是。”
周嬷嬷点点头,起身出了门。
半夜,李青被人轻轻推醒,月静一身黑色夜行衣,伏在她旁边,见她睁开眼睛,忙上前扶着她半坐起来,月静的师父广元蹲在李青床前,微微露出点头,正从怀里取出个扁长的匣子,打开来,取出只小小的瓷盅,放在妆台上,又从匣子里取出粒青色的药丸,放入盅里,反手滑出把匕首,划开手腕,让血流进瓷盅,李青皱着眉头,看着浸了血的药丸飞快的释放出无数极细小的泡泡,融化开来。这药要用童男子的血做药引,她的病、这幅药和这药引也是她对这个世界不能理解的地方之一,这病中的古怪、这个上古的方子,蕴含着太多她无法理解的东西。
血流了差不多一盅,广元裹了伤口,端起来递给月静,月静接过来送到李青嘴边,李青强忍着恶心,一口气喝下。
月静抱着李青,缓缓运气帮她揉着腹部,有一盅茶的功夫,李青觉得小腹处涌起股温暖的气息,知道自己已经无碍了,轻轻按按月静的手示意好了。月静轻轻的舒了口气,李青眼光闪了闪,拉了拉月静,俯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话,月静眼中闪出丝兴奋的光芒来,忙点点头,一边示意广元先走,一边小心的走向孟水佩,孟水佩睡觉前有喝杯茶的习惯,现在这习惯让她沉沉的晕睡着。
月静看了看晕迷中的孟水佩,取出根银针来,飞快的扎入她面部的穴道中又拔了出来,孟水佩醒了过来,看着床前的黑影,惊恐万分,那黑影直直的立着,突然飘向床尾,转了个圈又极快的飘到妆台旁,孟水佩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想躲却无法移动哪怕一根小手指,想闭上眼睛又不敢闭上,极度惊恐之下,晕了过去。
月静看她晕过去了,跳了回去,冲李青示意了下,李青笑咪咪的挥手让她赶紧离开。
第二天一早,李青慢慢起了床,吃了早饭,孟水佩眼窝发青,脸色青白,紧紧的跟在李青后面,一步不敢落下,李青看着她发青的眼窝,认真的问道:
“孟姐姐是不是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你眼睛青得好吓人!以前我们府里有个婆子撞了邪,就象你这个样子!”
孟水佩打了个寒噤,双手止不住的发起抖来,李青眯着眼睛,看着她的双手,孟水佩倒退两步,瘫坐在床上,半晌方强压着心神,露出哭一般的笑容,“哪…哪有…那个婆子后来…后来怎么样了?”
李青眯着眼睛,仿佛没注意到她的反常,若无其事的说道:
“那个婆子欠了恶鬼的帐,后来还了。”
孟水佩下意识的摸了摸了怀里,李青举起握在手中的杯子,慢慢喝了口水,嘴角露出丝冷笑来。
第二十一章 欠债还钱午后,阳光正是灿烂的时候,孟水佩偷偷溜出院子,李青遥遥的盯着她,只见她出了院门,往书阁方向走了一会儿,停了下来,仿佛有些胆怯的踌躇了一会儿,转身又往湖边走去。
快到湖边亭子的时候,孟水佩又踌躇了起来,半晌才绕过亭子,来到一处没有遮拦的花丛旁,蹲了下去,李青也不靠近,只远远盯着,足足有一盅茶的功夫,孟水佩才站起来,警惕的四下张望了片刻,方才脚步轻快的往院子方向跑去。
目送着她跑得远了,李青快步走到那丛花旁,仔细的查看着,花根边上明显被翻动过,李青从旁边拣了根树枝挖开来,很快就挖出条银红的手帕子来,李青扔了树枝,用手拣起帕子,抖了抖,仔细的看去,手帕子上绣着富贵花开,角上用细细的银色丝线绣着个“琴”字,这是谷红琴的帕子,看来谷红琴的死是和这个帕子有关了。
李青把手帕子塞进怀里,用脚把那堆土堆回原样,悄悄的回去院子了。
千秋节那天一早,嬷嬷们就看着大家开始梳理更衣,申正时分,李青和孟水佩、杨玉珠、王淑芬、刘秀玉等人就到了春和殿。
春和殿后配房,李青正跟在当值的宫女后面,忙得额角冒汗,王嬷嬷进来,叫了李青往外走去,李青心中微微一突,滞了一滞,眼角余光里悄悄瞄了瞄孟水佩,果然看见她正紧张的盯着王嬷嬷,又盯向自己,李青忙低下头,理了理衣服,跟在王嬷嬷后面走了出来。
王嬷嬷带着李青,出了后配房,转进偏殿,绕过一架紫檀木大理石山水屏风,屏风后面的竹榻上,二皇子正坐在榻上低头喝茶,旁边只有一个中年太监微微躬身侍立着。旁边的正殿内丝竹轻响,笑语声声,宴会正是热闹时候。
王嬷嬷带着李青上前磕了头,二皇子手中的杯子往下垂了垂,中年太监忙上前接过杯子,二皇子脸色有些微红,李青远远就闻到了浓浓的酒气,心中暗暗叫苦,王嬷嬷堆着满脸的笑:
“回二爷,人带来了。”
二皇子挥挥手,王嬷嬷又磕了个头,起来小心的退了出去。
二皇子打量着伏在地上的李青,一个瘦弱的小丫头,皱皱眉头,声音冷淡的说道:
“把头抬起来。”
李青抬起头,眼帘低垂,仿佛不敢抬眼去看,二皇子上身微微前倾,仔细的看了看,五官生得只算过得去,这脸色也太差了些,白得毫无生气,皮肤也粗了些,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半天方开口道:
“听说你和沈家大小姐、芳菲还有宁和郡主都是闺中密友,自小身子骨又弱,沈大人托了我照顾你一二,芳菲也曾托付过我,想让你随了宁和郡主去奚地,看来你这身子是弱了些,不宜长途跋涉,还是留在我府里吧,沈大小姐往后也能照顾你一二。”
李青心中叫苦不迭,面上只不敢显露出来,知道自己的声音过于甜糯妩媚了些,更不敢开口,只好俯下身去磕头,眼光却尽可能的四处看去,正看到了后边屏风下露出的一只粉绿鞋子,她们今天的鞋子,就是这样的粉绿宫鞋!李青心中暗暗祈求:“佛祖保佑,那一定要是孟水佩的鞋子!”
二皇子酒有些涌上来,扶着开始发晕的头说道:
“明日拣选,让王嬷嬷给你告个病,先送你到安乐堂,我让人在那儿等着接你。”
说完挥了挥手,示意李青下去,李青又磕了个头,站起来,垂着头,眼睛盯着二皇子和中年太监的脚,倒退着向外走去,快到屏风前时,中年太监给二皇子脱完鞋子,直起了身子,李青抬起头,正看到中年太监弯腰扶着二皇子躺下,两人都是看不到这边的时候,忙飞快的从怀中取出那方银红的帕子,用力向屏风后扔去。
屏风后的鞋子不见了,几乎是同时,屏风后面响起一声恐惧异常的尖叫声,穿过屏风、穿过墙壁,传到了偏殿和正殿所有人的耳朵里。
李青转过身,露出满脸恐惧,二皇子光着脚从塌上跳了下来,正殿方向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仿佛有无数的人涌了过来。
孟水佩恐惧得脸都变了形,浑身抖如筛糠,眼睛盯着地上的银红帕子,双手抱着头,不停的尖叫着,状若疯癫。
皇后、皇贵妃、淑贵妃,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还有恭贺皇后千秋节的使臣们都涌了过来,看着偏殿里疯子一样尖叫着的孟水佩,恐惧得瑟瑟发抖的李青,和光着脚的二皇子。皇后脸色铁青,皇贵妃眼珠不停的转动着,在三个人身上看来看去,大皇子盯着二皇子光着的脚,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来,三皇子阴郁的盯着二皇子,四皇子看着发疯般不停尖叫着的孟水佩,满脸兴奋。杨元峰盯着李青,嘴抿得紧紧的,面色极为难看。
“堵了这贱婢的嘴!问问她,鬼叫什么?”
皇后厉声吩咐道,孟水佩听到个“鬼”字,颤抖着指着地上银红帕子尖叫着喊道:
“鬼!鬼!有鬼!有……”
旁边太监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反扭着手臂,摁倒在地,大皇子上前拣起帕子,抖开来,孟水佩看见大皇子,恐惧得眼珠仿佛暴出了眼眶,一下子挣脱了太监,尖叫着转身往外跑。几个太监急忙上前扑倒她,紧紧捂着她的嘴,孟水佩脸扭曲得仿佛地狱里的恶魔,拼命挣扎着却动弹不得。
皇后双手颤抖着指着孟水佩,一叠连声的喊道:
“打死!打死!把这贱婢立即打死了!”
皇贵妃见她看见大皇子更加恐惧的样子,面色沉了下来,看了看木然没有知觉,只顾翻来覆去看帕子的大皇子,眼中露出份恨铁不成钢来,狠狠的剜了大皇子一眼,忙附合道:
“没听到娘娘的吩咐?这种没规矩的贱婢,还不赶紧勒死算了!”
旁边的太监急急的抽出根白绫子来,娴熟的绕在孟水佩脖子上,用膝盖顶住孟水佩的后背,用力一拉,孟水佩的头就古怪的扭在了肩上。另一个太监抖开块白绫,飞快的裹了孟水佩,拖了下去。
二皇子眼光冷冷的看着周围的人,中年太监跪在地上,给他穿上了鞋子。三皇子回头看了眼面色阴沉的杨元峰,又看了看李青,垂下眼帘,手里的扇子轻轻打开又合上,四皇子看够了热闹,走到三皇子身边,三皇子看看他,眼风又扫向二皇子和站着的李青,四皇子眼珠微转,看着二皇子笑着开口道:
“这是闹得哪一出?二皇兄好象有点醉了。”
皇贵妃瞄了瞄皇后和淑贵妃,大皇子闻言,丢了银红帕子,从怀里掏出条淡灰的帕子擦了手,扔给后面侍候的太监,仿佛没看到皇后铁青的脸和皇贵妃警告的眼神,哈哈笑着说:
“二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三皇子眯着眼睛笑起来,皇后眼神严厉的看向大皇子,大皇子满不在乎的看着她,继续说道:
“就是动静大了些!哈哈。”
“璋儿,你灌饱了酒胡说八道呢!还不快闭嘴!”
皇贵妃呵斥道,大皇子身子缩了缩,下意识的往后站了站,四皇子转过头,打量着低垂着头的李青:
“这不是给韩地和奚地准备的女官吗?!二哥……啊……哈…哈……”
三皇子眼里闪过丝笑意,板着脸制止道:
“四弟难道也喝多了酒?二哥岂是那样的?”
边说边回身对韩地使臣杨元峰说:
“杨大人,我这四弟随意惯了,爱开玩笑,你不要当真才是,明日的拣选,必是齐全的。”
边说边转过脸来,含笑盯着二皇子说道:
“二哥,你说是不是?”
二皇子依旧板着脸,眼神冰冷的看着三皇子道:
“那是当然。”
晚上回了院子,王嬷嬷已带着人将各房抄检了一遍,并没有查出什么违禁的东西来,只沉着脸说乙房不宜居住,让李青搬到了正中间的屋子,和值夜的嬷嬷一起住了。
第二天巳正时分,三皇子、四皇子陪着韩地的使臣杨元峰到了离宫,三十四名女孩子依次站好,上前报了名,杨元峰挑了十名女官,李青也在其中。礼部的堂官忙将杨元峰挑出的十名女官写成册子,一份交给杨元峰,一份留在了礼部备案。
紧接着,大皇子陪着奚地的使臣金文远也挑了十名女官出来,大皇子声称要为宁和郡主也拣选几名女官,又挑了四名女官去,剩下的十名女官就是要送往晋地的了。
李青微微松了口气,悄悄托了周嬷嬷把消息递到了外面,回到房里,只安心等着出发的日子。
出发的日子听说定在了十月二十六,是个宜于出行的好日子,杨玉珠、王淑芬、孙贞秀、刘秀玉也都被挑到了韩地,几个人闲话间,情绪很是低落,说起韩地的冰天雪地来,惆怅而畏惧,李青也是个怕冷的,不过想想,她并没打算到韩地去,也不大担心这个了,只暗暗猜想着路线,在心里仔细的计算着行程。
拣选第二天天刚有些黑,王嬷嬷叫了李青出来,带着些笑容道:
“沈大小姐想见见你。”
李青有些惊讶,踌躇了片刻,笑着道:
“姑姑请带路吧。”
王嬷嬷满脸笑意,点点头,带着李青往外走去。
第二十二章 沈大小姐的探访穿过花园,一路往前院走去,穿过月洞门,来到离宫官房,李青看到沈青叶贴身侍候的大丫头翠菊正等在门口,翠菊看到李青过来,矜持冲她点点头,掀起帘子,示意李青进去,李青谦卑的曲膝谢了,跨了进去。
沈青叶一个人坐在右边的扶手椅上,看到李青进来,并不起身,只微笑着示意李青坐下,从李青入官那天起,她和她的位置已经是天渊之别,李青并不在意,笑着曲膝福了一福,在左边的椅上坐下来,沈青叶眼光微转,上下打量着李青,那张嫩得能滴出水来的脸哪去了?现在这张脸,再垂下眼帘,真是太过寻常。轻轻叹了口气道:
“怪不得二皇子不放在心上,你这是怎么啦?是不是生了病?脸色怎么如此……”
李青笑起来,眼睛亮亮的看着沈青叶道:
“姐姐不用担心,我自小身子就弱,生活不适自然先是脸色不好,只是不好看而已,倒没别的妨碍。”
沈青叶脸色古怪的看着她,只是不好看而已?她真是要打算隐入民间?半天方说道:
“今天我去看小九了,听她说你想去奚地?”
“奚地、韩地、晋地本也无所谓,我只是怕冷,想着要是能不去韩地最好。不过,现如今,去韩地也很好。”
李青一边说着,一边悠悠然的看着沈青叶,沈大小姐深夜来此,决不是来嘘寒问暖,关心她想去哪里的,她不说,自己就陪着她说说闲话好了,沈青叶眼光深沉的看着李青,沉默了半晌,慢慢开口问道:
“青青也不问问我来找你做什么?”
李青微微歪着头,嘴角挂着笑问道:
“姐姐来找我做什么?”
沈青叶叹了口气,笑着说道:
“青青的聪明和见识,我一向极为佩服,只是这豁达淡漠得也太过了些,人生于世,就算不想争,也要不得不争。”
李青微微笑着,眼光温柔平和的看着沈青叶,她说得对,这些天,她被携裹在是非中,也已经不得不争过了,可她沈青叶却不是不得不争,她的志向过于远大了。沈青叶看着她静谧幽深的眼眸,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我本来以为我们姐妹以后可以长久的在一处,二皇子是很好的选择。”
李青收了笑,确实是很好的选择!是你的,不是我的。眼光微微有些清冷起来,“姐姐希望我做什么?只管吩咐青青,青青能做到的,必定尽了全力,我们姐妹的情份,不必因了二皇子。”
沈青叶窒了一窒,脸上闪过些尴尬,随即平静了下来,直接开口说道:
“青青能不能捎个话给广慈大师,二皇子想跟着他学学佛法。”
李青嘴角翘起,果然是这样!她选了二皇子,现在开始为他坐上那把椅子谋划了。只是这话却捎不得,如果知道了她可以左右寒谷寺、左右广慈大师,沈青叶绝不会让她踏出这京城一步!只能是有那么一点点影响,让她多看两眼,却还不至于放在眼里,对她才更有利些。想到此,李青笑着说道:
“寒谷寺虽方外之处,毕竟也是红尘世俗之中,更是在落雁山下,姐姐眼光见识非常人可及,何不找广慈大师聊聊?至于我,自然是希望姐姐心想事成。总比别人强些。”
沈青叶没有言语,只目光复杂的看着李青,李青垂着头想了一会儿,方抬头道:
“姐姐以后前程无量,清波也是个可怜之人,希望姐姐以后怜她远离家国,无人可靠,照顾她一二,小九一向单纯,二皇子虽疼爱她,毕竟是男人,平日里姐姐多教导爱护些。”
说着,站了起来,曲膝深深福了一福,沈青叶忙站起来,扶了她,郑重答道:
“青青放心。”
微微顿了顿,“青青,那韩平王诡计多端,为人阴险,你…要小心。”
李青低着头,心思飞快的转着,沈青叶知她甚深,这样说,是担心什么?她是不是也不希望她去了那平阳城的王府中?李青抬起头,眼神清明的看着沈青叶说道:
“姐姐,我怕冷,不会去韩地的。姐姐以后听到什么不好的信儿,多劝劝小九,我不会有事的。”
沈青叶眼睛亮了亮,果然是有打算的,嗯,只要不进了平阳王府就好,皱着眉头道:
“青青,你这是何苦?!”
“姐姐,人各有志。我不想隐瞒姐姐,还请姐姐成全。”
沈青叶点点头,李青退后半步,郑重的曲膝福了一福,沈青叶摆摆手,示意她坐下,想想前几天闹出的大事,嘴角闪过丝冷笑,歪着头看着李青道:
“外头还有件笑话呢,说起来和青青也有关。”
李青有些惊奇,和她有关,啊,李敏华应该就是前几天出嫁的,难道闹出什么事了?李青皱着眉头:
“和我有关?什么笑话?”
沈青叶想着那天新房中,一片红色中那张青春艳丽的脸,那些胡言乱语,笑着道:
“你那个妹妹,十月初十的好日子,竟然在新房中闹了起来,定要让替福康郡王拜堂的四公子做她的夫君,福康郡王当场就晕厥了过去,隔天就没了,王妃气个仰倒,又心伤福康郡王,至今还病着,你父亲和母亲当天晚上,就跪到王府请罪去了,昨儿听我父亲说,王府已经递了折子,给你那个妹妹请了封号叫贞郡王妃,王妃铁了心,定要她替福康郡王守一辈子墓道。你母亲听到信儿,就晕了过去,你父亲今天已经上了谢恩折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