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岚妮不可思议地拧着两条眉毛尖声地问:“你要去找尹嘉华吗?你真是无可救药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是不肯死心吗?做女人不可以这么坏这么下|贱的好吗!你怎么可以……”
关晓实在不想听她罗嗦,她厉声打断陈岚妮:“我只问你,他的停车场在哪一区!”她看着陈岚妮的眼睛,忽然恶从心头生,“你不是说你丈夫因为我停了你所有的卡?你不想你丈夫因为我最终和你离婚吧!”虽然不知道陈岚妮和她丈夫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眼下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豁出去一搏。
陈岚妮眼底神色果然起了变化,她被关晓说中了心事,“你敢!你这个贱女人,你要是敢破坏我和我老公,我叫你好看!”她毫无底气地叫嚣着。
她一向外强中干,没事时怎么放狠话都会,可一旦遇到茬口上,人家稍微硬实一下,她立刻就会软下去,典型的欺软怕硬。没来见关晓时,她在张露那里拍着胸脯把话说得满满的,见到关晓以后她又觉得对方很好欺负,也是什么话难听说什么。
可眼下关晓忽然厉害起来,她就开始变得招架不住了。
关晓狠狠地盯着陈岚妮的眼睛,冷冷说:“你如果再不说,我就一定敢!”
陈岚妮一下被她凌厉得几乎有些决绝的气势吓到,犹豫之中,她忽然想起张露曾经告诉过她停车场的位置,就脱口说了出来,“大、大厦B座的地下停车场,东北口是尹嘉华的专用进出口……”
关晓再也不看她一眼,捏紧支票站起来,转身冲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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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好聚好散
尹嘉华感到惶恐。从那天开始,他就再也联系不上关晓。打那个私密号码,只有不断重复的机器女声告诉他对方已关机。
每每回想她满脸泪水对自己说,她将令他如愿,她将不再出现在他面前,他就忍不住发慌,六年前她不辞而别时,那种心如刀割的感觉再一次出现了。
他变得坐立不宁寝食难安。
她那么殷切地想要约自己谈一谈,仿佛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究竟是什么事呢?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把日子定得往前一些,为什么非要故意拖着她,假如他们第二天就见了面,这中间的烂七八糟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那么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音讯全无,消失得连一丝痕迹也不肯留。
她曾经的样子,开始像电影画面一样,一帧一帧的从他眼前浮过。
第一次见到她,她是个有钱人,他只是小混混。她见到他时眼底像有光茫一闪。她那对他外貌毫不掩饰的赞叹,让他的心得到莫大满足。她弯着眼睛笑眯眯地看他,故意逗他,变着法的想看他脸红。那时候他是多么青涩,她随便笑一笑挑一挑眉梢,他都会忍不住面红耳赤。她嘴角那一对小梨涡最是叫他着迷,他每每看着它们就会忍不住浑身发热。
后来她总是找他,撩弄他,让他几乎要想入非非了。再后来他发现,她其实并不快乐,那些狂浪肆意的背后,是一个含着眼泪强颜欢笑的伤心人。
他开始有了心疼的感觉。
往后的日子,他们相爱了。
他觉得自己的世界每一天都有彩虹在绽放。
可是就在他沉沦深陷的时候,她却转身就走,只留给他一个无法承受的疼痛疮疤。
他终于知道,她的那些伤心与另外一个男人有关。而原来每一天都看到彩虹并不是件好事情,因为那意味着每天都下过了雨。
他捧着一颗**的心,一个人咬着牙,默默挨着所有的疼与痛。一挨就是六年。
六年后,她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就像六年前离开时一样的突兀,叫人来不及反应,猝不及防得让人恼怒。
她怎么可以这样呢?说走就走,说来又来,总是在掀起他心底藏匿已久的惊涛骇浪后,再悄然决绝地消失不见。
她怎么可以这样!
尹嘉华觉得胸口憋得快要窒息,心像被什么人的手一团一团地用力攥着,一波又一波痉挛的痛从心口漫向全身。
他紧紧握着拳头,俯在桌子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眼里又热又辣,像有东西要奔涌而出。
他终于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否认:那女人是那样深的嵌入到他的生命里,他爱她,他恨她;不论如何,他这辈子都再无法忘掉她。
隔天尹嘉华找到张露,开门见山和她谈分手。
张露定定地望着他,久久说不出话,眼底涌出哀伤神色。
又是那副柔弱的、仓皇的、泫然欲泣的样子……
这一次尹嘉华告诉自己不许再为她这副模样而心软。他别开了眼神。
张露咬着牙根,心里腾起一股恨。
以往她这样时,他对她总还是会存一些怜惜的,如今却连看也不再看一眼。
她扬起下巴,使劲扯动嘴角,命令自己笑:“为什么?”
尹嘉华拿出那张支票递给她。
张露颤抖地接过支票,她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是那么的脆弱和委屈,太过惹人怜惜,“我错了吗嘉华?是我错了吗?你无法面对她,于是我想办法替你去面对她,这样做有错吗?”她走近他身边,想拉住他衣袖,却被躲开。
她落下泪来,仿佛知道事情已无转圜余地。
“好吧,嘉华,你是一心想和我分手的,我知道你决定了的事是无法改变的,我答应你,我们分手!可是嘉华,外婆那里怎么办?她现在受不得刺激的!”
尹嘉华甚至连丝犹豫也没有施舍给她,立刻说:“这个你不用担心,外婆那里我会想办法和她解释清楚的。”
他说完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张露望着他的背影,刚刚脸上那些悲伤仓皇与无助全都不见了,转而换上的是冷冷的、嘲讽的笑。
她用手指夹着那张支票送到眼前,看了看,慢慢地牵动了嘴角。
从准备给那女人支票开始,她就决定不再坐以待毙,她要开始主动出击。
以前她是太在乎尹嘉华了,事事迁就他讨好他,可是那样顺从珍视的结果是什么?还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轻|贱。
她何时受过别人这样的对待?从来她想要的,就没有征服不了的。既然他看不到她的好,那她干脆就对他坏。既然她的恭顺依从他不领情,那她就逼他到墙角去气去恨去发怒好了!
他说他会跟外婆解释。她真是好奇,他会怎样去和那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太太“解释”?老太太那么中意自己,岂是他一个简单“解释”就可以交代的。
她坚信他打错了算盘,事情最终只会按照她设计好的路线发展下去。
那老太太由始至终,都是她手里最有力的底牌。
尹嘉华苦想了大半宿该怎样对外婆“解释”和张露分手这件事,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外婆老虽老、病虽病,心里却明镜一样,什么都看得明白想得通透。无论编瞎话骗还是说好话哄,对外婆来说都是没用的。想来想去,他觉得也只好实话实说,告诉外婆自己不爱张露,如果非要他娶她,他以后不会快乐。他想外婆那么疼自己,必定是见不得自己不快乐的,所以这样也许可以说服她不再对自己逼婚。
做出决定后,他昏昏沉沉地睡了会,天一亮就爬起来赶去医院。
结果刚踏进病房一步,还来不及看清里面情形,他便险些被凌空飞来的一个杯子砸中。
还好他闪得快,那杯子撞到墙上后碎裂着跌在地上。
他抬眼,看到外婆正靠坐在病床上,喘着粗气怒瞪着他。
他喊了声外婆,企图往病床前靠近,老太太却不许他往身边走。她随手抓着身边能抓到的一切物品,不遗余力地往他身上丢着。
他吓坏了,他怕外婆激动之余会再次昏厥,连躲都不敢,迎着那些东西走近病床。
他忍着疼轻声地问外婆怎么了。
外婆气得急喘起来:“你、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小嘉啊小嘉,我、我养你这么大,在、在你心里却比不上一个狐狸精!你为了她,连我也不顾,竟、竟然要和露露分手!你、你是想气死我!”外婆说到伤心处,几乎快要嚎啕,两只手捶着胸口,老泪纵横在皱纹密布的干枯脸上。
尹嘉华心如刀割。
他实在想不通,外婆为什么会那样讨厌关晓。他拼力安抚外婆,却无济于事。
外婆自顾自地悲天跄地着:“露、露露那么好的孩子!外婆舍不得她啊!她一大早来看我,告诉我,以、以后不能再来照顾我了,她一直、一直为你说着好话,就怕我会责怪你!那么好的孩子,是、是我没福气疼她!”外婆呜咽地哭诉,颤着双手扯住尹嘉华衣袖,眼底现着血丝,声声泣血地问他:“你、你这孩子,为了那个狐狸精,你、你难道是瞎了眼吗?”
问完这句,外婆终于激动过度,休克过去。
尹嘉华慌忙去按警铃,大声喊着医生,心底蔓延开无限恐惧。
一大群医生护士急急跑来,他们面带责怪,斥责尹嘉华:“怎么又惹她生气?你是怎么照看老人的?”他们把他推出病房,对病人施行急救。
尹嘉华满心又是担忧又是悲痛,焦灼不已。
他一拳砸在墙上。
为什么,这些病不是生在他的身上?
这一刻,他真希望自己可以代替外婆生病,最好病得一命呜呼,从此从这纷乱如麻的生活中得到解脱。
外婆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可她自醒后便一直不肯见尹嘉华。
尹嘉华懊恼得几乎疯掉,却无计可施。
两天后张露来找他。她来时天正下着雨,她撑着伞等在停车场出口,想要见他。他没有理她,也没有给她好脸色,坐着车扬长而去。
他对她是心存怨恨的。如果不是她跑去医院,外婆不会被刺激得再次晕厥。
又过了两天,杨辉告诉他,两天前他走后,张露一直站在雨里,痴了一般一动不动,整整两个小时。
于是毫无意外的,她被淋病了。
而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头儿,张露小姐她……想让你听下她的电话。”杨辉一边说一边战战兢兢递着自己的手机。
尹嘉华犹豫一下,终是接了过来。
他沉默着,话筒那边传来咳嗽声。
“嘉华,”对方的声音沙哑又柔弱,任何人听了都会心生怜惜,“你听我说,真的不是我故意跑去和外婆多嘴的!那天早上,是外婆打电话给我,说想喝我煲的汤了,我就煲好给她送过去。外婆又说第二天还想喝,我告诉她我以后会比较忙不能再煲汤给她喝了,外婆就一直追问我忙什么,我是实在招架不住才告诉她我们分手了的!嘉华,你相信我,我没有故意使坏,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话筒里传来她的抽泣声。
尹嘉华闭上眼睛用力捏着额角,心又开始有些发软起来。
“这些都不重要了,你好好养病吧。”
张露的抽泣声中透出了哀求:“嘉华,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求你答应我一件事!请让我为你做一顿饭好吗?算是我们的散伙饭,也算是我们……好过一场,好聚好散!”
她哭得实在可怜,要求听起来也不算过分,尹嘉华按着额角不停迸跳的神经,沉沉地叹出口气:“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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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让你太太亲自来找我
三天后,张露病好。她恳请尹嘉华同意把他们的散伙饭安排在她新置的一处公寓里,那里没人打扰。尹嘉华答应了她。
晚上,准备好晚餐后,张露把自己打扮得格外明艳动人——从前就算出席再盛大的活动,她的衣衫妆容也不会比眼下来得更花心思。
她坐在尹嘉华对面,拿起精心挑选的红酒,拔下酒塞,“嘉华,我是第一次做饭,卖相也许还说得过去,但味道我拿不准是不是合你的口味,如果不好吃,也请你不要嫌弃,好吗?”她楚楚动人的诉说着,娇媚婉转的样子美丽极了,她站起来给尹嘉华倒酒,“这是我读书时在国外的拍卖会上花了大价钱拍到的红酒,限量版,全球也没有几瓶,本来我是想送给自己当嫁妆的……不过不要紧,现在喝掉对我来说,意义是一样的!”
尹嘉华微微蹙着眉心,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嘉华,我从来没有跟你畅饮过,这是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今晚我很想喝醉,请你不要拒绝我,好吗?”
她眼底汪着泪,举起酒杯对着尹嘉华。
尹嘉华看着她,半晌端起酒杯,和她碰了碰,一饮而尽。
张露笑起来,泪水一下滑落。笑与泪之间,成就了她绝艳夺目的美丽。
尹嘉华叹口气。她其实真的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任哪个男人都会为她的容貌而发出赞叹。
只是这和爱情不一样。她的美丽,他能够欣赏,却无法动心。
张露一杯接一杯给他和自己倒着酒。她不断说着祝福他们各自未来的话,他一直默默无言地听。酒下去得很快。
喝着喝着,他看着她明媚的脸庞,觉得自己渐渐有点热。再喝两杯,头也开始昏沉起来。
他有些疑惑。这几年他的酒量早已被一杯杯烈酒磨练出来,今晚不过喝了些红酒,他不该这样燥的。
然而来不及再想什么,他很快醉倒了。意识全无前,他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关晓。她对他笑着,笑得那么美,看得他心旌神摇。她笑着伸出手召唤他,他毫不迟疑地迎了上去。
第二天他是在床上醒来的。还有张露,他们的身体缠在一起。
看样子她早就醒了,他睁开眼时,她正张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脑子短路了两秒钟后,他掀起被子看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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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我知道你爱干净,你睡下后,我已经用毛巾为你清理过了!”
他闭闭眼睛,明白过一些事情,再睁开时,眼底冷冷的,“我们都已经决定分手了,还有必要这样做吗?”
张露眼底浮起泪雾,“嘉华,求你不要怪我,我只想在我们分手前,再留下一次回忆!”
尹嘉华收回眼神,不再看她如何流泪。他掀起被子,穿好衣服一言不发地离开。
张露听着“砰”一声响,看着阖上的房门,抬起手缓缓拭掉脸上的泪水。
从来她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从来都是。
尹嘉华觉得自己从没有这样挫败过。外婆躺在医院里不肯见他,关晓一直没有任何音讯,他的生活因为这两个女人整日无法安心。
医院那边还好些,医生告诉他,外婆虽然情绪不佳,但病情还算稳定。最令他寝食难安的是关晓。
他不断地打听着,可是那女人从那天开始,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不久他听人说孟东飞负债累累的公司又出现了致命的经济危机,就快彻底破产。孟东飞已经急得没头苍蝇一样,到处在求爷爷告奶奶找投资人。
他听到这件事后,立刻叫杨辉放出有意收购这间公司的消息。
几天后的一次宴会,他看到了孟东飞。虽然穿着名牌西装,可是那衣服一看就是穿旧了的,牌子再硬也掩不住时过境迁的落魄苍凉。
他坐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着。他看到孟东飞像被打散了蜂巢无家可归的黄蜂一样,团团乱转,嗡嗡叫唤,看到一个有钱的老板,就拼命往人家跟前凑着,脸上极尽所能地挤着谄媚的笑,企图说动对方投资他濒临破产的公司。
可是没有人理他,甚至有几个人连点情面也没给他留,嗤笑一声就走开了。
孟东飞越来越像一只蒙难的落水狗。
好戏看得差不多时,尹嘉华从角落里踱了出来,慢慢走到孟东飞身边。
他欣赏着孟东飞的窘态,牵动嘴角慢声慢气地问:“孟先生看起来是遇到了麻烦?”
孟东飞抬头看他,虽然刚刚三十出头,眼底却已经开始混浊。
“是你!”他一下激动起来,放下酒杯,扑上来扯住尹嘉华的手臂。
尹嘉华皱着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抬起胳膊隔开孟东飞的手。
“怎么,孟先生认得我?”
孟东飞急切地点头,“当然认得!你是嘉华科技的老板嘛!全城能有几个人不认识你?”
尹嘉华闻声扯动嘴角,嘲讽地笑起来。
这个男人直到现在也没能认出,他就是当年那个小白脸。是该感叹时光太会改变一个人,还是该嘲笑孟东飞脑满肠肥的愚蠢。
“尹总,”孟东飞谄笑着,想过来拉尹嘉华的手,却被对方再一次抬手躲开,“我正苦于没法子见到您呢,想不到您就自己出现在我面前了!”
尹嘉华笑容变得更加讥诮。六年前那个甩了关晓一巴掌又对自己破口大骂的男人,何等的趾高气昂,而此刻他再与自己说话时,竟恨不得匍匐在地上才好。
“我听说您想要收购我的公司,我求求您,不要这样做!这间公司是我一辈子的心血,被人收购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尹总我的公司其实很有潜力的,您想要收购它就说明您也看好了这一点是不是?您其实可以帮我投资一笔钱,我保证不出三个月我的公司就会帮您把钱都赚回来并且赚得更多!如果您还不放心,等过了新年我就能拿到一笔钱,到时候我一定把这笔钱都给您,抵消一些您的投资款……”
孟东飞喋喋不休地说着,尹嘉华实在听得心烦,出声打断他:“不好意思,我只对收购感兴趣。”他毋庸置疑地说着。
孟东飞的神情变得抽搐扭曲起来。
尹嘉华看着他,忽然心中一动,问了句:“你太太在身边吗?”
孟东飞怔了怔,“不,我没带她来宴会,我让她呆在家里!”
尹嘉华的心跳一下变得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