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狂奔而出。

接着门内就传来一声咆哮,“滚。”

梅饭吐吐舌头,跑的越发快了。

李悦跟着她跑出一段,好奇的问,“什么事你不会说出去?”

“没什么。”梅饭嬉嘻一笑。风和蝶兰那点私事,她总不能当大喇叭广播出去吧。

两人穿过花圃,远远看到蔷薇宫的大门,都不觉心中一振。

只要跨出这个门,他们以后跟蔷薇宫再无瓜葛。

“真好。”梅饭轻喃一声。

能出蔷薇宫真的很好,只可惜没见霄最后一面,让她多少有点遗憾。

这么想着,心中不由自问:霄,你在哪儿呢?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连出现都不愿呢?

对于这个问题,不仅她想问,某个人也很好奇。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凰腾殿上一左一右,正立着两个人影。一样的风姿卓越,一样的器宇不凡,飘飘白衣飞舞着,发出猎猎声响。

这里原本只站着一人的,安安静静的立在檐瓦上不发一语。不过在另一个来了后,气氛瞬间变得紧张无比。

“既然这么想见,何不干脆下去送行?”班微笑着问。

“现在缥家的宗主还是我在做,什么时候允许你放肆了?”霄冷声道。

班不由嗤笑起来,“本宫已经放肆了许多年,还在乎多这一次吗?”。他自认是宗主,他可没把他当宗主呢。

“你既然不愿去送行,那我代你去送…?”

班虽是问话,却并不想等回答,话未说完,人已跃下殿顶,往大门而去。

霄想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看着你飘飘的身影,不由心中微叹,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班的性格,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考虑别人的想法。

人要倒霉时,总是看见不想看的。在梅饭怀揣着兴奋,迈出大门第一步时,突然一个白色人影从天而降。

“饭饭,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班笑着移动左脚,正正好挡在门上。

梅饭懊恼,差一步,就差一步,她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你想干什么?”她冷声问。

“当然是来给你送行。”班笑。

“不必。”梅饭冷嗤。他们何时变得这么熟络了?

看着她满是晦气的脸,班笑得越发灿烂,“好吧,本宫来只是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班轻启薄唇,放出几个出人意料的词,“男人不是可靠的东西。”

“是在说你吗?”。梅饭瘪嘴。天底下最不可靠的莫过于他。

“我不是人。”班破天荒没表现出怒意,只是望着她笑得颇有深意。

他是不是人与她何干?

梅饭连嗤三声,绕着他的身子而过。

班没有阻拦,看着她如耗子似地钻出,嘴角不由慢慢翘起。很有意思的丫头,倒让他兴起了想大玩一场的意味儿呢。

梅饭极速地跑着,就在奔出很远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朗笑道:“如果哪个男人负了你,本宫倒不介意你投怀送抱。”

她莫名打了寒颤,拉着李悦的手越发紧了。

投怀送抱?就算天底下男人都死光了,她也不会凑合他的。

黑沉沉的天空沉默地笼罩着大地,空旷的古道上只有得得的马蹄声在回荡。

梅饭坐在马车篷顶呆呆凝视着东边,那座雄宏的蔷薇宫已离她越来越远。

不知道多久后,东边泛出了朝霞,虽只是几抹,却绚烂无比,天地顿时因它们而生色。

天下只怕再没有比日出更灿烂壮美的景色。被这意外的美景所震慑,心中的悒郁消散许多,忍不住举起双臂,长啸一声,庆贺新一天的来临。

经历了几日几夜的劳累,他们终于下了山,行走在返回青州的路上。李悦的心情也很好,不停地絮絮叨叨,说着以后怎么怎么样的话。

对于日后的事,梅饭一点不敢想象,正所谓世事多变化,她又怎么敢保证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我只想赶紧回青州,去看病重的父亲。”她叹息。

出来时父亲的病已经很重,现在她只希望在她赶回去之前,父亲能活着见她最后一面。

可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爷有时候根本不疼惜可怜人。

青州的街道还是原来的街道,店铺林立,叫买叫卖的穿梭来去,显得甚是热闹。一切都没有变,但是疼爱她的人却已如烟逝去。

看着梅府门前一片惨白的灯笼,梅饭的心忽的绞痛起来。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悲痛的馅饼]

第二百二十七章悲痛的馅饼

是,是谁死了?

她颤着手用力拍打门环,真希望眼前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眼花了而已。可是,怕什么却偏偏来什么,从灯笼所布的一层薄土来看,人死了似乎已有一段时间了。

“咚咚”的声音响起,门从里面开了一个缝,一个苍老的头颅从里面探出来。

开门的是府里的老人程伯,一见是她不禁喜极而泣,“八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是谁去世了?”梅饭颤声问。好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可看程伯哭得老泪纵横的脸,却隐约猜到了答案。

“是老爷吗?”。很难得这个时候她的声音还能保持平静,可强烈压抑的痛苦却只有自己知道。

随着程伯的头一上一下的轻点,答案已经揭晓。怕什么来什么,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怀着悲痛的心情迈入府门,刚走过门房,就听里面传来“幺二三,小”的呼喊声。探目望去,只见几个小厮围着桌子在掷骰子,一个个敞胸露怀,拍桌叫喊,赌的甚是热闹。

程伯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强笑道:“自从大老爷死后,府里一天不如一天,这些下人们也越发放肆了。”

梅饭皱皱眉,径直向前走去。

没人打扫的庭院,到处都是枯枝、黄叶,青石板路上不知多久没扫,早已布上了一层薄土,走在上面,都能留下浅浅的脚印。

程伯不禁面有窘色,小声解释:“这两天刮风,难免脏了点。”

梅饭斜他一眼,终没作声。

越往前走,就越能感觉到府里下人放肆程度。

闲散在一处嗑着瓜子聊天的丫鬟数个,在树下打瞌睡的仆人…,还有几个婆子,居然坐在前厅的门口打着马吊,哗啦哗啦的碰撞声,听得人火冒三丈。

就在她们几米远的厅门前,还挂着白色灯笼,配着这马吊桌景真是分外讽刺。

这也刚过头七,父亲也刚刚下葬,就敢在灵堂前放肆如斯?梅饭只觉一股怒气上涌顺着脑门噌噌上顶,几乎是下意识地大喊一声,“都给我住手。”

在蔷薇宫待了几月,憋闷的嗓门明显见长,这一声喊出,几个婆子立刻站起,一见是她,慌忙跪在地上。

梅饭颤着手指,嘶声喊道:“梅府里都没主子了吗?怎容得你们这般放肆。”

几个婆子面面相觑,却都梗着脖子,脸上写着那一百一千个不服,混没把她看在眼里。

程伯一看,忙接口道:“小姐您消消气,近来大夫人身体不好,一直病恹恹的,二姨娘跟着七小姐一起去了夫家,春姨娘不知去了哪儿,九小姐说要去找五小姐,半个月前就走了。”

半个月前?那会儿恐怕父亲还没咽气呢吧。

梅饭瞬间心冷如冰,为梅御,也为梅家。树倒猢狲散,主子们都各寻出路,也难怪这些下人不尽职尽责了。

“二老爷呢?”她问。难道二叔也走了吗?

“八小姐走后不久,就听说出事了,二老爷老早就进京了。可自进了京后就再无消息,老爷在世时曾派了几拨人去找,可都没找到。又担心小姐,又忧着二老爷,连气带急,老爷这才不行了…。”

听着他絮絮念着,梅饭的心宛如泼了几盆凉水,又撒上一把盐,咸涩的都没有知觉了。

父亲的死,算起来她也要负一部分责任的,若不是自己突然消失,他或许还能多活几年吧。

又悔又很,也懒得发落这些婆子,她一转身向后跑去,直想离开这里,到父亲的牌位前好好痛哭一场。

梅御已入土为安,牌位早在几日前就迁到祠堂,供奉在众多祖宗旁。

看着一排排乌七嘛黑的灵位,百般滋味儿尽涌上来。曾几何时还能看到父亲严肃的面容,感受到他慈爱的眼神,可现在却已变成一块冰冷的灵牌,被供奉在祖宗堂前。怎不叫人伤心欲绝?

她心中有愧,抚着父亲的牌位哭了好一阵,直到嗓子哭哑了,眼泪哭干了。

春梅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端着一杯茶悄然而立。

“小姐,喝点水吧。”

她看着清减了许多,鸭蛋的小脸上布满愁容。

“还好,你还在。”梅饭轻嘘一声道。几月之间遭遇大变,能见到一个熟识的人,已算是心中稍慰。

春梅也有些动情,哽咽道:“我惦记着小姐,想着你总有一天会回来,小姐终没负我所望。”

说着眼泪如雨滴落下,哭一阵又道:“老爷去了,府里人走了一半,家也不算个家了,这日子可怎么过下去啊。”

梅饭心里也难过,端起茶盏饮了一大口,方长长舒了口气。

“你放心,梅家家大业大,可不是那么容易垮的。”她硬声道。

话说着容易,可她心里也没底,梅家究竟败落到什么程度,她这个一向不问世事的大小姐,可实在不知道啊。

现在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日子仍是要过的。

哭了一场,虽心中伤痛,却也不得不面对现实。她洗了把脸,去换了身干净衣服,才去正房拜见大夫人。

大夫人的病似乎很重,还没进房就闻到浓重的药味儿。

听闻她到了,大夫人勉强撑起半个头,有丫鬟拿过绣枕垫在下面,让她舒服点。

梅饭行了大礼,再站起来时也不禁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她眼窝深陷,两腮下瘪,瘦的如脱了水的干菜,呼吸也是有进气少出气。原来大夫人的身体虽不算好,可也没到这程度,没想到几月未见,竟被折磨如斯。

看着她,大夫人难得挤出一丝笑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梅饭坐在她身边,轻执起干枯的手以示安慰。她怜惜她病痛,对她的怨气也少了许多。

大夫人笑了笑,指了指自己枕下。

梅饭会意,伸手翻去,只见那里躺着一封压的平展的信。

“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让交给你…。”大夫人喘息道。

她拿过信,信是用火漆封好的,没有被人拆过的痕迹。轻轻撕去信封,只听“啪嗒”一声,从里面掉出一个金色小牌。

那是个纯金打造的小牌,镌刻着一个大大的“令”字。梅饭就算再孤陋寡闻,也知道这小牌是梅家宗主的令牌。

此令一出,梅家上下莫敢不从。这个时候给她这个,还真是悲痛的馅饼啊。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转眼富家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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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转眼富家翁

大夫人也有些吃惊,似没想到梅御会把这个留给她。有意立梅饭为宗主的事,她多少也听梅御叨念过,只是那时梅家鼎盛,谁相信他会把位置传给一个孤女。

薄薄一张纸在手中好似千钧沉,梅饭慢慢展开信,只见上面只几句话:

饭饭吾儿,见信如唔:

父将不久于人世,倘有一日,此信由别人传至你手,说明父已不禄(士大夫死叫不禄)。吾儿勿要伤心,人终将一死,只早迟而已。奈何梅家姐妹虽众,却无一人有心(全都是没良心的主),父死后,汝继承宗主之位。千斤重担与肩,万望慎之。

区区几行字,看得人唏嘘不已。

想当初姐妹几个争来争去想得这宗主之位,可如今却轻而易举的落在她头上,真让人忍不住叹一句:“世事难料。”只是现在的梅家早已不复从前荣光,整是烂摊子一个,想必双手送给她们,她们也不想要吧。

大夫人的眼睛一直盯着那金牌,又在梅饭身上萦绕一圈,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转而化成一声长长的叹息。

亲生女儿都已不在身边,这宗主之位就算抢来也没甚意思了。现梅御留有遗书,所幸大方点交出钥匙,倒落得个省心省事。打定主意,吩咐大丫鬟在柜子里拿出钥匙,捧在她眼前。

“从今以后梅家的内外事就由你来打理了。”

梅饭苦笑。她原也不想当什么宗主,此刻却不容推脱了,只能装作高兴地接过钥匙,心里越发苦涩。

好大一长串的钥匙,挂在腰间沉甸甸的,连迈出门的步子都显得沉重起来。若是等待她的是这个,想必回家的脚步也不回那么迫切了。

李悦一直在远远的地方望着她,此刻见她魂不守舍的出来,以为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忙几步迎了上去。

“饭饭,可觉安好?”

梅饭呲了呲牙,自嘲道:“当然安好,我从穷光蛋一夕变成富家翁,其中滋味儿何其美妙。”

李悦一呆,随即看见她腰间沉甸甸事物,不由暗叹。这两日他一直留意着她的表情变化,又岂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想着该怎么劝慰,踌躇一刻便道:“饭饭,若真觉得不愿,有些事不干也罢。”

梅饭听得心中一暖,轻轻握住他的手。

这两天忙着府里的事,都没工夫顾上他,饮食、宿所也没着意叫人安排,此时见他担忧自己,更觉愧疚。

李悦怎么不知她的心意,回握住她,满面皆是温柔。正是正午之时,阳光洒在脸上暖的让人心颤。

梅饭面上一红,忙抽回手。

这几日梅饭一直在想着这件事。父亲传位于她,其中或许有喜爱她的意思,却也应该有私心在其中。或许他希望她能重新振兴梅家,恢复往日繁荣也大有可能。

以梅饭的考虑,复与不复,绝不在她一人,还是看桃家,那个权倾天下的彩国贵族。

想起桃家,自然想到桃颜,数月不见,他现在可安好?可曾想起过她?

回想来青州这一路,百姓颇多流离,似过得并不安生,却不知桃家可有随心所欲?

听梅饭问起桃颜的境况,春梅的表情明显诧异,她合了合快要脱臼的下巴,惊声道:“难道小姐竟不知桃丞相登基为帝,桃将军已立为太子了吗?”。

梅饭也有些心惊,虽料到早晚有这么一天,却也没想来得这么快。桃家上位对她来讲不算坏事,只是桃丞相背了个窃国之名,未必能服众,其他五大家族也不会善罢甘休,这天下之乱恐怕还得持续啊。

春梅见她神情安静,以为在想情人,不由笑道:“小姐和桃家有婚约,用不了多久,朝廷就会派人来了,到时册封太子妃,我们这些下人也能跟着沾点光了…。”

她说得兴起,小脸隐隐放光,就好似那迎婚的圣旨已到了门前,她的小姐大红嫁衣已上了喜轿。

梅饭微有些羞赧,她恋慕桃颜,也盼着能早早把她接去京里。虽然也知那未必是个好去处,但有他的地方心里也会多些依仗,日子怕也过得去了。

算算时间,按说以桃颜对自己的心意,也该来迎亲了,却为何迟迟未到?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正愣神的时候,苏管家已带着各房主事来了,齐齐向她施行。他们也得了信,知道梅家易主,都跑来道贺来了。

梅饭扫过这些主事的脸,神情冷淡。

碍于老宗主临终之言,他们表面虽对自己恭敬,可眼神闪烁不定,似有轻蔑。

她知道自己不是嫡女,这宗主之位又来得突然,难免他们会心有不服。可此刻绝不是跟他们翻脸的时候,只装作未见,与几人寒暄一阵,才叫他们呈上账本来看。

不是复式记账法记来的账,杂乱无章,一笔就记了数行,真是越看越头疼。她前世就不是学经济的,对会计行业一窍不通,现在让她看这玩意,很有点赶驴上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