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师徒四人的对话到此还并没有完，而九儿，看着闻人绝的模样，更是噙着笑意，有意将这话题无限期的延长下去。
“可以是可以，只是这开膛剖腹的手术不大好做，你先找些小手术先试试，剁个脚指手指的，再不行，剁个胳膊腿的，慢慢的，一步步来，开始的时候必然会手抖心慌，待你多动几回手，习惯了，手稳了，再动那大的…”
“九儿，夫人，你是不是…”
闻人绝说话都显得虚虚的，差一点就要结巴起来，他也第一次后悔之极，居然将三个小孩带进军营去…最大的问题是，他居然许下全力配合的承诺。
九儿却不给他机会，大…不，是小手一挥，“好了，夜深了，你们去休息吧！”
三小立刻乖乖的告退出来。
九儿立刻又向闻人绝要求，“对了，明天开始，找这里最好的夫子来…”既然被他绑架了，而又吃定了这个绑匪是决对不可能伤害她的。
那她岂有不好好折腾他的道理，而物尽其用，一向是她所提倡的…
只但愿，那些将士心脏够强悍，能经得起三小的折腾，还有九儿在后面不时的出些点子。
闻人绝轻叹，看着九儿欲起身出门，连忙拉了她的手，与她一起出来。只因为，天色已晚。此时，正是九儿精神开始好转的时候。也是他，需要全力防备的时机。
“闻人绝，我决定，在孩子生下来之前，暂时留在这里，你不用防贼一样的防我。”走到庭院之中，九儿站在月下，突然开口道。
如此教育（一）
虽然九儿那么说了，可闻人绝却从不曾在晚上放松过片刻。
总是在天刚落黑便陪在她的身边，天渐放明时，才与九儿双双入眠，只是，九儿总是睡大半个白天，而他自己，却只能睡早上一会。
幸好他是练武之人，身体比一般人要强许多，更可以吐纳调息…才不至精神不济，也才没让青唐国大名鼎鼎的长胜将军，康王顶着个熊猫眼到处乱晃。
转眼，九儿肚子里的胎儿已六个月大，身体越发笨重。
而九儿，也迎来到这个世界所见到的第一场雪，在十天后，更是会度过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个春节。
闻人绝变得越来越忙，忙到中午饭都没空陪九儿一同用。
而三小，也越来越忙，听说军队里的那些有病没病的，有伤没痛的，全让三小给折腾了一遍…恩，听说是三小轮着来了一遍。
据说，继将军大人之后，三小已然成为青唐军队里最可怕，最有威严的人。
当然，三小也谨记九儿的嘱咐，决不能搞出人命来。
不过，有付出必然有收获，三小的进步，更是显尔易见…从一开始，军队中不时有人来向闻人绝报怨，甚至写血书，签血名来恳求大将军，将三小请走…到后来，这种怨声越来越小，直到再消失不见。
九儿知道那些人来见闻人绝，而闻人绝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每次都是在九儿所住的院子里接见那些下属，那些血字更是让九儿看到…
只是，每一次九儿都只是得意一笑，决不开口说话，更是表明，闻人绝想做什么随便，她决不会说什么。
只不过，虽然她没有明说，可语气里却明显的表示，要是他敢赶三小出军营，那她就一定跟三小同进退。
九儿在将军府里过得很嚣张，因为自持着闻人绝对她的爱，更因为，她始终未曾的表白。
虽然，她总是一而再的问闻人绝，是否愿意与她一起私奔…可也因为闻人绝每一次的拒绝，而让他越发觉得愧对九儿，也让九儿越的嚣张。
如此教育（二）
时常，她在晚上还会出个门，将整个将军府，将军府所在的这个地方，以即相隔并不太远的不夜城逛个遍…自然，怕她跑了的闻人绝，总是紧随左右的。
只是，到了后来，第一场雪开始之后，九儿便不再出门，哪怕，不用她变身，闻人绝准备好马车，甚至用轻功带着她…她也不愿了。
“春儿，夏儿，秋儿，你们回来了？”看着三小从院门口一起进来，九儿脸上不禁露出淡淡微笑。三小开始的时候还天天将军府军中来回跑，到了后，便是在那里一待就是好几天，这一回，更是待了近十天。
“师傅，徒儿回来了。”春夏秋三小齐齐跪在九儿身前，行了大礼，才起身。
九儿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屋子里更是生了好几盆碳火，整个人懒懒的。
“这些天，可有收获？”
三小依次报告自己所得，而九儿也渐渐发现三小在医术上的偏向。
春儿喜欢老式的中医，而夏儿却喜欢动刀见血的西医，秋儿，更偏向毒药方面，虽然三小在其他方面都有涉及，可每一次，在他们喜欢的方面，也总是精进的特别快的。
“到过节还有五天，我要你们利用其中三天，在这城里开设义诊，替那些穷苦百姓治病…”九儿突然中断话语，想了想，才道：“我会找人在边上帮衬着你们，决不会有人捣乱…”
“虽然我猜想，那三天里，以你们的名气，大概不会有什么大富大贵的人来找们看病，不过，万一要是有…那你们也记着，决不能客气，不刮下他们一层皮，决不罢休。我们是替穷人义诊，而不是替那些富人。”
“记着了吗？”九儿问得用力，眼里更是闪着异样光彩。
“记住了！”三小脸上个个带着笑意，用力回答。“师傅放心，只要那些有钱人敢来，我们一定把他们全身的毛都拔光…”
三小早已了解了这个师傅的行事风格，不论是什么人，总是要捉弄折腾一翻才放过…
如此教育（三）
“九儿，并不是所有的有钱人，都是为富不仁的！”闻人绝从外面走进来，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无奈。他直直走到九儿跟前，坐在她的榻上，顺势便搂了她的腰，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九儿白了他一眼，对他的话既不反驳，也不肯定，只是对着三小赞道：“不错，果然是师傅的好弟子。”
闻人绝心中轻叹，为了这不夜城和他将军府坻所在的青塘城里的那些家中有病的富户们担心。
九儿一直深处在将军府里，并不知道，三小在这不夜城和青塘城里的名气，决不是她所想像的，没什么名气。
恰恰相反，三小现在是大大的有名，非常的有名。
虽然一开始，他们的名气，总是带着小恶魔，小魔鬼，邪医，恶医之类的称呼，可是慢慢的，随着军队里的那些老伤残军的身体越来越好，他们的名声也开始慢慢变好，而那些受了伤的人，也开始慢慢的愿意接受他们，从被逼让他们试手，到慢慢的不再拒绝，直到现在，大家有什么大病小病，都喜欢去找他们…
只因为，他们总是很快又彻底的将他们的病治好。
连他，这个看着他们一步步走过来的人，也总是疑惑，这一切可能是真的吗？这三个加一起不到二十岁的小孩子，居然抢了军医的工作，让军医报怨连连，说他们抢了他们的饭碗…
当然，最让他心惊的，还是九儿，他们的师傅。
据九儿所说，她是在离开他之后，才遇到的春夏秋三小…也就是，这三个孩子，总共也就学习了那么点时间…如果九儿只是这么点时间，便将三小教得如此利害，那她的医术，又是如何的登峰造极？
可是…闻人绝轻轻叹气，偏偏，这师徒四人，却总是做些让人啼笑偕非的事。
便如此时，他们愿意替贫苦百姓免费治病，这本是大大的好事，可偏偏，他们对于那些富裕人家，却又那么敌对，总是喊着什么为富不仁，他们要劫富济贫…
如此教育（四）
布医施药的三天，足实忙坏了三小，可同时，因着三小的名气，也实在是饱了九儿的钱馕。
三小也实在够狠，据属下向闻人绝报告，那三天里出现在三小面前的那些稍微有点钱的，都是又哭又笑又痛心的离开。
试想，谁终年旧疾好了，能不笑，不喜？可是，如果为此，而付出所有家产的一半…也实在让人心痛了些。
更别说，在被治疗的过程中，还要接受各种惊心动魄的，让他们又想哭又想笑，偏偏又是哭笑不得的折磨…可是，如果有人问他们，如果下次生病，还要不要找春夏秋三位大夫治疗时，他们还不得不点头。
九儿可是让三小不遗余力的宣传，他们与闻人绝的关系，在这不夜城和青塘城里，闻人绝的地位比皇帝还要高那么一些些。这些人，又怎么敢得罪。
不但在三小要价时连还价都不敢，更也不敢绝了，以后再不找他们看病的心思。
更别说，三小除了手法折磨人，除了要价高些…医术，却也是一等一的。否则，那一身的病，也不会成为痼疾了。
看到三小每天捧回来的大把银子，甚至一些奇珍异品，九儿才开始认识到，“你们青塘城，不夜城里，真是好有钱！”
这话，是九儿冲着闻绝说的，而且，在说到那个“好”字时，特别加重了语气。
“过完这个年，富人会少一半。”闻人绝心中暗道。可面上，却不得不道：“是九儿的弟子医术高超，引得两城许多身患病痛的人，都来求医。”
“你们名气很高吗？”九儿问三小。
三小摇头，“不知道。”
他们三个小家伙一心学医，哪里曾去想过这些，年纪小小的他们，更没有在意过这些。只是一心想着，要成为医术高超的人，成为师傅说的强人…其他，他们可是什么都没想。
也之所以，他们才会在这次的义诊中，宣传他们与闻人绝的关系，虽然是九儿的意思，可他们也不曾反对过。实在是因为，他们完全没想过这些。
如此教育（五）
闻人绝几欲苦笑，随即看向那堆了好几箱的金银，轻轻摇头，这四人，若是早知道，只怕，这整个青塘城和不夜城，地皮都得沉下三尺。
这他到是冤枉九儿和三小了，他们四人什么心思都有，可还就是没有敛财的心思。
“你们三个小家伙，去把这些银钱处理掉吧。”九儿将处理权推给三小。
这小孩子，要会赚钱，更得会花钱。
这钱，该花在哪里，该怎么花，其实比赚钱更有学问，也是行走江湖，做人为人必学的事情。
“师傅，要怎么处理？”说起来，三小还真是第一次花钱，一时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面露疑问的看着九儿。
九儿冲他们摆摆手，“接下来几天，不论是青塘城还是不夜城大概都会很热闹，这花钱的地方不知几千…你们自己去玩，去看，然后，把这钱全都处理掉。”
想了想，怕三小当真走错道，又加了一句，“记得，做人，有所为，有所不为，这钱，该花的花，不该花的却是一文不花…”
说完，又怕束缚了三小的手脚，又添了一句，“记着，这钱，是你们三人自己凭着自己的双手赚来的，怎么花，只要你们高兴便好…”
说完，又是一叹，似乎怎么说都有些不放心。
可若是再说下去，大概也就没完没了了。便直接摆摆手，“你们自己下去慢慢考量，这些钱，总是得花出去才行。”
三小终于离开，只是人人脸上带着淡淡愁意。对他们来说，赚这钱…实在也是因为九儿的主意，要不然，他们从行医到现在，还真从没想过要诊金。
之前在小村子里，都是穷人，到了军队，他们用军里的药，而那些军人，也只是他们试验的对像，更没想过治好了他们还需要拿钱。
也之所以，他们三人虽然行医到现在，可实际上，手里从来也不拿过一分钱，更别提花钱，尤其还是这么一大笔钱。
一时间，他们还真不知道往哪里花。
如此教育（六）
闻人绝彻底的瞠目结舌了，惊愕的看着九儿带点忧虑，更多的则是平静的脸。
“你，把这么多的银子，让那三个小孩子花？”闻人绝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在，在血与火的战场上所历练出来的沉着与冷静，都不太够用。眼前的人，总有惊人之举，让他的脸变色，而且是一变再变。
九儿脸上露出担忧，闻人绝正以为，她大概也想到了此举颇有不妥，心中刚一松。
却听九儿担忧道：“闻人绝，你不是吧，你才多大，便耳聋了？”随即遗憾的摇头，“真是…如果是这样，我得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你当我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了。万一将来孩子被人嘲笑…”
摇头变得用力，随即猛的停住，眼睛猛的一闪，“有了，我让我的徒弟帮你治治。价钱吗？看在你跟我关系不一般，给你打个六折好了。”
闻人绝的双手用力的握着，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双手掐上她修长的颈。两只眼更是冒着烈焰般的瞪着九儿，想要将她的身体焚烧，好看到她的心脏。
可终究，一切都只化为淡淡的叹息，他轻轻的搂住九儿的肩，用疑惑的声音再次确认，“你真的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九儿用力的白了他一眼，“反正，那些钱是春儿、夏儿和秋儿自己赚来的，他们要怎么花都可以，哪怕是丢河里去…更何况，那些都是那些为富不仁的富商们的不义之财，我让三小替他们花些，也算是替他们积德了。”
闻人绝哭笑不得，再次叹息的坚持道：“九儿，并不是所有富商们都是为富不仁的。”他就不明白，为什么九儿会有这样的想法，就他所知，在遇到他之前，她一直是隐居生活，根本不可能接触到那些为富不仁的人。
难道，竟是在离开他之后么？她曾受过什么伤害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闻人绝心中不禁一痛。
想到当时，她落下绝壁，更想到，他松开她手时，她面上的表情…
如此教育（七）
天知道，当他知道她并不会武，落下去，便可能是粉身碎骨时，他的心便已跟着粉身碎骨了…也是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仅仅是那么点时间，他便已多么的在乎她…
闻人绝还沉浸在他的自责和痛心之中，九儿却又再次开口。
“我当然知道，并不是所有有钱人都为富不仁。”闻人绝听到这话，已然一愣，下意识的问道：“那你为何？”
九儿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道：“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会有借口，来玩呢？”
看着闻人绝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的嘴，九儿轻轻一笑，冲闻人绝眨眨眼，“我要教我的弟子的，不只是医术，还有，怎么玩。”
说完，两眼更是看着闻人绝，想看看，他到底会不会被她气得失去理智…
说起来，这么久，他的表现已经可圈可点了，以他以前总是一副淡淡的慵懒的样子，连声音都带着漫不经心…现在，已经常常出现这些生动的表情了。语气更是变化多端。
只是，可惜，非常可惜，更可恨的是，他脸上的那张面具。让她除了他嘴巴和眼睛的表情外，别的什么都看不到。遗憾啊遗憾。
有时，她总疑心，闻人绝之所以会戴着面具，会不会是因为，他脸上的表情太丰富，怕在战场上，让敌军知道了他心中所想，所以，才戴上面具？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
可惜，九儿不想再问，这个面具，实在让她很泄气…
“九儿…”闻人绝无奈的叹气，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他似乎，也感觉到了九儿如此做的目的，以前的九儿，虽然也很活泼，可大抵上，还是善良可爱的，决不像现在这般，像个小恶魔…他觉得，她是在生他的气…是的，任谁想，九儿于情于理，都是该生气的。
所以，现在她所做的这些，都是报复，只为了让他劳心劳力，不让他好过，想要气气他…其实，骨子里的九儿，还是之前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子。
如此教育（八）
唉，这一点，闻人绝却是错了，九儿，从来都是活泼可爱的，可同时，她也是调皮捣蛋的小恶魔…
对于这个世界第一个“年”，九儿觉得，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节日，所以，她决定，一定要在这天，给自己创造些美好的回忆。
有鉴于不折腾折腾闻人绝，就不舒服的理由。九儿告诉他，“在大年初一早，如果我能得到一束九十九朵红色鲜花的话，一定会很容易原谅别人的过错。”
本来她想说红玫瑰的，可是，现在本就是冬天，鲜花已是难得…至于玫瑰？更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有这种花，所以退而求其次，只要是红色就好。
接着又说，“过年可是团圆的日子，要全家团圆才最开心。”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看着三小，让闻人绝好有处下手。
接着，九儿便将三小拉到一边，讨论他们自己的年去了，至于闻人绝，便也去张罗那九十九朵鲜花去了。
虽说现在是冬天，根本不可能在这种地方找到鲜花，而且，还非要是红色，更别说九十九朵。
可他毕竟是闻人绝，这点小事虽然难，却还难不到他。更何况，九儿也还是留了一天时间给他准备的，没有等到大年初一早才跟他说，那时，他可就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了。
至于那关于团圆的话…他当然一听便明白，只是，关于三小的身世来历…他却全然查不出来。
事实上，从三小第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时起，他便开始查他们来历，可惜毫无所获，这三个小孩，就跟九儿完全一样，都是凭空冒出来，完全没有出处。
也曾让人从三小嘴里套话，可三小的嘴真是比蚌壳还要紧，从来都不曾透出一点有用的消息。
这让闻人绝相当气馁，同时又对九儿和三小刮目相看。
“九儿，春夏秋三小还有什么亲人么？”天将亮，欲睡前，闻人绝轻轻摩挲着九儿的肚子，在九儿半睡半醒之间，在她的耳边轻声问道。
如此教育（九）
“亲人？爹，他们还有爹。”九儿是真的迷糊了，更因为，虽然她总是给闻人绝捣蛋，可对他，却是从来都是不设防的。所以，迷迷糊糊的，他一问，她便傻傻的答了。
闻人绝眼里露出喜意，又问：“他们的爹是何人，叫什么名字？”
“区睿，他们的爹叫区睿。”九儿动了动脑袋，头往闻人绝怀里钻了钻，“闻人绝，我会把春夏秋三小送到他们的爹手里，才能安心，不然…”叽哩咕噜一阵，却终化成呓语，再听不清。
可闻人绝却是心中一动，将前后的事情一想，立刻便串连了起来。
当初，在鬼林时，他因为能再见到九儿，而将一切都忽视了，那个时候…现在想来，九儿当时便曾说过，还有其他人…而此时，九儿身边，便只有三小，那么，当时他们说的其他人，便自然是三小了。
尤其是，想到区睿的绿眸，还有三小与众不同的眼眸…区睿曾失踪过一段时间，直到后来，才被发现曾出没于鬼林，想来，这三个孩子，便是他失踪的时候找来的…
再想到九儿那呓语，闻人绝立刻想到，九儿的意思，是不是说，只要将三小送到区睿的身边，她的责任便了了，她，便可以安心在待在他的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