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谦抬眸看了我一眼,薄薄的唇向上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好啊。”
于是,我只能坐在莫子谦的旁边。
整个宴席里,都充斥着对莫子谦的赞美之词,像是年轻有为,气度不凡,颇有乃父之风之类的。
而我坐在莫子谦旁边,却感觉如坐针毡。
我不知道我脸上装出来的笑意是不是很假,但是强颜欢笑的感觉真的很差。坐在对面的马可为冲我使眼色,示意在席间一言不发的我向莫子谦敬酒。
我只得将酒杯倒满,执起酒杯,站起身笑道,“莫总裁,我敬你一杯,我全干了,你随意。”
我微微地蹙着眉,正准备将酒全倒入嘴里的时候,莫子谦修长的手却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愣住。
他的脸上却荡漾起了一丝笑意,“怎么能让白小姐喝完,我随意呢?那样的话,我也太没有绅士风度了。”说完,他就仰头将一整杯酒喝了下去。
“既然莫总裁如此爽快,那我就更要表示诚意了。”我微微地笑着,场面上的功夫我虽然没有莫子谦老辣,但是并不代表我不会。
仰头,喝完。
酒辛辣的味道立刻冲上了我的脑子,让我的眼睛都浮上了一层微微的水雾。今天不知道是酒的度数太高,还是我喝酒的水平下降,我竟然只喝了一杯,就感觉有些晕乎乎的。我似乎看到,莫子谦的眉头似乎皱了皱。
“莫总裁真打算在我们学校拍摄电影?”校党委书记齐庸开口问道。
“当然,贵校的自然风景很美,作为《指尖欢颜》的拍摄场地很合适。”
指间欢颜?
就是那部传说专门为汪雨菲打造的电影?
“哎呀,那可真是要感谢莫总裁了!我敬你一杯!”
我自然知道如果在我们学校拍摄电影,对我们学校的宣传作用有多大,它的价值甚至超过了莫子谦给学校捐献一栋楼。
到了八点多钟,这场饭吃完的时候,我已经喝了五杯酒,站起身的时候,身子晃了晃,却有一双手稳稳地扶住我。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气息,熟悉而陌生。
还有,他的手环在我腰间那灼热的温度…
那是我的我脑子已经不大清醒,以至于忽略了我们这样的姿势在旁人的眼里是多么的暧昧。
马可为趁势笑道,“纤若好像喝醉了,既然这样能不能麻烦莫总裁将纤若送回家呢?”
“好。”莫子谦答道,环着我腰身的手微微地缩紧。
我清晰地看到马可为那张令人作呕的笑脸和齐庸轻蹙的眉头。我喝醉了,然后让一个陌生男送我回家…呵,马可为,你是准备将我作为一个礼物送给莫子谦是吗?
可惜,人家未必肯要…
莫子谦扶我上车之后,冷冷地问道,“白纤若,假如今天的人不是我,你也会跟他上车?”
我看着莫子谦那双眼睛,他这么问到底是什么意思,是问我会不会为了工作将我自己卖了?在他的眼里,我这么不堪么?
“会,我会!”我似乎故意想气他,提高音量道。
“白纤若!”抓着我手腕的力道陡然增大,我知道,他生气了。
我笑,“怎么,这样就受不了了?你放心,我还没胆子给你莫子谦戴绿帽子。”
“你敢!”他的双眸似乎要喷火,“你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
我笑得更加肆意,似乎想将今天一天的委屈都以这个笑宣泄出去,“现在好像没有法律规定你我不可以离婚吧?我只能算是你现在的妻子,何来永远之说?”
他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黯然,但随即化为了死水一般的平静,“爷爷不会允许我们离婚的。”
也是,爷爷向来家风严厉。当年我爸爸爱上我妈妈,想离婚和我妈妈在一起。当时我爷爷曾经说过,除非他死,否则别想离婚!
我没再答话,因为我们都知道,爷爷已经快八十了,说句不敬的话,他还能活几年?我们这危若累卵的婚姻总有一天会坍塌。
在家里的浴室里,我开始疯狂地流泪,我拿手背抹着眼泪,将我好不容易化的妆都弄花了。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简直像爬出来的女鬼。
这时,莫子谦却推门走了进来,他看着我的样子,声音有些微微地颤抖,“你哭了?”
我对于他的忽然出现感到茫然而不知所措,他为什么会忽然进来?我的慌乱,不是因为莫子谦伸手轻轻地擦着我的眼泪而是因为我在他的面前暴露了我最软弱的一面。
他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认输了一样,“纤若,我们别闹了,好吗?”
别闹了…
我也好想安安静静地生活,我也好累,可是你的肩膀真的能够给我靠一辈子吗?
元唯
第十五章
元唯
一个人思念了另一个人整整七年。但是,这种相思最后不是越来越浓厚,而是随着时间,随着心的疲惫而越来越淡。其实,没有人能一直等着另一个人…
我抬头,对上莫子谦的眸,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轻轻地吻上我的唇,温柔而缠绵,我的手很自然地缠上他的脖子,贪婪地吸取着他唇齿间的空气。
在那一瞬间,我以为我们达成了某项承诺,我以为我们可以携手走下去。婚姻是什么,哪里有那么多完美的爱情,更没有完美的婚姻。
将就,将就,可就过了一辈子了…
所以…既然我还想和他在一起过下去,就没必要将事情闹到不可开交。
那一晚,我们过得很疯狂,我不知道莫子谦到底要了我多少次。我只知道到最后我沉沉地在他的臂弯里睡去。
第二天会迟到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我庆幸的是今天的课是第二节的。当我收拾好自己,准备慌慌张张地去学校的时候,莫子谦道,“我送你去吧。”
我点点头,“嗯。”
他将我送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刚好被马可为看到。他立刻一脸笑容地走过来和莫子谦打招呼,“莫总裁!”
“马院长,你好。”莫子谦淡淡地应道,有一种贵族式的疏离。
马可为的眼睛很快地往我身上一扫,眼睛眯了眯,“纤若也在啊!”
我在心底冷笑,他一定是以为我昨天终于成功地爬上了莫子谦的床,否则,他怎么会来送我呢?
其实,事实也是如此…
莫子谦笑着揽过我的肩,“纤若是我的妻子,很抱歉昨天隐瞒了大家。”
“妻子?”马可为似乎吃惊不小。
他没再答言,只是轻轻地在我的额头印下轻轻的一吻,“晚上我来接你。”
在莫子谦离开之后,马可为才回过神来,“纤若你是莫子谦的妻子?”
“嗯。”
马可为立刻喜笑颜开地道,“哎呦,纤若,你看你,结婚都不跟大家说一声,瞒我们瞒得好紧啊…”
我微微地笑着,并不答言,马可为这种人我见多了。
在办公室的时候,我忽然很期盼晚上的到来。
嘀嘀,是短信。
我心内疑惑,是谁发短信给我啊?自从工作以来,我很少给别人发短信,我也很少收到短信,一个月下来,除了移动公司发给我的短信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信息。
只是,没想到,发短信的人竟然是莫子谦。
“纤若,晚上我在校门口等你,忽然好想吃你做的苏州菜,今晚,你主厨,我帮厨,好不好?”
我那这条短短的短信看了不下二十遍才确信这条短信真的是莫子谦发的。我甚至能想象得到,莫子谦拿着手机一个一个字母地打这些字时候的模样。
我有些傻乎乎地笑了出来。
“喂!你老女怀春啊?”对面的刘静莹丢过来一个重磅炸弹,“是不是你们家莫子谦给你发的啊?看你乐成那样!”
我恍然回魂,白了她一眼之后忽然意识到我还没有回他的短信!正手忙脚乱地回他的短信的时候,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带着磁性的男中音传入我的耳朵,“纤若,为什么不回我的短信?”
我很不争气地有些结结巴巴的,“我…正要…回呢。”
“这样啊…”他那边顿了顿,“那你给不给我做饭啊?”
“给啊!”我慌忙应道。又觉得这样说有点不妥,于是郑重地道,“只要你想吃,我天天给你做。”
电话那头传来他低低的笑声,“这可是你说的哦…不许反悔。”
心里有股暖洋洋的感觉回荡,“我不会反悔的。”
挂了电话之后,我的嘴角还久久地含着几分笑意。
“啧啧,有个帅老公的人就是不一样啊,打个电话都好像吃了蜜似的,让我这个大龄剩女看得嫉妒死哦…”刘静莹笑嘻嘻地道。
我瞪了她一眼,“你也知道你是剩女,你要是再不嫁就真的成了圣女了!”
我原以为,我和莫子谦会这样在小心翼翼地在不触及我们之间的伤疤的情况下,安安静静地过下去,或许一辈子也就会这样慢慢地度过。但是,一个人的到来,将表面的平静彻底打破。
下午下课之后,我走在校园里,就听到不断有女生绯红着脸在低声议论着,“哇塞,那个男的真的帅呆了…”
“岂止是帅,简直像是从天堂坠落凡间的天使!”
我在心底暗想,这帮小女生,不知道又见到了那个系的系草了…
谁知,在我一抬头的时候,我完完全全地僵住。
樱花树底下,一身白色衬衫,一件浅蓝色休闲裤的男子斜斜地倚在树干上。我看到他比女孩儿还精致的侧脸,熟悉得浸入骨髓。微风吹过,几瓣樱花纷纷扬扬地下落,其中有一瓣打着旋儿落在了他的肩头。
这个画面,真的美好得不够真实。
他微微地转过头,一双清澈如泉的黑眸望向我,似乎还像当年一样,有一种罂粟花般的妖娆。
我以为,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我以为,我已经将他全部忘掉。可是,当他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往事却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
第一次跨入那所高中的时候,我就被那成片的樱花林吸引了。我的心彻底地被震撼了,世界上竟然可以有这么美的花!
在樱花树底下,我看到一个少年。
短短的头发,很简单的蓝色花格子衬衫,黑色的尼龙裤,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脏就停止了跳动。
他拿着画笔很专注地在画板上画着什么,我慢慢地走近几乎可以看到透过树枝的阳光照在他那修长白皙的手上时,他手背那青色的筋脉。
连他的手也很美好…
我看到,他画的是樱花林,比现实还美的樱花林。
我生怕惊扰到他,因此连呼吸都抑制住了。
他却停下笔,慢慢地回过头,看着我。
我记得,那时他的那双黑眸里,清澈无尘,但却像一个黑洞仿若要将人的灵魂吸进去一般。
“你是谁?”他的声音也像山涧的清泉一般缓缓地流入我的心田。
其实,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他这样问,就已经显示出他的不寻常,因为第一次见到一个人不是问“你是谁?”,而是道一声,“你好。”
我当时却没有想那么多,而是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姓名,“苗纤若,哦,不,是白纤若。”
“白纤若…”他轻轻地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新来的?”
“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他的嘴角泛起淡淡的笑,疏淡而唯美,“我作画的时候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你明白吗?”
我愕然,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待他盯着我看了许久之后,我才意识到,应该离开。于是,我慌乱地准备走开,但是因为走得急,却不小心被石头给绊倒了。我硬生生地跌在地上,膝盖生疼。
我强忍住眼泪,挣扎着爬起来,转头看向少年的方向,却发现他已经重新拿起了画笔,神情专注得好似根本没注意到我摔跤了。
最后,我只能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到教室。
“今天我们班转来了一位新同学,现在请大家以掌声欢迎她!”
“我叫白纤若,很高兴认识大家,希望以后多多关照。”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纤若,今天你就坐在左边第三排吧。”漂亮的女老师道。
左边第三排…是他!
我的心脏一紧,竟然是那个在樱花林里画画的人。
“你好,又见面了。”我道。
他的手里拿着画笔,在一张白纸上沙沙地画着什么,根本没有抬头,好似外面的世界根本与他无关一般。
我悻悻地转过头,撇了撇嘴,又是一个没礼貌的家伙,城里的人怎么都这么没礼貌!
“你的脚还疼吗?”
我愣了愣,才意识到那轻轻软软的声音是在对着我说话,“啊…疼…其实,不大疼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奇地问。
这句话,他再一次没有回答。
我叹了口气,城里的孩子就是这点不好,话忒少!一想到苏州的老家,眼睛就禁不住湿润了,真的好不喜欢北京啊…
“元唯。”
“嗯?”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不是问我叫什么名字吗?”
“哦…”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他看了看那张素描,嘴角慢慢上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那一刹那,明媚的阳光将他的侧脸映衬地宛若海棠花开。
***
“小若…”他深深地望着我,声音里含着一丝颤抖。
忽然,我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自我结婚之后,我几乎以为我已将他忘记,更没想过他有一天会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但是,现在,他就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慌乱得几乎手足无措。
“我回来了。”他伸出手轻轻地将我抱入怀中。
熟悉的味道再次萦绕在鼻尖,我的心一阵阵地紧抽,像是窒息了一般。在我的眼里,元唯就是一朵美丽的罂粟,虽然美,但却有毒。
我轻轻地推开他,神情茫然,“元唯?”
“是我,我回来了。”他似乎有些语无伦次,“我本来是想来T大试试运气的,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
没错,当初我和他约好,一起上T大,可是他失约了…完完全全地消失在我的世界里,没有人知道他去了那里。七年以来,我一直呆在原地等他,所想的不过是他能够在某一天出现在我面前,然后轻轻地唤我一声,小若。
我的目光清冷冷地望向他,“我以为你死了…”
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