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荡漾,是怕欠他人情。表面上看着恭谨、柔顺,骨子里却半点没有这样的性子,杨秉正他不是没见过,直心眼儿的人,没想到能养就这样的女儿,柳成陵走过去。伸出手臂用外袍挡住两个人,“别再往旁边躲,说不定山洪一会儿压过来。我要再拉你一次。”
这人面目冷峭,一双狭长的眼睛看着比落下的雨水还凉,薄薄的嘴唇紧抿着,隽朗的下颌扬起,十分的孤傲、疏离。杨茉将伸出去的脚缩回来。以现代女子的观念,面对这样的情况想方设法保命要紧。
杨茉不躲了。缩回那一隅里,看着眼前的一切,什么时候雨会停,滚滚的泥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稍稍停滞,这还只是个开始,这样的条件,又有这样的瘟疫,想着想着就又绕到了那些天花病人身上,就算有现代的医药,恐怕也要束手无策。
刚才还在原地挣扎的人,一转眼就走神了,不知道在想什么,柳成陵将目光从杨茉身上挪开。
溅出的雨点落在她脖子里,她不禁一缩,偏头看柳成陵,大雨落下来,天空反而变白了,能将周围看得清清楚楚,他身上就只有一件白绸亵服,如今被雨水打湿紧贴在身上,领口微敞,还有雨水顺着脖颈蜿蜒而下,冰凉的雨水遇到温热的皮肤好像蒸蒸起着热气…
杨茉连忙收回视线,不想太尴尬,向旁边跨了一步,却被衣服上落下的一串雨水打了回来。
杨氏的模样不禁让他觉得好笑,女子天生柔弱,所以才规矩地留在家中,少有人会野心勃勃地抛头露面,这是家中没有长辈,身边只有一个姨娘说话不作数,否则,哪里能任她这样乱来,柳成陵淡淡地开口,“这种山洪,一会儿就过去。”
杨茉长长吁了口气,又向柳成陵福了个身,算是礼数。
果然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山洪明显小了,对面的人已经等不及,冒着危险跃过来。
“少爷…您怎么样。”蒋平看到柳成陵穿着小衣,脸色顿时变了,忙伸手解自己的扣子。
“不用。”柳成陵挥挥手将衣服重新穿在身上,就算他将衣服给杨大小姐,杨大小姐也不会穿,倒不如双方省下推脱的力气,想着转过头拉起杨茉。
杨茉只觉得被一股力气牵引着,自己就像失重的风筝,待到脚重新落在地上时,已经看到春和焦急的脸。
“小姐,”春和扑过来,一把拉去杨茉,“可吓死奴婢了,以后小姐还是不要出诊了,这若是出了事,要如何是好。”
“我没事。”
柳成陵转过头,看到小声安慰自己丫鬟的杨大小姐,脸上已经没有刚才怅然无措的神情,在自己人面前撑体面,是家主该做的事,她一个小姐,没有必要非得这样。
春和将蟹青色的斗篷给杨茉穿好,杨家的马车已经掉了下去,杨茉谢了柳成陵,上了柳家的车。
蒋平忙要伺候柳成陵上车,却发现自家少爷只坐在了车厢外面,是怕孤男寡女同架被人闲话吧,少爷是规矩很严,行事很有准的人,就算在外面也知道要避嫌,之前他还以为少爷对杨大小姐有些意思,否则怎么会赶来这里,现在看来少爷真的是好奇杨大小姐的医术。这杨大小姐除了医术也没有什么长处,虽然是难得一见,但是细想起来哪里及得上闺阁中的小姐。
蒋平觉得自己想的太多,生怕少爷看出他揣摩主子的意思,忙打住思绪递了斗笠过去。
马车不敢走的太快,柳家赶车的车夫很快就将车赶出了山口,这下子大家都舒口气,接下来的路好走,平平稳稳就到了道观。
“杨大小姐的车呢?”
杨茉听到沈微言的声音,撩开帘子探出头去。
大雨落下来沈微言就开始坐立难安,身边的人一直在说山洪,听到人说:“这么大的雨肯定会发山洪,不过早就在山中开了水道不会冲进村子。”
他的心就提到嗓子眼,一直站在道观前等着杨大小姐的马车回来。好不容易看到了两匹马跑过来,他忙上前来问。
杨茉下了车,沈微言反而垂下头,很不好意思,“怎么就一辆车。”
“遇到了山洪,”跟车的婆子低声道,“还好有柳公子的车跟着。”
沈微言惊讶地张开嘴,“真的…遇到山洪了…”
杨茉微微颌首。
秋桐打着伞来伺候,“小姐下次可别将我留下,你们再不回来,我这心都快熬死了。”
这个丫头从来没有出过门,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说着话就红了眼睛。
“没事,”杨茉低声道,“只是虚惊一场。”
走进收拾好的道观里,杨茉就觉得安静了许多,风雨都被挡在那扇旧门后,秋桐几个将小厢房收拾出来给她住,能有这样干净的床榻安顿已经很不容易。
“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小姐就留在道观里,外面的事就让沈郎中他们去跑。”
杨茉点头,至少现在答应好让秋桐几个安心,外面也传来婆子的声音,“小姐啊,可不能再有下一次了,要不然我们回去如何交代。”
秋桐将箱笼打开,服侍杨茉换好了衣服,杨茉戴上幂离准备去问沈微言病患的情形,秋桐不肯依,“您就歇下吧,晚上有沈郎中就够了。”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沈微言的声音,“让杨大小姐安心,那边有姚御医和我照应。”
杨茉这才将幂离摘下来。
秋桐蹲下神伺候杨茉脱鞋,“小姐这身子哪里能这样折腾,吃些饭早点歇着身子才能好,这淋了雨是要生病的啊。”
这样的辛苦,可不是么,好久没有了。以前在医院里倒是经常值夜班,一忙就是一整晚,急诊的病人从来就没有间断过,有时候还要内外科会诊,顶多趁着没人悄悄打个盹。
屋子里点了两盏灯,秋桐、春和在旁边值夜,杨茉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忽然想到柳成陵救她那一瞬,多亏是在古代,现代男人哪里有这样的身手,可是在现代又不会有这种事,杨茉微微一笑,安然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竟然梦到医院体检,她早早就去排队抽血,她和护士笑着打招呼,低头看自己的血,抽了一管又一管,她忍不住问,“怎么这次抽这么多?”
“检查多了几项,”护士笑着道,“要查天花抗体。”
天花抗体?梦到这里才知道是梦,在现代谁会查天花抗体,杨茉忽然睁开了眼睛,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
她怎么忘记这个了,她得过天花,血液里肯定有抗体,如果用抗天花血清来治天花病人,一定会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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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抗天花血清
“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动静?”童御医安稳地坐在官帽椅上,昨日下了一场雨,可是凉快不过一晚,今天天气又火热起来,他的官服上都湿了汗,“快…加冰,加冰来…”童御医边摆手边叫嚷。
“没冰了,”旁边的御医小心翼翼地深怕惹怒上司,低声道,“这附近的冰都被杨大小姐要走了。”
又是杨氏,童御医一下子将手里的扇子合拢,用扇尖不停地点着,“你说我们千里迢迢来办差事容易吗?还要带一个碍手碍脚的妇人…一个妇人懂得什么?闫阁老一句话就将人塞过来,不是我说的,不是给我们添堵吗?怎么就抓住我是冯阁老举荐的不肯放手,要这样说,现在大多数官员都被冯阁老举荐过,那都是冯党?”
旁边的御医忙倒茶捧过去给童御医,“您说的是。”
童御医发泄完了低声道:“杨氏要冰做什么?这么多老爷还没舒坦,她倒想着作威作福,闺房中的小姐,受不了这个罪跟着来凑什么热闹。”
旁边的御医脸色变化,“是…听说是有了治天花的法子,要用冰镇着血。”
什么?童御医皱起眉头看去,“你再说一遍,杨氏要做什么?”
“要用冰镇着血,用血来治天花。”
童御医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身,仔细想着身边御医的话,“这妇人简直是疯了,用血治天花?”说着盯着看属下,“你听说过没有?”
御医摇头,“没有…如果血能治天花…那…那…简直就是奇闻。”
奇闻,换做平日他一定嗤之以鼻,杨氏算什么东西,仗着有点医术能比过太医院。可是杨氏真的治好了疟病。
运气好而已,杨家有秘方也不能让她一辈子就用下去。
“不可能。”童御医挥挥扇子,“上次好歹还用了草药,这次要用血。”
童御医的屁股刚沾上椅子。
“万一真让杨大小姐治好了呢?”
童御医如同被火烧了般一下子站起来,“你觉得能治好?”
下属被问的怔愣在那里,谁说得准,杨大小姐用杨家的方子救活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次不让人惊讶,万一…万一就又成了该怎么办?
童御医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还没见过谁用血治病。除非是那些巫医,难道是杨大小姐走投无路要用巫医的方法?童御医想过去一看究竟,以他这个身份去问杨大小姐?
童御医想着看向下属。“你…去看看…杨大小姐在怎么做。”
万一杨氏真的又治好了天花,那他做这些安排,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您放心,”下属毕恭毕敬地道,“杨氏她就有那点能耐罢了。她又不是神仙下凡,什么病都能治。”
…
杨茉低头正看着济子篆那些东西,沈微言屏住呼吸生怕一点点声音打断了杨大小姐的思路,旁边的姚御医睁大了眼睛看杨大小姐。
昨日他去邻村扑了个空,那个什么治痘疮的神医是假的,不过就是抹鸡血。拜鬼神,真真正正的巫医,没想到回来之后杨大小姐却说可能有了治痘疮的法子。
这么年轻的小姐。说是能治痘疮,太夸口了吧,古今的医书早就被人翻尽了,那种单方大家没用过,哪个也不见有奇效。太医院这样的地方有一大笔银钱用来研制新方,得一个稍好的方子花费几千两白银是常有的事。所以民间的药方才及不上太医院的秘方。
姚御医想着不禁质疑,“这是杨家传下来的秘方?”
杨茉摇头,“不是。”这种法子现在根本没用过,那是因为有安全的种痘方法,已经没有人得天花。
姚御医更加失望,“那么是杨大小姐这几日想出来的?”
姚御医声音里明显带了质疑,柳成陵看过去,杨大小姐没有半点慌张的样子,不温不火不急不躁,好像真的胸有成竹。
“是,”杨茉道,“从前有人用这个法子治过别的病。”在现代抗病的血清已经流传很广了,就算是非典型肺炎,也能用康复患者的血做成治病的血清。
这样想下来,如果现代天花盛行,一定也能用这样的法子治疗,不过理论上的事,没有经过实践不知道效用到底好不好。
杨茉想着将上了空心针的小竹筒拿起来,“抽血容易,可现在是抽她自己的血,一定要有人帮忙才行。”
杨茉看向秋桐,秋桐素来胆子大,“我教你,你来帮忙取血。”
取血?秋桐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慌忙摇手,“小姐,我可不敢。”她平日里见到血就脚底发麻,别说拿那么长的针往身上扎了。
柳成陵淡淡地看过去,杨大小姐还真以为这世上所有女子都像她一样胆大。
杨茉看向沈微言,沈微言会采血,可是众目睽睽之下,有礼教在那里,最基本的她还是要遵守,否则八竿子打不着的族人就会将她绑走。
眼看杨大小姐皱起眉头,沈微言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手指都有些颤抖,杨大小姐教过他采血,他也想抬起眼睛很肯定、郑重地对视过去,大胆些走出这一步,可是看着自己的靴尖,他就是觉得鼻子上如同坠了石块,他明白杨大小姐的心境,杨大小姐现在就想要一个能帮她的人。
沈微言攥紧了手,还没有抬起头来听到身边一个平淡的声音,“我知道村里有行过医的婆子,何不请来一个帮忙。”
沈微言忽然觉得十分羞愧,他握紧了身上的下裳,这样的法子合乎礼数,不会被人议论。
杨茉点头,柳成陵吩咐蒋平,“去找来一个。”
蒋平一路出了道观,姚御医道:“可还需要别的准备,我们来帮忙。”
她这个法子不知道有没有效,就应该从危重病人下手,若是有效用就可以尽快地救病患,“要找两个痘疮危重的病患来。”
竟然找危重的病患,危重的病患不治也是死路一条,万一用新方子没有起效用,那不是平白担了过失。
杨茉不敢拿没有用过的药随便用在病患身上,一切都应该以病患安危为重,所以她只能选危重的病人来试药。
不管杨大小姐的法子有没有用,姚御医忽然心生敬服,医者自该如此。
很快一个婆子被找了过来。
杨茉将婆子领去屋中,秋桐找个一个破旧的架子挂上衣服做遮掩。
杨茉这才看向沈微言,“将冰块准备出来,血抽出来就要立即放在冰块上。”
沈微言应了一声去帮忙,姚御医和柳成陵等在屋门口,柳成陵站起身走过去,脚步声十分清晰,听在姚御医耳朵里,如同是寒冰落地的声响,他不由地感觉到冷意,“姚御医不去帮忙?”
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淡淡地问出,姚御医下意识地低下头来,不知怎么的心中没有任何的挣扎就顺从了柳成陵,转身走了开去。
柳成陵看向蒋平,蒋平忙带人站在门口,他则慢慢踏了进去。
医婆虽然用土法子给病患放过血,可以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这若是没做好,岂不是掉头的死罪,想到这里婆子哆嗦着手跪下来,“小姐,您绕了我吧,我家中还有两个小儿,我死了谁来养活他们,您就放我一条生路。”
杨茉正要安慰哆嗦成一团的医婆,抬眼就看到深蓝团花直缀。
“从这里出去不要乱说自然相安无事,借用你放血用的刀子,你在架子后面等,若是出去嘴不严,难免累及家小。”
那医婆早就吓得没了三魂七魄,让人领到遮挡的架子外不敢再出声。
柳成陵撩开袍子坐下来,身上的气色自成威势,伸出手去拿小竹筒,他手上的指甲的颜色不鲜亮而是极为淡,修长的手指十分干净一看就知道平日里养尊处优,一双眼睛如同清澈的白水,里面什么情绪也不曾有,这样不关切的漠然,倒让杨茉没有了后顾之忧,不会害怕这件事后被礼教束缚。
“我自己来扎,你只要抽血就可以。”杨茉说着吩咐身边的丫鬟将手臂用软布挡住,只留出采血的部位,拿过小竹筒自己扎进去。
柳成陵接手过去,冰冷的指尖划过杨茉的胳膊,将竹塞拔出,鲜血从竹筒里冒出来,流进用穿心莲煮过的瓷瓶里,旁边的秋桐不禁捂住了眼睛,杨茉眼看着瓷瓶装满三分之二,向柳成陵点了点头,竹筒拔出,柳成陵站起身走了出去。
秋桐将煮好的软布盖在瓷瓶上,立即拿出去放在冰上。
片刻功夫,杨茉也整理好衣衫走出来。
众人的目光都在小小的瓷瓶上,姚御医最为着急,“接下来怎么做?”
“等着血凝固,就会有一层清水样的东西浸出来,将这些东西用竹管打入病患身体就成了。”
姚御医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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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震惊
一九零一年德国人贝林发明了血清治疗的方法得了诺贝尔奖,从那以后很多病症都用血清来治疗,其实原理很简单,就是常温下让血液凝固,血清会自动分离出来,不像得到血浆和红细胞那样需要经过离心机,而且使用血清不需要血液配型,在现在这种简陋的条件下她想不出比抗天花血清更好的法子,现在为止各种血清都被安全的应用。
杨茉尽量仔细地说清楚,“得过痘疮的人就不会再得痘疮,我们可以认为那是因为曾患过痘疮的人身体里有了对抗痘疮的东西,如果将这样的东西放进正生病的病患身体,就应该能起到治疗痘疮的作用。”
姚御医睁大了眼睛,杨大小姐哪里来的这样说法,虽然仔细想来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杨大小姐怎么知道那些东西在血里,又怎么将它拿出来。”
她不可能每次都用杨家秘方来做借口,来到古代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可以试着结合中医的方法来解释,“痘疮是外感行邪毒,毒热炽盛,内犯气营,营血受累。痘疮痊愈后,身体各处已无症状,如果尚有余留定在血中,病患没有失血不需要血,所以要等到血凝固后用那些剩余的液体。”
每个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在血清中,每个人以内性别和年龄、体质血清中含有的化学物质不同,是现代认为十分宝贵的生物药品,她希望在古代能将血清这种生物制药发扬光大。
怎么就能认定凝固后留下的东西是那些能抗痘疮的东西?姚御医想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从来没有一个人在他面前说过这样的话,放在太医院来说,那是巫医的东西。
巫医善用血,这是大家都知晓的。
姚御医试探着问杨茉,“杨大小姐。是不是认识巫医?”
杨茉知晓姚御医的意思,巫医行事就颇为异常,经常会用到羊血、鸡血来治病。
杨茉道,“不是只有巫医才会用血,我们不是也经常放血治疗病症。”
时间差不多了,杨茉小心翼翼地将瓷瓶拿去屋中,进屋的人全都用软布将头发面部蒙起。
杨茉嘱咐大家,“不要张嘴说话。”一切准备好,才缓缓地揭开蒙在瓷瓶上面消过毒的软布,姚御医和沈微言向瓷瓶里看过去。
谁也没听说过血里面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杨大小姐不过是胡乱想罢了。
杨茉小心翼翼地接过秋桐手里煮过的新瓷瓶,缓缓地将盛血的瓷瓶缓缓向下倾倒。
姚御医和沈微言不禁睁大了眼睛。
真的有看似透明的液体被倒出来,杨大小姐随便一说。整件事就成真的了。
姚御医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抬起惊讶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杨茉,为什么从前就没有人发现这些,也没有人说过这类的话,这些东西打进病患的身体真的有用?
若是有了效用该怎么办?
他多年的寒窗苦读就像一个笑话。三十多年的修习,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若说治疟病杨大小姐靠的是杨家先人,那么想出今天这样的办法,她依靠的是自己。
钦佩、羞愧种种情绪一下子从他心底里冒出来,庸庸碌碌一辈子,他也想要真正有所作为。
没等沈微言来问。姚御医道:“接下来要怎么样?”
满屋子人都看着杨茉,在这件事上谁也插不上手,只能听杨茉的吩咐。
“接下来我要用小竹筒将这些液体打一些在病人的手腕上。来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异常。”杨茉说着将装着血清的瓷瓶和装着干净小竹筒的木盒拿来,要到病人身边才能开始做这些,免得中途针头被污染。
这个他知道,姚御医道:“我在试新药的时候也会将药捣烂敷在身上试试有没有毒性,然后再尝药。”
杨茉钦佩地看了姚御医一眼。现代做实验都是拿小白鼠,古代神农尝百草。很多郎中都是以身作则,这样的德行让人望尘莫及。
这一眼倒是将姚御医看得脸红,不由自主地咳嗽了一声,忙跟着杨大小姐去看病患。
柳成陵吩咐两个随从将病患抬了过来。
最重的病人是吴家的两个孩子。
姚御医叹口气,“这两个孩子生的是逆痘,这些日子病的愈来愈重,这样下去恐是熬不过去了,两个孩子的父亲在贵州阵亡,吴家能不能传下去就看这俩孩子。”
没想到从来没用过的药,要在两个孩子身上试,杨茉不禁有些犹豫,孩子小小的胳膊无力地放在那里,让人心生酸楚。
就这样将不定性的药给孩子试。
看出杨茉的犹疑,姚御医道:“要不然去找一个愿意试新药的大人来。”
蒋平询问地去看少爷,若是少爷点头,他立即就去找一个人,杨大小姐做出新药来治天花,这种药竟然是出自她自己的血,谁都想知道这药到底有没有用。
柳成陵的神情干净利落,不需要换人,以杨大小姐的性子只要遇到医案都会很坚定,之前安排好的都会按部就班。
这就是和她温雅的长相最不相配的地方,也是让他禁不住好奇,想要琢磨明白,她那些奇思妙想到底来源于哪里,这世上根本没有解不开的迷,就像杨家虽是杏林世家,这些年除了经营药铺,承继先祖医术的后辈已经凋零,如何就忽然出来一个超越先人的杨大小姐。
杨茉用手去拿密封的瓷瓶,缓缓将上面的软布拿开,然后用竹筒进去吸了很少的血清来。
“烈酒和穿心莲水。”杨茉看向沈微言,沈微言忙将准备好的两个罐子拿上来。
镊子夹好软布,轮流将烈酒和穿心莲水在孩子胳膊上消毒,然后用针头挑开前臂的皮肤,将血清注射进皮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