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是涵哥儿的治丧,王清为此向皇上请了一个月的假,而王檀和王楹等人则住到了王家,除了帮着办理涵哥儿的丧事之外,还要每日到涵哥儿的灵前哭灵。
涵哥儿算是英年早逝,他又是走在双亲前头令双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在孝义上属于不孝,所以丧礼甚至不能大办。
涵哥儿的丧事办得很快,在王家停灵三七二十一天之后,便由泓哥儿和浩哥儿两人扶灵回金陵,将涵哥儿葬在了王家的祖坟里。
再接下来便是跟白家算账的事情了。涵哥儿因白二而死,王清不可能会放过白家。
而王檀在涵哥儿停灵的第二天才知道,王桢那天回到顺王府就像是疯了一样,拿着刀将白二和白侧妃捅成了重伤。
王檀在最初听到了涵哥儿被白二推倒撞伤之后,便让人将跑去更白侧妃和宁太妃求救的白二抓到关了起来。王桢这些年在顺王府虽然过得不如意,但也培养了一批心腹和打手,这些心腹和打手不听令于顺王亦不听令于宁太妃,只听命于王桢一人。
白二被关了起来,由自己的心腹看管着,任是白侧妃和宁太妃来说,也不肯放人。
而 等看着自己的弟弟不治而亡之后,王桢从王家回到顺王府,仿佛是真的想要同归于尽了,拿了一把匕首就去了关押白二的地方。白侧妃和宁太妃赶来制住,但却将上 前来拦她的白侧妃直接捅了,宁太妃虽然担心侄子和侄女,但看着发疯的王桢却不敢上前,只敢远远的用手指着她,重复的道:“你,你疯了,你疯了…”
王桢捅完了白侧妃,转头面无表情的瞪了宁太妃一眼,接着直接进屋又用那把刀直接捅了白二一刀。若不是顺王刚好回来让人拿下了她,只怕白二真的就这么当场被捅死了。
白侧妃和白二被送到了屋中医治。
白侧妃那时在怀着孕,这一刀下去虽然没有伤了她的性命,但孩子是没了以后只怕也是不能再生了。而白二被送回了白家,他虽伤得也重,但却不至于有性命之优,但请了太医和大夫来治,治着治着却治死了。王檀猜这其中只怕少不了王清和周世瑛的手笔。
王清并不认为杀一个白二就能消了自己的丧子之痛。
而 白家这几年凭着一个宁太妃和一个顺王,特别是皇上还未登基之前,顺王还有望争储之时,白家仗着顺王的势,做过不少买卖官爵,霸占田地,索贿受贿的事情。这 几年宁太妃和顺王虽然败势了,但一个亲王外家的名头,拿出去还是很能唬普通的老百姓的,所以做下的事情一样也不少。
这些事在没出事之前每人去管他,但如今王清一查一个准,再加上中间运作,白家很快就被抄了家下了狱。
侄子死了也就死了,侄女伤了也就伤了,但宁太妃还想救下娘家的。进宫求太后和皇后五门之后,又给王檀下了帖子想走王檀的路子。王檀在此时不会去拖自家亲爹的后腿,找了一个“因兄去世伤郁过度而病倒”的理由让人将帖子拒了。
王清本想让白家抄家流放的,但最后皇上出来发话道:“白家犯有大罪,伦理该千里流放,但朕看在宁太妃伺候父皇有功的份上,便只将白家抄家,另再罚白氏一族五代之内不得入仕。”
虽然没有完全达到目的,但让白家五代之内不能入仕,他却也勉强满意了。五代之内不能入仕,这足以让一个家族落败得再也起不了势了,他再在中间动一动手脚,一样能让白家落入贱籍。
皇上在朝臣“皇上仁慈”“皇上圣明”的奉承之下,接着又以一句“顺王宠妾灭妻,致王府悲剧发生”为名,将顺王削成了郡王。
只是因为王桢做下的事,王清在朝上也受到了攻歼。
说 到底涵哥儿的死只能算是白二过失所为,一般人被推一下顶多也就受点小伤,就算撞到假山上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谁知道涵哥儿的身体会弱成这样,这样撞一下 就会连命都丢了。但王桢一个王妃却能生生做下亲手用刀捅伤怀孕的侧室和白二的事情来,真的是十分惊世骇俗了,亦给留下心狠毒辣的印象。
王清在朝上被人攻歼教女无方,纵女做出此等惊世骇俗的事情来,无德不仁,不堪担当阁老的大任。
王清也不辩驳,直接上表请罪,道:“…臣教女无方,令女儿在夫家做出此等之事,子不教父之过,臣愿意辞下阁老之职以恕己之过。只是小女做下此等事情,全因不堪忍受失弟之痛,加之癔症发作,无意之下所为,求皇上饶恕小女之过,所有罪责,臣愿一力承担。”
王桢做下那样的事情,根本无法全身而退,只是涵哥儿到临死之前,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姐姐,对王清所求的唯一一件事,也不过是求他以后能护着他这个姐姐。这个涵哥儿唯一的遗愿,王清对涵哥儿心有愧疚,不想连他这唯一的请求也不做到。
皇 上千辛万苦才提拔了王清,并不会愿意轻易就这样舍弃了他。只道:“都言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爱卿就是有千般能耐,也不能保证膝下每个儿女的德行向孔孟看齐。 何况顺王妃姐弟情深,白二伤其弟,惊怒之下做出这样的事也是情有可原。若说爱卿无德不仁,朕便是爱卿亲自教导的,朕之言行承自爱卿,难不成朕也是无德不仁 不成。”
朝臣再如何也不敢说皇上言行无德。皇上有心偏袒,加上王清在朝中也有人相帮,何况除了一项教女无方的罪名,也确实抓不到 王清其他的把柄出来。就连白二的死,不少人怀疑王清在中间动了手脚,但奈何王清做事实在太干净了,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以莫须有的罪名又实在不够说服 力,最终王清请辞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王清上表本就是做个样子,王清几次上表,皇帝几次挽留,王清也就顺势感激涕零于皇上的看重,高呼以后定当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不辜负皇恩,然后继续做他的阁老去了。
第191章
事情闹到现在,王桢已经算是跟夫家撕破了脸。顺王恨她让他丢了亲王的爵位被降成郡王,宁太妃恨她伤她侄子侄女令她娘家落狱,她在顺郡王府,基本已经没有了立足之地。
王清与顺郡王谈判的最终结果是,王桢依旧挂着顺郡王妃的名头,但却以身患癔症到别院休养为名,将王桢送往顺郡王府的别院居住,这实际上相当于以休养为名将王桢半软禁在了别院里。
王清常常说再不会管这个女儿,但到了最后时刻,他到底是不忍心而救下了这个女儿,为她打点好了在别院生活的一切。
经过那样的事,王桢所出的小郡主若留在顺郡王府只怕不会得到很好的对待,宁太妃一直就对这个孙女说不上好,如今怕会将对王桢的仇恨转移到这个孙女身上都说不定,所以王清想将这个外孙女接回王家来照顾,等她长大定下亲事之后再令顺郡王接回郡王府出嫁。
但王桢没有同意,她不相信顺郡王府会好好对待她的女儿,但同样不相信王家会好好照顾她的女儿,女儿成了她在世上唯一的牵挂,她要将她一起带到别院去,而小郡主亦宁愿陪着母亲。王清想她如今的精神状况,只怕有女儿在身边陪着会好些,便也同意了。
王桢带着女儿去别院的那天正好是涵哥儿的百日却也是涵哥儿的生日,王清因为怕顺郡王或宁太妃私下里动什么手脚,在别院看管和伺候王桢的下人中有一半是他亲自安排的。
等到了别院,下人四处散开去收拾行李,王桢牵着女儿进了屋子,开了房间的窗户。
外面是艳阳高照的晴天,秋风轻缓温柔的吹拂过来,院子里种着的是一棵柏树,枝叶茂盛,青葱苍翠。
王桢看着它,突然就泪流满面。
柏树象征着“长寿”,在涵哥儿十岁生日的时候,她也曾和涵哥儿亲手在他的院子里种下了一棵柏树,她期望着那棵柏树能长成参天大树,保佑着她的弟弟涵哥儿长寿安康,幸福永乐。
她很少后悔,许多事她认为做了就是做了,后悔不能改变什么,只有一直坚持往前走才能得到她想要的。但在这一刻,她突然后悔了。
倘若当初她没有那么多的不甘,没有那么多的执念与怨恨,不去想要比蒋氏所出的几个儿女过得更好,嫁一个平常的人家,过平常的相夫教子的生活,那么这一刻,涵哥儿是不是就不会死。
小郡主看着望着窗外流泪的母亲,轻轻拉了拉她的手,仰起头来轻声的喊了一声:“母妃…”
王桢低下头看着她,然后蹲了下来。她仿佛也感受到了母亲的伤心,伸手过去帮母亲擦了擦眼泪,轻声安慰道:“母妃乖乖,母妃不哭,母妃还有陵儿,陵儿一直陪着母妃,母妃乖乖,母妃不哭…”
王桢伸手揽住女儿,接着嘤嘤的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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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哥儿生前对颜氏一直算不上多好,但在临死之前却对这个妻子仁慈了一会,求王清在他死后让颜氏归宗自嫁。
涵哥儿百日过后,王清问颜氏愿不愿意归宗,若愿意,等为涵哥儿守完三年孝后他会让她归宗,以后若她重新嫁人,王家也愿意为她负责嫁妆,若不愿意归宗留在王家,他也不会亏待了她。
但令王檀和蒋氏等人都有些意外的是,颜氏却说愿意留在王家替涵哥儿守节,就连她的陪嫁丫鬟都有些不了解,劝她道:“二少奶奶,您何必呢,二少爷对您又不是多好,您还年轻,归宗后重新嫁人还可以过新的生活。”
颜氏却道:“我自有我的道理。”
她愿意留在王家,其实并不全是为了涵哥儿。当年父母明知道涵哥儿的身体不好,她不愿意嫁,却还是将她嫁到了王家来,所为的不过是因为公公答应会照顾她两个兄弟的前程罢了,这跟卖女儿又有什么区别。
就算归宗自嫁又能如何,也不过是被再卖一次罢了,而自己的父母为了留住这门姻亲,也不会答应她归宗。何况,她一个已嫁过一次的人,颜家家世不显,又能嫁到什么样的好人家。
当年她出嫁时想,父母将她养大,无论如何于她都是有恩情的,她嫁给涵哥儿,尽心尽力照顾他,就算是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了,而现在,她只愿意随自己的意愿再活一次。
她很清楚,王家对她有愧,她留在王家,王家的人对她不会不好,亦会尊重于她,这不比重新嫁人的好。
涵哥儿英年早逝,膝下未留下子女,王清以为父之心也不想他断了香火,便想为他过继一个孩子,何况颜氏既然愿意留在王家为涵哥儿守节,总要替她过继一个孩儿,在她晚年之时才算是有个依靠。
既然过继,最好的自然是过继兄弟的孩子。只是不说蒋氏现在也只有一个孙子,就算有了多个孙子,她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孙子过继给别人。所以在王清露出想要给涵哥儿过继孩子时,她也就装作不知道。
倒是泓哥儿不想看到父亲为难,何况涵哥儿已去,过往的恩恩怨怨成了云烟,涵哥儿对他们也不曾做出过十分十恶不赦的事情来,所以他本想跟王清说等闵氏再生下儿子,愿意将次子过继到涵哥儿名下的。只是不等泓哥儿开口,大房的添哥儿和二少奶奶肖氏却来跟王清和蒋氏说,愿意将他们的儿子过继一个给涵哥儿。
王家已进门的几个少奶奶中,肖氏算是最能生的,进门七年来,她一共生了三子二女,最小的一个是刚七个月大的儿子。而肖氏在生下第二个孩子后,也如普通的大户人家的主母一样,给添哥儿抬举了两个妾室,那两个妾室又生下了一子一女两个庶出的孩子,所以添哥儿一房如今就有了七个孩子。
添哥儿本就是庶出,读书上的天分不高,现在只是帮着大老爷管着家里庶务上的一些小事,孩子多了,单凭份例和管事时漏出来的一点,养起孩子便有些力不从心。所以肖氏才会想到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给涵哥儿一个。何况三房的前程好,儿子做了三房的孙子,以后的前程不比跟着他们夫妻好。
王清知道蒋氏不舍得将自己的孙子过继出去,他也不想为难蒋氏,所以答应了过继添哥儿和肖氏的孩子。肖氏也知趣,过继出来的是她最小的还未知事的小儿子。
知道肖氏将自己的孩子过继给了三房,三少奶奶赵氏是有些吃味的。赵氏进门之后也生下了二子一女,孩子不算少。谁都知道三房的前程好,肖氏的儿子过继给了三房,说不得以后的前程比她的儿子还要好。她们是嫡房,肖氏是庶房,她怎么也不愿意被庶房比了下去。
只是让她将自己的儿子过继出去,让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喊别人叫“娘”,只想想她都觉得难受。她转念再想,她们是嫡长房,前程虽然比不过三房,但王家以后的是由他们一房继承的,再如何也不至于养不起孩子,何必将孩子给别人,。肖氏过继出去的那个孩子以后就算再好,那也不再是肖氏的,就算挣了诰命,那也只能替颜氏请封。这样想想,她瞬间便又觉得心平气和下去了。
王家举行过继礼的时候,王檀回娘家看到了那个孩子。
那孩子出生办满月的时候,王檀是见过他的,那时她看着皮肤红红的孩子,并不觉得好看。而此时再看时,或许是模样已经长开的原因,却是显得眉清目秀。他长得并不像添哥儿也不像肖氏,反而像大老爷多些。
颜氏抱着他,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慈爱。而他在颜氏的怀里,不哭也不闹,眼睛十分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人,等看到肖氏时,手张开仿佛是想要她抱。但颜氏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又低声哄了句什么,然后孩子便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颜氏,接着咯咯的笑起来,也不再想找肖氏,反而伸手抱着颜氏埋在她的脖颈里,咧开嘴高兴的笑着,露出两排没有牙齿的牙床。
王檀想,那个孩子跟颜氏有母子缘。
过继礼过后,王檀和周世瑛留在王家住了一晚。等到了晚上,哄睡了勋哥儿,周世瑛拉着王檀出来散步。
因为是十五,月亮圆圆的挂在天上,皎洁的月光普散在花园里,花木和人皆像是铺上了一层仙光。
其实一直以来王檀皆算不上多喜欢涵哥儿,因为他身体不好的原因,也一直对他早逝有着心里准备,但等他真的去世了,她心里还是觉得难受了,那种难受不仅仅是因为涵哥儿的死亡,更多的是觉得生命的虚无。
谁都不曾想到,涵哥儿不是因病而亡,却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失去了生命。而她曾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会不会某一天,也会因为某个意想不到的原因而离开这个世界呢。
王檀转头望了望身边的人,那个人此时紧紧的牵着她的手,脸上洋溢着幸福,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来看着她充满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王檀摇了摇头,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她想,不管未来如何,但至少此刻她是幸福的,为了以后未必会发生的事情忧愁,实在是庸人自扰。
周世瑛却像是取笑她的大胆一样,勾嘴笑了笑,接着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揽住她,在她唇上印上了一个吻,接着按着她的头放在胸口上,双手紧紧的抱着她。
外面晚风轻轻的拂过树叶,响起歌唱一般的“沙沙”声,此情此景,却是别样的温馨。
过了一会,周世瑛突然开口道:“咦,那里不是你姐姐和子佩。”
子佩是蒋霈的字,或许是因为他年纪比蒋霈大的原因,周世瑛从来不肯随她喊蒋霈“姐夫”或“表哥”。
王檀从周世瑛的胸前抬起头来,循着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看到王楹和蒋霈果然在花园另一边的凉亭里,蒋霈低下头凑在王楹的耳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王楹则是幸福温柔的笑。
周世瑛笑了笑,拉起王檀的手道:“走吧,我们去另一边,免得打扰了他们。”
月亮挂树梢,月光照大地,地上倒影出来的,是一对温馨而幸福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關於林弘熙,姗姐儿,玉六他们的故事,会用番外的形式来体现。
其实按照大纲,正文里本来还有一段写他们的故事的,但这跟主线没有很大的关系了。我怕我继续写,会有人觉得我是在水文赚钱,所以最终决定正文在这里结束,然后番外交代他们的后续故事,这样可以写得简洁一些,然后想看的可以看番外,不想看的不看。
第192章 后记章一
庆宁六年,春。
当间二三月,春风和煦,阳光明媚,莺飞草长,树木吐芽,姹紫嫣红的鲜花长了满山遍野。
王檀坐在后山的亭子里,看着刚两岁的勋哥儿绕着草地一边跑一边咯咯的笑,时不时的回头去看追在他后面的另一个小女孩。那小女孩看着长他大约一岁,头上扎着两个小揪,长得面盘白净,眉眼清亮,笑起来眉毛弯弯像是初一的月亮。
两个人的手上都挂了铃铛,一个跑一个追,跑起来铃铛“铛铛”作响,伴着小孩子愉悦的“咯咯”声,散发在风里,显得十分的悦耳动听。
坐在亭子另一边的是永宁侯府的二少奶奶苏嫘,她此时同样看着在草地上玩“追跑”游戏的两个小孩。
两个孩子像是跑累了,先是勋哥儿一屁股蹲坐到了地上,接着小姑娘也跑过来,蹲在勋哥儿旁边,然后扶着勋哥儿的脑袋一口亲在了他的脸上,涂得他满脸都是口水。勋哥儿先是满脸疑惑的看着小姑娘,接着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突然扶着小姑娘的肩膀站起来,也口水湿湿的在小姑娘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突然眯着眼睛咯咯的笑起来,见他笑,小姑娘也跟着笑起来,于是最后发展成的情形是两个人相对着咯咯的傻笑。
苏嫘看着这样的情景,也是顿感愉悦,转头对王檀笑道:“我看勋哥儿和晗姐儿两人玩得倒好,干脆我们两人结个儿女亲家好了。”
王檀笑着道:“好啊,只要你不嫌我们家勋哥儿比你们家的晗姐儿小。”
苏嫘道:“小一点怕什么,俗语不都说‘女大一、穿锦衣’吗。”说着笑着对小女孩儿招了招手,道:“晗姐儿,来,过来。”
晗姐儿听到母亲的话,拉起了勋哥儿,两人手牵手的走了过来,等离她们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勋哥儿突然甩开了晗姐儿的手,“扑蹬扑蹬”的扑到了王檀的身上,他也不怕摔,笑咯咯的一边喊着“娘娘,娘娘”一边往王檀身上爬,王檀只好将他抱了起来,让他在自己的膝盖上坐着。
苏嫘拉过晗姐儿,指着勋哥儿低头笑着问晗姐儿道:“晗姐儿,以后让你嫁给勋弟弟,永远都跟弟弟一起玩好不好。”
晗姐儿不懂“嫁”是什么意思,但“跟弟弟一起玩”却是听懂了,忙不迭地一边傻笑一边点头,道:“好。”
苏嫘又转头看坐在王檀膝盖上摇自己手上的铃铛玩的勋哥儿,笑着问他道:“勋哥儿,你愿不愿意娶晗姐姐,然后以后都跟姐姐玩?”
勋哥儿却用力的摇了摇头,拒绝道:“不要,我要娶娘娘。”
勋哥儿现在说话都还喜欢带双字,喊爹叫爹爹,喊娘就说成了娘娘。
苏嫘被他一脸认真得十分可爱的样子逗笑了,笑着道:“哟,我们勋哥儿以后要娶娘啊,可是你娘已经被你爹娶走了,怎么办?”
勋哥儿仿佛真的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将头仰成四十五度角,认真的思考了起来,过了一会像是想通了一般高兴的道:“那我也娶爹爹。”
王檀和苏嫘皆被他逗笑了,勋哥儿却是一脸不明所以的望着她们,仿佛是十分疑惑她们在笑什么。
两人逗了一会孩子,苏嫘又抬起头来,望着王檀笑着道:“说起周将军,他和熙哥儿班师回朝,应该是今日到京城吧?”
庆宁五年冬,大燕的附属国安南帮助苗疆现任苗王蒙周的弟弟蒙耶推翻兄长的政权自立为新一任苗王,而后安南苗疆达成联盟向大燕发起进攻,意欲脱离宗主国独立自治。苗王蒙周之子蒙当逃过蒙耶的追捕,逃往京城请求庆宁帝出兵。
庆宁帝令周世瑛挂印出兵镇压。
而在大燕对安南和苗疆的这一战中,一直以来出征不多却手握重兵,被人诟病名靠送妹子进宫得到皇上荣宠的周世瑛一战闻名,不过月余便将安南和苗疆叛乱镇压。而在这一战中同样一战闻名的,还有在先帝时因为伤了端王世子而被发配西南边疆的林家四少爷林弘熙。
王檀笑道:“大军在城外扎营,他们怕要到下午才能进城,进城后还要进宫面圣,等能回府怕要晚上了。”
苏嫘笑道:“满朝的将士家眷,也只有你能保持这么淡定的,若是别的人家,怕早就在家中翘首以盼待夫归了,也只有你还有心情出来上香。”
王檀笑道:“熙哥儿也回来了,说起来你不也是将士家眷,你不一样也有心情来上香。”
苏嫘道:“我跟你怎么能一样,我跟熙哥儿不过是叔嫂,何况我来上香,是受祖母和婆婆的吩咐来还愿的。”说着叹了一下,又笑着与王檀道:“熙哥儿离家五年,祖母和我婆婆知道熙哥儿打了胜仗要回京,不知道多高兴,早在熙哥儿写信说要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算着他到京城的日子了。就连公公,这些日子看着也是心情好了不少。”
苏嫘以前一直有些不明白,皇上登记之后,端王也被当成叛逆处死了,熙哥儿是皇上的亲表弟,按理在皇上一登基的时候,就该将熙哥儿召回来了。但皇上却像是忘了这么一个人一样,什么也没有提,而这个时候,自己的公公婆婆竟然也不着急,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被发配到边疆的儿子一样。
听婆婆话里隐隐约约透出来的意思,皇上以后很可能是将西南那一边的军队交给熙哥儿来领了,若是如此,那就难怪皇上会将熙哥儿留在西南边疆不管不问这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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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在京城城外,周世瑛和林弘熙骑着马并排走着,他们的身后是长长的望不到头的军队,而在他们的前面,远远的地方隐隐约约可以望见进城的城门。
林弘熙在西南磨砺了五年,现如今早已是从一个少年长成了一个英挺俊朗的青年,唯一不变的是他脸上流露出来的灵毓俏动,像是边疆的磨砺不曾让他变得稳重,他依旧是那个稚气未脱,却又机灵好玩的少年。
林弘熙看着隐隐约约已经可以望见墙头的城门,在马上伸出手伸了个懒腰,叹道:“啊,终于到京城了,等了五年,老子终于回来了。”
周世瑛却没有管他在那里感慨,转头吩咐身边的一个副将道:“你去让大军停下来,就在这里驻扎。”
副将道是,接着调转马头往后头走去了。
林弘熙又转过头来,对周世瑛问道:“你说我这突然回来,我檀姐姐见了会不会觉得很惊喜?”
周世瑛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然后道:“放心,她一定不会惊喜。”她要惊喜也不是惊喜你。
周世瑛觉得林弘熙这个人吧,别的什么都好,就算是话唠了一点都不算是缺点,唯一不好的是一路上都在惦记别人的老婆。不过他自己也恶意了一把,一直没告诉他,檀姐儿如今已经成了他的老婆。
林弘熙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但接着又像是自己想通了一样,接着道:“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檀姐姐这些年一直惦记我想着我,然后经常打听我的行踪,所以她知道我今日会回来,因此不感到惊喜。”
周世瑛道:“也有可能是她根本没有将你当回事,所以不感到惊喜。”
林弘熙直接忽略了他这句话,转而继续道:“檀姐姐都十八岁了吧,也不知道如今过得怎么样了。”说着又转头看向周世瑛,问道:“诶,你这些年一直都在京城,你知道她过得怎么样没有?”说着又想到了什么似的,不等周世瑛回答,又自己回答道:“唉,算了算了,你一个成了亲生了子的大男人,怎么能随意见檀姐姐一个闺阁小姐,问了你也是白问。”接着舒口气,又一脸憧憬的道:“我想好了,等这次回京,我就上门去向王伯父和蒋伯母提亲,等我和檀姐姐成亲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喝喜酒啊。”
周世瑛看了一眼在自说自乐的林弘熙,开口道:“你自己也说了,你的檀姐姐已经十八岁了,平常女子这个年纪早已嫁人生子了,你的檀姐姐说不定也早就嫁了人甚至连孩子都生了呢。”
林弘熙想也不想的道:“不可能!檀姐姐这么喜欢我,一定是非我不嫁的。”
周世瑛心道,你也太自恋了点。
其实王檀倒是真的挺惦记林弘熙这个人的,也常常会对他说起他。只是周世瑛感觉到,她对他更多的是像对待一个弟弟,所以他有时候偶尔还会因玉六而吃味,但却从来不会因为王檀提起林弘熙而心里不爽。
林弘熙看着周世瑛,一副明白了解的模样,道:“我看你根本是嫉妒我吧。”
“我嫉妒你?”还不知道谁嫉妒谁呢,周世瑛“呵呵”了两声,然后一脸跟他无话可说的模样,调转马头便想离他远点。
只是调转马头后,突然看到不远的地方,一个穿着苗人衣裳的妙龄女子骑着马正从大军旁边,一路往他们这边赶过来,周世瑛还是好心的提醒了他一句道:“你小心些,金池公主骑马过来了,看来是来找你的。”
林弘熙心中一惊,连忙道:“什么?”说着又异常不爽的道:“那丫头怎么跟个马蜂一样掉不掉啊。”说完扬起马鞭一甩,骑着马往另一边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对周世瑛道:“诶,等那丫头来了,你千万别跟她说我去哪儿了。”
周世瑛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接着过了没一会,那女子终于赶了上来。那女子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穿一身红紫相间的苗人衣裳,长相十分惊艳,是那种让人见了就不容易忘记的脸,妖娆中又带着英姿。周世瑛是曾见过宫里的陈皇贵太妃的,但从容貌上来说,说她跟陈皇贵太妃不相上下也不为过,只是两人是不同气质的美。
女子在周围望了一眼,见只有周世瑛一人,不由问道:“诶,我林哥哥呢?”
周世瑛也没计较她的不礼貌,非常“好心”的指了指林弘熙离去的方向,道:“往那边去了。”
“谢了。”说完双脚一夹马肚,接着往他指着的方向跑走了。
大军在此处留驻扎营,周世瑛巡视过一遍之后,留了几个副将看着,接着让人去将跟那位金池公主玩“躲猫猫”游戏的林弘熙找了回来,然后两人先进京去给皇上复命去了。
其实复命也没什么好说的,照例是他们将西南苗疆的战况以及退敌的计策等说了一遍,再点出一些在这一战中立有大功将领,替属下在皇上面前先刷个印象分等等。而皇上则照例是一番慰问并说明必有封赏。
等从皇宫里面出来,林弘熙突然对走在他前面两步远的周世瑛“诶”了一声叫住,然后扔给他一个东西,周世瑛接住拿在手上看了看,手上的是一个用竹子做的巴掌大两寸高的竹筒,竹筒密封着,看不到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林弘熙道:“听说你娶妻生子了,这东西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