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坐在大小陈氏,姜氏,应氏和窦氏等几人旁边陪着说话,众人说的话题最多的还是王家这座新御赐的新宅子。窦氏笑着对蒋氏道:“这宅子的景致真不错,刚刚从外面行来,一路花木扶疏,我都恨不得能在外面多逛一会。”

蒋氏道:“这哪里比得上你们长公主府,长公主府可是出了名的景致好。”

窦氏便道:“公主府我住了二十几年,里面景致再好我也看腻了,反不如你这里好,景色新鲜。

旁边的永宁侯夫人陈氏笑着插话道:“你什么时候该下个帖子,单请了我们几人来,领我们好好逛逛你家院子去。”

蒋氏道:“行,你要你们到时候肯赏脸。”接着几人又商量起什么时候下帖子。

正说到高兴处,却见裴氏从外面迎了秦家的人进门来。秦家是王家的姻亲,今日宴请自然也会宴请秦家的人。秦家来的是秦老夫人、秦大夫人、秦二奶奶和秦家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

秦老夫人进门后看到坐在花厅一角的蒋氏,脚下的步子一顿。身后的裴氏怕秦老夫人和蒋氏凑一处会生事,连忙对秦老夫人道:“老夫人,我们这边请。”

但秦老夫人却像没听到她的话似的,转身往蒋氏的方向走去。

裴氏在身后不由叹气,她最怕的是秦家人和蒋氏或蒋家人碰上面,为此排座位的时候将这两边的人分开排在东西两边,亦与蒋氏说好,让蒋氏招待蒋家那边的人,她来招待秦家那边的人。但安排得再好,有些事情总也是避免不了的。她只希望等一下两边不要闹得太难看才好。

这边蒋氏自然也看到了秦老夫人,见她往她这边走过来,不由皱了一下眉头。直到她走近,她才有些不甘不愿的站起来,对秦老夫人颇为敷衍的行了一下礼,道:“秦老夫人,许久不见了。”

座中几个俱都是小辈,纷纷站起来给秦老夫人行礼,又与秦老夫人身后的秦大夫人和秦二奶奶相互见礼。

秦老夫人静静的看了蒋氏一眼,然后道:“是,是许多年不见了,上一次见你,还是在我暖儿忌辰的时候。”

秦老夫人来意颇为不善,陈氏有心为蒋氏解围,便笑着道:“老夫人,听说福安公主有孕了,恭喜恭喜,看来您不久就要抱上曾孙子了。”

有解围的人,自然也有看戏不怕台高甚至落井下石的人。其中旁边一位夫人看着站在一起的蒋氏和秦老夫人,便就故意用一种不明意味的语气道:“没想到秦老夫人和王三夫人的关系这样融洽。”

秦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接着又重新看向蒋氏,然后道:“蒋氏是要尊称我女儿一声姐姐的人,她与我女儿是姐妹的名分,我自然也将她当成女儿来疼。”

座中都是经过内宅洗礼的人精,自然听得出秦老夫人话中带刺。说她要尊称秦氏为姐姐,即是讽刺她秦氏面前是当小执妾礼的人。

蒋 氏将这些话听到心里,只觉得像针一样刺得很,心里某个地方不经意就要疼上一下。她蹙起眉头,正要开口说话,小杨氏却从另一边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笑着道: “她们两个可不就是姐妹,从前在闺中的时候就好得跟什么似的,。”说着她已经走到了秦老夫人的面前,叹息一声,继续道:“说起来也是老姐姐那姑娘福薄,早 早的就去了,现在玉蕴便是想叫她姐姐,也只能在夫家的祠堂里喊上几声,只不知她在下面是否能听得见。”哼,原配又如何,现在也不过黄土堆里面享受着这虚 名。

秦老夫人脸色有些青白,眼睛盯着小杨氏,被气得几乎身子发抖。小杨氏却仍嫌不够,伸手过去握住秦老夫人的手,故作关心的道: “老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好,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说着顿了顿,又叹声道:“我们这样的年纪,都是黄土快埋到脖子上的人了,平时老姐姐还是 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秦老夫人的脸色冷得跟冰一样,几乎是在咬牙道:“谢谢你关心,我定会让自己长命百岁。”

她的话音刚落,外面又有一个声音传了进来:“外祖母。”秦老夫人转过头去看,只见到王桢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这边,此时正站在她的旁边。

秦老夫人让自己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声音温和的喊道:“桢姐儿。”说完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过来。

王桢走上前去给她行礼,然后笑道:“刚才远远的就看到像是外祖母的身影,我果然没有看错。”对秦老夫人行过礼,她又一一对秦老夫人身后的秦大夫人和秦二奶奶行礼,喊道:“大舅母,二表嫂。”秦大夫人和秦二奶奶笑着对她点头致意。

等看到小杨氏,王桢脸上的笑容不由敛了起来,但仍是对她微微曲了一下膝。小杨氏也对她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致意。

王桢对刚才的事情不过只听得一星半点,但她并不希望秦老夫人在这里与蒋家的人闹起来,她便又过去抱住秦老夫人的手臂,笑着道:“外祖母,我带您去那边坐好不好?我正好与外祖母好好说会儿话。”

秦老夫人看了看周围等着看热闹的人,也知再与小杨氏说下去场面只会不好看,便答应道:“好。”

等王桢将秦家的人带走后,裴氏悄悄松了一口气,然后笑着重新去招呼客人。蒋氏亦是招呼陈氏等人重新落座,不过须臾之间,花厅里的谈笑声又起,仿佛刚才的一场不快根本没有发生过。

这一边蒋氏等人在招呼大人,另一边王檀和王楹等姐妹也在招待各府随大人一起来的小姐们。王檀和王楹这一桌招待的是嫘姐儿,俐姐儿,雯姐儿,和年阁老府的襄姐儿等人,俐姐儿今日还带了自己的妹妹倖姐儿来。*个小姑娘围坐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有说不完的话。

小姑娘们的话题也多,从衣裳、首饰到美食,无一不是可聊的话题。

襄姐儿看到王楹腰间佩戴的一个玉佩下面的一个五福络子打得好看,便拿起来瞧了瞧,说道:“这络子打得真好看,是你自己打的吗?”

王楹便摇了摇头,道:“不是,是我上京前,我姨娘给我打的。”

坐 中的姑娘们具都知道王楹只是记在蒋氏名下的嫡女,在她们认为,“姨娘”这个词对王楹来说多少是有些隐晦的。襄姐儿心里对自己说错话颇感到抱歉,但又听到王 楹语气极自然的对她说:“你若喜欢,我这里还有一些,我送你几个。”她便也不想过于特意避开这个话题,免得反而让人心里不舒服,便也大方的道:“好啊。”

这一厢话音刚落,那一厢却突然传来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小妇生的就是小妇生的,上不得台面,不过是个姨娘编的东西,也值得拿出来炫耀。”

说话的人是秦家的一位小姐,名叫莲姐儿的,十岁左右。不得不说,小姑娘们也是分派的,而且大人们的派别极容易影响小姑娘们的派别。一听到她的姓氏,就该知道她是不会对王檀王楹有多少友好的。

小姑娘们也分成了几桌,这位秦小姐就在王楹的隔壁桌,两张桌子的位置靠得近,刚才王楹和襄姐儿说话的时候,这位秦小姐自然就听见了。

襄姐儿和嫘姐儿等人对她的话俱都皱了一下眉头,但这种人你越搭理她她只会叫得更欢,大家便都选择直接忽略她的话并不搭理她。

第46章 道歉和圆满

王楹站在菱花镜前,任由禄年帮她换上衣服,袖口的镶边刺绣从她的手背上滑过,王楹不由小声的“嘶”了一声。帮她整理衣服的禄年连忙从她身后转了回来,看到她手背上红肿的一片,请罪道:“小姐,对不起。”

王楹笑着对她摇了摇头,轻声安抚她道:“我没事。”

禄年拿起她的手,对着她的手背轻轻吹了吹,接着埋怨道:“那位秦小姐真是过分,将小姐的手都烫成这样了,那刚刚端上来的茶水多烫啊。”

王楹道:“算了,她都说她是不小心的,我们是主人,不要跟客人多计较。”

禄年愤愤不平的道:“什么不小心,她明明就是故意的。她们秦家的人,就跟四小姐一样阴险。”

王楹脸上的表情一冷,然后厉声对她训斥道:“你住嘴,你是不是想让麼麼打板子?”

王楹对下人向来宽和,极少训斥人,禄年先是被吓得身体缩了一下,接着便觉得有些委屈。

福 年拿着一盒药膏从外室走了进来,先是给王楹福了礼,接着便对禄年使了使眼色。她进来时,刚好听见了禄年的最后一句。她心知是禄年太过口无遮拦,不管五小姐 与四小姐再多不和,那也是她们姐妹之间的事情,五小姐不会喜欢别人来置喙。更何况,她们做下人的,哪里能随意编排主子的事情。

王楹的脸色仍有些黑,声音冷淡的对禄年道:“我这里有福年伺候就好了,你先下去吧。”

禄年想说什么话,但却被福年拉了拉她的袖子对她摇了摇头给阻止了,禄年只能噙着泪,对王楹屈膝行了个礼,然后下去了。

禄年走后,福年对王楹道:“小姐,我帮你擦药吧。”

王楹点了点头,然后坐到了妆台前的椅子上。福年从她身边蹲下,打开药膏的盒子,用簪子从盒子里面挑了一些淡绿色的药膏轻轻的抹到王楹的手背上,一边抹还一边帮她轻轻的吹着。

药膏好似加了薄荷叶,药性有些清凉,抹在手上顿时舒服了许多。福年一边抹药一边道:“还好没有起泡。这药膏还是上次表少爷送来的,说是内务府内造的东西,药性好。上次五少爷被火烫伤了手,不过两三日就好了,这次小姐应该也很快能好。”

王楹轻轻的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等上好了药,福年扶着王楹站起来,又帮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王楹则照了一下镜子,见身上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后,才道:“我们快回席上去吧,应该快要开席了。”

福年道是,然后虚扶着王楹出门。

禄年还在门口等着,见王楹和福年出来,连忙也上来要扶着王楹。王楹却只是瞥了她一眼,声音淡漠的道:“这次让福年陪着我去,你留在院子里。”

禄年正要伸过来的手顿时打住,低下头,表情黯淡的退到一边,然后看着福年跟着王楹离开院子。

福年悄悄看了一眼王楹的脸色,然后小心的为禄年求情道:“小姐,禄年有时候说话是有些口无遮拦的,但她不是有心的。”

王楹只轻轻“嗯”了一声,并不说话。福年晓得她是不想听的意思,便也不再说。

两人从花园的游廊穿过去,正走到一半时,远远的看见游廊的一个柱子上,站靠着一个穿青色衣裳的男子。福年睁大眼睛看了看,觉得那好似唐家大少爷。

福年正觉得奇怪,她们回院子时,看见大少爷和三少爷领着一帮公子哥在内院游览新宅子的景致,这其中就有唐大少爷。当时唐大少爷还转过头来看了她们一眼,但不知唐大少爷此时怎么会落了单站在这里。

远处的唐缙也看到了她们,从柱子上转过身来望着她们。王楹看到唐缙,先是顿了一下脚步,接着继续往前走,等走到与她隔了几步距离的地方时,才开口道:“唐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可是迷路了,我让丫鬟带你出去。”

唐缙先是看了她一眼,然后摇头道:“不是,我是来找你的。”

王楹道:“不知唐公子这次又有何指教?”

唐缙道:“放心,我这次不是来教训你的。”说着表情又有些不自在,扭捏了一会才道:“就是…上次你说的话,我回去想了一下,觉得你说的也是有道理的。我没有亲眼所见事情经过,是不应该这样指责你们,我向你道歉。”

王楹道:“唐公子并不是我什么人,你心里怎么想与我无关,唐公子不需要向我道歉。”

唐缙道:“喂,我以后好歹是你姐夫,你态度不能好一些。还有…长辈们的事情我就不说了,但你和桢姐儿怎么说也是亲姐妹,何必搞得像仇人似的,像别的姐妹那样亲亲热热的不是很好吗。”

王楹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站在这里听她说这些废话。她深吸了口气,然后才道:“唐公子怎么做事与我无关,同样的,我怎么做事也不需要唐公子来过问。若没有什么事,我先告辞了。”

说着福了一下身子正准备带着福年一起离开,唐缙却又拦住她道:“我说那么多还不是为你好,何必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你这样的性子真应该改改。”说着又看到她手背上有一片红肿的地方,又道:“咦,你这手怎么了,好像是烫伤了。”说着就要上前来拿起她的手来看。

王楹后腿了两步,厉声道:“唐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请您自重!”

福年也连忙上前来,挡开唐缙道:“唐少爷,请您让一让。”说着要扶了王楹离开。王楹看了他一眼,很是不愉的摇了摇头,然后与福年一起走了。

刚走了没几步,却又看到带着丫鬟从另一边走过来的王桢。王楹对她点头致意了一下,然后便从她身旁穿过去了。王桢看她脸色不好,再看到不远处的唐缙,想到上次的事情,便以为他又是在为她抱不平。想到这里,王桢不由低头笑了起来,心中有暖流淌淌流过。

唐缙身靠在柱子上,还沉浸在王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情绪中,刚要起身离开时,却又听得身后又一个声音喊他道:“缙哥哥。”

唐缙转过头来,才看到是王桢。唐缙有些奇道:“桢姐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桢弯了一下嘴角,却并不回答他的话,而是道:“缙哥哥对我的心意我知道,但缙哥哥不需要替我不平,我在家中有祖母庇护,其实过得很好。”

唐缙这才明白,她是误会了他刚才的行为,脸上略有些不自在的道:“哦…也没什么。”说着顿了一下,想到王楹,又对她道:“不过,姐妹之间还是要亲热些好,你和你继母姐妹关系太僵,对你没好处的。”

他本意是说大家都是一家人,就该亲亲热热的相互友爱,两边关系不好对谁都没好处。但王桢却以为他是担心她与继母和异母姐妹的关系不好会受到欺负,便笑了下道:“我知道了,缙哥哥不用担心我。”

唐缙有些听不明白她说的话,担心,他担心什么了吗?或者说不希望她与继母和妹妹的关系不好,这也算是担心的一种吧。

两人就这样站着,一个在微笑,一个却有些身不自在。唐缙一时找不到话来说,便对王桢道:“快开席了,我回外院了。”

王桢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然后道:“缙哥哥慢走。”

等王楹回来花厅时,花厅里正好开席。

襄姐儿拉着她的手坐下来,问道:“怎么样,你的手没事吧?”

王楹笑道:“擦了药,已经没事了。”

襄 姐儿道:“没事就好,这秦家小姐的心思真坏了,小小年纪就想着伤人。”说着又看向隔壁桌,见秦家小姐正举着手对其她人炫耀自己手腕上的一个手钏道:“… 这个手钏漂亮吧,这可是我大嫂福安公主赏给我的。我跟你们说,我在家中跟公主最要好了,家中这么多姐妹,公主最疼的就是我了…”

襄姐儿又不由撇了撇嘴,放轻了声音道:“这秦家人行事真是令人看不惯,以前落败的时候就到处去舔人脸,现在不过尚个公主而已,就真以为能抖起来了,到哪里都高傲得像公鸡一眼。”

旁边的嫘姐儿也跟着小声附和道:“听说福安公主的脾气可不怎么好,不知道他们家受不受得住。”

正说着,王桢从花厅外面走了进来,俐姐儿见了,连忙拉了拉嫘姐儿的袖子,然后使了使眼色。等桌子上其他人抬起头看到了王桢,不由都有些尴尬的静默了声音。背后说人闲话毕竟不是君子所为,若再不小心让人听见了,那就更令人尴尬了。

王桢只是顿了下脚看了王楹一眼,接着又对其他人点头致意,然后便走了过去。她并没有听到她们刚才说了什么,停下脚步来看王楹是自然之下的动作。

桌上的尴尬也只是维持了一小会,很快大家又恢复了平常,一边吃饭一边说话,桌上气氛热烈起来。襄姐儿端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奇道:“咦,这酒好甜,喝起来甜甜淳淳的,又不像果酒,是什么酒?”

王楹道:“这是桃花酿。采的是去年三月三前后初开的桃花,然后我让人按照一个古方酿出来的。因为酿的时候让加了点蜜糖,所以喝起来比其他的酒甜些。这酒不醉人,且有除百病益颜色之效,你们可以多喝些。”

襄姐儿道:“原来你还会自己酿酒,说到这个你跟嫘姐儿倒是能说一块去,嫘姐儿也喜欢捣鼓这些东西。”

嫘姐儿道:“正好,我可算找到一个跟我志同道合的事了,她们几人爱的是制香粉弄花茶这样风雅的事,跟她们一块,总是显得我没话说。”说到这里,嫘姐儿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我去年酿的一些青梅酒还没开封,什么时候我开个赏酒会,请你们过来尝酒。”

襄姐儿道:“好啊,到时候你给我们下帖子。”说着又对王楹道:“楹姐儿,你的桃花酿还有吗,到时候也带几坛过来。”

王楹笑道:“这酒是去年在金陵的时候酿的,上京的时候因为不好带,所以只带了几坛。如今喝了不少,不过一两坛的话应该还是有的。”

嫘姐儿道:“我们又不像那些男人,喝酒都是海吞的。我们不过是尝个新鲜,带一坛就足够了。”

因为来的宾客大多是各个府中的当家主母,家中亦有家务需要打理,因此等用过了午饭,大家陆陆续续的就告辞了。

蒋氏和裴氏领着丫鬟收拾花厅,将碗碟桌椅收归库房。再之后三妯娌便坐在英华院的花厅里对礼单。

宾客送礼,有些是送给王家的,这些礼要归入公中,以后回礼自然也由公中回。但有些却是送给各房的,以后回礼要走各房的私账,因此收来的礼也自然要给各房。

三房的人脉广,收的礼最多,大房次之,二房是最少的。

原氏看着自己面前少得可怜的礼单,再看看蒋氏和裴氏面前的礼单却厚成山一样,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原氏有些郁郁不乐了一会,然后突然道:“要我说,这是王家在办喜事,送的礼自然是给王家的,这些礼自然也该归入公中,何必还分来分去的。”

蒋氏懒得理她,裴氏则抬起头开看了她一眼,道:“好哇,那以后的回礼也让公中出。”

然后原氏便不吭声了。

裴氏在心里哼了一声,真把别人都当傻子了。

原氏心中暗恨,大房以后要承家业;三房王清当着官,私下也能置办产业,蒋氏的嫁妆又丰厚。他们两房都是钱多得没处花的,却还为了这点东西跟她计较。说什么是亲兄弟,一说到钱财的时候还不是明算账。

原氏这边恼裴氏和蒋氏是铁公鸡一毛不拔,另一边却又怪起二老爷没出息,让她被妯娌瞧不起。

原氏觉得自己今日受了一肚子的气,等到晚上回了自己的院子,见二老爷不在,问起二老爷在哪里时,丫鬟回答:“今日湘姨娘说不舒服,让人将二老爷请了过去,现在二老爷还在湘姨娘的院子里。”

湘姨娘的胎已经七个月大,原氏被二老爷逼着要亲自照顾湘姨娘的胎,并被二老爷警告“若湘姨娘有事就与她没完”之后,原氏不仅不能动手除了她肚子那块肉,反而要好吃好喝的供着她。此时再听到湘姨娘又将二老爷叫了过去,原氏恨得差点没撕了手中的帕子。

偏偏在此时,又有丫鬟战战兢兢的上来禀报:“绿萝姐姐说她快两个月没换洗了,想求夫人替她请个大夫看看。”绿萝是二老爷的通房,自从湘姨娘怀孕后,二老爷大部分时候都是找了绿萝伺候。

原氏双重打击,她一时没忍住,直接砸了桌子上的一个杯子,开口骂道:“一个两个都是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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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了新宅子,新宅子的景致好,王檀这些日子没事就在宅子里晃悠,将宅子的每个地方都逛了一遍。

听王清所言,这座宅子是先帝时一个颇得先帝看重的太监的私宅,这个太监在先帝后期诸皇子争储时站错了队,站到的是靖晖帝当时最不喜欢的大皇子一边。后来靖晖帝登基后,找了个罪名将这个太监给抄了,他的私宅自然也就成了靖晖帝的私宅。

这 个宅子要比王家原来的宅子大得多,处处是景。宅子的西边有一个人造湖,湖中央有一个小洲,洲上建了一座小楼,名为“翠心楼”,王檀觉得整个宅子最漂亮的地 方就要数这个湖和小楼了。宅子的东边种了一小片桃花树,桃花林下建了一座凉亭。等到三四月桃花盛开的时候,在凉亭里赏桃花还是很不错的。另外还有环绕在院 子之间的各种山石花木等各种景致。

王檀这日照样到园子里逛了一圈回来,正走到一处假山时,假山里面却突然跳出来一个人影,那人一边跳还一边喊了一声:“檀姐姐。”

王檀先是被吓了一跳,等拍着胸口镇定下来,抬起头便看到正笑吟吟看着她的林弘熙,此时他正笑着与她道:“檀姐姐,见到我你是不是很开心?”

这几日林弘熙三天两头的就会跑到王家来,将蒋氏哄得眉开眼笑。可惜泓哥儿和浩哥儿却不怎么喜欢他,觉得他性子太脱跳且不爱守规矩,特别是浩哥儿,每次他一来,总是如临大敌看着他,不让他靠近王檀。

在 浩哥儿看来,妹妹今年已经九岁,林弘熙八岁,男女七岁不同席,女孩子的名声重要,林弘熙这样缠着妹妹,很容易会坏了妹妹的名声。但林弘熙是陈伯母家的儿 子,蒋氏和陈伯母交好,浩哥儿不能将他赶出去或不让他进门。所以每次他一来,浩哥儿采取的办法就是拉着他说带他去逛园子,或者拉他去踢球,或者带他去书房 说要请教他功课(尽管林弘熙的功课是个渣,而浩哥儿则是个学霸)。但可惜,林弘熙机灵,每次都能被他找到机会从浩哥儿身边逃走,然后跑来找王檀。

王檀对此时能在园子里看到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只是对他的自恋很无语,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骂道:“开心你个大头鬼,谁让你这样出来吓人的。”

林弘熙笑嘻嘻的道:“打是疼骂是爱,看来檀姐姐真的很喜欢我。”

林弘熙常有这样的惊人之语,王檀瞪了她一眼便懒得理他了,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准备回去。林弘熙凑到她身边来继续道:“檀姐姐,我可好不容易从你哥哥那里脱身来找你,怎么样,你感动吧。”

王檀敷衍道:“是,很感动。”

林弘熙道:“我就知道檀姐姐会感动,不过檀姐姐你也不用太感动,小小感动一下就好。”

林弘熙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跟着王檀回了锦春院,刚刚走进院子,便听到小花厅里有说话声传出来,隐隐约约可听到是蒋氏在跟一位陌生的夫人说话。

王檀掀了帘子进去,花厅里正在说话的两人便转过头看了过来。蒋氏看到他们,挥手让他们过来,然后对坐在自己旁边的一位夫人介绍道:“这是我家的檀姐儿和永宁侯家的小四熙哥儿。”说着又对王檀和林弘熙介绍她道:“这位是彭安侯夫人,你们可以叫她玉伯母。”

王檀和林弘熙上前去给她行礼,之后王檀偷偷打量了这位彭安侯夫人几眼,见她大概四十出头的年纪,穿一件秋香色葫芦双福对襟褙子,头上梳着圆髻,髻上插几支喜鹊登梅簪,面庞圆润,看起来和蔼可亲。

在 王檀打量她的时候,彭安侯夫人也在打量王檀。见她上身穿一件橘黄镶边对襟纱衣,下身一件芽黄绣小葵花的综群,头上梳一对螺髻,髻上缀一些珠花,皮肤白皙,眉 眼精致。彭安侯夫人不由想起了儿子常与她说起的“檀妹妹”,不由再次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身子单薄瘦弱,面相亦不圆厚,看着不像是多福之人。

彭安侯夫人不动声色,反而拉过王檀笑着道:“果然是个标致的小姑娘。”说着递给她一件祖母绿圆珠手串做见面礼。

等见过礼之后,王檀走到蒋氏旁边坐下,林弘熙跟着坐到了王檀的旁边。

彭安侯夫人又重新与蒋氏说起了话,说的是彭安侯府请封世子的事情。彭安侯夫人道:“…这请封的事情总算办下来了,这还要多谢威北侯夫人。这礼部办事一向跟乌龟走路似的,慢吞吞的,要不是威北侯夫人帮着往宫里递话,还不知道要耽误到什么时候去。”

蒋氏便笑道:“这值得什么,我娘也不过是递几句话而已。”

彭安侯夫人道:“对你和威北侯夫人来说是几句话的事情,但却不知道为我们省下多少功夫。”

蒋氏笑了笑,然后跟她道喜道:“也恭喜你,臻哥儿被请封为世子,你也能放心下来了。”

彭安侯夫人道:“可不就是松了一口气。我和侯爷就臻哥儿一个嫡子,从前怕他年纪小,受不住福气,所以一直没有上折请封世子。现在臻哥儿大了,世子位也定了下来,我和侯爷可不就是松了一口气,臻哥儿也正好可以安安心心的读几年书。”

究竟是因为怕受不住福气才没请封世子,还是因为有年长是庶子威胁所以没能请封世子,这不可为外人说道。蒋氏笑了笑,便也不再多说。

彭安侯夫人又道:“我此次来,还有一事要求妹妹。”

蒋氏道:“有什么事姐姐说便是,能为姐姐做的,我必会尽力而为。”

彭 安侯夫人道:“是臻哥儿的事,臻哥儿常与我说他极为仰慕王家伯父的才华,若是能得王家伯父教导几分,定是他三生的福分了。所以我此次来,便是想将臻哥儿托 于三老爷门下教导。三老爷是状元出身,臻哥儿便是不能随时得他教导,但若能得他不吝点拨几句,于臻哥儿来说,也当是受益匪浅。我就臻哥儿一个孩子,我不求 他能像三老爷这样考中状元,以后便是能有幸考中个进士,这已经是我们的福气了。”

蒋氏虽然于许多事情上迷迷糊糊,但毕竟是威北侯和小杨氏教导长大的,于政治上的东西也知道一些。做官最重要的就是人脉,王清和臻哥儿若现在有个师徒的情分,臻哥儿以后若能有幸考中进士,进朝为官,于王清来说就是一份助力。

想 清楚这些,蒋氏便极大方的道:“这有什么,我们泓哥儿和浩哥儿平日也是要念书的,若您不嫌让臻哥儿奔波,便让他白日来我家里,让他与泓哥儿和浩哥儿在外院 一道念书就是。这一来我们老爷教导泓哥儿和浩哥儿时,自也能顺带教导臻哥儿;二来,他们几人一块儿念书,相互求教,于学问上也能有更快的进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