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丫鬟来禀:“舅夫人和世子妃来了!”晋王妃吃了一惊,忙起身接了出去。
果见韩青瑶与孔琉玥手挽手走了进来,及至近了,晋王妃才发现二人说是手挽手,却更像是韩青瑶在支撑着孔琉玥大半的体重一般。
再看孔琉玥,不过才短短一天一夜,整个人已瘦削憔悴得风吹即倒,尤其一张苍白的脸,更是只剩下二指大,因此越发显得一双眼睛大得突兀。
晋王妃不由一阵心痛,煦之那般宠爱弟妹,若是让他看见她成了现在这副样子,该有多心疼啊?还有自己这个姐姐,也是他向来最心疼最看重的,若是让他看见自己这般难过,也会无比心疼罢?
只可借,自此弟妹将再没有夫君的宠爱,自己也将再没有弟弟的心疼和看重…
继室谋略by瑾瑜(203)
闻得孔琉玥这会儿是为辞行而来,晋王妃当即皱起了眉头,“弟妹你身子还虚呢,还是再将养两三日再说罢,至于祖母那里,自有王婶为你周旋,不会让祖母动疑的。何况,......凡事还有我和你姐夫呢,你就不必管了,只管将养好自己的身体便是。”弟弟那般珍爱弟妹,尔今他已不在,她做姐姐的更要代他照顾好弟妹才是!
孔琉玥摇了摇头,嘶哑着声音缓缓说道:“还有十几日就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备办年事,庄子上的管事们也都陆陆续续会回府来交账,我若不在,这些事该交由谁来做?我若丢下这么多事只图自己受用,祖母必会不高兴且会动疑......还有孩子们,我一语未留下就离开这么久,他们必定会担心。我答应过侯爷,要照顾好祖母和孩子们,要撑起永定侯府的,我不能言而无信......所以姐姐就让我回去罢!”
说完见晋王妃仍是紧蹙着眉头,一脸的犹疑之色,约莫猜得到她的心思,只得苦笑了一下,又补充道:“姐姐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了......”至少在做到答应傅城恒的事情之前,她不会再做傻事了,不然就算去到九泉之下,她也无颜见他!
韩青瑶自然能理解晋王妃的担心,但她却更知道眼下让孔琉玥忙碌起来至少比让她什么都不做的闲着好,一旦忙碌起来,她便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沉浸在伤心和痛苦中,一旦忙碌起来,她的精神也有了寄托,指不定反而会让她振作起来亦未可知。
因忙帮腔道:“是啊九嫂,如今家家户户都忙着过年,玥儿的确不适宜离家太久,以老太夫人的精明世故,没的反让她老人家动疑。再者,我说句不好听的,事情终究是会传开的,换做是我,我就宁愿是从自己最亲近的人嘴里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不愿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自己瞒在骨里,最后再经由旁人之口知晓。玥儿回去后,寻下合适的时机,还是该先把事情透露一点给老人家知道,好让她心里有个底的,不然忽刺刺一下子听到,只怕......结果反而更糟......”
一面说,一面不由暗自心疼叹气,玥儿真是太苦了,遭遇了这样不幸的事,却还要强打起精神去承担足以压弯她腰的重担,连悲伤难过的时间和权利都有限,老天真是太不开眼了!
平心而论,见孔琉玥这么快就振作了起来,——至少表面振作了起来,晋王妃还是很欣慰的,她早说过她的弟妹不是寻常闺阁妇人,她的能力见识甚至远超很多大男人,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但是,“......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少说也要再将养个三五七日的,我怕你回去后要忙的事情太多,反而不得静养。要不,你再好生休息一晚,明儿再回去?”
“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孔琉玥仍是摇头,“今日回去明日回去其实并无区别。况瑶瑶说得对,事情......早晚都是会传进祖母耳朵里的,与其让她到时候猛地听到这个消息承受不住打击,还不如先隐隐绰绰透露一点让她知道,有个心里准备的好。如今......,剩下我们孤儿寡母支撑门户,若是祖母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越说越觉得喉咙干涩,到底没有再说下去。
一席话,尤其是‘孤儿寡母’四个字,说得晋王妃红了眼圈,片刻方下定决心一般点头道:“既然你坚持要回去,我也不多留你,但只一点,你不能再作践自己,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不能将自己的身体给搞垮了......不然,我明儿去到地下,也无脸见煦之......”话没说完,已忍不住低声呜咽起来。
韩青瑶见她又哭了,怕再勾得孔琉玥也哭,忙软言解劝了一番,总算说得她渐渐好了起来,亲自送了孔琉玥去院子里上车。
——因顾念着孔琉玥身子还很虚弱,晋王妃直接命将她的马车赶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来。
“姐姐,瑶瑶,你们都回屋罢,外面冷。我没事儿的,你们不要担心。”坐上马车后,孔琉玥便催晋王妃和韩青瑶进屋。
“玥儿,要不还是让我跟你一块儿回去罢?说来我还从没在永定侯府过过夜呢。”韩青瑶犹不死心的说道,方才她便因不放心,一再提出要跟孔琉玥一块儿回永定侯府去,奈何都被孔琉玥婉拒了。
这一次,显然也不例外,孔琉玥再次婉拒了她,“如今就快过年了,你又是新媳妇子,正是该跟着娘学习眉高眼低的时候,且我们家原便正值孝期,如今更是......,你很该避忌避忌的。我知道你的担心,你只放心,我答应过的事便绝不会食言,若你委实不放心,大可每日都使人过来瞧我。”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韩青瑶不好再说,只得抿嘴说道:“那你好好保重身体,想什么吃的了,只管使人去告诉我,我亲自下厨给你做。”
晋王妃也道:“或是使人来告诉我,我拼着这张脸不要,也进宫求皇上和皇后娘娘赏御厨去。”
孔琉玥一一应了,又让晋王妃和韩青瑶也多保重身体后,才放下了车帘子。
马车便缓缓驶动起来,很快经过晋王府的垂花门,再经过角门,驶向大街,驶向了永定侯府方向。
一路上,孔琉玥都紧闭着双眼,一语不发,安静得就像是空气一般。
同车的珊瑚璎珞看在眼里,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红了眼圈,夫人还这么年轻,又没有一儿半女,没了侯爷,以后的日子可该怎么办?就算世子爷和两位姑娘将来孝顺,没个精神寄托,作为孀居之人又有很多事是不能做的,还有漫长的几十年,夫人要怎么熬?
珊瑚想了想,因从车上小炉上的汤婆子里倒了一杯热茶送到孔琉玥面前,小声道:“夫人,您喝杯热茶罢。”
孔琉玥恍若未闻,仍旧闭着眼晴不发一语。
珊瑚无奈,只得壮着胆子稍稍拔高了声音:“夫人,天冷,您要不喝杯热茶罢?”
这次孔琉玥终于睁开眼晴,自珊瑚手里接过热茶,低头小口小口的抿了起来。
珊瑚璎珞见状,便都无形中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没有世子妃在,夫人轻易不肯吃东西呢,万幸夫人还愿意吃,就算只是吃茶,至少,已经比之前什么都不肯吃强得多!
余光将二人的庆幸看在眼里,孔琉玥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心里暗道,在没有做到答应傅城恒的事情之前,她绝对不会再轻易糟蹋自己的身体了,哪怕她再不想吃再吃不下,她也一定会强迫自己吃,也一定会挺直脊粱,不让自己倒下!
马车在垂花门前停下时,忐忑不安了整整一日一夜的粱妈妈谢嬷嬷和白书已俱侯在那里,等不及孔琉玥下车,三人已齐齐上前见礼,“夫人,您回来了!”
待孔琉玥终于就着珊瑚璎珞的手下得车后,谢嬷嬷最性急,第一个就抢上前压低了声音问道:“夫人,事情弄清楚了吗?侯爷他可是真......”话没说完,已倒吸一口气,似是受了极大惊吓一般的捂住了嘴。
后面的粱妈妈和白书已看见了孔琉玥,自然明白谢嬷嬷吸气的原因,事实上,老少二人也都唬了一大跳,深觉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眼前的人苍白瘦削,眼窝深陷,空落的衣衫穿在身上,就跟借旁人的衣衫来穿似的,只怕风稍微大一点,就能将人给吹走......怎么可能是她们向来端庄高雅,任何时候都挺直着脊粱,一脸淡然却胸中自有丘壑的夫人?若非那双眼睛还跟平常一样明亮,闪烁着永不服输的光芒,她们都要怀疑眼前的人根本已被掉了包了!
粱妈妈和白书都瞬间红了眼圈,几乎要忍不住痛哭失声,——以二人的通透聪明,见孔琉玥不过才短短一日一夜就变成了如厮模样,还能有什么是猜不到的?
便是迟钝如谢嬷嬷,也很快反应了过来,跟着红了眼圈。但好在三人都并未过分的表露出来。
一行人簇拥着孔琉玥回到芜香院,将其余伺候之人都屏退了,粱妈妈方亲自动手沏了一杯热茶,默默的奉给了正坐在榻上的孔琉玥。
孔琉玥吃了一口茶,眼见粱妈妈和谢嬷嬷白书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她们想求证什么,苦笑了一下,哑声开口道:“珊瑚,你带她们三个去外间,她们想问什么都告诉她们。璎珞,你立刻去一趟乐安居,让卢嬷嬷过来一趟,切忌别让老太夫人知道了。”
在方才回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好要将事情如实告诉卢嬷嬷了。作为晚辈,每日里去给长辈晨昏定省原是本分,就算她以备办年事太忙为由使人去老太夫人那里告假,也不可能一次都不出现在老人家面前,若是没有卢嬷嬷配合,根本用不了多久,她就会露馅儿!
再者,卢嬷嬷与老太夫人朝夕相对,相处的时间比任何人都长,也比任何人都了解老太夫人,再没有比她更适合找机会将消息隐隐绰绰透露一点给老太夫人知道的人选了。她不能让老太夫人事到临头了才忽然知道这个消息,不然她定会承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击,她答应过傅城恒会照顾好她,她绝不能让她有事!
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璎珞便领着卢嬷嬷回来了。
“给大夫人请安......”卢嬷嬷一进来便满面是笑的屈膝给孔琉玥见礼,只是话没说完,已是变了颜色,惊愕的看着孔琉玥微微有些结巴的道,“大夫人您这、这是怎么了?敢是生病了不成?可昨儿个庆王妃娘娘还使人来说留下您小住了,我们都以为您要几日才能回来......”
孔琉玥似是未看见卢嬷嬷见鬼了一般的神色似的,命璎珞端了杌子来请她坐下,才缓缓说道:“实不相瞒嬷嬷,我昨儿个并没有去庆王府,这会儿请您过来,则是有一件要事请您相帮。”
顿了一顿,片刻方涩声低低的开了口:“前日晚上,前方送了捷报回来,说征西大军大破安定城,不日即可班师回朝,可侯爷却在追赶西番大汗的过程中,不慎与之一道坠下了悬崖......与捷报一道送回来的,还有丧报......”
孔琉玥一度以为自己会说不下去的,可她终究还是说完了,虽然声音颤抖,断断续续,但至少,她还是说完了!
卢嬷嬷已是泪流满面,捂着嘴无声的哭了起来。难怪大夫人在短短一日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难怪昨天晚上大夫人没有回来,老太夫人和她还奇怪大夫人向来懂事识大体,怎会忽然留宿别人家,且一留就是几日,谁能想到会是发生了这样不幸的事?!
孔琉玥任由卢嬷嬷哭,直至她哭了半晌渐渐平静下来后,方继续低声说道:“祖母年纪大了,近来又身体不好,就算事情早早晚晚都是会让她知道的,也不能忽刺刺就让她知道了,得尽量缓着点子来;至于三个孩子,也都还小,我怕他们承受不了......所以在和姐姐姐夫商量过之后,决定暂时先瞒着他们,好歹,也要等找到侯爷......之后,才能让他们知道,那样至少也能少伤心一些......”
卢嬷嬷跟在老太夫人身边几十年,先后经历了老老侯爷和老侯爷之死,如今再经历侯爷之死,伤心归伤心,倒还不至于失去理智,闻得孔琉玥的话,立刻就哽声应道:“大夫人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一定不会让丝毫风声传进老太夫人的耳朵里!”
孔琉玥点头又摇头,“也不是丝毫风声都不传进祖母耳朵里,总要让她心里先约莫有个底......罢了,还是等前方再有消息回来后再说罢......”
她随即又说道:“还有一件事要请嬷嬷帮忙。嬷嬷也看见我如今......这副样子了,我怕祖母见了,会吓着她老人家,更怕她老人家因此而动疑,所以这几日晨昏定省时,就要劳烦嬷嬷给我打打掩护,看或是不让我跟祖母打上照面,抑或是打打时间差,让祖母知道我去过,却不想打扰她休息,所以先行离开了。”
看着眼前苍白瘦弱,却努力挺直脊粱不让自己倒下的人儿,卢嬷嬷才止住的眼泪忍不住又掉了下来,大夫人真是个好人,都到了这个地步,还处处为人着想,只可惜造化弄人,好人没好报!
跟卢嬷嬷商量好晚间去给老太夫人请安的事宜后,孔琉玥便打发了她回去,怕她离开得太久,让老太夫人起疑。
卢嬷嬷前脚刚走,初华和洁华后脚便被各自的奶娘丫鬟簇拥着过来了。
一瞧得孔琉玥的憔悴样儿,姐儿俩都唬了一跳,洁华更是立时红了眼圈,走到孔琉玥面前眼巴巴的望着她道:“母亲,您生病了吗?您哪里痛,让洁姐儿给您吹吹,吹吹就不痛了哦。”
初华毕竟大一些,说的话也理智成熟得多:“母亲昨儿个不是去了子纲叔叔家吗?敢是在路上吹了风着了凉不成?可请太医瞧过了?”又道,“母亲既生病了,且回屋里躺着去罢,院里的事就交给女儿,女儿一定都安排得妥妥贴贴。”
孔琉玥强挤出一栋笑意,“还不是怪你们姨妈,晚上定要跟我睡,偏又不会睡,连我的被子也给裹了去,害得一晚上冻醒几次,可不就生病了?不过已经瞧过太医了,说是没有大碍,也开了方子,让我照着方子吃上几剂即可大好了。”
洁华闻言,方松了一口气,老气横秋的道:“原来是这样,那我就可以放心了!”
初华却明显不相信这番说辞,母亲看上去分明就瘦了一圈儿,且双目红肿,有气无力,一看就是哭过,什么病能病得让人一夜之间就瘦这么多憔悴这么多的?不过她怀疑虽怀疑,到底没有当着孔琉玥的面儿将自己的疑问问出来,而是决定等事后悄悄使人过来正房打听。
母女三个说话间,已到了午饭时分。孔琉玥原本是打算将姐儿两个打发回各自屋里吃的,但白书珊瑚已领着人将饭菜摆了上来,她约莫猜得到她们是怕她一个人时不肯吃,所以赶在她下令之前将饭摆上,什么也没有说,与两个孩子净了手,便坐下吃起来。
席间洁华因见孔琉玥没什么胃口的样子,不停的给她夹菜,一边夹一边还说:“母亲,您要多吃一点,您太瘦了,不止洁姐儿和哥哥姐姐见了心疼,便是爹爹回来见了,也会心疼的!”
孔琉玥的心瞬间针扎一般尖锐的疼,握着筷子的手也倏地收紧了,片刻方几欲用尽全身力气般的挤出一个笑脸,维持方才不变的声音说道:“既然洁姐儿这般心疼母亲,那母亲可要多吃一点!”说完便低下头,近乎是泄愤般狠狠吃起碗里的东西来,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旁边初华若有所思的眼神。
吃完午饭,打发了初华和洁华后,孔琉玥根本连喘息的时间都不留给自己,便命人去请了傅希恒和凌总管来,告诉他们她已知情了此事,请他们短时间内务必不能再让府里有别的人知道此事。
待送走二人之后,她又即刻传齐管事妈妈们,隔着屏风听她们回起事来。众管事妈妈虽觉得她隔着屏风接见大家有些奇怪,但在听完粱妈妈的解释后:“夫人昨儿个在庆王府游湖时吹了风,晚间跟世子妃一起歇息时又踢了被,所以有些着凉,怕过了病气给众位妈妈,这才隔着屏风的。”也就释然了,都暗想难怪夫人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嘶哑,敢情是着了凉的缘故。
打发了众管事妈妈,已是申时末刻,孔琉玥有意换了一身鲜亮的衣服,又匀了宫粉胭脂,披了大大的披风,然后领了初华和洁华去乐安居给老太夫人请安。
老太夫人破天荒还没有午睡起来,闻得孔琉玥来给自己请安,很是高兴,一个劲儿的催连翘落翘快服侍她更衣梳洗。
卢嬷嬷却在一旁道:“我听说大夫人昨儿个夜里是跟世子妃一块儿歇息的,不小心着了凉,要不让她在外面给您请个安也就罢了,省得过了病气?说话间就该过年了,你这阵子好不容易将身子骨养好了一些,再过了病气,可不是闹着玩的!”说着已自去外间传话去了。
少时,孔琉玥的声音便自外间响起了,“孙媳给祖母请安了!孙媳因不慎着了凉,就不当面给祖母请安了,省得过了病气给祖母,还请祖母见谅!”果然嘶哑破败,不甚好听。
老太夫人听了,便释然了,微微拔高了声音道:“既是如此,你就回屋好生歇着罢,这两日也不必过来了,记得明儿请个太医来瞧瞧。再就是家事若忙不过来,只管请你二弟妹帮忙,就说是我的话。”
孔琉玥在外面一一应了,这才领着初华洁华回了芜香院。
因今日去乐安居比往日早,是以母女三个都回了芜香院,傅镕才自学里回来。
听见孔琉玥回来了,傅镕很是高兴,但当他亲眼见到孔琉玥后,立刻跟之前初华洁华一样,满脸的担忧之色,还是孔琉玥解释了一番“缘由”后,方稍稍放下心来。
亥时初刻,无论孔琉玥怎样想让自己一直保持忙碌的状态,该忙的事终究还是忙完了,她又不想让白书等人作陪,于是打发了她们,只余下了自己一个人在屋里。
人多时孔琉玥还不觉得,一旦只余下自己一个人后,她才立刻感觉到屋里到处都充满着傅城恒的气息,正四面八方朝着自己涌来。
她近乎是着了魔一般在屋里跑动起来,甚至数度撞到墙上也顾不得,只是想实实在在感受一下傅城恒,只可惜,她什么也没能感受到......
最后,她只能躺到曾经属于她和傅城恒的大床上,躺到他往常睡的位置上,一边流泪,一边痛不欲生的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问,傅城恒,我已经在尽力做答应你的事了,可是你呢,你到底去了哪里啊,你知不知道我在等着你回家啊?
204
是夜,孔琉玥一直辗转到三更天都过了,才因累极而迷迷糊糊睡着了。
然后,她终于如愿以偿又梦到了傅城恒。
跟最近那次梦里傅城恒不肯见她,任她怎么求都求不来他留下的情形不同,这一次,她又梦见他向她呼救,一声接一声的“玥儿救我”,直把她的心都叫碎了,以致叫着他的名字醒来时,泪水早已流了满脸。
外间值夜的白书和珊瑚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就听得内室传来孔琉玥的哭声:“傅城恒,我来救你,我来救你…”
二人意识到夫人又做噩梦了,瞬间都清醒过来,忙披了小袄,掌了灯慌慌张张跑进了内室。
就见孔琉玥已经自己醒过来了,正坐在被窝里,将脸埋进腿间无声的哭泣,一抽一抽的肩膀在微弱灯光的映衬下,显得尤为单薄。
此情此景看在白书珊瑚眼里,都忍不住鼻子一酸,差点儿就掉下泪来。
因忙强自忍着,一人去一旁的桌前倒茶,一人则掌着灯行至床前劝慰她,“夫人,您是不是又做噩梦了?要不,让奴婢陪您说会儿话吧?”
孔琉玥正无声的啜泣,忽然闻得白书的声音自耳边传来,因忙胡乱拭了泪,抬起头来哑声问道:“你们怎么进来了,我不是说了不要人值夜的吗?”她怕傅城恒见还有旁人在,就不肯来跟她相会了,因此临睡前就明文交代了不要人值夜的,却没想到,众人嘴上答应得好好儿的,下去后却并没有依令行事,而且还一值夜就是两个人。
白书见问,红了眼圈,片刻方哽声道:“我们也是不放心夫人…”所以才会商量过后,留了她和珊瑚下来,悄悄在外间候着,一旦里间有什么风吹草动,或是夫人有个什么需要,也好就近照料。
也是孔琉玥一直想着傅城恒,想得太过专注,所以才会一直没意识到外间有人的。
正说着,珊瑚端了温茶过来,双手奉与孔琉玥,“夫人,您喝杯茶吧。”
孔琉玥正好有些口渴了,也就顺势接过茶吃了半盏,才低声道:“天凉,你们出去歇着吧。今晚上就算了,明晚上都不得再留下值夜。”
白书和珊瑚虚虚应着,打定主意无论夫人说什么,明晚上还是得留下人值夜。
“夫人,让奴婢伺候您躺下吧?您也说了天凉,万一着了凉,可怎么样呢?”白书说着,便要上前服侍孔琉玥再躺下。
孔琉玥早已了无睡意,但仍依言躺下,任白书给她捻好了被子,才道:“你们也再去睡一会儿吧,说话间天就该亮了,省得明儿白日里没精神。”
白书却道:“要不我将衾褥搬进来,睡夫人的脚踏?也好就近陪夫人说话解闷儿。”
珊瑚忙附和:“是啊夫人,让奴婢们陪您说说话解解闷吧?”
孔琉玥一没那个让人睡在自己床前的习惯,二来更想单独想想心事,因说道:“不必了,你们去外间睡吧,我也要再睡一会儿,有什么需要,我自会叫你们的。”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白书和珊瑚都知道孔琉玥的习惯,更知道一旦是她决定了的事,无论是谁都劝不转的,只得对视一眼,齐齐屈膝应了一声“是”,然后鱼贯退回了外间。
这里孔琉玥方睁开眼睛,看着复又回复到一片黑暗的房间,想起方才的梦境来。
自从傅城恒出事,短短两日两夜间,她一共梦见过他四次,其中就有三次是他在向她呼救。她虽是个大夫,以前也是个彻底的无神论者,但自打经历过亲身穿越的事后,她对鬼神之说便无形有了几分敬畏,自然也有几分相信这世界是真有鬼神的存在了。
再说回到她梦见傅城恒之事,他明明就已经…走了,按说她要梦,也该是梦见他向自己道别或是别的什么才是,怎么会老是梦见他向自己求救呢?难道他其实还没死,彼时正躺在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在等着人等着她去救他不成?
可是,韩青瑶说得对,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下面又是冰窟,就算不被摔死,也被冻死了,他又怎么可能还活着?难道是她实在太想他,太想救他了,所以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想,老是做一样的梦?
孔琉玥想得是心如刀绞,如果傅城恒真的还活着,那该有多好,她就是找遍天涯海角,也要将他找到!
因着夜间睡眠不好,次日孔琉玥起身后,精神瞧着竟比昨日还差些。
晨间来请安的初华姐弟三人见了,俱都担心不已,初华便要打发人请太医去。
却被孔琉玥阻止了,强挤出一抹笑意:“我不过是夜间走了困,所以瞧着精神不好罢了,并无大碍。还有十来日就要过年了,还是能不请太医,就尽量不请的好,省得忌讳。”
“可是母亲您的气色真的很差,不请个太医来瞧瞧女儿不放心!”初华仍然坚持,心中却在暗想,她使来正房打探消息的人什么有用的讯息都没能问道,可见母亲是真有事,否则正房的人嘴不会这么紧,显见得是被明文严令过。
见初华关心自己,孔琉玥心下微微浮上几分欣慰来,但随即却是一酸,以后,就只有他们母子四人相依为命了…念头闪过,眼泪差点儿就没忍住,她忙强忍住,笑道:“初姐儿难道忘了我自己也算得上是大夫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真没什么大碍,你不必担心。”
说完怕初华再拘泥于这个话题,忙看向傅镕岔开话题道:“对了,学历还没说什么时候闭馆吗?”她记得去年家学貌似是腊八之后就闭馆了,今年腊八都过了快十日了,怎么还没闭馆?
傅镕见问,只得先收起忧色,认真答道:“原本是该腊八后就闭的,因今年先生不回家了,所以要一直上到冬至过后。”
也就是还要上六七日…孔琉玥点点头,吩咐一旁他的奶娘,“学里冷,记得给三少爷多带一些银霜炭,大毛衣衫也要带够,说给他的小子们务必记住,不然冻坏了三少爷,我唯你是问!”
“是,夫人,老奴理会得了。”奶娘忙屈膝恭恭敬敬的应了。
适逢谢嬷嬷领着丫头抬了早饭上来,娘儿四个遂各自坐下,安静的吃毕了,方去学里的去学里,回房的回房去了。
孩子们前脚刚走,韩青瑶使来请安的人后脚便倒了,却是香如并另一个孔琉玥也见过几面的沈嬷嬷。
香如还好,昨儿个便见过孔琉玥瘦成什么样了,沈嬷嬷却是乍然见到,禁不住立即红了眼圈,暗想怪道王妃娘娘和世子妃都心疼成那样,便是她见了大姑奶奶如今这副模样,也心疼得紧啊!
老少二人给孔琉玥见毕礼,随即奉上两个食盒,一个装了几个清淡小菜,清炒枸杞芽儿、胭脂鹅脯、香油拌五香大头菜丝并一碗酸笋鸡皮汤,另一个则装了几样点心,绿豆糕、鸡油卷、香酥苹果派并金钱桔、梨脯、杏脯、梅干等各式蜜饯。
沈嬷嬷因说道:“这几样小菜是我们世子妃打早儿起来特地为大姑奶奶做的,这几样点心则是昨儿个回府后做的,说是若大姑奶奶不喜欢,明儿再做别的来。”
见韩青瑶这般为自己考虑,孔琉玥不由十分感动,此番若是没有她在,她就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她强挤出一抹笑意,向沈嬷嬷道:“劳烦嬷嬷回去告诉瑶瑶,就说这些小菜和点心我都十分喜欢,一定会把它们全吃光的,让她只管放心。再就是让她明儿别再做了,如今就快过年了,她又是新媳妇子,要忙要学的地方还很多,让她不要为我操心了,我很好,不会有什么事的!”
沈嬷嬷忙一一应了,又有意陪着孔琉玥闲话了一回,才与香如一道告辞而去了。
沈嬷嬷香如离开后不就,晋王妃又使陶妈妈请安来了,一样带了各色细粥小菜。
孔琉玥见了,禁不住苦中作乐的暗想,韩青瑶和晋王妃这是打算把她当猪来养吗?
不过因着这两拨子人的先后到来,一上午时间倒是很容易就打发过去了。
吃过午饭后,孔琉玥正歪在榻上暗忖自己近日内要不要去寺里上上香,再请个得道高僧帮忙解解梦,看傅城恒是不是还真的活着之类的,——虽然心知这根本不可能,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的好!
璎珞走了进来,行礼后小声禀道:“夫人,二夫人来了!”
平心而论,孔琉玥这会儿一点也不想见二夫人,傅希恒既已知情了,作为他枕边人的二夫人自然也知情了,这会儿过来,一多半是为了表达她的悲悯之情,是为安慰自己而来的。虽说知道二夫人是出于善意,但孔琉玥依然不想直面她,她只接受来自自己最亲近的人,也就是韩青瑶和晋王妃的悲悯和安慰,别人的,她都不需要!
不过想着接下来还要有劳二夫人代她多操心一下内院的事,孔琉玥就是再不想见她,也只得暗叹一声,命璎珞:“将二夫人请至小花厅好生伺候着,说我即刻就到。”
“是,夫人。” 璎珞忙答应着去了,余下孔琉玥略整理了一下衣妆,又狠命拍了自己的脸几下,然其看起来不那么苍白后,才去了小花厅。
果见二夫人已等在那里了,一瞧得她过来,便起身行礼:“大嫂。”
孔琉玥点点头,强挤出一抹笑意:“二弟妹,请坐。”
待丫鬟重新奉了热茶来后,方问道:“不知道二弟妹这会子过来,所为何事?”
要说二夫人对孔琉玥这个比自己还小好几岁的大嫂一开始只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及至与她相处得久了,尤其是在傅城恒坚持分给他们二房侯府一成的产业后,那份敬而远之便全部变成了真正的敬重和感激。她虽知道傅城恒向来公允,但毕竟没想到他会大方到那个地步,只觉这一切都是孔琉玥带来的,因为对她感激至极,也因此才会在听到傅希恒说了傅城恒阵亡的消息后,真心诚意的想为孔琉玥做点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二夫人真诚的说道:“我只是想着如今就快过年了,琐事繁多,想问问大嫂有没有什么地方是我可以帮得上忙的?我虽笨拙,跑跑腿,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还是可以的,大嫂若是有需要,请只管吩咐。”
二夫人话里的真诚孔琉玥自然听的出来,想了想,因说道:“我这几日身体有些不舒服,正想着要请二弟妹帮忙搭把手呢,不想二弟妹就先提出来了,那我少不得要顺着杆子往上爬一回,多劳二弟妹了!”
遂将准备下人们赏钱和新衣服,给各家各府送年礼,并准备年夜饭等一系列要多与众管事妈妈并下人们打交道的事都交给了二夫人,她自己则留下了盘点庄子上送来账目等可以少与人打交道,又必须静下心来才能做得下去的事。
至于将实情告诉老太夫人和孩子们之事,孔琉玥已想好待会儿便使人悄去跟卢嬷嬷说待到过完除夕之后再说了,毕竟征西大军就算已经在回朝的路上,少说也得二十日方能回来,也就是说,傅城恒阵亡了的消息,至少也得二十日之后方能大范围的传开,若是让老太夫人和孩子们现下就知道了,必定悲痛欲绝,却仍不能改变事实,何不让他们再乐和几日,待过年完后再让他们知道?因此府内一应年事,还得照常进行,年夜饭也是必须准备的。
听孔琉玥交代完自己做的事后,二夫人也不推辞,直接便应下了,只说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再来请教孔琉玥之后,便告辞而去了。
孔琉玥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二夫人没有流露出同情她的神色和说出同情她的话,她活了两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旁人的同情!
如此过了两日,前方又有急报送回来,说是除了傅城恒的亲卫和之前参与搜救的人,又有大批精兵加入到了搜寻他的行列中,并且他们还将搜寻的范围扩大到了方圆百里以内,只可惜,除了在他掉下去的悬崖下的积雪中找到了他的长枪以外,还是一无所获。因此征西大军决定只留下一千精兵继续搜寻打探,留待天气暖和和冰雪融化了后,潜入潭底再找,其余的都尽快班师回朝。
这样的消息,让孔琉玥心里的乐观和悲观都同时增添了好几分。乐观的是这么多人实行地毯式的搜索,居然还是未能将傅城恒找到,指不定他还真活着,只是被人救走了亦未可知呢?这两天晚上她又接连梦见了傅城恒向她求救就是最好的证明。
悲观的则是,一个人是不可能平白说消失就消失的,果真傅城恒别人救走了,或多或少总会留下一些线索,可这么多人参与了搜索,竟然都找不到蜘丝马迹,那么便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真掉到冰面以下,并且沉入了潭底。
孔琉玥想到这里,便不敢再深想下去了,甚至有一种想请晋王帮忙传令给那留下的一千精兵不用再搜索了的冲动,只要找不到…尸首,就可以骗自己人还活着,也能有几分希望,若是连那几分希望都没有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与此同时,征西大军大破安定城、灭了西番,主帅傅城恒阵亡了的消息,终究还是在京城里慢慢流传开了。皆因征西大军中不乏勋贵大户人家的子弟,而大秦又历来鼓励勋贵子弟投军,明文规定只要勋贵子弟上战场立了功的,一律直升三级,因此好些勋贵人家虽想着战场凶险,到底能为自家孩子谋个好前程,于是多有使了次子或庶子去投军的。
这些勋贵子弟与普通将士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都能写会书,且手中有银子,多多少少有一定的门路,因此大多都时常有给家中写信,或是谈谈自己的近况,或是让家里使人送些财物去。此番发生了主帅阵亡的事,他们自然迫不及待将其写在了信中,只因他们的信只能通过驿站普通的驿马送回,不比送战报的快马及时,所以才迟了好些天才送到罢了。
而他们的家中收到信后,对这样的大新闻自是大力渲染,逢人便得意洋洋的大说特说,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他们知道得更多,消息比旁人更灵通似的,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一来二去的,消息便传到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人的耳朵里,譬如傅旭恒。
傅旭恒近来日子很不好过。他虽靠撒赖卖痴和以死相逼逼得了老太夫人同意再缓三个月,再议逐他出族谱之事,但三夫人却仍坚持要跟他和离,哪怕他一再的哀求,哪怕他告诉她他已有办法叫老太夫人不逐他们家出族谱,他们还有再东山再起的机会,三夫人仍咬紧了牙关不松口,只要跟他和离,并且很快便收拾好了自己的一应衣衫首饰并财物嫁妆,领着一众陪嫁人员搬回了勇毅侯府去。
任凭他上门如何软言哀求,任凭两个孩子如何在门外啼哭,都避而不见,只让人来门口告诉他,除非他肯同意合理,并立下和离书,否则以后都不会再见他!
对三夫人的绝情,傅旭恒是又生气又恼火又无奈,终于在又一次上门求见未果,并且遭受了勇毅侯府门房管事的奚落后,恼羞成怒之下,撂下了狠话,说绝不可能同意跟三夫人和离,她孙景真想离开傅家离开他也可以,除非是休妻,反正她连婆婆的孝都不守满,便迫不及待提出要和离,已经犯了七出之一的“不孝”,官司就算打到金銮殿,他也是不怕的!到时候他让她一分嫁妆带不走不说,还得背上一个“被休”的罪名,一辈子都别想再嫁别的男人!
勇毅侯孙如诲虽点头同意了女儿回来,那也是建立在女儿跟傅旭恒和离基础上的,毕竟和离不但能原封不动的带回嫁妆,不让自家蒙受财物损失,而且和离等同于休夫,说出去也好听得多,要再嫁也容易得多。
因此一闻得傅旭恒说女儿要离开傅家离开他可以,但必须是休妻后,他当即便命人叫了三夫人来,开门见山告诉她:“同意你和离回来,已经是我看在父女之情上,做出的最大让步了,若是你拿不到和离书,只拿得到休书,那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你回来的,毕竟你下面还有那么多弟弟妹妹,我也是他们的父亲,不能不为他们考虑,更不能不为整个勇毅侯府考虑!”让她要么尽快拿到和离书,要么就再搬回傅家去,当然,不是永定侯府那个傅家。
对父亲的狠心和绝情,三夫人早已有过最深刻的体验,自是明白他既开了口,若自己拿不到和离书,他边真有可能将自己赶出去,只得与其定下了三月之期,说若是三个月后还拿不到和离书,就自动搬出勇毅侯府去。
无奈之下,三夫人只得在次日傅旭恒再领着两个孩子上门时,在门厅里见了他们。
傅旭恒见三夫人这么久都不肯见自己,今儿个却忽然愿意见了,只当她是回心转意了,喜之不迭,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又信口漫天的许了一大堆的好处,然后再次提出让三夫人跟自己回去。
在亲眼见过了傅旭恒对自己亲娘的狠劲儿后,三夫人还怎么可能同他回去?她生恐自己哪天一不小心就步了太夫人的后尘,巴不得离傅旭恒越远越好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跟他回去?于是直接提出要她回去可以,除非傅旭恒当上了永定侯,让她当上一品诰命夫人,不然,就给她和离书。
三夫人提出这个要求的本意是让傅旭恒知难而退,毕竟傅镕已经封了世子,且老太夫人对他已是大不如前,他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当上永定侯的机会!
但听在傅旭恒耳里,却激起了他的几分斗志来,当天回去后,便四处找寻起机会来,却没想到这一找,还真让他给找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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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傅旭恒在听三夫人提出了除非他当上永定侯,让她当上一品诰命夫人方不跟他和离的条件后,一来是他自己从未死过争权夺利的心,二来他实实不能失去三夫人,不能失去勇毅侯府这个岳家,不然以后他的处境只会越发每况愈下。
是以即便明知以如今的情形来看,他根本就没有丝毫当上永定侯的可能,他依然一口应下了三夫人的条件,待回去后,便开始四处寻找起机会来,皆因他坚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且他已算是被逼上绝路了,若是做了还能有一线生机,不做可就连一丝生机都没有了,所以即便明知不可为,他亦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倒是没想到这一找,还真让他无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恨之入骨的人傅城恒,竟然在前方阵亡了!
傅旭恒当即欣喜若狂,傅城恒一死,永定侯府的嫡系便只剩下了孔琉玥和傅镕姐弟孤儿寡母几个,而傅镕虽然封了世子,却才仅只七岁,根本不足以担当永定侯爷之重责,更不要说傅氏一族的族长。下剩的傅希恒序齿虽比他大,却是庶子,大秦还没听说过在有嫡子的情况下,让庶子承爵的;傅颐恒倒是嫡子,却比他年幼,而且是他一奶同胞的弟弟,总不至于反过来要他这个亲兄的强罢?只要他把老太夫人哄好了,还愁爵位落不到他头上?
抱着这样的念头,傅旭恒很快便提着一包补品药材,借口探望老太夫人,兴冲冲的上门了,打算无论如何都要先将老太夫人搞定,让她站到自己这边。到时候就算有晋王和晋王妃干涉,他也能立于不败之地,毕竟这是傅家的家事,晋王和晋王妃身份再高,终究只是外人,哪有外人过问人家家事的道理?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
傅旭恒主意倒是打得不错,却没想到刚到永定侯府门口,就遭到了门房的阻拦:“府里最近琐事繁多,不便接待外客,傅三爷还是请回罢!”
当场便将他气了个半死,什么叫‘外客’,个狗奴才又凭什么唤他‘傅三爷’?抬脚踹向门房管事的同时,已破口大骂起来:“狗奴才,爷是外客吗?睁大你的狗眼仔细看清楚,竟敢挡起爷的道来,你好大的狗胆!爷回自己家,也轮得到你一个奴才来插嘴?还不给爷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