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子双眸瞬间犀利起来,幽幽地锁定了胡霍。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有他在,绝不可能看着沐长风出事。

胡霍将军只觉得头皮一麻,翕了翕嘴唇,他不知说什么。两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他嘴里莫名发苦,竟觉得有些有苦难言的感觉。长风这事确实拖得有些久,倒不是说他不管,而是他想管却束手无策。

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烛火摇曳晃人眼,屋里又陷入了沉寂。

郭满这时候趁机又瞥了一眼榻,昏暗的床榻之上,一个颀长的身形平直地躺着不动。纱帐虚实的掩映下,日渐消瘦的脸颊也挡不住沐长风天生的俊美。郭满于是转头看脸色渐渐沉郁的周公子,还是觉得沐家这个公子,确实点儿太背了。

“胡大人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说无妨。”

胡霍是个粗人,自十年前举家搬来西南驻地便为保卫大召边陲殚精竭虑。换言之,他对家人内眷之事疏于关心。此次若非沐长风出事,他命人彻查,否则,他怕是连有苗女这个人都不知道。如今告知周博雅的已是他了解的全部,其他的,他也不甚清楚。

周博雅看他满脸为难,只当这里头的事儿怕是又说不清了。

窗外的夜色越发浓重如墨,黑咕隆咚的。只有廊下两盏灯笼发出羸弱的光,就只剩为着光打转的飞蛾和嗡嗡叫的虫鸣声。他们一路快马加鞭,舟车劳顿,不说郭满娇弱的一个弱女子,就连周公子自己,也早就有些累了。

抬眼看向窗外,周公子也意识到时辰已晚。想着沐长风的事儿拖也拖了半年,若是这里头真有什么复杂内情也不急一时,明日再说。

这般想着,周公子便放弃了询问,领着郭满与胡霍告辞。

胡霍自然不会拦着,立即吩咐下人好好伺候。下人们齐齐应下,他则转身出了别院。这别院虽是胡家的产业,但既然让给客人,他便不再在此处留宿。不过别院虽与胡家一个城东一个城南,路途毕竟不远,他便连夜赶回胡家府上。

许是当真不巧,这日夜里,胡家府上就遇着事儿。

说来胡霍虽说是西南之地的大官,其实府上人口简单。除了胡霍夫妇以及胡霍的一对儿女,就只有一个亲外甥曹展借住。曹展与胡霍都是武将,平日里大多时辰都是在营地并不在府上。府上若无其他事,素来是静悄悄的。

曹氏和曹氏的女儿以及哑女双儿闲来无事,便三人凑做堆一起打双陆。然而才打了一圈下来,就听到隐隐约约有人在高喊“抓刺客”、“救小少爷”。

三个女人一愣,当下扔了手里的东西便跑出来。

廊下的火把点亮了院落,就见那半年不曾露过面儿的苗女,不知何时摸进了胡家的后宅。手里还抱着个不足四个月的婴孩儿,那孩子一直不停的哭。而这苗女却并不理会,任由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她的人笔直地站在胡家的院墙上。

黑灯瞎火的看不清众人面上的神情,但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目光的讽刺。直接且赤.裸.坦荡,恶意满满地直接锁定了人群中不停流泪的哑女。

“昨日你偷窃我最重要的东西,今日我也来偷走你的宝贝…”

苗女的嗓音哑而戾气深重,带着一股歇斯底里的味道,“霜花你倒是猜猜看,你生的这孩子落在我手里,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话音一落,叫霜花的哑女瞳孔骤然一缩,脸色瞬间煞白。

安静的胡家后院,刺穿人耳膜的婴儿啼哭不停不歇,直叫这半夜十分的阴森恐怖。然而这苗女似乎犹嫌不够,不知她手中对小婴儿做了什么,那婴孩儿的哭声更上一层楼。胡霍的人连马一起才到府门口,还没下马,就听后宅下人们兵荒马乱的动静。

随着一盏一盏的灯笼亮起来,漆黑的胡家眨眼间就灯火通明。

胡霍愣了一愣,还未下马,身边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匹马。是曹展连夜从营地回来,身上还带着极重的汗味儿。此时两人都清晰地听到那小儿哭天抢地,哭嚎声却一声比一声尖锐,显得十分吓人。

对视一眼,两人匆匆下马便赶了过去。

他赶到之时,那苗女蒙着面纱怀抱着曹宅那个尚在襁褓中昏睡的小儿,当着众人的面儿,从鬓角抽出一条细长的蠕动的虫子。苗女双目一动不动地锁定地上仿佛随时都能倒下去的霜花,一点一点地把虫子往那婴儿的身上落下去…

胡家人尤其曹氏眼睁睁看着,目眦尽裂,下人们一个个急忙往墙壁边涌去。眼看着那长虫就快放到婴孩的鼻孔里,曹氏两眼一翻就厥过去。

下人的尖叫适时响起,生生尖锐。

就在这时,白着脸摇摇欲坠的哑女霜花终于忍不住。阴沉着脸跌跌撞撞冲到高墙之下,一手指着围墙上的苗女,怒不可遏地道:“雾花你这个贱人——今日你敢动我与曹郎的儿子,我必定送你去见巫祖娘娘!”

话音一落,胡霍与曹展一起踏入了院子。

第152章

曹展一身玄铁甲胄, 墨发高束, 身高九尺, 蜂腰猿臂长腿, 生得好一幅俊朗勇武的相貌。虽不及周博雅沐长风之流的俊美无匹, 但也是个十分出众的美男子。且不提他陡然间意识到哑女竟然会说话心中如何震惊,就说哑女在大喝出声之后骤然回头, 发觉本该在营地练兵的曹展居然回了府, 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了。

她瞪大了眼通红的双眸, 柔嫩的粉唇翕了翕, 心虚又可怜地唤了声:“曹郎…”

曹展如利剑的眼神射过来, 她双眸一闪,眼睑垂了下来。

胡霍此时可没闲心去管侄子的后宅事, 他自方才看到苗女起便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她目光看不到之地。手下一挥, 胡家的护卫渐渐将此处围得密不透风。胡霍眯着眼睛, 眼如利剑,紧紧锁定了苗女的身影。遍寻半年不着的人自己自投罗网,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来得好!

他身形极快,壮硕的身子却仿佛一只灵敏的猫儿, 眨眼间就就绕到了苗女的身后。

苗女擅长使蛊却并非习武之人,与这么多人对上自然应接不暇。手忙脚乱之中,她意识到不好, 抱着曹展的幼子便想仓皇逃走。

沐长风人还躺在别院, 胡霍怎么可能叫她逃?当即大喝一声, 拳拳到肉地攻了上去。然而他一个沙场里几经生死的将士,所会的全是杀人的手段。这般动起手来便十分凶残,一招一式是往人的要害攻去。

苗女怀里还抱着个娃娃,哪里是久经沙场的胡霍的对手?

狼狈地躲闪间,渐渐就支撑不住。

曹展这时候也回过神来。沐长风代他受过他心里清楚,自然知道苗女决不能放走。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苗女怀里抱着的他儿子。曹展于是飞身上去,劈掌便想夺回幼子。雾花前有狼后有虎的,左闪右闪便被曹展一掌打了下来。

孩子安然无恙地抱回来,曹展方放心悬着的一口气,小心地交给魂都吓飞的奶娘。奶娘抱着小少爷惊魂未定,回过神来双膝发软,曹展又嘱咐了几句,转身一把扯掉被护卫押着的雾花的面纱。

昏暗的火光下,一张半人半鬼的脸露出来。

雾花陡然失去遮蔽之物,飞快捂着脸惊恐地尖叫出声。霜花见雾花面纱落地,眼疾手快地冲过来,劈头盖脸地就一巴掌将雾花的脸扇到一边。

她骂道:“贱人!”

这一巴掌扇得极重,直把雾花扇得扑到在地。

狰狞的火把随着夜风飘荡晃动,光色透过人影落到雾花的脸上。只见这苗女对着人的半边脸上,布满古怪的纹路。凹凸不平的疤痕,与古怪纹路交叉,深夜里瞧见了比那恶鬼还令人胆寒。而另一半的脸慢慢转过来,在场之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

胡家后院瞬间陷入沉寂之中。只见这苗女完好的半张脸,竟与表少爷屋里这位双儿姑娘生得一模一样。

曹展渐渐瞪大了眼睛,看了眼哑女霜花再回头看地上人,满目的不可置信。

雾花脑中的一根筋嗡地就断了,形如恶鬼的半张脸赤.裸.裸地暴露在曹展眼中,叫她藏都藏不及。她看着盯着她瞧的一双双眼睛,心中不由得大恨。巫霜花,巫霜花当真可恨!雾花怒极,猛地拔下头发中的一只形如金蝉的首饰便像霜花掷去。

金蝉飞至半空忽然活过来,张开口器便凶猛地向霜花咬了过去。

“巫霜花你这个蛇蝎心肠的贱人!枉我顾念姐妹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你手下留情。”雾花双目通红,驱使金蝉不停地攻击霜花。

“我要你死!”

她突然发难,曹展拦都拦不及。

黑夜中,只见那金色的蝉虫飞得极快,眨眼间就没入巫霜花的血肉之中。眼看着哑女捂着脖颈惨叫,曹展回过神来一掌就要劈向施蛊的苗女。

可掌风落到雾花的天灵盖,不知怎地曹展在触之时该掌为手刀,一手刀劈昏了雾花。

一模一样的面孔,同样出自苗寨,就是眼瞎也该知道这里头有万般曲折。曹展命人将苗女关进柴房,如今看着烛火下小心翼翼的女人,心中卷起滔天的巨浪。他不傻,那苗女的脸露出来他心中就冒出了个自己不愿接受的猜测。

曹展袖笼里的手渐渐捏成拳,许久才吐出一句,“双儿,望你莫叫为夫失望。”

落下这句话,曹展便去了胡霍的书房。

次日一大早,胡霍便带着苗女匆匆赶来别院。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一夜未睡的曹展。

周博雅才刚醒来没一会儿。此时半靠在床榻之上,伸出两指慢慢地捏着发涨的眉心。外间石岚的声音传进来,周公子低低应了一声。他小心地拿开郭满架在他腰上的腿,方才掀了褥子准备起身。

然而他刚一动,郭满的腿便蹭到了。

说来自从他重伤初愈到南下奔波,为了养身子便一直禁着房事。如今算下来,他已有小半年不曾碰过小妻子,轻易招惹不得。眼看着某处撑起一团,周公子整个人僵硬了。

久久听不到回应,石岚心里正奇怪。就听顿了好一会儿,自家公子的嗓音颇有些压抑的沙哑味道:“你且先去跟胡大人传话,我梳洗一下,片刻就到。”

石岚只觉得耳廓一麻,不自在地揉了揉肉耳朵应了声。

南蛮路途遥远且兵祸甚多,此次出行,周博雅所带的人员并不多。因着没料到郭满会随行,仓促之间,带来的侍女除了双叶丹樱两个,就几个外院伺候的粗使婆子。索性周公子也不必侍女贴身伺候,婆子送来热水,他自己便能梳洗。

吩咐婆子去备水,石岚转身出了院子。

兀自平静了片刻,将腹下那股汹涌的冲动压下去,周公子深深吐出一口郁气。明明温香软玉抱在怀,这丫头却跟防贼一样防他,周博雅觉得自己都要成圣了。慢吞吞地下榻,他到底没忍住,低头在郭满唇上狠狠偷了口香。

郭满被他吸吮得唇上一疼,翻了个身便也睁开了眼睛。

抱着枕头迷迷糊糊地坐在榻上,她抓着头发问周博雅这么早要去做什么。周公子如今习惯了郭满追问,边梳洗边言简意赅地把苗女抓到的事儿说了。郭满这一听那苗女抓到了,心里一激动瞌睡虫全跑了,扔了枕头便说要跟去看看。

“都是男子,你去了作甚?”

郭满下了榻,趿着鞋子哒哒走到屏风后头。看着周公子衣衫半敞,不禁瞪大了眼睛:“…什么去了作甚?自然是去看热闹啊!”

想她多年来看小说锻炼出来的敏锐嗅觉,昨日那个胡大人一说,郭满就直觉这里头有猫腻在。在这没娱乐的封建社会,郭满觉得自己缩在后院里,人都快待得傻了。正巧她两辈子都没见过真能使蛊的人,实在好奇,就很想去看看:“曹校尉后宅的那个哑女,隔空都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莲花味儿,你不觉得吗?”

周公子直觉这‘莲花’不是什么好词:“…什么叫莲花味儿?”

“就类似于你这种啊!”

“嗯???”

郭满围着他转了一圈,像故意吸什么气儿似的吸了吸鼻子。须臾,嘿嘿一笑:“天生一张良善温柔的脸,其实一肚子坏水。”

周公子:“…”

“不过夫君你比她好多了,她白莲,你黑心白莲,”郭满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我这个人肤浅得很,就喜欢白莲花。嗯,至少白莲花大多长得好看。”

“…”

默了默,周公子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脸,低头对上郭满一双澄澈的眼睛。他惊觉最近脸皮不如以前滑嫩,于是定定地看着自己这肤浅的小妻子,郭满也瞪大了眼看他。

僵硬地放下手,他于是默默走到郭满的梳妆台前,对着瓶瓶罐罐左看右闻。

郭满不明所以地跟在他屁股后头打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伸着脖子问:“找什么呢?”

“…你上回非要给为夫抹脸的脂子呢?”

“啊?”

周公子转过身来,寡淡着一张俊脸,淡声道,“许是这西南的气候古怪,为夫今日起身,忽然觉得脸有些皴。”

郭满指着其中一个白瓷翁。

周公子打开,乖乖地抹在了脸上。

南蛮这儿偏远,素来没那么多京城里的规矩。郭满难得对苗女感兴趣,周博雅自然不拘着她,便带着郭满一起去了。

小夫妻俩到的时候,胡霍的大嗓门吵得震天响。

苗女不愿给沐长风解蛊。这个叫雾花的苗女,说什么也不愿给沐长风解了蛊。

郭满进来的时候,就见那半人半鬼的雾花坐在角落,双手双脚被绑,一幅非暴力不合作地闭着眼睛。胡霍气得要命,胡子都要歪了。可偏偏又顾忌着沐长风没醒,还指望苗女能解除苗蛊。哪怕苗女的态度不尊重,他不敢伤她分毫。就弄死了就没人救人,这般憋屈着憋屈着,胡霍这个暴脾气,整个人跟点了火的炮仗似的一碰就炸。

曹展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但并未为难雾花,只阴沉着一张俊脸一言不发。

郭满跟在周公子身后进来,就看到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片。刺鼻的药味儿从那瓷片冒出来,弥漫得整个屋子都难闻。侍奉的丫头跪在角落里,满屋子战战兢兢。

她左看看右看看,就见周公子先是去看了眼沐长风。

沐长风还在昏睡,胡霍这么大的嗓门吵吵,他也没有清醒的迹象。周公子眉头蹙得快夹死蚊子,想了想,唤胡霍与曹展一起出屋子说话。主人都走光了,角落里缩着的下人好似活过来似的,心里松了口气。

郭满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先退下。

下人们退开,郭满才缓缓走到苗女的身边。她如今是没戴面纱的,半张鬼面就完全无遮挡地暴露在郭满眼皮子底下。老实说,郭满觉得她脸上这花纹不丑,相反,还有种现代人才能欣赏的诡异美感,因为很像图腾。

闭着眼睛雾花感觉到身边这个女人盯着她看了许久,虽然目光灼灼,但并无恶意。直到被郭满盯得不耐烦,雾花才恶声恶气地睁开眼:“你看什么!”

郭满被她突然开口吓一跳,拍着胸口,退后一小步。眼看着雾花被郭满疾步后退给伤了,红着眼睛就要发怒。

郭满先一步开口道:“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这花纹绣在衣服上,感觉会很好看。”

第153章

雾花一愣, 抬起眼看向郭满。

“这是你们族的图腾?”郭满觉得这玩意儿纹在脸上确实有些另类, 但她在现代连把全身纹成骷髅的非主流中二病都见过,雾花这半张脸才哪儿到哪儿,“你们苗寨供奉哪位神灵?女娲娘娘?后土娘娘?”

“…这并非我族的图腾。”

雾花的嗓音带着长时间未曾开口的暗哑, 她警惕地盯着郭满, 似乎并不相信她此时所说的话是出自善意。毕竟她这半张脸, 自幼便是众人惊恐嘲笑的把柄。她一声冷笑:“你也不必说好听的来哄我,没用,我不会帮你们解蛊!”

“哦。”郭满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顿了顿, 她说, “谁说我说好听的哄你?”

雾花嗤地一声冷笑,也没拆穿,只抬了眼扫向内室。内室里, 低垂的纱帐随风轻轻摇曳,床榻之上一个颀长的身影笔直地躺着, 脸孔若影若现。雾花转而回头看了眼郭满,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郭满顿时了然, 然而:“你不救就不救咯!谁稀罕!”

雾花嘴角的冷笑僵住, 抬眼看她。门外谈完准备进来的周公子胡霍三人同时愣住。面面相窥,三人默契地缩回了抬起的腿, 立在原地没动。

口出惊人的郭满背丝毫没察觉身后三人, 对着门立在苗女面前, 她斜眼抱胸地说话。说话的语气还叫人听着都莫名气血上涌, 要多欠有多欠。只听她说:“里头躺的又不是我家相公, 你救不救他干我什么事?”

说着,她还翻了一对白眼。

果然一直表现得十分高傲的苗女被她这态度给气着了。刷地抬起头,她看郭满的眼神凌厉。

然而郭满对此却半点不怵,啧啧地围着椅子走了两圈。

此时,她的一双黑黝黝的眸子正咕噜噜打转,狡黠又坏的模样像只偷腥的猫。屋外的亮光随辰时过去渐渐明媚起来,落入她眼底,仿佛有千万道光碎在她的眼睛里。丝毫不觉自己气人,她半是炫耀半是怼人地道:“你是不知道。我家相公人间一绝色,宽肩、窄腰、大长腿,要多好看有多好看。用这威胁我没用,我才没那闲工夫关心别的男人怎样怎样呢!”

话音一落,胡霍与曹展眼睛不自觉地一齐看向宽肩窄腰大长腿的周博雅。

周公子默默地红了脸。

他此时窘迫又有些想笑。鸦青的眼睫扇了扇,勉强压制住上翘的嘴角,可一对藏在墨发中的白玉耳尖却没忍住烧红如铁。

“我看你,只是觉得图案好看,比较适合给我家夫君做外袍的花纹而已。”郭满昂着脖子,“我家相公乃大召第一绝色,不知道甩你那什么的曹校尉几条街!”

被甩几条街曹校尉:“…”

周公子的眼眸流转,无声地牵起了嘴角。

“你这个女人,在信口胡说些什么!”

若是平常,苗女才懒得跟个小姑娘计较这些乱七八糟的。可郭满实在太会气人,看郭满这欠欠的模样,任谁都想打人。苗女只觉得心口这一口恶气跟煮沸的水一般汩汩地冲上来。

“我没胡说啊,实话而已。”

“你闭嘴!”她狠狠一挣绳子,想叫郭满闭上嘴。力气大得直把椅子挣得咯吱作响,那叫一个脸红脖子粗!

“你别这么激动,”看她终于有点儿叫人满意的反应了,郭满弯着一双眼笑眯眯的,“虽然我不知道你跟曹校尉发生过什么,但根据我多年看话本子的丰富经验,我也是能判断出来的。该不会你才是曹校尉的救命恩人吧?”

苗女挣脱的动作僵直,门外一脸沉郁的曹展,也浑身僵硬了。

“听说你们苗人轻易不出苗寨,恨不得全心全意地投身于养蛊事业。你一个不与人爱打交道的苗人姑娘,为了追那个曹校尉都追出了瘴气林。你们俩之间要是没个爱恨情仇,都不合常理。”郭满半点不忌讳地戳人痛脚,“然而你救的人却跟了别人,啧啧,要不要说给我听听?”

“虽然能大致猜到,”郭满拍拍她的胳膊,语重心长,“但你若不说,便没人知道。没人知道,那就活该受委屈。”

苗女不说话了。

屋里两个女人,一个半蹲着一个绑在椅子上,无声地双目对视着。窗外的风吹进室内,佛得书桌上纸页哗哗地响,衬得内室更显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雾花黯然道:“可是现在说给你听,又有何用…”

郭满摩挲着下巴不以为然:“当然有用,我听得开心啊!”

雾花这差点没一口气被她噎死。

“你!!”

郭满却状似不知雾花一双眼中骤然蹦出杀气。站的久了,感觉一只脚脚心有点麻,她脚下默默换了只叫做支撑的重心。

“难不成你盼着跟曹校尉再续前缘?人家孩子都生了,三年呢!你难道还想住那哑女住过的屋子?替哑女养她生的孩子?”郭满这张嘴就跟淬了毒似的,一字一句跟刀似的扎她胸口,“说真的,与其跟曹校尉纠缠不清,还不如花点银两去小倌楼养个俊俏戏子。”

郭满潇洒一笑,“天下何处无芳草啊,何必单恋一枝花?”

雾花:“…”

“难道我说的不对?你看中那曹校尉,不就是看中了他的脸和英武的身材?”郭满简直一针见血,“如果当初你救的是个肥头大耳五短身材的猪,难道你能痴心不悔地追出来?”

三个‘难道’直击灵魂深处,雾花瞠目结舌的瞬间,面红耳赤。

她想说她不是,她是为了爱情。

她想说她才没这么肤浅!

然而冷冷瞪着郭满,对上郭满一双澄澈的眼睛,她又噎住。不想承认,然而按这女子说的,但转头一想,若曹展真生得肥头大耳五短身材,她能义无反顾追上来?结果是否定的,她当真生不出其他心思。雾花不由的脸上青紫交加,似乎想辩驳,却又不知从何辩起。

纠结半天,她咬牙切齿地吼道:“…你胡说八道!”

郭满眼睛都笑眯了,眼看着这苗女什么心思都在脸上,只觉得她单纯得可爱!

“哎,常言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郭满凭着一颗纯善的良心忽悠她,“你只舍了曹校尉这老的,就会发现,后头有多了去的美男子等着你!心有不忿不要紧,只管冤有头债有主,去正主跟前把气撒了,心情舒畅之后就别牵连无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