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后手里面最大的变数,就是金智忠。
因为金智忠负责联络顾承文,里外里拿了一些管事的好处,也就是一些小钱,这事被顾承文知道后,就看出来金智忠是个可以用钱收买的人才,可惜工厂管事根本瞧不上他,没打算重用,所以每次都是随便打发。
顾承文刚好趁此机会许了个大的,让金智忠跟着他混。
金智忠是电工出身,在厂子里没什么前程,得知工厂要关,首先面临的就是生存问题,但除了电工的活他别的也不会,换一家工厂还是做苦工,挣钱慢不说,要是再遇到一个无良的老板,自己的健康也要搭进去,倒不如发笔横财,以后就什么都不愁了。
就这样,金智忠被顾承文的利诱带进了套,答应做顾承文的眼线,还趁着工厂管事逍遥快活的时候,偷拍了几张照片,更把工厂里一些重要文件悄悄地顺出去。
这之后没多久,顾承文就把他和南区工厂管事开会的内容传达给村民们,大概是说,现在城里的生活条件好了,村民们平日里要进城看病,交通不便,倒不如搬到城里住,工厂方面愿意购买他们现在的土地使用权,也愿意把他们的老宅买下来,村民拿到手的钱足够在城里买一套两室一厅,享受现代化的生活。
结果可想而知,有人愿意,有人不愿意,年轻人大多想进城,老人们都懒得动,或是恋旧,毕竟是住了一辈子的房子。
很快,顾承文就使了一些手段,让不愿意的村民们一一改了口,大部分都是私下里说好愿意帮忙多争取点钱,遇到小部分顽固的,就得用些非常手段。
如此周旋了一两个月,香土村的村民已经搬走了一小半了。
其实萧绎琛的父母也是准备搬走的,萧父的病情越发严重,早就该住院了,可他偏偏不喜欢医院的氛围,住了几次都闹着要出来,说要住在家里,就算死了也踏实。
萧绎琛没了辙,又不能告知父亲实话,更不能让父母一直住在村里,便想办法在城里找了一套房子,又跟顾承文接了一大笔钱,说了不少好话才让父母同意搬到城里住楼房。
但就在萧绎琛回村接父母的前一天晚上,萧父晚上吃完饭,说要一个人去地里再看看庄家,留个念想,这一去竟然再没回来。
萧绎琛的母亲急了一整夜,天蒙蒙亮就去敲顾家的门,让顾承文帮忙找找老伴,后来还发动了不少村民一起找人,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村民们都说,是萧父不想去城里住,对香土村有感情,所以故意躲起来了。
萧绎琛的母亲原本也想过这种可能性,毕竟老伴脾气倔,之前也是劝说好久,但是这样一声不响的不见人影,也不是他的作风。
直到萧绎琛来村里接父母,得知消息,觉得事情有古怪,便顺着自家的庄家地一路摸索又找了一遍。
结果,萧绎琛找到了一些可疑的痕迹,他审视片刻,确定这条痕迹是有人拉着重物在地上拖行留下的。
萧绎琛心里一咯噔,很快就想到父亲。
他顺着那道痕迹往远处看,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南区工厂的方向。
萧绎琛细思极恐,想到了很多可能性,但转念又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父亲和南区工厂根本没有任何冲突。
就这样,到了萧父消失的当天下午,萧母在家里发现了一封信。
打开一看,正是萧父的笔迹。
这是一封遗书,大概内容是说,萧父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想强求,也不想死在城里,他就喜欢这片土地,死也要死在这里。
接着,就有村民找上门,说在林子里发现一个坑,坑里看到了萧父的尸体。
萧绎琛立刻奔过去了,赶到现场时,顾家父子和几个村民已经在大坑外面面相觑,还有人商量着该怎么把萧父的尸体抬上来。
没想到众人正准备动手,萧绎琛却急忙喊停,还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下,从一起拿到现场的箱子里拿出手套、白大褂和一些工具。
萧绎琛检查现场和父亲的尸体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村民们都看不懂,唯有顾承文上前问了几句。
萧绎琛没多说什么,只让顾承文帮忙搭把手,顾承文也没推拒,帮着顾承文检查了萧父的尸体,直到警察也来了。
萧绎琛当着警察和法医的面,言之凿凿,说自己的父亲是被人害死的,而且是窒息而亡,这也不是第一被害现场,他是在死后被人扔到坑里的。
这话真是骇人听闻,但村民们震惊之余,也有人小声嘀咕着——是啊,萧老爷子病的挺厉害的,哪有那么多体力挖个这么大的坑?再说了,要死也死在自己家炕上不是,犯的着跑到林子里吗?
萧父的死很快就在村里造成了轰动,警方那里也开始立案调查,但这种事本就扑朔迷离,当时的刑事科学技术也不够完善,萧父从离开家到去庄稼地这一路上都没有目击证人,就算已经确定是被杀,也很难锁定嫌疑人。
直到萧父的尸体尸检完毕,又进行了火葬,时间一晃又过了几个月,萧父被杀一案仍是毫无进展。
萧父这一走,萧母也不想搬去城里了,非说要在村里等个消息,万一哪天警局有结论了,来村里抓人,她也好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害死了她老伴。
因为萧父的离开,这后来的几个月萧绎琛每个礼拜都会回村一趟陪着母亲,加上他是医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不少村民都来找他看看病,托他从城里带点药,这一来二回的,不少伤风感冒的小病都被他看好了,萧家的院子也变得热络起来。
萧绎琛的名声越来越响,慢慢地连南区工厂的工人们也找上门来,其中有几个人是因为工厂提供的防护不当而引起的尘肺,萧绎琛找到病因,提供了帮助,还告诉工人们一些加强防护的小办法,简单而有效。
工人们有的出于感激,就和萧绎琛多聊了两句,其中有人不慎说漏了嘴,就把工厂一直没有做污水处理的事捅了出去。
萧绎琛得知后十分愤怒,当下就去找顾承文,要拉着他一起去工厂理论。
谁知顾承文一个反手就把萧绎琛拽住,还跟萧绎琛说,这些事他前两个月就发现了,一直没告诉萧绎琛就是怕他冲动。
萧绎琛质问顾承文,为什么不替村民出头。
顾承文便说,他已经出过头了,但是村民们需要的是钱,和搬离这个害人的地方,所以他早就和工厂方面谈好条件,让工厂以高出市面的价格把村民们的房子买下来,让村民们拿着卖房子的钱搬去城里住,看病也方便。
顾承文甚至苦口婆心的表示,这已经是他能做到最大的地步了,要是被村民知道真相,鱼死网破,房子卖不了,都得在这里等死。
萧绎琛听了顾承文的“解决方案”,心里并不满意,可他也确实拿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暂时忍耐。
但是这事已经在他心里留了疙瘩,他对顾承文的信任也渐渐开始动摇,甚至准备自己着手去找门路,看如何将南区工厂的事情闹大,再用法律的途径为村民们争取最大的赔偿。
只是当萧绎琛转头再去找那几个工人问话时,却发现几人已经不见踪影,细问之下才知道是被工厂开除了。
萧绎琛又去找其他人,却根本没有人敢和他多说一句,直到金智忠一身病痛的跑来找他。
萧绎琛知道金智忠和顾承文走得很近,从他嘴里或许能套出一些实话也说不定,只是没想到萧绎琛还没想好该怎么套,金智忠就开始旁敲侧击起来。
这要是换做以前,萧绎琛并不会当回事,可是放在眼下这个敏感时刻,加上他已经开始对顾承文这个发小起了疑心,所以金智忠一有小动作,萧绎琛就注意到了。
萧绎琛便将计就计,半真半假地回答了几个问题,又仔细观察金智忠的言行,从中获取了一些关键信息。
更有甚者,萧绎琛在金智忠的裤腿和鞋子上发现了一些青苔的痕迹,这些青苔在夜里生长得比较茂盛,而且就长在那片林子里,现在它们已经干涸,这说明是在天亮之前就粘上的,绝不是像是金智忠说的那样,是刚刚穿过林子粘上的,而且那上面的痕迹有新有旧,显然不止这一天。
萧绎琛心里有了计较,转头又让他发现顾承文的裤腿上有同样干涸的痕迹
也就是说,顾承文和金智忠在天亮之前就穿过林子,而那片林子就是从南区工厂来村里的捷径。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半夜去南区工厂干嘛?
这样的时间和地点,萧绎琛无论如何想,都不可能往好处想,深更半夜,夜访工厂,必然有鬼。
故事讲到这里,萧绎琛突然停了。
顾瑶正听到关键处,见他拿起瓶子开始喝水,便追问道:“然后呢?你去了工厂,发现了他们私下里的勾当?”
萧绎琛笑了笑,说:“我没去成。”
“没去成?”顾瑶又问:“为什么?”
“我准备进林子的那天晚上,你母亲来找我。”
顾瑶愣住了。
李慧茹?
事实上,萧父被害身亡之后没多久,李慧茹便开始频繁地来萧家看望萧母。
但要从根上来说,也并非因为此事两家才拉近关系。
李慧茹和萧绎琛、顾承文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和他们相差不到两岁,也算得上是发小,但因为上学的关系,李慧茹在城里的亲戚家住过一段时间,疏远了那么几年。
后来,李慧茹的爷爷去世,奶奶身体不好,她父母在外阜打工赚钱,顾不上家里,李慧茹就只好搬回到村里的老宅里,一边照顾奶奶一边在村镇上教小孩子识字念书。
加上萧绎琛频繁回来的原因,李慧茹和萧绎琛才慢慢地把过去的情分找了回来,串了几次门也就熟了,萧绎琛又听母亲说,李慧茹很会照顾人,便对她又多了几分好感。
其实严格来讲,萧绎琛这辈子并未深爱过谁,他本来对人就淡淡的,和父母之间的亲情也是放在心里,并不外露,只是如果深究,非要拽出一点男女之情的萌芽,也就是李慧茹了。
那几个月里,李慧茹每次有点小毛病,来找萧绎琛看看,都是赶在晚上,她的理由也算充分,一来她是女人,村里的没有婚嫁的年轻女人都不会来找萧绎琛看病的,怕人闲言碎语,二来她白天要教书,也没空过来。
事实上,李慧茹来找萧绎琛看的也不是什么暗毛病,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胃疼,吃的不合适了,或是痛经,或是头晕头疼,总有一些小毛病作为理由和借口,总之只要萧绎琛周末回村里,晚上院门一定不锁。
萧母心里对此也是有数的,索性她睡得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看不到,想着萧绎琛也是个木头疙瘩,能有姑娘晚上来找他,说不定还能早点成家。
但其实萧母是想多了,李慧茹每次来,萧绎琛就真的只是看看病,给她带几盒药,一点小动作都没有。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几个月,直到李慧茹都着急了,便在萧绎琛准备去林子里探路的这晚堵上门来,主动把最后一层窗户纸挑破了。
两人成了事,没几天萧母就问萧绎琛,打算什么时候成亲,给人家一个交代。
萧绎琛心里还想着林子里的事,嘴上应了,却并未走心。
而后好几次,他都在晚上去那个林子探过路,却是一无所获,仿佛顾承文和金智忠忽然就不去那里了。
萧绎琛纵然心里有疑虑,却碍于没有抓到任何把柄,也只能暂时放下。
“直到三个月后,你母亲突然到城里的医学院找我,说她那几个月亲戚都没来。”萧绎琛话锋一转,忽然落下这样一句。
顾瑶又是一愣:“她怀孕了?”
萧绎琛微微点了下头:“我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但她来找我,却让我给她开一张证明,证明她怀孕两个月了。”
明明怀孕三个月,却要改成两个月?
一直默默听着来龙去脉的徐烁,这时突然说道:“她想让顾承文认这个孩子。”
萧绎琛似是冷笑了一下。
顾瑶安静的想了片刻,并不急着发问,等她把刚才的故事脉络联系到一起,很快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李慧茹和顾承文早就在一起了,她来接近你,是顾承文的主意?”
这话落地,萧绎琛微微抬眼看向顾瑶,他眼里并无明显情绪,却仿佛用细微的神情给了答案。
顾瑶问他:“她让你开证明,你就开了?你就没想过要说服她改主意?”
萧绎琛说:“我曾经想过,如果孩子是我的,我可以娶了李慧茹,但她说她那些年一直爱着顾承文,知道顾家难有孩子,想用这孩子帮她嫁进顾家,从那一刻起,我就放弃了娶她的念头。她是个疯子,却不傻,她知道要是没我帮她,这事成不了,所以她才跑来威胁我,说如果我不答应,她就把孩子打掉。我只好给她开了证明,包括后来许多谎言,我也都帮她圆了。不过说实话,看着她一天天疯下去,我心里其实松了口气,要是她将这份用心放在我身上,我未必消受得了。”
徐烁微微皱了下眉,说:“看来那个时候,李慧茹肚子里的孩子对你不具有任何意义。”
萧绎琛说:“在零零出生以前,李慧茹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长得什么样,跟谁的姓,我那时从没走过心,那对我来说就是一个胚胎逐渐成熟到落地的过程。孩子生下来以后,我也只是在医院里见过一次,零零和其它婴儿一样躺在保温箱里,远看都差不多,没什么特别,我也没当回事,要不是顾承文一脚踹了李慧茹,李慧茹虐待零零来博取关注和同情,我也不会再见到零零。”
“在那一年多的时间里,香土村和我家里也发生很多事。我母亲也检查出了癌症,我把她接到城里的医院接受治疗。村民们陆续搬出村子,在那期间又病死了几户人家,南区工厂的污水事件也被人旧事重提。村民们和南区工厂又开始针锋相对,顾承文依然是村代表,争取到更多的医疗费,但是与此同时,政府收地的消息也慢慢传到村里,村里的地价水涨船高,不少已经卖房的村民意识到自己吃了亏,想反悔,想找工厂理论,没想到工厂管事已经跑了。”
“再后来,政府介入调查南区工厂的污染事件,很快就掌握了证据,工厂被取缔,村民们拿了收地的钱,分批分拨的搬到城里。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事突然闹大是因为香土村的水源和江城南区一小部分居民的自来水息息相关,污染问题已经严重到连那附近的自来水都受到了影响,政府怕事情闹大,这才快刀斩乱麻,先关闭工厂,再改道水源。这番折腾下来也差不多两、三年的时间。这些年,南区的癌症病例比北区多了那么多,和这件事也有关系。”
“在经历了这一连串的变故之后,我知道父亲的死怕是这辈子也查不出真相了,直到有一天,李慧茹的奶奶把零零抱到我跟前,她告诉我,零零出生几个月后,顾承文就和李慧茹离婚了,还和柳玲玉有了一个儿子,李慧茹每次想起这些事就会发疯,拿零零出气,再抱着哭闹不止的零零去找顾承文,可惜无论她怎么哀求,如何拿零零做文章,顾承文都没有回过头。”
这原本是一段十分不堪的回忆,可是说到这里时,萧绎琛的唇角却隐隐露出一丝笑意,他看向顾瑶的眼神也温和了些。
“那应该是咱们父女第一次正式见面,你一直在哭,还有些发烧,可是我看到你,却突然感受到生命的奇妙,那种感觉不是医学实验上,书本上那些定义,是有温度的,真真切切存在你我之间的某种联系。”
“当然,我把你留下,李慧茹自然不同意,她找上门几次,还说要报警抓我,我就和她谈条件,让她明白把你留给我,对她只有好处。她有些不甘愿,还想拿你再做文章,我就警告她,我随时可以把你的身份告诉顾承文,也随时可以告诉警察她是如何虐待你的,最终吃亏的人只能是她。”
听到这里,顾瑶问:“既然你们已经谈妥了,我也跟在你身边长大,为什么你后来又和她,和顾承文有了其他联系?”
只是刚问出口,她就想到一个可能性。
“难道,爷爷被害的事,李慧茹知道内情”
正如萧绎琛所说,李慧茹是个疯子,可她却不傻,她不仅不傻,还非常的工于心计,知道该什么时候里用什么事为自己谋求利益。
李慧茹那段时间一直跟着顾承文,也和他一起去过南区工厂胡天胡地,自然也是最后机会知道顾承文背地里做过什么肮脏事的人。
那天晚上,金智忠送醉醺醺的顾承文回村里,经过庄稼地的时候,顾承文突然尿急,两人就地解决的时候,便闲聊了两句接下来该如何蒙骗村民的计划,哪里想到会被萧父听到。
萧父气急败坏,当下便以长辈的身份拽住顾承文,非要把他拉到村里理论理论,还说让大家伙一起评理。
顾承文起初哀求,后来反抗,萧父自然抓不住他,让他跑开了。
金智忠也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跟着顾承文一起跑。
等两人跑出百米,顾承文又突然停了下来,站在那里半晌不动,金智忠不明所以,刚要上前,却见顾承文转头就朝原路奔去。
一不做,二不休。
金智忠愣了愣,反应慢了半拍,等他醒过闷儿来追回去的时候,只见到萧父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他是被闷死的。
顾承文就蹲在旁边,喘着粗气。
至于这后来的事,只能用“天助我也”来形容。
顾承文搜了萧父的身,发现他怀里揣着一封遗书,原来萧父早就打算给自己一个痛快了,也省得再做化疗承受痛苦。
顾承文心里顿时就生了个主意,把遗书揣进怀里,喊上金智忠一起把萧父的尸体抬进林子,趁着天还没亮就地挖个坑,把萧父扔进去,还特意给他摆了个平躺的姿势,双手就放在胸前,仿佛很安详。
当然,回过头来,顾承文还不忘威胁利诱金智忠,让他把今晚的事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能对人讲。
但俗话说得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顾承文就算做得再干净,也还是让李慧茹看出一些端倪。
就好比说,他那天偷偷摸摸把遗书塞进萧家的时候,李慧茹就在后面跟着他,好比说,李慧茹知道那天半夜顾承文和金智忠从南区工厂回到村里,两人一定会穿过树林。
加上后来顾承文让李慧茹去接近萧绎琛,一来探听口风,二来适当的时侯可以□□一下,这一系列的举动,都让李慧茹越发肯定,萧父被害和顾承文有直接关系。
李慧茹把这些事情告诉萧绎琛理由也很简单,只要萧绎琛帮她,她也会帮萧绎琛把萧父的死因套出来。
但这话萧绎琛是不信的,李慧茹怎么可能会对付顾承文呢?
只是不信归不信,萧父被害的真相他必须挖出来,他要自己查。
在那两年里,顾承文的事业也上了一个高度,他离开南区香土村之后,就发了一笔横财,他不仅和南区工厂的管事联手敛财,在哄骗村民们卖地的时候,自己也趁机收了几家,还和当地的地产公司沆瀣一气,赚足了油水。
这些油水,加上他从地产公司里套出来的消息,也成为了他日后跻身地产界的第一桶金。
顾承文这人本就善于交际应酬,心也黑,手里也曾犯下人命,早就什么都豁出去了,这样的人物无论在哪个年代都很容易上位。
顾承文除了地产界踩了一脚,还因为偶然的机会掺和上毒、品线,钞票就像潮水一样滚进他的口袋。
可他还是不满足。
顾承文想成为江城数一数二的地产大亨,自然也知道毒、品这事不是长久之计,可是这里面裹挟着暴利,让他就算想放也放不下,唯一的途径就是把它从黑洗成白。
而从黑洗白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制药。
当然,那时候刚刚在顾承文脑海中萌生出的“制药”的概念,和近十年来以制药厂来大规模洗白的手段还不一样,那时候的他还想不到这一步,只能想到用“药”来为“毒”打掩护,反正表面上看这两者都差不多,骨子里也是一回事。
而一说到制药,顾承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在医学界混出一点名头的萧绎琛。
同样两年时间,萧绎琛除了做手术之外,也一直在研究治癌药物,教过他的老师都说他这样的人才一百年才出一个,若说江城医学界将来会出一个改变整个社会的人物,这个人最有可能是萧绎琛。
那时候江城的刑事科学技术尚未发展起来,人才稀缺,不少医学院的老师都会帮忙解刨和检验,萧绎琛那时候也参与其中,特别是和北区刑警队密切合作。
那两年,萧绎琛和徐海震合作无间,走得很近,关于香土村的种种仿佛成了上辈子的事,若不是李慧茹的奶奶突然抱着顾瑶出现,言之凿凿的说萧父被害和顾承文有关,要不是顾承文也相继找来谈起合作,萧绎琛的世界也许会一直平静下去。
故事讲到这里,萧绎琛再次顿住,他喝了口水,说:“这后面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
顾瑶安静的看着他,说:“顾竑的病,是因为李慧茹在他的饮用水里动了手脚,外人或许不清楚,但香土村走出来的人都知道那些水的威力。”
萧绎琛说:“无论你信不信,这件事我事先的确不知情。去给顾竑看病,也是顾承文的要求,我的本意是治好他,那时候我还以为,他的病全是因为顾承文的遗传基因有问题。”
“就算开始被误导,那么后来呢?你应该是最有机会发现问题的人,顾竑的身体变化,用药反应,为什么越治越病,你怎么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
这话一出,半晌没有人说话。
顾瑶眼神锐利,不愿放过每一分细节,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萧绎琛。
顾竑是她的一块心病,尽管先前一切都已经水落石出,罪魁祸首是李慧茹,可她仍是觉得这里面是有古怪的,而这古怪可以悄无声息的隐藏这么久,能做到的人屈指可数。
除了萧绎琛,她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
直到萧绎琛的表情忽然有了微乎其微的变化,他脸上的纹路微微往上走着,那肌肉的走向像是在笑。
然后,便见萧绎琛看向徐烁,还轻声问了这样一句:“你是律师,也许你能回答我,见死不救需要受到法律制裁么?”
顾瑶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的嘴唇动了动,却吐不出一句话,她很想质问他还算不算是个医生,他是不是疯了,他还是人么?!
但就在这时,徐烁却伸长手臂,握着她放在膝盖的手,他的掌心是温热的,指尖是有力的。
顾瑶被这一握,瞬间找回了理智。
她垂下眼,不动声色的吸了几口气。
徐烁也跟着应道:“如果没有救助义务,就算是见死不救,也不犯法。但是特定的有救助义务的人,在有能力救助的情况下却不救助,就会构成犯罪。”
萧绎琛问:“比如呢?”
“比如警察和医生,医生如何在有条件救助患者的情况下,拒不救治,就是犯罪。”
“哦,我那几年可以说是倾尽全力在为顾竑治病,后来研发出的新药,也都第一时间让他服用,虽然不能将他完全治愈,但是这孩子已经创造了医学奇迹,多活了这十年。要不是他后来自己私自停药,也许现在还可以跟咱们坐在一起闲话家常。”萧绎琛不紧不慢的说道。
徐烁没有接话,只是扯扯唇角,回了一个浅笑。
其实无论是徐烁还是顾瑶,他们都清楚,方才萧绎琛的话每一个字都是在放屁,他一定早就发现了顾竑的病因,却放任李慧茹胡作非为,不仅不加以制止,还在后来研发药品的过程中,将顾竑和祝盛西当做实验品。
但问题是,在现有的能找到的证据里,没有一条可以证实这些事,反而就像是他说的那样,他真的是“倾尽全力”的在治疗顾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