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绎琛沉默了好几秒，这才在顾瑶的瞪视下轻轻点了下头。
顾瑶顿时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塌了。
如今都已经事隔十年，她仍觉得无法接受，何况是十年前那个十六、七岁的她，必然是天崩地裂。
这之后许久，顾瑶都没有说过一个字。
她只是听到萧绎琛这样说：“那天，你无意间得知徐烁就是顾竑的器官捐赠者，你跑来问我，从我口中得到证实。我告诉你，其它的事都不要去管，不要去想，如果你要和徐烁离开，就把这里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到了约定的时间尽管去赴约。只可惜，后来你发现原来有人一直在监视你，只要你去见徐烁，徐烁就没有机会离开江城，跟踪你的人会立刻把徐烁带回去，拿走他的器官。所以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去见他，你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到医院去照顾顾竑，安慰他，他的病会治好的。”
“我还记得，是在七月七日的清晨，我问你，徐烁和顾竑如果只能选择一个，你选择谁？是你亲口说的，你要徐烁活着。也就是因为你这句话，徐烁的行踪我没有和任何人提过。为了保险起见，你也一直没有和徐烁联系上，更没有离开江城去找他，直到徐海震遇害。”
一切，就是这样阴差阳错的错过了。
顾瑶下意识握紧自己的双手，让冰冷的指尖攥进掌心，让指甲插到肉里。
然后，她这样问：“那这件事，顾竑知道么？”
“他不知道。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病情有变，以及我后来没能再做他的主治医生。”
顾瑶听到这个答案，在松口气的同时，心里也蒙上了一层歉疚。
是她替顾竑做了选择，尽管这个选择她没有做错。
隔了几秒，顾瑶才说：“所以，我后来才会对顾竑的事情那么上心，竭尽所能的保护他，就是因为我知道，他原本是可以有机会治好的”
“要治好他，就要先杀掉另一个无辜的人，你当时的选择没有错，就算那个人不是徐烁，我相信你也不会用其他人的命来换顾竑的命。”
顾瑶没有回应萧绎琛的话，她兀自陷入自己的情绪当中，直到探监室的门外响起“叩叩”两声，随即就听到门外的狱警提示，时间快到了。
顾瑶一下子惊醒过来，有些茫然的望着萧绎琛。
萧绎琛问：“你还有什么想问？”
顾瑶想了一下，说：“顾竑的病是不是有蹊跷？”
还有，江城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得癌症？
只是眼下时间有限，萧绎琛来不及解释太多，在狱警第二次催促时，他只飞快的说：“二十几年前，南区化工厂因为泄露而污染水源的事件，你应该知道。”
顾瑶一顿：“那和顾竑有什么关系？”
那时候顾竑还没出生，就算影响，也应该是影响顾承文，可是顾承文自己却没事，反而还将这种“污染病”遗传给顾竑。
狱警已经开门进来了。
萧绎琛只得站起身，临出去前这样说道：“去查，所有的答案都在那里。”
所有的答案都在那里？
顾瑶坐在椅子上半晌，细细品着这最后几个字。
也就是说，谜底就藏在南区废弃的化工厂里？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回家太晚了，今天补双更，这是第一更，第二更继续剧情～红包继续么么哒！
第178章 Chapter 178
Chapter 178
顾瑶有些晃神的离开探监室，直到来到外面的等候区， 见到徐烁， 两人这才并肩走出监狱。
这一路上， 顾瑶几乎没说过话。
等来到停车场，始终低着头走路的顾瑶，忽然感觉到面前多了一道存在感，脚下去来不及刹住，等她醒过神来， 头已经撞进徐烁怀里。
顾瑶一怔，抬头的瞬间便听徐烁笑问：“撞疼了没有？”
他边说边伸手给她揉着额头。
其实哪里会疼呢？
顾瑶这才叹了口气， 说：“我想事情太专注了。”
徐烁扯扯唇角， 他笑起来时， 眼尾就像是两个翘起来的小钩子， 带着一点痞气。
“你想知道的事情， 都有答案了？”
顾瑶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却不答反问：“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都谈了些什么？”
“我问了，你就会说么？”徐烁倒是轻描淡写，“你我都知道，有些事不是靠嘴就能问出答案的， 你需要时间整理， 也需要时间消化，等到你想清楚了，自然会跟我说。”
或许， 这也是萧绎琛要和顾瑶单独谈话的目的，他是想让顾瑶自己做决定。
只是徐烁表现得如此轻松，顾瑶反倒不知该如何面对了，她下意识别开视线，拨了一下头发，很快就选择了避重就轻。
“其实也不是所有事情都问出结果了，我刚问到顾竑的病，狱警就进来了，萧绎琛只是说让我去南区废弃的化工厂查，但我不明白，那工厂都荒废那么久，还能查出什么？”
徐烁想了一下，说：“既然萧叔叔提到那里，或许真的有线索可循。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去一趟，这样，等我忙完手头的事咱们就过去，就暂定明天下午如何？”
顾瑶愣了：“明天下午？其实不用这么赶，你还要忙案子，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
徐烁却不认同：“你一个人，万一出点事叫天天不灵的，我不同意。再说，那个工厂很大，你一个人跑不过来，都不知道从哪里着手，还有，你知道从哪里查起么？”
顾瑶张了张嘴，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想来也是，她只是听到萧绎琛提到南区工厂，就要跑过去，可是跑过去以后呢，该查什么，从哪里入手最省时省力，她根本一无所知。
顾瑶问：“难道你知道？”
徐烁笑了：“起码有点头绪。”
回程的路上，顾瑶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有些出神的望着窗外，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在监狱里和萧绎琛的对话。
徐烁说得对，她的确需要时间消化。
虽说一直以来困扰她的那些问题，有一些已经解开了，可她现在还不能开诚布公的告诉徐烁，起码在她找回所有记忆，在她想起徐海震临死前的嘱托之前，还不能说。
徐海震在临死之前，让协警李正继把他的断臂带出去藏好，这件事如今想来，应该是她有关的，否则李正继根本做不到。
目击整个过程的人应该就是金智忠，是金智忠答应了她的要求，放了李正继一马。
而这件事他们都没有让顾承文知道，要不然金智忠也不会活到现在，那断臂也不会保存十年。
那么，当年金智忠为什么要答应她的要求？
——是她做了什么事，还是金智忠看在她是顾承文女儿的份上？
不，不会是因为后者。
比起她是顾承文女儿的身份，金智忠应该更害怕被顾承文问责才对，他完全可以不理她的要求。
所以这里面一定是有其他事情发生，迫使金智忠不得不通融。
还有，在这些事情里，祝盛西和杜瞳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她又是怎么阴差阳错的救了祝盛西？
一想到还有这么多疑点没解开，顾瑶就闭上眼，忍不住叹气。
车子正好开到一个红灯前。
车子停稳，她的脸庞就多了一只温热的手掌。
徐烁仔细拨开她耳边的头发，拇指就势落在她的太阳穴上面一点，轻轻按压着。
“是不是又头疼了？”
顾瑶感受着他指尖的力度，轻声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接近真相一步，就会发现还有新的谜团等在前面，距离好像又被拉开了。”
“不要急，事情总得一件一件的查。”
顾瑶“嗯”了一声，她拉下徐烁的手，轻轻握着，将接下来的安排告知他：“明天上午，我要送顾竑的遗体去火化。你忙你的事，我一个人去就好。除了我以外，顾竑也没有其他想见的亲人，也不需要举行告别式，等火化之后，我会把他的骨灰暂时存在灵谷塔，等将来选好墓地再安置。”
徐烁只扯了下唇角，说：“我上午约了祝盛西谈他的案子。这样，咱们中午汇合，下午去南区工厂走一圈。”
“嗯。”
顾瑶应了，和徐烁相视一笑。
等绿灯亮起，徐烁再度发动车子。
顾瑶的心情也恢复平静，随手打开车载收音机想听听音乐。
徐烁的手机却突然响起。
徐烁扫了一眼上面的来电显示，见是小川，便示意顾瑶。
顾瑶接起手机，同时按下扩音器，很快听到小川急切的声音：“哥，你看新闻了没？”
徐烁问：“什么新闻？”
“哎，就是姐那个前任，你新接的案子的当事人祝盛西啊，他被人打了！”
——什么？！
顾瑶跟着问道：“祝盛西被谁打了？”
电话那头的小川仿佛被噎住似的，隔了好几秒才支支吾吾的问：“呃姐，你也在”
顾瑶却没心情计较：“到底怎么回事？”
“详细的我也不太清楚，我也是看新闻才知道，一个小时前祝盛西受到袭击，还受伤了，现在人在医院，还有媒体把电话打到事务所找我哥，总之是一团糟”
徐烁眉头皱了皱，遂不动声色的说：“好，我们知道了。”
他随手按了通话结束。
顾瑶问：“你怎么把电话挂了？”
徐烁的神色已经恢复平定：“如果是突然事件，第一个把电话打过来的绝不会是小川。”
顾瑶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这是刻意安排的？”
“要是有人想教训祝盛西，现在最着急的人应该是杜瞳，她根本不会等媒体收到风声，就会在第一时间让人封锁消息，然后把电话打给我，毕竟我才是祝盛西现在的代表律师。”
徐烁话音一顿，又仿佛笑了一下，说：“当然，杜瞳跟着还会联系你，毕竟这是让你表示关心的正当理由。”
顾瑶白了他一眼：“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这怎么是玩笑。杜瞳比任何人都在乎祝盛西的感受，她也知道他心里最放不下什么，这样的机会都没有好好利用，只能说明一件事——祝盛西被袭击只是这个局里的一部分。”
顾瑶没接话，直接拿出自己的手机，给杜瞳发了一条信息：“医院地址给我。”
杜瞳很快回了一串地址。
顾瑶没有多一句废话，直接把地址输入到导航里。
是一家私立医院，隐秘性很好，显然祝盛西在走这一步之前，就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徐烁轻轻一笑，脚下踩实油门，很快就让车子杀上高速路。
私立医院的大门外已经有媒体在蹲守了，但他们进不去大门，只能在门口进行实时播报。
因为有杜瞳的安排，徐烁的车子很快被放行入内，他们走的是平日不开放的侧门，刚好避开了正门的记者。
杜瞳就等在地下停车场。
顾瑶车便不冷不热的落下一句：“你们在搞什么，做这些事情之前怎么就不先打个招呼？”
杜瞳张了张嘴，却没有接顾瑶的话，只是说：“顾先生也在上面，他很生气。”
顾先生指的自然是顾承文，他这么快赶来也不奇怪，毕竟祝盛西也是他的左膀右臂。
只是很生气？
顾瑶脚下一顿，目光诧异的在杜瞳脸上停留了一秒，便滑向徐烁。
徐烁也正望过来。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都明白了。
——这次“被袭”事件，恐怕是针对顾承文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第二更，快速过度一下，明天继续剧情～
第179章 Chapter 179
Chapter 179
算算日子， 顾瑶这半个月都没有回过家， 更不要说见顾承文一面了， 上回她给顾承文去电话， 还是因为顾竑的病。
至于李惠茹，前阵子她们倒是见过一面，只是并不愉快，是在祝盛西的家里， 为的也是顾竑的事。
顾瑶和徐烁跟着杜瞳往祝盛西的病房走， 她这一路都没吭过一声，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反倒又忽然想起在探监室里和萧绎琛的对话了。
也是因为萧绎琛的亲口证实， 顾瑶这才知道她小时候遭受过李慧茹怎样的对待，难怪她对这个母亲会有那样浓烈的排斥和厌恶， 也亏了李慧茹演了一年的戏， 都没从她这里讨走半点喜欢。
如今再回想起来， 李慧茹一直很反对她和祝盛西分手，甚至反对她和徐烁走得太近，李慧茹八成也是一早就知道徐烁就是徐海震的儿子一事， 知道他是回来寻仇的。
归根究底， 李慧茹这些古怪的反应，都是因为害怕她恢复记忆， 想起过去，毕竟李慧茹愧对她，会心虚也属正常。
但更重要的原因， 恐怕是因为失忆前的她，不仅在性格上难以相处，对人也刻薄，而且还受到顾承文的重视，手里握着实权吧？
以她的性格，想必这过去十年没少给李慧茹气受，李慧茹对她又毫无办法。
一想到这里，顾瑶脚下跟着一顿，心里有个角落仿佛忽然被照亮了。
是啊，这一点她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她和李慧茹是根本不可能有正常的母女关系，只会是食物链中的两个点，就看是谁吃谁了——这才是李慧茹害怕她恢复记忆的真正原因。
顾瑶忽然定在走廊中间，此举也惊动了走在前面的杜瞳和徐烁，两人不约而同的回过身。
顾瑶抬起眼眸，笑了下说：“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点事。杜瞳，你先过去吧，我和徐烁先说两句。”
杜瞳点了下头，很快离开。
徐烁挑起眉梢，笑道：“怎么，是不知道待会儿怎么介绍新男朋友给他们认识，还是怕我一个忍不住，和他们摊牌？”
顾瑶盯了他一眼：“亏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我是想，待会儿病房里的气氛一定不会愉快，要是你不想看见他们，就不要去了。”
“不想见的确是不想见，不过早晚都要面对的，我回来江城也是为了‘面对’。”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病房的方向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些嘈杂的说话声。
门虚掩着，那声音透出来，最为明显的就属顾承文。
“你这脑子在想什么，江城有那么多律师，你找谁不好，偏偏选姓徐的！你明知道他来江城是因为什么！”
紧接着，就听李慧茹说：“行了，消消气哎，盛西啊，你这步是怎么想的呢，那个徐烁根本就心存不良，他怎么会真的帮你啊？你看看，现在你都进医院了，他身为你的律师，连面都没露”
顾承文跟着问：“瑶瑶呢，通知她了吗？”
杜瞳正准备接话，这时顾瑶就推开了病房门，和徐烁一前一后的走进去。
一时间，病房里几人神色各异。
杜瞳虽然知道顾瑶和徐烁就在后面，仍是不免紧张，顾承文和李慧茹更是始料未及，这狼狈为奸的夫妻俩对视一眼，便同时换了一副表情。
而靠坐在床头的祝盛西，脸色有些苍白，见到顾瑶和徐烁一同进来也不惊讶，一言不发的仿佛是个摆设。
顾瑶这时微微一笑，率先开口道：“走到门口就听到你们提到我，抱歉，今天有点事情耽搁了，所以来晚了。”
说话间，顾瑶侧了侧身，抬起一手轻轻搭在徐烁的手臂上。
徐烁变便善如流的上前一步，唇角虽然勾着，那笑意却透着一丝冷：“顾先生，李女士。”
就在顾承文和李慧茹的目光齐刷刷落在顾瑶的那只手上时，顾瑶也跟着说道：“这是徐烁，上次也是在病房里，你们见过了。哦，他现在是祝盛西的代表律师，今天是陪我出去办事了，所以才会来晚，倒不是所谓的‘心存不良’。”
顾瑶笑呵呵的把方才李慧茹的话接了过来，李慧茹的脸色瞬间大变。
顾瑶却没有看她，只是对顾承文说：“对了，我都忘了告诉你们，徐烁现在还是我的男朋友。”
此言一出，便是顾承文也不由得面露诧异，李慧茹更是倒吸一口气。
顾承文的眉头皱了皱：“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
李慧茹跟着说：“难怪我劝你回头，你一直不听，瑶瑶啊，你也太任性了，他哪一点比”
李慧茹的话刻意只说了一半，那后半句是什么，这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就差质问顾瑶为什么把现男友带到前男友的病床前了。
这一幕看在顾瑶眼里，不免觉得好笑，一贯用着这样低俗手段的女人，竟然是生她的女人，也难怪这个女人会和柳玲玉斗一辈子，连柳玲玉死了都不愿放过顾竑，那么在她儿时遭受这个女人的虐待就一点都不稀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