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人说，阮时秋和卢泓后来起了争执，导致她因为“故意伤人罪”坐了三年牢，多半就是因为分赃不均。
不过这种说法很快就被反驳了，一个是千金小姐，一个是大少爷，他们会为了一、两千万的赎款撕逼？
一时间众说纷纭，风波四起。
直到有风声传出来，在这些谜团中投下一枚重弹——警方从阮家挖出一副幼童白骨。
这下，别说是媒体和吃瓜网友了，江城各行各业但凡是看新闻的，有时间闲磕牙的，都被惊呆了。
那天的热议话题也都是这个。
不消说，幼童白骨就是筱飞侠。
奇怪，筱飞侠不是被卢泓绑架了吗，怎么尸体埋在阮家后院？
难道是卢泓和阮时秋把筱飞侠撕票之后，埋到那里的？
那这白骨又是怎么被人发现的呢？
这个案子之所以一下子吸引了这么多眼球，就是因为它悬念丛生，毛骨悚然，无数个疑问背后还裹挟着人性的肮脏和险恶。
消息出来之后，很多人都在谴责阮时秋和卢泓，而且很快就上升到教育失败的高度，加上两人的父亲都是江城法律界数一数二的人物，这下就更好看了。
还有人把阮正新三年前大义凛然的说绝不姑息自己的女儿的视频翻了出来，更发出疑问，到底这一次阮正新会不会公事公办？
三年前阮时秋是未成年人，故意杀人罪不会判死刑，可她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
还有卢泓，都成植物人了，现在要是证实了他杀过人，还是一个四岁的幼童，这又应该怎么判？
另一边，就在网友们议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顾瑶也正在和徐烁讨论案情。
阮时秋回来之后就进卧室睡觉了，她睡得很香，很沉，这大概是三年来第一个安稳觉了。
顾瑶将门掩上后，就来到客厅。
徐烁正在客厅的餐桌前看资料，顾瑶坐下时，刚好也想到了网友们提出的问题——未成年人时杀了人，成年后才被起诉，该怎么判？
徐烁说“其实这不难理解，关键就在三个字——‘行为时’。”
“你的意思是说，以卢泓杀害筱飞侠时的年龄来判？”顾瑶想了想，说，“他当时是未成年，未成年即便是故意杀人罪也没有死刑，最多也就是无期。”
“是无期，不过你看他现在的情况，可能还不如坐牢。”
的确，卢泓已经是植物人了，没有意识的躺在病床上，靠仪器维持着生命，因为年轻，所以身体逐渐虚弱的症状比较缓慢，可是再过几年呢？他的各个器官可能会出现衰竭，就算法院给他判个“无期徒刑”，他根本也不会知道。
徐烁扬了扬眉，说“其实小秋当初用锤子打他的那一下，已经比坐牢还惨。当然，事情揭开到这个地步，小秋也逃脱不了干系。名誉侵害已经无足轻重，她还参与了绑架勒索。”
顾瑶跟着说“也许小秋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其实这个案子原本并不复杂，是两个未成年人绑架了幼童，其中一个杀了幼童，但是背后却有一群成年人在搞鬼，他们是家长，出了事却不为自己的孩子考虑，不反思自己在教育上的失败，反而先追究其利益得失。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帮凶。”
徐烁没说话，但他的神情却很严肃。
这样的表情即便是丰正辉和田芳的案子里，也极少出现。
顾瑶一顿，问“你在想什么？”
徐烁抬起眼皮“刚才回来的路上，我已经说过，‘昭阳’和‘立坤’的人接下来一定会把矛头指向小秋，他们还会编造一个可以自圆其说的故事，让小秋来背这个‘故意杀人罪’。而且他们会提出几个关键性的问题，用来证实小秋才是真凶的说辞。”
顾瑶提出疑问“卢泓绑架筱飞侠后，一直把筱飞侠留在他租的房子里，租房人不是小秋。”
“但小秋和卢泓当时在交往，小秋有那里的钥匙也不足为奇。而且告诉卢泓筱飞侠是阮正新的亲生儿子的人，就是小秋。匿名勒索邮件也是小秋发的。当然，那邮箱既然匿名了，阮正新那边也无法证明注册的人是小秋，但小秋已经在第四篇文章里写到这一点，我们这边只能认可，毕竟我们是默认文章内容是真实的。”
顾瑶沉默了。
徐烁这时继续道“而且小秋曾经因为‘故意伤人罪’坐了三年牢，她是有案底的，她也证实了她有能力将一个同龄的男生打成植物人，对方一定会咬住这一点不放，甚至说是小秋故意栽赃卢泓，卢泓植物人这一点也会博取很多同情分。”
“再有，这里面还有一个疑点，我始终想不通——阮正新因为要掩盖筱飞侠是他的私生子，就决定牺牲掉亲生女儿，和立坤达成某种协议？这似乎有点说不通。”
听到这话，顾瑶终于有了反应。
“你的意思是，阮正新既然已经决定和家里的阿姨在一起了，结婚也是迟早的事，筱飞侠是他的儿子也早晚会被人知道，没必要为了遮掩着一点牺牲掉小秋？”
徐烁的食指在资料上敲了敲“我仔细想过，这个疑问可能有两种解释，一种是，三年前杀害筱飞侠的人，根本就是小秋，她不仅杀了亲弟弟，还打伤了卢泓，阮正新为了掩盖丑闻，又要让‘立坤’那边的人满意，所以在‘故意伤人罪’上根本没尽全力，让阮时秋以坐牢的方式来让‘立坤’的人息怒。当然，‘立坤’的人之所以没有抓住筱飞侠被杀一事大做文章，也是因为在这件事情里卢泓也不能完全洗脱嫌疑，毕竟绑架筱飞侠，卢泓也有份。”
顾瑶即刻反驳“不可能。如果是小秋做的，她为什么要翻案？”
徐烁倒是平静“的确说不通，那么就是第二种解释——阮正新牺牲小秋，还有其他的隐情，而且那还是一个关系他个人安危，令他连亲儿子的尸体都放弃寻找，还要说服亲生女儿不要对外提到筱飞侠。只是这里面的隐情，小秋和你都不知道。”
隐情
还能有什么隐情？
竟然严重到完全激发出阮正新的自私人格？
顾瑶一手撑着头，又将三年前的来龙去脉想了一遍，最主要的是她自己的行动线。
然后，她缓慢地抬起头，说“三年前，我帮小秋将小虾的尸体埋在地下，我应该会想到那具尸体会腐烂，对么？随着尸体的腐烂，很多证据都会消失，比如卢泓留下的指纹。”
阮时秋曾说过，卢泓掐过筱飞侠的脖子，那上面有很清晰的指痕。
但如果尸体腐烂到一定程度，那就很难采集到指纹。
顾瑶继续道“我虽然陪着小秋去自首，可是后面的事并非我能控制的。阮正新和立坤的人联手密谋，决定让小秋当牺牲品，而我也无法阻止，甚至没有机会见到小秋。在这样的情况下，小秋孤立无援，她又不懂法，还是个未成年，她很快就失去了主心骨，被阮正新说服，最终也没有对外提到筱飞侠的事。”
“小秋意识到这一切是个局，应该是在她坐牢之后，我去见过她，点醒了她。小秋发现这最终的结果，只是因为阮正新要掩盖筱飞侠的死，她为伤害卢泓而付出了代价，可筱飞侠呢？小秋对阮正新彻底寒心，加上心里始终愧对筱飞侠，毕竟那是因为她的一时嘴快和报复心理，才令筱飞侠丧命在卢泓手里，而且她也确实参与勒索。所以她决定翻盘，还让我帮她出主意，要在三年后揭开真相，哪怕自己再多一个罪名。”
所有的故事流程似乎都没有问题，前后逻辑也对的上，但是
顾瑶话音一顿，说“只是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
“什么？”
“我帮小秋想翻盘计划的时候，难道我就没有想过，三年后筱飞侠会变成白骨么？到时候很多证据都会消失，我们该如何证明卢泓就是凶手呢？一个闹不好，就会变成你刚才说的情况，最终被反咬一口，让小秋来背这个黑锅。”
这的确是个问题。
徐烁缓慢的靠向椅背，双手环胸，说“小秋想不到这么远，但你不应该。”
顾瑶说“那么我想到以后，我应该会做点什么预防这一切，比如尽可能的保存凶器。”
徐烁摇了摇头“如果只是保存凶器，意义不大。就算在凶器上面找到卢泓的指纹，这凶器也是经过第三个人的手了，从刑事科学的角度上来说，凶器上采集的证据已经不够客观，它被转移过，也存在被人伪造证据的风险。对方也会抓住这一点，说是小秋打伤卢泓之后，刻意在凶器上印下卢泓的指纹呢？别忘了，小秋是在打伤卢泓后三个小时才去自首的，三个小时可以做很多事。”
顾瑶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三年前的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做的，又做到了哪一步，是否真的确保万无一失，这一切她都已经不记得了。
恐怕她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这一步吧，自己这个关键性的“证人”和“军师”，竟然会因为一场车祸而失忆。
第127章Chapter 127
chater 127
顾瑶和徐烁聊了一会儿案情, 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晚上, 徐烁拿起手机开始刷外卖, 就跟在自己家一样自觉, 还顺嘴问了顾瑶一句, 想吃什么。
顾瑶的心思却根本没在这上头，撑着头随便点了两个菜, 就又开始想连日来发生的事。
短短两个礼拜, 真是生出了很多变故。
因为去给连晓云做了一次心理辅导，进而得知立心孤儿院这个“中转站”。
王盟给她透露信息, 却在之后发生了汽车爆炸, 尸骨无存。
还有
顾瑶正想的入神, 不妨手机忽然作响，她扫了一眼上面的来电提示, 不由得愣住了。
她拿起手机走进书房，这才将电话接起。
正是她的母亲——李慧茹。
连日来她们母女没什么联系，当然, 和父亲顾承文也没有，自从上次她去父母那边，李慧茹耳提面命的劝她和祝盛西早点复合之后, 关系仿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喂，妈。”顾瑶一开口, 声音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淡定, “怎么了？”
“哎”
李慧茹上来就是叹气, 透着许多无可奈何“瑶瑶啊, 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哦，没什么，一些工作上的事。”
“工作上的事？你现在不是放大假吗，怎么那些心理分析你还在做啊？”
顾瑶心里很清楚，李慧茹这通电话绝不是随便打的，她笑着虚应了几句，索性就等李慧茹把该铺垫的都铺垫完。
果然，不到几句，李慧茹就这样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清官难断家务事，瑶瑶啊，别人家的情况咱们不了解，站在自己的角度去分析别人家里的对错，这样做本来就是错的”
顾瑶笑道“妈，你说的‘别家’是不是姓阮？”
李慧茹明显一顿，很快说“阮家那边和咱们家是什么关系你也知道，阮正新那是你爸爸的合作伙伴，你也一直把他女儿小秋当做妹妹看待，但是瑶瑶，凡事还得有个度，不管阮家的教育是成功还是失败，他们父女的矛盾有多大，咱们都是个外人，没必要指手画脚。”
顾瑶没吭声，只是将手机开了免提放到桌上，随即坐下来打开笔记本，开始上网搜索今天的新闻。
在阮家后院挖出白骨的消息已经震惊了整个江城，网友们都很投入。
顾瑶一边看着上面的留言，一边听着李慧茹的“说教”。
直到李慧茹说“哎，你是不知道，你爸爸一听这事里面还有你在掺和，可生气了，他还长吁短叹呢，瑶瑶平时很懂事啊，怎么这次掺和到这里面去了？”
顾瑶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拉了回来，托着腮帮子，脑海中飞快地浮现出几个人的身影——顾承文、萧绎琛，还有王盟。
然后，顾瑶倏地开口“妈。阮家后院挖出一具白骨，这件事已经有媒体报道了，你有看么？”
李慧茹愣了愣“还真有这回事？我看到小道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是瞎传的。”
“是真的，挖出来的时候我就在现场。”
李慧茹沉默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震惊还是其他。
“那具白骨是筱飞侠的，他是阮正新和阮家雇的阿姨的私生子。他是被人害死的，死的时候只有四岁，害死他的人就是卢泓。”
李慧茹支吾了几声，也没落成一句。
顾瑶继续道“所以这件事已经不再是阮家的家务事了，而是全社会都在关注的刑事案件。对了，你知道是谁把筱飞侠的身体埋在那里的吗？”
李慧茹一顿“是谁哦，阮时秋？”
顾瑶笑了“还有我。”
李慧茹彻底噤声。
手机里安静的不像话，仿佛断线。
但顾瑶知道，李慧茹正在听。
“妈，我在放大假之前，在协会里和一些人有点矛盾，其中有一个带头针对我的人，名叫王盟。”
顾瑶不动声色的切换话题，转得非常快。
李慧茹也不知道是不是接不住，说话时声音有点虚“哦，协会那边啊，离开了就算了，没什么可留恋的。”
“是啊，的确不值得留恋。不过那个叫王盟的，你有印象吗？”
“我？我怎么会有印象，你工作上的事我从来不问。”
“哦，是么。”
顾瑶轻笑一声，很快又把话题转开“妈，我这里还有点事，要是你没别的嘱咐，咱们再找时间聊吧？我先挂了。”
“哦，好，好那你多注意休息啊，别太投入了”
李慧茹有些词不达意的又铺垫了几句，这才切断电话。
顾瑶望着手机屏幕，安静了几秒，随即缓缓靠进椅背，眼神无比的冰冷。
而另一边，李慧茹也是神情恍惚，握着手机怔怔出神。
直到卧室的门被推开，穿着居家服的顾承文走进来。
李慧茹一怔，就听顾承文问“怎么样，瑶瑶怎么说？”
李慧茹有些不确定的说“我也说不好，总觉得瑶瑶现在说话，办事，越来越像是一年前她失忆前那会儿了我总觉得，她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顾承文刚打开衣柜门，正准备拿出衬衫换上，准备出门。
听到这话，动作一顿。
李慧茹已经从床上起身，来到顾承文跟前，脸色很差“阮家的事是不是很麻烦。”
顾承文没有回答，但眉宇间的沉重却说明了一切。
然后，他说“很危险。”
“那会不会牵扯到咱们家？”
顾承文笑了笑“不会，他们家是他们家，咱们家是咱们家，工作上就算不和这家合作，也会有下一家。”
李慧茹有些犹豫“我就怕会影响到瑶瑶。”
“怎么？”
“瑶瑶刚才说，阮家后院挖出的白骨，是她和阮时秋一起埋的”
“”
这下，连顾承文都愣住了。
十五分钟后，顾承文脸色阴沉的走出家门，一路来到停车场，司机早已在车边等候。
顾承文坐进车子，就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是秒接的。
“顾先生。”是祝盛西。
顾承文快速说道“阮家挖出的白骨，和瑶瑶有关。”
祝盛西跟着一顿，快速消化这个惊人的事实，然后问“您希望我怎么做？”
三年前的事给我查清楚。还有，瑶瑶这次应该是铁了心要插手，你去和她沟通。阮正新对我还有用，无论如何你也要阻止她。”
但祝盛西却没有立刻接话。
几秒的沉默，祝盛西才低声道“顾先生，顾瑶执意要做一件事，是很难阻止的，她比所有人都更执着，而且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全江城都知道了，公关也没用。”
顾承文沉沉的叹了口气“那你的看法呢？”
“阮正新已经是强弩之末，与其花大把的资源保他，还不如弃车保帅，再去培养一个新的。”
顾承文许久没有说话。
但电话也没有切断。
车子开上交流道，他望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冷漠的面孔映在车窗上。
这时，车里响起短促的手机铃声，电话很快被人接起。
一直坐在副驾驶座上，却始终没有出过声的杜瞳，对着手机小声应了两句，就将电话切断，随即她侧过头，对后座的顾承文说“顾总，是阮正新的电话。”
顾承文仍是看着窗外“暂时不用理他。”
“是。”
随即，顾承文又对等在手机另一头的祝盛西说“就按你的意思办，办的漂亮点，别留后患。”
“我明白，顾先生。”
通话切断，车内又恢复了安静。
半晌，前座的杜瞳轻声问了一句“顾先生，咱们真要舍弃阮正新？”
“嗯。”顾承文已经闭上眼，开始养神，“盛西说得对，弃车保帅。十个阮正新也比不上我这个女儿。”
再说，都这个时候了，谁还会在乎阮正新的死活？
不到一分钟，祝盛西的电话就打到了顾瑶那里。
顾瑶正在书房里看笔记本，看到来电显示，有些意外，又有点意料之中。
出了这么大的事，但凡和阮正新能牵扯上一点关系的人，都排着队来了。
顾瑶接起电话，没等祝盛西开口，便先问道“是我妈让你来当说客的？”
祝盛西“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