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王盟有什么条件?”
“赔偿他的医药费。”
“好,我赔。”
“还有,写一份检讨书交给协会备案,并当着协会所有领导的面跟他道歉。”
“我拒绝。”
翌日,顾瑶还是被秦松带去了心理咨询师协会。
小型会议室里在座的都是协会骨干,上首坐着陈主席和两位副主席。
王盟带着伤,脸色阴沉的坐在当间。
顾瑶和秦松进来后不久,会议就开始了。
第一个环节是王盟陈述,他拿出了诊断报告,请求主席批准让顾瑶给他道歉。
在这十分钟之内,王盟用尽了刻薄的词语用来形容顾瑶的行为,秦松听着好几次皱起眉头,同时密切观察顾瑶的反应,生怕她掀桌。
可顾瑶不仅稳坐如山,而且平静的可怕,待听到某几个词语,例如“粗暴”、“无礼”、“无法无天”时,还露出一点微笑。
直到主席批准顾瑶开始申述,第一个问题就是,当日顾瑶为什么要对王盟施暴。
顾瑶安静的站起身,环顾一周,视线最终落在王盟的鼻子上。
“如果当时有其他办法比打断他的鼻梁骨更能直接有效快速的让他闭嘴,我一定不会一拳打过去。”
陈主席:“”
秦松:“”
众人:“”
王盟:“什么你,听大家听见没有,她承认了,她就是故意的!顾瑶,你还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反了你了!”
陈主席咳嗽两声,安抚了王盟的情绪,转而对顾瑶说:“据王盟所说,你之前曾经递交过申请,要求参与一线工作,不过被驳回了。”
顾瑶眼里划过一丝戏谑,直视陈主席:“所以大家认为我是因为记恨,所以趁机报复?”
陈主席:“我们希望你能做一份书面解释,只要合情合理,并且对王盟进行道歉,这次的事就算了结了。小顾啊,这也是为你好,将来如果你再想申请一线工作,只要审批合格,还是有机会的。”
顾瑶瞅了一眼王盟,又看向陈主席,平淡极了。
“关于王盟对我那份申请的驳回,我很认同。”
此言一出,秦松愣住了,王盟愣住了,就连在座众人也都纷纷一怔。
顾瑶:“以我现在的能力,的确不适合参与一线行动,经过这次事件,我自己也有了一点清晰的认识。像是这样的行动,讲究的是组织性纪律性和团队配合,虽然我并不认为王盟有能力保下陈飞宇前妻的命,不过我也得承认,我当时的确做的不够好。所以,我不会再提出任何申请。”
会议室里一阵沉默,刚刚明朗了一点的气氛,又“呱啦”一声掉进冰窟。
王盟拍案而起:“我警告你顾瑶,别这么猖狂,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质疑我的能力,就你现在这样,连在心理诊所的工作都是你父母和你那个男朋友用钱换来的,要不然那个心理诊所会接受你吗,一个PTSD患者!”
陈主席立刻喝斥:“王盟!”
王盟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
但来不及了。
顾瑶的目光直勾勾的锁在他脸上。
下一秒,顾瑶就离开座位,径自朝王盟走去。
所有人都是一愣,王盟更是莫名其妙的害怕,但他转念一想,这不过就是个女人,上次被打是他没设防,他就不信顾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做点什么!
王盟强迫自己不要离开座位。
直到顾瑶来到他跟前,微微一笑,却笑的他心里毛骨悚然。
王盟咽了一下口水。
顾瑶轻声问:“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王盟结结巴巴吐不出一个字,下意识看向秦松,用眼神示意。
秦松轻叹一声,走上前,试图劝阻:“顾瑶,现场有录像”
顾瑶却抬起一手,示意秦松不要说话。
然后,她提出一个问题:“王盟,你知道比罪犯更可怕的是什么么?”
王盟一噎,众人面面相觑。
顾瑶:“是愚昧。”
王盟脸上登时烧了起来:“你,你什么意思!”
顾瑶:“你不是希望我道歉吗,好,我给你——我顾瑶,当日的确导致王盟先生鼻梁骨受伤,因为我当时实在找不到其他办法让他闭嘴,为了避免进一步刺激罪犯陈宇飞,情急之下只能做出本能反应,这绝对是我的失误。”
秦松已经别开了脸。
陈主席:“”
王盟:“”
众人:“”
顾瑶:“请王盟先生相信,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一定不会采取这种方法。等我回去也会做深刻的自我检讨,写一篇‘论比起拳头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一个傻逼闭嘴’的学术论文出来,到时候再让大家传阅共勉。”
话落,顾瑶就越过王盟,来到陈主席面前。
陈主席一怔,就见顾瑶从兜里拿出一个白信封,放在他面前的桌上,进而云淡风轻的笑了。
“为了避免给协会进一步造成困扰,这是我的退会申请,请批准。”
顾瑶申请退会的当日傍晚,就获得了审批。
同一天,某新闻频道内部刚刚撰写好“陈飞宇事件”的头条报道,负责相关事务的副主编就接到了线人的消息,称就在江城,不久之前发生了一件非常劲爆的事。
副主编问是什么事,线人很快就把初步到手的资料发了过去,总结来说就是“某企业高管因服食药物过量身亡,疑似在死前和目击者正在进行卖|淫活动”。
副主编看过资料,原本升起来的情绪又瞬间降了下去,表面上看这件事的爆点并不充分——疑似进行卖|淫活动中的女性并不是未成年,男性死者服食的也不是什么违禁毒品,整体来看完全不如“陈飞宇事件”带来的社会影响力大,普通百姓们才不会关心那些纸醉金迷的阶层在搞什么藏污纳垢的事,他们更关心的是身边随时会发生的危机,比如陈飞宇挟持的人质刘雨就是个普通人,只是因为倒霉和有严重的恐高症就被选为目标。
副主编看过材料,最终只同意将它放在“陈飞宇事件”后面报道,除非这里面还能挖出更大的料。
结果没过多久,线人就把更大的“料”发过来了。
副主编看了一遍就发出惊叹:“卧槽!”
仿佛一块巨石投入已成定局的湖面,该新闻频道瞬间激起千层浪,副主编即可下命,改换头版,将“陈飞宇事件”往后放!
所有人都是一惊,接着就马不停蹄的忙活起来。
那个时候距离新闻播出,只剩下十分钟。
线人提供的图像资料相当有限,而且模糊不清,如今只能靠传播学上的技巧来模糊试听了,将这种模糊不清的图像运用到极致,将大众的好奇心挑逗起来,给他们一种纪录片实拍的神秘悬疑气息。
十分钟后,新闻如期播出,短短两分钟口播,搭配一些颇具暗示性的画面,很快就把江城的水搅混了。
——新闻里指的某企业高管,正是近几年鹊起的大热公司“江城基因”的主管之一。
——他服食过量致死的药物也不是蓝色小药丸,而是类似于“江城基因”今年测试的某种新药。
——至于和死者一起进行卖|淫活动的女人,更加不是所谓的“妓|女”,经过身份证实竟然是江城数一数二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助理!
消息一经播出,其它竞争新闻频道的内部顿时炸成一锅粥,所有主编、副主编以及制片人都疯了
“他妈的,这消息是哪儿来的,为什么被他们抢先了,为什么我们没有?快去跟踪调查啊!废物!”
“等等,这个线人是谁,他一定还有料!快,必须把这个人找出类,给他三倍的钱,我要买断后面所有的东西!”
几乎同一时间,这些竞争新闻频道的主管都在办公室里跳脚,捶胸顿足,而后纷纷派出所有一线采访部队,势要将江城掘地三尺!
而守在电视机和网路面前坐等“陈飞宇事件”的后续报道吃瓜群众们,也都惊呆了,很快就在网上展开自发性的人肉搜索,雪球越滚越大。
同一时间,历城,徐家宅邸。
这天晚上,徐烁非常忙。
他在跑步机上折腾了两个小时,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不过他全然不在意跑步机面板上记录的指数,直接把手机架在上面看小视频。
小川黑了心理咨询师协会的内网,直接把会议记录给他扒了过来。
徐烁看着起劲儿,有两段还来回看了好几遍,越看越可乐,还在百忙之中截了图。
直到一条微信插了进来,打断了徐烁的恶趣味。
“老大,线人已经把消息递过去了,我把资料发给你看看。”
很快,微信上又多了一个文档。
徐烁快速扫了一遍,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斜飞入鬓的浓眉皱了皱,很快就拨通对方电话。
“老大。”对面是一个女人疲倦的声音。
徐烁将跑步机切换成走路模式:“力度不够,继续加料。”
女人一怔:“你的意思是”
徐烁:“Who,What,Why。”
女人:“明白了。”
通话切断,女人手里掌握的猛料,也悄无声息的通过线人的嘴流了出去。
——Who,What,Why。
第一,Who,死者和生者都是谁。如果只是指向模糊的企业高管和“妓|女”,这样的身份毫无关注点,在媒体眼中就等于路人甲和乙。
但如果是备受市民关注的“江城基因”的高管和某律师事务所的助理,那就不一样了。
第二,What,发生了什么。过量服食药物?什么药?毒品,壮阳药,还是违禁药?
哦,恐怕这些加起来,都比不上一种曾被媒体大肆宣传可以改写人类基因的“良药”吧?
第三,Why,这件事为什么发生?为什么是这两个人一起发生的,而不是其他人,以及为什么要服食这种药?
三条重点,前两条会引起广泛讨论,所有关注此事的媒体都会去挖,而广大群众的好奇心甚至比媒体更厉害,他们的人肉能力也相当彪悍,至于第三条,在挖掘的过程中自然会有人去分析证实
数分钟后,徐烁欣赏完“江城基因”的高管和律师助理的劲爆新闻,这才从跑步机上下来。
他拉掉了身上的背心,在脸上抹了一把。
窗外一声巨响,他侧头一看,电闪雷鸣,暴雨将至。
这时,手机响起。
小川发了一条信息进来,后面还跟了个笑脸表情:“哥,江城变天了。”
徐烁微微勾起唇角:“准备一下,咱们去江城。”
作者有话要说:男女主两条平行线正式开始汇聚~
提一下,Who,What,Why,这三个问题无论是警方查案,律师梳理思路,还是犯罪心理学都会问,动机就藏在这三个问题里。
红包继续~
Chapter 7
Chapter 7
一夜风急雨促。
翌日,云破日出,历城的天空恢复蔚蓝,那一大块积雨云已经向江城移动。
徐烁起了个大早,洗了澡,头发还湿漉漉的,就下楼进了厨房重地。
一阵“叮呤咣啷”的巨响之后,一直躲在房间里的王嫂终于忍无可忍,跑出来制止徐烁拆家。
“少爷啊,那个,要不还是我来吧?”
王嫂刚一开口,就被徐烁严肃的脸色吓了一跳。
今天的徐烁有点反常。
那宽厚的背像是一座小山站在案台前,修长的十指被掺了水的面粉纠缠着,身上和脸上也是一块块白,乍一看有点荒诞,可那隐藏在面粉后面的表情,却仿佛酝酿着一场大风暴。
徐烁开口时,声音倒是平静:“这个我以前做过,待会儿就有的吃了。”
王嫂看看那些面粉,看看还没处理过的韭菜和猪肉,又看看徐烁,直到身后响起一声轻咳。
王嫂回头一看,是身着居家服的徐海清。
徐海清扬了扬下巴示意王嫂,王嫂只好点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厨房。
徐海清绕进开放式厨房里,不动声色的将韭菜分出来,慢条斯理的摘着。
过了一会儿,徐海清又将肉馅味好,盖上盖,转而拿出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倒了两杯,一杯自己喝了一口,另一杯就放在徐烁手边。
“”
徐烁无声的端起酒杯,一股脑喝了,又继续和面粉搏斗。
徐海清靠着案台,目光从那个被揉的七荤八素的面团上移动到徐烁身上,不由得想起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大侄子的时候。
那是十年前,徐海清在历城的事业刚刚做出点成绩,不过家里除了大哥徐海震之外全都死光了,没有人能跟着她享福,又因为她捞偏门的事,在江城做刑警的徐海震也和她断绝了关系。
徐海震最后跟她说的那句话是:“有生之年,你都不要回来江城,否则犯了事,我一定会亲手抓你。”
徐海清也狠毒的回了一句:“江城的水有多深,你知道,还是小心你自己吧,为人民服务也得有这个命!”
那之后没多久,徐海清就见到了徐烁,是在历城的一个边缘小镇。
徐海清到那里办点事,顺便想买一套房子度假用,那个小镇的风水好,空气好,那里的人都很长寿,老年人都能活过一百岁。
徐海清想着以后金盆洗手,就搬到这里来住。
结果,她巧遇了一个脾气火爆的毛头小子,还因为几句话而杠上了。
那小子口气很冲,眉毛竖着,眼睛瞪着,一身的皮肤晒得黝黑,浑身蛮劲儿,身上的戾气比混道上的还重,一看就是不是小镇上的人。
最主要的是,那小子很像徐海震年轻时候。
徐海清从本能升起莫名其妙的亲切和厌恶,十分矛盾,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那小子被她的几个手下打趴在地上之后,她竟然还蹲下去,递给他一块手绢。
那小子接过来,在脸上糊了一把。
徐海清问他是哪里人,家里人呢,怎么放他一个人在这镇上逞凶,那小子很快就顶了回来,说关她屁事。
徐海清又问他,敢这么和她说话,不怕被打死?
那小子说,反正老子快死了,怕Who啊?
徐海清觉得他很有趣,也很好奇,便当场和他聊了起来,一问之下,才知道那小子来自江城,刚被检查出肺癌,情况十分严重,几乎已经到了不做手术不化疗连三个月都活不过的地步了。
那小子当时就被他老爸架着去了医院,还安排了几天后的手术,他害怕极了,连夜就从窗户跳了出去,穿着病号服跑路,在几个朋友的帮助下借了点钱跑到历城来。
听说这里有个镇人人都很长寿,空气好水好,他往这个犄角旮旯一猫就是三个月,到现在也没死,呼吸顺畅,还能和人干架。
那小子说,准是医院那边的检查出了问题,艹,还好跑得快,不然就要挨刀子了,还要做什么狗屁化疗,傻逼!等他回去一定要干翻那些庸医!
他一张嘴就是一连串的脏话,连徐海清在道上混久了都听的逆耳,当场就想走人。
直到临走前,徐海清随口一问:“对了,你叫什么?”
那小子就盘腿坐在地上,身上还挂着彩:“还想约架?好,你记好了,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徐名烁!”
徐海清差点被他从武侠小说里学会的大言不惭呛着,脑子里也仿佛发出“嗡”的一声,有根筋断了。
徐海清问:“哪个徐,哪个烁?”
“双人徐,火乐烁。”
“”
这之后就是一场别扭至极的姑侄相认,两人都非常不情愿。
徐海清也找人去江城打听过情况,得知当时徐海震早就有了徐烁的消息,但他手里刚好有个大案子走不开,再一看徐烁也没干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不过就是认怂猫起来了,也不再坚持把他绑回来做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