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凌面色有些慌乱,这样情形从没遇到过,当年王夫人总是面色温和,一张脸永远瞧不到怒气,纯凌一直认为继母也该像这样才对,但没想到清瑜会和陈樾在屋内互相追逐,更没想到清瑜还会出口要自己帮忙求情。想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陈樾已经重又坐下倒杯茶吃:“嫂嫂你瞧,你这样让凌儿怎么说,没有一点长辈的样子。”
清瑜从她手上抢过茶杯自己喝着:“说我没有长辈样子,活像你不是长辈一样。凌儿你过来坐下吧,怎么这会儿过来。”这话就能接了,纯凌总算找回自己要说的话,招呼身后的丫鬟:“母亲,这是女儿为祖父寿辰绣的一副牡丹图,方才刚刚绣好,特意拿过来请母亲过目。”
丫鬟们随着纯凌的说话声,双手一展就把这幅牡丹图展开,清瑜的嘴张大,一直以为纯凌绣的是那种小幅的图,怎么也没想到这图会有这么大,足足三尺来长,上面的牡丹就像刚从枝头摘下的一样。
陈樾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顺势跳起来走到那副图前,用手摸了摸就啧啧出声:“凌儿这真是你绣的?比那画儿还好,阿父一定十分喜欢,要知道我们可都是不擅针线的。”纯凌得了陈樾的赞扬面上有喜悦之色,但努力抑制去看清瑜,等着清瑜的品评。
清瑜比陈樾要镇定些,顺着陈樾的话道:“的确很美,凌儿你的针线活真好,要能做成屏风送上去,就更好了。”这个之前纯凌也想过,但那时初见清瑜还没摸到清瑜的脾气,自然不会出口要求。
陈樾已经拍一下手:“这有什么,库里有的是好木头,让他们寻出来,连夜做个屏风出来把这图放上,这样众人都能看见,也让他们知道,陈家的女儿可不是只会骑马的。”清瑜已经一巴掌打上陈樾的肩头:“谁不知道这只会骑马说的是谁。这主意不错,现在就让人去做吧。”
说着清瑜就让冬瑞去把月娘请来,纯凌心里如同揣了个小兔子一样,有些忐忑地问:“母亲,会不会太麻烦了?”正在那仔细欣赏牡丹图的清瑜回头一笑:“这有什么麻烦的,不过是给你祖父的寿礼更加完备一些。”
纯凌瞧着清瑜那双清亮的眼,这眼里看不出什么怒气,也瞧不出什么闪烁的眼神,只是清亮无比,姨娘说的可能真的错了,世上的人并不个个都是一肚子算计看不得人好的,也有生来坦荡不屑算计的人。
月娘已经到来,听清瑜说了缘由,自然也是千肯万肯,把纯凌赞了又赞,夸她心灵手巧又有孝心,赞完了就吩咐人马上去拿木头出来,又传了匠人来,连夜就在那里锯木头做屏风,还说第二日就是寿日,屏风上刷漆已经来不及,必要本来就有色的木头才好。
又寻了两匹缎子出来说到时在屏风拐角处包裹一下,这样就更好看,他们在那里忙碌,纯凌虽着急也被清瑜劝去睡了,躺在床上纯凌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思绪万千,如娘曾对她叮嘱过的很多话,此时在清瑜的行为面前,全都变成了笑话,世上不是所有女儿,都瞧不得别人不好,必要十分算计的。
好像现在晋江不抽了,于是不继续在作者有话说里面贴文了。
母女(下)
一夜辗转反侧,等纯凌好容易睁开眼睛,见到的是自己丫鬟笑嘻嘻的脸:“姑娘您可要快些起来,夫人那里已把屏风送过来了,这屏风,真是从没见过的好看。”旁边的丫鬟声音有些尖:“月喜你还唠叨什么,赶紧服侍姑娘梳洗再让她出去瞧屏风。”说着话这丫鬟就把纯凌从床上扶起,快手快脚地给纯凌穿衣梳洗。
梳洗好的纯凌走出屋门时候,纯淑纯漫两人已经围在屏风跟前叽叽喳喳地议论,丫鬟们不大敢上前,只是站在那里笑,眼里都有赞叹之色。听到纯凌的脚步声,纯漫笑嘻嘻地转头:“大姊姊,这屏风真好看。”
纯淑比她要稳重些,但脸上的赞叹之色是怎么都藏不住的:“大姊姊,这屏风架子配上你的牡丹图,真让我想不出话来形容。”纯凌已经走到屏风面前,之前也想过绣图配成屏风会很好看,但从没想过会这样好看。
木头的颜色是本色,时间太紧没来的及上漆,用刨子刨的很光滑,四角处包了缎子,缎子用的是芍药花纹,银红的底,衬的牡丹更加娇艳。纯凌的唇也不由微微张开,这真的很美,美的纯凌有些屏息。
旁边的丫鬟们啧啧赞叹,茜草已经走上来:“姑娘既然看过这屏风,也中意的话那就带着屏风前去给主上贺寿吧。”纯凌点头,瞧着茜草的眼问出来:“母亲呢?我也该去谢谢母亲。”冬瑞插嘴了:“夫人昨晚几乎一晚没睡,还是见屏风大致模样已经做出来了才去打了个盹,现在只怕还盹着呢,她说请姑娘们先去,她落后就来。”
只让自己带着妹妹们去,是要让祖父更加欢喜,纯凌觉得心头有股暖流涌过,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茜草见到纯凌的脸色,心里松了口气,果然夫人说的对的,时时刻刻想着算计和防备别人,最终只会让别人更加算计和防备你。
茜草摇一下头就笑着上前:“姑娘快些让他们抬了屏风去见主上吧,说起来,这时候也不早了。”是不早,这太阳已经挂到半空了,纯凌收敛心神对茜草道:“替我谢谢母亲。”茜草又笑了:“夫人还说,姑娘要说什么谢谢的话就不用了,只要姑娘多在主上和将军面前尽孝就成了。”
纯漫已经问出来:“是不是我们也要这样?”茜草弯腰摸一下纯漫的脸:“漫姑娘说的对,做小辈的,能够对长辈尽孝就能全了长辈的心。”纯漫努力点头,纯凌悄悄地把眼角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泪擦掉,招呼下人们抬起屏风,伸手牵住纯漫的手,一群人浩浩荡荡去给陈节度使拜寿。
快走出院子的时候,纯凌回头,见如娘站在角门口,脸上神色复杂,纯凌对她点一点头,姨娘,你不要再担心,我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如娘见纯凌这样对自己点头,神色不由黯然下来,心里竟不知道该如何,这世间真的有这样足够坦荡的人吗?
见了这面屏风,陈节度使自然极其高兴,围着屏风转来转去,摸着胡子大笑:“果然是孙女疼人,我这么多儿子女儿,就只有你大姑姑给我绣过一个荷包,别的全没了。”陈樾听了就不依:“阿父,你明明知道女儿根本就不会什么绣荷包这些针线,更别提绣这样大一副图,你还来呕我。我可不依。”
若在以前,纯凌定还要再想一下这样的话是不是就引起陈樾不快,自己该说什么来弥补,可从昨夜到今晨,纯凌仔细想了很多,如果时时刻刻都要想着别人的话,是不是就会少了很多乐趣?况且也不是大家女子所为。最要紧的是,自己面前的是祖父,就算偶尔冲撞了下,是不是撒个娇他就可以不去想了?
陈樾他们是不会想到纯凌心里的百转千回,依旧围着屏风赞来赞去,一家人相处是不是就是这样,不用去时时想着这句话是不是会冲撞了他们,而是看着他们说话他们笑。纯凌刚要开口就感到有温热的手掌放上了她的肩头,抬头瞧着对自己笑的清瑜,纯凌小声道:“谢谢。”
清瑜拍她肩一下:“自家人,谢来谢去就生分了,再说,还是你的牡丹图绣的好,才有这屏风的锦上添花。”纯凌咬一下唇:“不是这个谢谢,而是别的。”清瑜是个聪明人,立即想到是为什么,唇微微一勾就道:“我说过,都是自家人,别那么生分了,生分了就不是一家人,而是陌生人了。”
纯凌使劲点头,这个只比自己大五岁的继母,此时瞧着倒比自己大十来岁还不止。收过家里人送来的寿礼,到了午间合城的官员都来拜寿,各家家眷也跟着来,迎来送往十分热闹。
清瑜坐在那儿和人攀谈,现在这些人论地位没有一个高过她,但论辈分有比她高的,清瑜无需刻意去讨好别人,对别人的讨好也只是一笑。不管在什么地方,身份有多不同,女人们讨论的事情大都相同,今日既是陈节度使的寿辰,昨儿还有陈枫尚主的喜事,算得上双喜临门,话题也就此展开。
已有人笑着道:“小郎君这一尚主,不知这凉州城内外,多少姑娘的心都要碎了。”旁边一位跟着就道:“我瞧可不光是这凉州城内,上次大侄女回来时候,不是带了窦家姑娘?听说窦家那几位姑娘对小郎君也心动不已,只是碍着面皮不好说出口,还想等着小郎君先开口,哪晓得就被皇家抢了先,不过话说回来,像小郎君这样俊俏的男子,就算放在京城都算头挑。”
先头说话的那位不由瞧向清瑜:“夫人的父亲是以英俊出名的,当年出榜时候我还在京城,记得家里下人去瞧过,对宋少监的容貌赞不绝口,说这十来年没有一个及第进士有这么俊俏的。夫人还有两位弟弟,想必那两位弟弟也不输给宋少监吧?”
清瑜知道难免有人会提起宋桐,但没想到首先提起的竟是他的容貌,俊俏到能让京城众人动容的程度,现在清瑜完全能明白陈樾为何只见了宋昂一面就念念不忘了,纵然是陈枫,在宋昂面前还是失了一点点的潇洒。
见清瑜不说话,已有人打圆场了:“你这话问的才奇怪,小郎君是夫人的小叔子,宋少监的儿子是夫人的弟弟,说谁长的更俊都不好,索性就不说话。”发话那人不由拍自己脸一下:“说的是,我怎么忘了这茬,只是离开京城已经十来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这话让席上众人都默了一下,这些人里凉州本地人少而又少,不是从愿籍娶了跟过来的,就是夫君有些名声后去别处求来的,虽在凉州已经有夫有子,但离开家乡还是远了些。
清瑜见席上众人都沉默了,端起酒杯道:“家乡虽好,可此地也能让人心安,众位何必只念着家乡就忘了此处的夫君孩子?”已有人把眼角的泪擦掉应声道:“夫人这说的是,做女儿的,本就像浮萍一样,随着夫君飘落,夫君到那里就到那里。”
话题转移开,众人又开始讨论起别的,这些女眷大都有儿女,所关心的就是儿女的婚事了,清瑜听了一会儿,和她们说了几句,觉得酒意有些涌上来,让她们各自继续乐着,自己出门散散。
沿着抄手游廊走了一会儿,清瑜坐到一边,用手把披肩解开,让脖子被风吹一下才觉得好受些,茜草用帕子给清瑜擦着额头上的汗:“夫人,你还是把披肩系好,别一味贪凉。”再系上,那才叫人晕呢,清瑜怎么肯系。
身后已经多了个温和的声音:“夫人,还是系上吧,这席上多是烧刀子,和京城惯喝的黄酒不一样,您这会儿贪凉,这风又馋,到时感起风寒来才不是好玩的。”清瑜回头,见说话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妇人,面容和蔼,记得她的夫婿好像姓段,别人都称她段县君。
见清瑜要站起,段县君伸手按了她肩一下:“夫人别起来这么急,一起来急了那酒更涌上来,喝惯了黄酒,初喝这烧刀子是有些不惯的。”说着段县君脸上有些怀念神色:“记得我初嫁过来的时候,就是不习惯喝这烧刀子,吃了好大的亏。”
她话语和蔼,行动自然,让清瑜不由想起自己的娘,如果娘还活着,也是会这样关心自己吧?这个念头只是一瞬就被清瑜从脑中摇去,娘已经不在了,再想她她也不在了,自己已经是数个孩子的娘了。
段县君说完瞧见清瑜面上的恍惚神色,又轻轻地拍一下她的肩:“这喝了烧刀子,喝点醋倒好。”茜草听了就忙去寻醋,清瑜已经笑了:“县君这解酒的法子倒妙,喝了酒再喝醋,若再放点香油,倒成了做菜。”
段县君也笑了:“夫人妙言。”说了那么一两句,两人之间没有那么陌生了,清瑜笑问道:“夫人方才说初嫁过来时候,现在夫人嫁过来已经多久了?”段县君的眼还是没有离开清瑜身上:“已经二十年了,我的长女今年刚刚出嫁,和夫人差不多大。”难怪她会这样瞧着自己,原来自己和她女儿差不多大,清瑜的眉攒了一下:“想来不是嫁在凉州。”
段县君难以自抑地叹了一声:“是,嫁的是我娘家表侄,虽欢喜她能回去代我尽孝,可我还是想着她。”做母亲的心就是如此,清瑜没有说话,身后脚步声急促,跑来的是冬瑞,她瞧见清瑜就道:“夫人,您快往前面去,方才前面来人说,说主上要把秋娘子送人。”
啦啦啦,更新完去看花。
赠送
这消息让清瑜震住,匆忙起身的时候就觉得头有些晕,茜草忙扶了她一把。段县君也跟着起身,眉头微微皱起:“这是哪里来的豪杰,竟能让节使把爱妾割爱?”馈赠婢妾本是常见的,但月娘却和旁人不一样,受宠日久不说,这后院里的事还管着大半,把这样的爱妾送人,真不知对方是谁?
冬瑞已经伸手去扶清瑜,听到段县君这样问就道:“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今儿秋娘子在园里与人偶遇,秋娘子也不知和主上说了些什么,等过了一些时候,前面就说秋娘子被主上亲口许人为妻,还说让夫人快些往前面去。”
清瑜用手按一下头,感觉脑子清醒一些,这才对段县君点一点头:“还请县君代我去对席上各位说一声,等前面事完再来。”段县君自然答应,清瑜带着人匆匆往前面去。
大厅里的歌舞早已停了,陈节度使坐在上方,下面还跪了个年轻男子,这男子满面涨红。陈节度使用手敲着桌子:“大男人既敢做就敢当,难道你认为某是好色而忘将士的人?”男子又以头抢地:“节使自是英雄男儿,下官只是不忍夺节使您的所爱。”
陈节度使撸一下胡子:“你本壮年又没有妻子,前些时日立的功劳让我无法想到合适的赏赐,你既爱慕我的爱妾,我怎能再不以此相赐。”说着陈节度使瞧见清瑜进来,用手指了下她:“媳妇你来的正好,月娘已被我许给赵校尉为妻,你给月娘预备一份嫁妆,明日就把她送走吧。”
陈节度使的话斩钉截铁,而且他的话里听不出半点愤怒,清瑜这一路而来打点的话都不需要,应是后就带着人,还在门口就听到陈节度使的声音:“都歌舞起来,这是大喜事,你们也该贺赵校尉一杯。”厅内气氛顿时又热烈起来,清瑜的脚步微微停了下,定是这赵校尉今日酒喝的多了些,在园中偶遇月娘说了什么,月娘素来得陈节度使的宠,自然要去找陈节度使告状。
恰遇赵校尉来请罪,陈节度使顺势将月娘许给他为妻以笼络人心。这件事定会被当做楚王绝缨这样的佳话传说,可是做男子的只想成就自己的千古名声,又有谁会记得那个被送走女子的百转千回?
清瑜收敛一下心神,当务之急是要去安慰住月娘,陈节度使既已决定,怎么也回转不来。清瑜来到月娘住所,刚进院门就听到里面乱纷纷的,丫鬟婆子站在院子里正在议论,瞧见清瑜过来有个领头模样的忙止住众人上前对清瑜行礼:“夫人,秋娘子…”
刚说出三个字就觉得这称呼不妥,忙改口道:“主上的命令都听到了,琴娘子和几位姨奶奶正在安慰那位,奴婢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处。”清瑜点一下头就道:“方才主上说过,要给月姨备份嫁妆,这嫁妆里少不了要有陪嫁的人,茜草,你在这听听她们可有谁愿意随月姨去,别的都不许喧哗。”
茜草应是,月娘被许给人才让下人们再次意识到不管有多得宠,月娘和琴娘两人都是妾侍,真正能当家作主的现在只有清瑜,对她的话自然没人敢违逆,已有人掀起帘子请清瑜进去。
屋内也有不少的人,月娘被围坐在中间,日每次见她,她都打扮艳丽,妆容首饰都要最好的,但现在面上的妆已经不见了,发上的首饰虽还在头上,但那些珍珠宝石似乎已经失去光彩。
女人们正在七嘴八舌安慰她,有说这是好事,做人的妻总好过做人的妾,有说主上的脾气众人都知道,是说一不二的,既已定了就不可能再反悔。还有一两个虽嘴里劝说,但那话里却是讽刺着月娘,说月娘若不是平日仗着受宠,遇到被人说了这么两句就去主上面前告状,怎么也不会被主上顺势许了出去。
月娘一张脸十分木然,如同活死人一般任由女人们安慰自己,当看见清瑜进来,月娘眼里一亮推开众人就走上前拉住清瑜的手:“是不是主上有了新的话。”清瑜轻轻拍一下她的手,对琴娘道:“琴姨,你平日和月姨一起管家,她常用的人你也清楚,那些账本放在何处你也明白,就先带人把月姨手里的事接过来。”
琴娘点头就转身出去,清瑜又道:“几位姨娘劝说月姨辛苦了,就留两个在这陪伴月姨,剩下的回房去吧。”说着清瑜顺手点了两个离月娘最近的人,让剩下的人都回去。有一两个也想谋一下月娘走后的管家缺,可听见清瑜这样说话,再想到清瑜的身份就知道事情会怎样发展,此时哪敢再谋一谋,都笑着告退。
月娘听到清瑜这样说话,知道这事已经无可挽回,眼里的泪掉落下来,滴到身上穿着的朱红衣衫上,这衣衫上用珍珠镶了海棠花,是月娘专门为陈节度使的寿日预备的,但此时月娘的泪如滚珠般落下,落在珍珠上,竟显得有些讽刺。
清瑜示意那两个站着的女人把月娘扶了坐下,自己也坐到她旁边:“月姨,我知道你此时心里还转不过弯来,可方才我在外面听了句,做人的妻总好过做人的妾,赵校尉在公公帐下许久,对你有爱慕之心已久,月姨你嫁过去他定会如珠似宝待你。公公已经吩咐让我备一份嫁妆送你出嫁,你想要谁陪嫁也由的你挑。月姨,这样算下来公公也是一片好意。”
月娘的双眼闭住,让那泪不再流才开口道:“夫人,这是主上的好意,旁人日后说起,也是如楚王绝缨一样的佳话,可是夫人,我虽是个妾,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我到主上身边十五年,一颗心已全在他身上,此时让我出府,去另嫁他人,夫人,我不是木偶,我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十五年,从二八年华的少女到现在的娇媚少妇,一生最好的年华就全在他身边,虽然知道自己只是他身边多少女人中的一个,但这么多年来,这颗心就只有这个男人了。
可是今日,不过短短一瞬,他就下令把自己许配给一个陌生男人,那个男人再仰慕自己,再年轻有为,再…全都不是他。
月娘话里有几分凄凉,清瑜轻轻握一下她的手:“月姨,我明白你的心,可是正因为明白你的心,我才劝你从此把这颗心转到赵校尉身上。公公今年已经七十,去日无多,月姨你才刚过三十,若公公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月姨你若殉节,会被人笑陈公有从死之妾。若守节,天下间没有妾侍为主公守节的礼。月姨你又没有孩子,不能以不忍让孩子被人耻笑的原因不嫁。月姨,到时你左右为难,嫁与不嫁都难。倒不如今日被公公做主嫁给赵校尉,一般也是三媒六聘,一样也是锣鼓喧天,到时是当家的主母,又是一段佳话,月姨,你且仔细想想。”
说完这长长一段话,清瑜觉得心里有些黯然,但不这样说又该说什么?就算现在月娘死在陈节度使的面前,陈节度使也不会心生愧疚。为男子的英雄美名,伤了多少女子的心?
月娘的声音很低:“我知道,夫人,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更难过,原本我觉得虽然我是妾室,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对我总该有几分情义,所以才敢在那人说出那样大胆话的时候前去寻他,可是现在才知道,原来我在他心里,和旁人没什么区别,为了成全他惜将重过爱色的名声,必要把我送出去。原来我这十五年,只是做了一场梦。”
说完月娘就闭口不语,旁边的那两个妾不知该怎么安慰月娘,只是沉默站在那里。屋里人少又没点火盆,清瑜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寒起来,叫丫鬟进来把火盆生起来,那些丫鬟婆子方才已经和茜草说过,知道自己大致去向,听了清瑜的话忙带了火盆进来。
几个火盆一点,屋里开始暖起来,清瑜还待开口说话,月娘已经长长叹了一声,接着就道:“夫人,今日你的事必然很多,不需再我身边了,这房里的东西全都是主上所赐,我全收拾起来,也不用再另备嫁妆了。”
她话语平静,仿佛刚才的哭泣难过只是清瑜的幻觉,做了十五年的妾,她所见过的事比清瑜更要多了几倍。清瑜示意那两个妾留在屋里继续陪着月娘,起身道:“月姨既这样说,我就先回去禀告公公,两位姨娘就请在这里陪着月姨,要什么吃的喝的只管吩咐人就是。”
那两个妾应了一声,挑起帘子送清瑜出去,见清瑜出来,茜草急忙迎上去:“夫人,方才奴婢已经细细问过,愿意随秋娘子前去的有两个丫鬟两个婆子,剩下的怎么处置?”清瑜头抬起扫了她们一眼就道:“今儿你们就继续在这里服侍月姨,等明儿赵家来迎亲后再行安排,若想趁此懈怠,”
清瑜唇一勾露出个笑:“就不知军法是怎么处置的。”下人们齐声应是,抬头时候请瑜已经出了门。方才还没醒完的酒这么一奔忙就让清瑜觉得头疼如裂,但事情远没有完,还要接手月娘离开后她平日经管的那些事,还要弹压住有些可能会借此生事的下人。
清瑜用手指掐一下掌心好让自己清醒一些,琴姨已经带着人走过来,见到清瑜忙上前道:“夫人,秋姊姊平日的账本和她常用的人都在这里,奴正待去寻夫人。”清瑜扫一眼那些人,已有人上前把怀里抱着的东西恭敬呈上:“方才听了消息小的就把账本收拾了起来,正待要呈给夫人。”
楚王绝缨、葛周赠妾,这些都被后世称为佳话,可是谁曾考虑过那个被调戏的妃子和那个被赠的妾的心情?
平、楚、段、赵,杜,这几家都出来了,还有潘家这些没出来啊,努力写。
第 53 章
那账本也是好大一包,茜草上前接过,清瑜就着她的手随便翻了两下就道:“这账本我还要细瞧瞧,主上吩咐过,还要给月姨备一份嫁妆,你们既是她常用的人,想来也知道她的喜好,去库里挑些她平日喜欢的料子摆设,再去账房支两千银子,还有月姨房里所有东西和那几个愿意跟着她去的人,全当做嫁妆送去。”
清瑜说一句,那些人应一声,清瑜说完又道:“你们都是细致人,这份东西就单独开一张单子列出来给我就是。”这些人急忙应了,清瑜见她们都很识机,这才松一口气继续道:“你们都是有职责的,就按了平日的职责继续做,若有谁要趁这个时候做点什么事出来,也不用来报我,统统送去军法处置。”
这些人里面难免有些旁的想法的,听了最后一句心不由一颤,接着齐声道:“小的们知道了。”清瑜这才发放她们:“去吧。今儿是主上的寿日,不能出一丝纰漏。”她们行礼后下去,清瑜呼了一口气才对旁边的琴娘道:“各处还请琴姨多关照些,我还要回席面上应酬一番。”
方才清瑜的处置井井有条,并没有遇事时的慌张,琴娘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又说一句清瑜就请琴娘先行,看着琴娘带人走了,清瑜才呼出一口气,这时才觉得头虽然不疼了,但腿都是软的,这么一大个家,以后就要交到自己手上了。
见清瑜望向旁边的石头,茜草已经去扶她:“夫人,这石头凉,夫人要歇一会儿,还是去前面屋里喝着热茶歇歇。”这会儿还歇不成呢,清瑜还要去宴席上解释,还要处理明日的事情,清瑜觉得太阳两边又开始跳起来。
茜草的手碰到清瑜的手心,这才发现清瑜手心全都是汗,不由啊了一声。清瑜捏一下茜草的手,不紧张是不可能的,那些管事的有些都管了十来年了,若有一个不服嚷起来,一个接一个,可没有这么多时间让自己弹压。方才面上怎么从容,心里就有多紧张。
现在事情还没完,这样的紧张也只有茜草能知道一二,茜草掩一下口,放下袖子的时候已经道:“夫人既不要去歇着,那就让她们先拿一杯茶来让夫人润润再进去。”茜草话音刚落,背后跟着的冬雪就飞跑着去拿茶,清瑜她们走的慢,感觉只走出数步冬雪就已端了茶出来,茜草给清瑜倒了杯茶,这热茶喝下去清瑜才觉得头疼好一些,茶杯放下时候清瑜已经恢复的和平日没什么两样:“我们快些走吧,丢下客人在那里可不是什么待客之道。”
清瑜还在厅外就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不过总还是顾及着这是在节度使府邸,大都是低声讨论,但人本就多,低声讨论混在一起更显得嘈杂,清瑜侧耳听了听,并没听到什么很大声的话,面上露出笑容走进厅内。
看见清瑜进来,说话声停止,齐齐望向清瑜,段县君迎上来:“夫人去了这么长时候,再不来我都不晓得该怎么找出话题了。”清瑜对她感激地点一下头这才笑道:“明儿还有酒席呢,赵校尉选了明日成亲,我们也该去贺一贺。”
有人的酒杯掉地,清瑜顺着那个声音望去,好像是个副将的妻子,姓什么清瑜不大记得了。看见清瑜望向自己,这人迟疑一下才道:“赵校尉丧妻也有数年,还不知娶的是哪家姑娘?”
清瑜已经坐回自己位置,若不趁此时把话说清楚,只怕月娘也好,赵校尉也罢都有些难做,那就一桩美事变成坏事。唇边的笑容没边:“赵校尉年轻有为,丧偶已久,主上历来爱才,这件事自然也放在心上,许嫁给他的,当然是这宅里最得人心的人。他们年岁相近,更是男才女貌的一对。明日大家去吃过贺喜酒席,从此也多一个人来往。”
清瑜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众人互相看一眼,这样说话就是告诉大家,从前的旧事不要再提,现在名分已定,月娘从此之后就只是赵校尉的妻子。
段县君已经端起酒杯:“节使爱才,以最得人心的女子许嫁下属,实为一段佳话,我们该共贺一杯。”她一带头,席上众人纷纷端起酒杯贺了一杯。
清瑜知道她们也是聪明人,明日月娘嫁出,也就不会被人再提起旧事。见席上众人又在说些别的话,清瑜面上的笑容没变,仔细一思索,月娘嫁给赵校尉,也不算什么恶姻缘,等以后生下儿女,她的心就该不会再像现在了吧?
又饮了一会儿酒,撤下残席,换上茶水点心,众人开始散坐,也有人相约出去外面散散。清瑜也趁此机会到旁边屋子歇息一会儿。屋内备了床榻,清瑜把鞋脱掉就软到榻上,茜草把门关好也整个瘫坐在椅子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去瞧清瑜:“夫人您今日太镇定了,半点慌乱都没有,要慌乱了,今儿主上的寿宴就成笑话了。”
清瑜把腿伸直一些,仰头看着屋顶:“不慌乱?茜草,你还不知道我手心全是汗,拼命告诉自己不要慌,这些人都是人精子,只要被他们瞧出有那么一点慌乱就会想办法怎么捞好处。”
茜草把腿慢慢伸直,身子还是趴在椅背上:“夫人你就算是装出来的也很强啊,要换了我,只怕那个时候全都慌了,慌的什么都不知道,更别提还要去处置事情。”清瑜转头去看茜草,见她眼里全是崇拜,招手让她过来,茜草起身走到她面前,清瑜伸手扯一下她的耳朵:“嗯,等你嫁出去,自己当家作主,慢慢就练出来了。”
茜草并没像平时一样脸红而是摇头:“不,夫人,我不要嫁出去,夫人你给我在这家里找个管事吧,你瞧哪个管事好就把我嫁给他,那样我还依旧能服侍您,这个家里这么多的人,没人帮着您,您会很累的。”茜草说的情真意切,清瑜有点微微怔住就道:“好,你就嫁在这里。”
茜草点头,清瑜拍一下她的脸:“傻瓜,你舍得我都不舍得,我们茜草要嫁,就一定要嫁个好好的人,哪能委屈嫁给个管事呢?再说这一辈子,可做的事情那么多,又不是只有服侍我这一件事。”
茜草的头靠到榻边:“可是我从被卖到宋家,就只会做服侍人这一件事,别的都不会。”清瑜低头一笑:“不会就慢慢学,总有…”
门外已经响起冬瑞的声音:“夫人,有人来报,给秋娘子预备的东西都预备好了,还请夫人过目。”偷空闲一会儿也是难得的,清瑜坐起身穿好鞋,茜草上前把门打开,冬瑞把手里的单子递过来,茜草交到清瑜手上,清瑜细瞧一瞧,虽时间仓促,但上面开列的从衣料到摆设用物都齐了,东西看来也是上好的。
清瑜看完把单子交给茜草,对冬瑞道:“你跟他们去瞧瞧那些东西,没什么纰漏就按这些预备。”冬瑞应是后就对外面的人说了几句跟他们走了,清瑜坐在那发了会儿愣就起身:“走吧,还要去把席给完了。”
回到席上时候客人也回来的差不多了,重新排开席面,送上酒菜,又喝了一巡酒就渐渐有人告辞,挨次送完差不多就是掌灯时分,前面的酒席还没有散,不但酒席没散,还能听到丝竹之声和着唱歌声。
茜草不由嘀咕一句:“还以为主上今日会不愿歌舞呢。”怎么会不愿呢?清瑜在心里说了句就道:“我们再去瞧瞧月姨吧。”
月娘的院子灯火辉煌,院里的人比平时还要多些,那些东西都已摆在院子里,在灯火照射下显得光彩夺目,只是月娘的屋子还是关着门。瞧见清瑜来了,已有人上前:“夫人,还有两位姨奶奶在里面陪着呢,除此还有几个丫鬟,里面酒菜也送进去了,都吃了。”
清瑜嗯了声就道:“今夜你们就辛苦些,轮班照顾着,屋里可不能断了人。”这人急忙应是又为清瑜打开门。一开门就闻到酒菜香味,那两位妾正陪着月娘吃喝,身后还有丫鬟执壶,见清瑜进来忙上前道:“夫人今日辛苦了,该早些回去歇着才是,这有我们呢,秋姊姊是个通透人,主上的好意她怎会不明白呢?”
清瑜瞧着坐在那里的月娘,月娘已换了衣衫变了妆容,那种初见时让人惊艳的媚已从她身上褪去,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如同清瑜曾见过的所有这个年龄的妇人一样。看见清瑜月娘勾唇一笑:“放心,我不会寻短见的,这又不是头一遭被人送出去,再说这次还是去做妻的,做妻就再也不会被人送走了。”
说着月娘就喝下一杯酒,眼里已经没有泪水,到什么时候都要活,被许给人做妻子总好过被人送来送去。
清瑜本该松一口气,但不知怎么有些许的哽咽,垂下眼道:“月姨既这样想,那是最好不过,愿月姨从此夫妻恩爱、举案齐眉白头到老。”白头吗?月娘手里的酒杯掉地,主上已经白头,可他不愿和自己在一起了。
茜草上前捡起酒杯放回桌上,月娘点头:“承夫人吉言。”但愿赵校尉能让她这颗已成灰的心重新活回来,清瑜带着茜草出门,天边一轮圆月高挂,明日就是十五。
压下心底不该出现的念头,清瑜尽量平静地道:“去给主上报个信,就说这里一切都已备妥。”身后冬雪应声去了。清瑜踩着月光回屋,前面的歌声离的越来越远,冬雪已经回来,对清瑜道:“主上说夫人做的很好,还说以后这家就全托给夫人您了。”
这章清瑜的心情啊,我改了好多遍。
规矩
这个家从此就托到自己身上了,清瑜并没预料之中的那种激动或者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反而是跟随众人面上露出欢喜神色,清瑜全部掌握后院,服侍她的人自然也水涨船高。只有茜草神色没变扶一把清瑜:“夫人,那您先回去歇着,以后这事就比原先多了。”
清瑜瞧一眼茜草,处变不惊,这才该是在自己身边的人,当着众人清瑜不好打趣她,任她扶着往前走。此时已到院门口,两盏高挂的宫灯下面,如娘带着人站在那里,看见清瑜过来就行礼道:“夫人万安。”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清瑜觉得头又有些疼起来,看着面前恭恭敬敬的众人,手一拂就把上前来扶自己的如娘止住:“我说过,这些虚套都不用了,怎么今儿又这样了?”如娘被清瑜止住,手恹恹地放下:“毕竟是礼不可废。”
礼不可废吗?清瑜的唇扬起看向众人,也好,这是个机会。看着清瑜面上笑容,众人感到身上有些寒冷,难道真的是拍马屁拍到马蹄上了?清瑜身子挺直:“我以前一直说过,这些虚礼虚套我不在乎,最要紧的是,大家要和和气气把手上的事做好,当着面笑,背后叽叽咕咕说东道西这样的事,我是最见不得了。”
说完清瑜的眼就看向众人,众人屏声静气,过了会儿如娘才开口道:“夫人的意思我们知道了,只是这家里总要有个规矩。”规矩吗?清瑜的唇又一弯:“规矩是谁定的,是人定的,我的规矩就是上下有序,虚礼虚套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又没有客来,做哪些有什么用?”如娘又张张嘴,清瑜已经抢先一步打断她:“至于女儿们,大面上的规矩不错就成,也无需日日到我面前立规矩。”
如娘往后退一步低头应是,清瑜又扫一眼众人,见众人都安静才道:“好了,夜也深了,都散吧,我的话还是撂在这,这家里,最要紧的是和和气气的,内里别搞些唧唧哝哝的事情出来,也不许你踩了我,我骂了你,只想着别人都是坏的,那过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说着清瑜语气放缓了些:“都知道我的脾气,该赏就赏,有错就罚,别说什么有脸面就不该罚,没脸面就不该赏。”说完清瑜瞧都不瞧她们一眼,径自往屋里去,如娘忙跟上去,下人们互相对看一眼也各自散开。
清瑜进了屋刚坐到梳妆桌前,手还没抬如娘的声音就响起:“夫人别动,奴给您卸妆。”清瑜把手放下转身对着如娘:“如娘,我知道你在怕什么,可我一直觉得,我说的已经够清楚明白,你还这么小心翼翼怕我翻脸吗?”
如娘的手本来要伸过去给清瑜取下发簪,听到清瑜这话手停在那里:“夫人,我…”清瑜叹气:“如娘,我虽是个女子,说出的话也是驷马难追的,口蜜腹剑的事我并不是做不出来而是不屑,小女子小女子,可天下女子不是人人都心胸狭窄的。凌儿她们日后嫁出去是要去做当家主母的,若是只揣着一点小心思不停揣摩旁人,日子久了,本来没事就变成有事了。那时如娘你觉得先说了是做了防范,可如娘你想过没有,若不是一味揣摩,也不会生出这许多事来。”
如娘眼里已经有泪出来,双手搅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清瑜轻轻叹了口气:“如娘,我说句重话你可要听清楚,若你再如此,凌儿她们不好再在你身边了。你仔细回去想想吧。”如娘此时惭愧无比,胡乱行了礼就退下,清瑜瞧着她的背影,所谓好心办坏事不就如此吗?预先设定别人是坏的,所以要防范,甚至在别人说出实话的时候还要小心揣摩,认为别人说的不尽不实。
清瑜的眉不由皱一下,若天下女子都受这种教导长大,难怪男人要说女子是头发长见识短了。所幸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也不是所有男子都认为,女子该这样才是女子。
想着清瑜不由笑出来,多幸运能够遇到陈枚,心里想着腰已经被陈枚从背后揽住,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陈枚把头埋在清瑜肩上,声音有些含糊:“在想什么呢?”
清瑜摸一下丈夫的头,接着用双手把他脑袋抬起,望着他的眼道:“我在想,我要多幸运才能嫁给你,嫁给一个认为女子不是只有小心思的人。”这话说的真甜,陈枚直起身把妻子抱在怀里:“嗯,你那么幸运,那要怎么回报我?”
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眼,清瑜又笑了,唇往他脸上轻轻点了下就推开他:“累死了,睡觉。”陈枚期望落空,愣了下看见妻子已经躺到床上,陈枚解掉外衣走到床边,本以为清瑜是装睡逗自己的,可俯身下去才听到清瑜已经传来均匀的呼吸,原来是真睡着了。
今日自己仅仅是应酬喝酒已经觉得很累,更何况她不仅要应酬,还要顺便料理家里的事,难怪会这么累。陈枚收起心里的绮念,伸手把清瑜的手放到被中,吹了蜡烛躺下,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快睡吧,明日还有很多事情呢。
很快睡着的陈枚并没发现清瑜悄悄地睁开一只眼,接着就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放到了陈枚手心。睡梦中的陈枚并没惊醒,而是下意识地把清瑜的手握紧,清瑜重新闭上眼睛,唇边的笑没有消失,这就是执子之手吧?但愿也与子偕老。
第二日早起就有管事的在外候着,昨日都没来得及看帐,经过这一夜的睡眠清瑜心里更加镇定,整个节度使府邸,说白了不就是个放大了的陈枚院子,只是人更多些,管事更多些,再说还有月娘她们留下的例。
梳洗完清瑜就让她们进来,先回了几件事,不过是些日常事,清瑜让她们照例而行,接着有人递上一张单子:“昨夜刘中丞点府中一名歌女侍寝,今早主上吩咐将这名歌女送给刘中丞。”
馈赠歌女也是常事,清瑜点一点头就道:“那就按常例吧。”这人虽应是但并没退下,清瑜有些奇怪地瞧着她,这人迟疑一下才道:“以往这些事都是琴娘子管的,可昨儿主上说的是,这家全托给夫人您,这才…”
清瑜敲一下桌子:“既是琴姨平日管的,自然就去回她。怎又来回我?”这人还在徘徊,清瑜已经明白她心中所想:“罢了,就把琴姨请来吧,原先她和月姨共掌后院,定经常在一起商量。”这人应是后又道:“琴娘子今儿一早就往那边去了,说总是姊妹一场要送一送。”
这也是常理,清瑜嗯了一声就道:“既这样,那我也去瞧瞧。”起身时候清瑜瞧一下剩下的人:“还有事吗?”那些人急忙恭敬答道:“都没什么了。”
这种恭敬还真是有些不大习惯,清瑜知道这比不得在自己那个院子里,也不打算开口制止她们,只是一路来到月娘所在的院子,昨夜摆着的那些东西已经重新归置好了,只等赵校尉来迎亲,这边就把这些东西发去。
瞧见清瑜走进来,众人忙行礼,还有人道:“夫人您来的恰好,这边正好在梳妆呢。”说着就手打起帘子,屋里也是满满一屋子人,除了那几个陪伴的,还有些是清瑜没见过的侍妾们,瞧见清瑜,除月娘和琴娘,别人都行礼下去。
清瑜点头示意她们起来,走到梳妆桌前,月娘面上的妆已经画好,眉似远山,唇若樱桃,额上的梅花花钿红的耀眼,脸颊的笑靥衬出一张芙蓉面。她的确是陈节度使后院最美的女子,虽然那种媚态不见了,但清瑜也不禁在心里感叹。
琴娘手里正拿着一根簪,见清瑜打量着月娘,笑着道:“夫人来的正好,这簪就该有福的人插上,正好借了夫人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