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之中隐有琴音传来,丝丝绕绕,如泣如诉,缠绵悱恻。
燕君整个人已沉浸在琴音里。
琴曲似窗外的流水,不断流淌,湖面之上,一时静谧,恰似无人之境,唯有那缠绵而清幽的琴音在继续诉说着动人的传说。
湖的对岸,忽然一道黑影闪烁,燕君转目,见那黑影踏水而来,身姿如燕,脚尖轻点水面,似蜻蜓点水般怡然。船头轻轻晃动,来人已立于船头,与她相对而望。
层叠的湖光水色间,黑袍伴着黑缎般的墨发在风中飘扬,他的面色冷峻,目光如炬,在凝望她的瞬间,冷硬的脸部轮廓逐渐变柔。燕君轻眨了下眼,有瞬间的恍然,很快侧身,避开了他略显灼热的视线。
画舫中的琴音也在此刻孑然而止,画舫的门帘掀开,走出一人,白衫当风,月光倾洒,衬得他愈发圣洁。一双绿眸在夜空中绽放着异彩,神秘而梦幻。
穆青云清浅笑开,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人总算都到齐了,进来喝一杯,庆祝一下吧。”
初至楚国050怦然心动
燕君断然拒绝道:“不必了!还是先说清楚天书如何分法。”她可不想跟他走得太近,还是早点谈妥了条件,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穆青云微愣了下,笑得更欢,看来她还真是记仇呢!
他忽然走近一步,凑到她耳畔,低语道:“不喜欢我送的海棠花吗?人家可是花了不少力气呢。”略带俏皮的话语,立即惹来燕君不客气的一记冷眼。她实在无法将此刻一脸无赖之人与那宫宴上那谪美如仙、云淡风轻之人联系到一处,难道一个人的性格真可以如此两极分化?
秦风在见到两人较为亲昵的举止后,面色微沉,一颗心似被什么挠动,让他感觉到抓狂。他上前一步,逼人的气场,迫使两人不得不退离几分。
“不是来商讨天书一事吗?还是二位特意选这风雅之地,前来打情骂俏?”
打情骂俏?燕君扑扇了下羽睫,有些莫名其妙。抬眸间,忽然撞入他讳莫如深的黝暗眸子,如隽如刻。心,在刹那间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击。
她恍惚了片刻,抛开怪异的情绪,垂眸,直截了当地说道:“我需要这卷天书,在三卷天书还未找齐之前,暂时由我保管。如果你们不服,尽可以武力解决问题。”毫无商量的语气,这天书,她是要定了!
“我没问题。”
“我没问题。”
出乎她的意料,两人竟异口同声地答应了。
她再次扑扇了下羽睫,有些不可思议。她哪里知道两人心中其实各有盘算,他们都无法信任对方,因为他们各自身后的力量都深不可测。相对而言,燕君的背景远比他们单纯得多,也更值得信任。与其他们之间相互堤防和猜忌,倒不如将天书暂放在她这里。
从穆青云的手中接过天书,燕君定定地看着眼前之物,这是她回到现代的唯一希望,弃了锦盒,将玉片直接收藏入怀中,她淡淡地问道:“现在我们已经有了两卷天书的下落,那么最后一卷在什么地方?”
穆青云道:“最后一卷暂时还没有消息,但我相信它很快就会浮出水面,离上一次天书现世的时间已隔三个甲子,应该是到了天书重新现世之时。”
“那么,有消息就及时通知我,我今晚就会离开楚国。倘若你们有了最后一卷天书的消息,就让人在三国散布燕国太子即将成亲的消息,我自会回来找你们。”她顿了顿,轻扫了两人一眼,是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
“停船,靠岸!”
穆青云笑得邪魅,挨近她身边道:“得了宝贝就走,未免太过无情了吧?我们好歹一起合作了一番,算是盟友……”
“收起你的死德性!这样的你,让我觉得厌恶!”燕君退离了一步,不自觉地朝着秦风方向瞄了一眼,内心烦躁。不知是因着前两次他无意的挑衅,还是因着身旁有秦风在的关系,她直觉想要远离他,抗拒他。
“那言外之意,你是喜欢身为陵远侯的我了?”穆青云虽是依旧魅笑着,但从她方才那出自本能的短促一瞥中,他已读出了些许连她自己也不懂的情愫。他感到了受伤,含笑的眼眸下是黯然神伤。
“停船!”燕君的心情愈加烦躁。
“跟我走!”低沉的声音响起,略带磁性,侵入她的耳中,带着蛊惑的意味。
身子一轻,腰间已多出了一只大手,牢牢地桎梏在她腰际,这是她第二次因失神而让人毫无防备地靠近。属于他独有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着她,她心中狂悸,犹如他第一次将她掳上马背,他拥她在身前,同样的悸动和慌乱。
燕君抬头,直直地撞入秦风的眼眸,他的眼眸异常黑亮,灼灼夺目,仿佛要将这满天的星光都吸纳其中,叫人不敢逼视。在那一刻,她听到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极有节奏和旋律。他似乎也听到了她巨响的心跳声,黝黑的眸底逸出一丝浓浓的笑意,脚尖依旧轻点着水面,带着她飞向湖岸。
明明只是片刻的工夫,燕君却觉得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右手抚上自己的心口,想要按住那颗怦然跳动的心,然而,她没有成功。她单纯本能的动作,引来秦风更深的笑意,这一刹那,他终于肯定她和他一样,对彼此怀着同样的心情。沉寂的心也跟随着她心跳的频率而欢快地跳动,相互争鸣的砰然心跳声在寂静的黑夜之中奏响着惊心动魄的绝唱,原来,这就是心动的感觉……
湖岸近在眼前,他却忽然侧转了方向,带着她继续飞掠在湖面上,步伐愈来愈轻盈,也愈来愈欢快。他不想放开她,想就这样抱着她,一直一直下去,哪怕湖水枯竭,天地荒芜。
他说不清究竟是何时对她产生好感,他只知道他无法忘记她那双闪烁着倔强而坚毅光芒的眼睛,哪怕是在梦中,也会常常出现。所以,只要她一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就能第一眼认出她,因为这已成了他本能的反应。
燕君诧异地瞥见他刀锋般锐捷的唇角向上肆意地扬起,笑得迷人,笑得动人心弦,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笑容,霎那间照亮了黑夜,照亮湖面的每一个角落,天地万物为之失色。
燕君没有发觉自己此刻已看得呆了,整副心神都被他漾着层层光澜的黑眸吸纳其中,她的眼中只有他,而他的眼里也只有纯粹的她的身影。
夜风荡起两人的衣衫,好似绽开了一朵并蒂莲,在黑夜之中悄然绽放。
此刻的他们,不会注意到画舫的前端那双绿眸之中正流转着一股异样的芒光,它的主人犹如一只受伤的野兽在无声地低鸣哀嚎,他终于明白当心在滴血时,究竟是何等的痛楚。是他错过了吗?还是本就来迟了一步?
那宫宴之上侃侃而谈之人,那轻纱之下妩媚动人的身姿,马球场上挥洒自信的女子,他想尽力地忽视都不行。是在那个晦涩的夜里,她的身影真正撞入了他的绿眸,深深地印刻进了他心底。平静的心终起波澜,是因为她,灰色的世界染满了色彩,然而,此刻的她,眼中再也容不下他,哪怕是一个吝啬的眼神,也不属于他。
初至楚国051十日之约
那一汪斑驳的树荫下,秦风紧握着燕君的手,手上的肌肉在微颤着,显示着他的紧张和患得患失。他深邃无垠的眼眸凝望着她,灼热缠绵,如隽如刻。一时间,燕君有些恍惚,依旧迷失在他的眼里,呼吸有些不稳。
晚风轻扬,拂起燕君的长发,丝绸般柔滑的墨发纷飞旋转着抚上他的面颊,仿佛那丝丝缕缕的触感,也能引动两人此刻雀跃而敏感的心,黑亮的眸光在彼此的眸底同时闪耀。
秦风伸手,抚上她的面颊,将她吹乱的长发轻轻挽起,别在耳后,俯身轻道:“跟我一起回秦国!十日,给我十日的时间。”
燕君仍旧沉醉在他的眼眸中,无法抽离回神,似受蛊惑一般,她默默地点头。
欣喜之色立即拢上秦风轮廓分明的脸庞,似保证,似誓言,他低低地说道:“在秦国的边境,有个小镇,名为离归镇,镇南有棵古槐。十日后,你在那里等我,我们一起回秦国。”
再次默默地点头,心,提到了嗓子眼,呼之欲出,燕君此刻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从不知道爱情会来得如此突然,让人毫无心理准备,同时,也会如此让人失去理智,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她甚至忘了,自己是要回去的,离开这个时代,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离别之时,秦风将属于他身份象征的玉佩送给了她,并且将自己的坐骑和身上的银两一并转交给她。分别时,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亲吻她的眉心,虔诚得如同对待高高在上的女神。曾听一个朋友说过,若是一个男人真心爱你,那么他就会亲吻你的眼睛,代表着纯纯的爱意,不掺杂任何。他亲吻了她的眉心,那她是否也可以作同样的理解?心,再次飘飘然,燕君从未想到自己也能体会到爱情的甜蜜,而且是第一次,不在现代,而是在遥远的古代。
天边的第一缕阳光已冉冉升起,燕君策马奔走在空无人迹的甬道上,心被填得满满的。左手抚上胸前,那里正怀揣着他留下的玉佩,上面刻饰着她不识的文字,但她还是牢牢记住了他的字,也是她来到这个异世后最先识得的两个字:“子归”。
当她轻轻地低唤他“子归”,他眸中浓浓的爱意和柔情,几乎将她融化其中。
他说,这个名字,这世上只允她一人叫唤;
他说,一定要在离归镇等他,风雨无阻,不见不散;
他说,等他们到了秦国,他要将她深藏起来,不许任何人觊觎她,哪怕看一眼都不行;
他说,他会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新娘;
他说……
她羞怯得如同一个懵懂青涩的少女一般,只傻傻地听着情人的甜言蜜语,心,一次次地飞向云端。
这个男人带给她的印象,她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或许从第一次莲池边的初见,那震撼的一瞥就已经让他住进了心里。他的出卖,让她不顾一切地想要报复,这决不是理智的她该做之事,是的,若是换作平常人,她一定不会如此在意,只是他不同,他激起了她内心深处最为激荡的情感。
她真的可以就这样留下,和他携手并进,白头偕老吗?她忽然有些彷徨,那传说中美丽永恒的爱情,她真的也可以拥有吗?
“来人,将她拿下!”
前方一声呼喝,顿时惊醒了燕君,她怎么忘了,自己此刻还在楚城之中?
眼前就是城门,天时尚早,城门还未打开。一队士兵围截了她,将她围成圈,刀剑相向。燕君环扫了一眼,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解决区区一队士兵,费不了她多少工夫。然而当她的视线掠过西南方向,那高坐于骏马上的男子朝她策马而来,她的眼神忽黯,开始显现出紧张之色。
聂风还是一袭墨黑的铁甲,寒芒刺目,如同那日在城门初见他一般,浑身上下透射着肃杀之气。他引马向她走来,沉敛的目光直视着她,似要将她吞噬。燕君知道,他是特意等候在此,来向她问罪来了。
两人的视线一直凝视着,趋于焦灼。聂风的目光看似平静,却给人以无形的压迫感,燕君开始坐立不安。终于,等到了他的第一句话。
“交出你所盗之物,我可以放你离去!”他的声音依旧威严遒劲。
燕君冷笑了声,说道:“那就看将军有没有本事留住我!”
聂风策马自包围圈外而入,平声说道:“我说过,我是楚国人,守卫楚国是我的职责。我将你视作朋友,希望你能主动交出所盗之物,我从不向朋友亮兵刃。”
燕君心中感叹,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能做到如此仁义,不愧是正人君子。可惜,他们始终站在了对立的一面,她不可能交出天书。
“朋友?你忘了我的身份了吗?我是燕国太子,你既然如此维护你的国家,那又如何能与他国之人交朋友?”
“对于我来说,只要对方没有危害到楚国的利益,我都可以视他为友。我欣赏你,也希望能继续和你成为朋友,但倘若你不肯将楚国的失物交还,那么朋友之义就此了断。”他的话语斩钉截铁,明确地划分了敌友的界限,这让燕君有些迟疑,内心里她是不想失去他这位朋友的。像他这样性格的人,一旦将你视作真正的朋友,那么以后就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犹如战友一般的情谊,难能可贵,可遇而不可求。但是天书,她也不可以失去,这是她回到现代的唯一希望。
想到此,她背后顿凉,方才还沉静在初恋之中的甜蜜一倾而空,她怎么忘了,她是要回去的。既如此,她又如何能对这里的人动心?
恍惚间,聂风身后的一名将士劝诫道:“将军,他是敌国的太子,若是你放走了他,恐会遭到大王和太子的猜忌。请将军慎重,切莫因小失大。”
初至楚国052城门对决
聂风抬手,让他息了声,肃冷的面容,庄严肃穆。
他不怕遭人猜忌,相较于失去一个自己所为欣赏的朋友,他觉得一切都值得。
他抖动了几下缰绳,沉声道:“君彦,若是你不愿意留下失物,那么今日你想要出城,就只能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燕君心神一凛,今日一战在所难免,他们各有立场,她无法责怪他。收慑心神,她昂首道:“好,那我今日就领教一下楚国战神的功夫。”
“取剑来!”
聂风袍袖抖落,扬声威呼,便有随行的将士双手将他的配剑奉上。聂风接过,随手将自己的佩剑抛向了燕君,自己则又从另一名士兵手中取来一柄较为普通的剑。
燕君在半空中接下他的佩剑,他的剑是宽口长剑,剑身较重。在她接剑的瞬间,她的手明显地下沉,差点因不稳而坠落。聂风似察觉到了,又将手中的剑抛给她,扬声道:“我的剑你用不习惯,我们都用同样的剑,如何?”
燕君心中暗暗叫苦,论剑术,她并不擅长。在现代她虽是剑道高手,但她发现她所学的剑道,在这个时代明显落了下成,不是一个级别的。
聂风能将自己的佩剑交给她来使用,足见他的光明磊落,她也不耻以自己最为擅长的暗器来对付他。从身上扯下一块衣料,作为绷带,将自己的右手和剑柄缠在了一处。此战断不可输,她的右手紧握剑柄,端的是日本武士剑道的握姿,剑尖指天。
“来吧!”她横眉冷竖,肃杀之气丝毫不亚于他。
聂风挥手斥退了周围的士兵,横剑向下,他握剑的姿势刚好与燕君相反,剑尖向上者,比较容易让人判断出剑势的起落;而横剑向下者,擅于隐藏自己的剑势,让人防不胜防。燕君从前学的都是忍者一派的剑道,剑路大开大合,精要在于快、狠、准,所以即使已经发现自己的弱势,也没有办法,她只能利用自己擅长和惯用的剑术。
高手对决,谁先抢到先机,谁就占得优势。
燕君双瞳收缩,率先有了动作,策马、扭腰、疾劈,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
“当!”
一声清响,剑身相击,擦出火光。
转腕、上挑、斜刺,同样一气呵成的动作,无论角度时间都拿捏得恰当好处,聂风的挥剑的动作和力度表现出一种极致的美态,使得围观的士兵们无不为之喝彩。
燕君没有给他太多反应的时间,又是连续三下疾劈,口中高喝,力道又快又准。若是遇上平常的高手,早已被她劈至马下,可惜,她的对手是久经沙场的聂风,临阵对敌的经验与她相当,甚至可能比她还丰富。而最重要的是,聂风师出名门,是有真才实学的,又经沙场磨砺,臂力惊人。燕君与他对击了几下,震得她整条手臂都酸麻起来,若不是提前将剑绑在了手上,恐怕此刻她手中的剑早已落地。
燕君心中暗暗叫苦,策马离开一段距离,稍作调整。那绑着剑身的右手不住地发颤,她用双手握紧了剑柄,夹紧马腹的双腿稍一用力,策马冲去,开始另一个回合。
两人擦身而过,连串的金属交鸣声响彻城门内外。一瞬间的功夫,两人又对了数剑,看似胜负未分,只有燕君心里清楚他的实力。若不是他手下留情,恐怕她此刻的脑袋已经不在她的脖子上,她终于明白他楚国战神的称号并非落得虚名。
知道自己的臂力不如对方,燕君心中凛然,高举长剑,决定做最后一搏。她深吸一口气,策马朝着对方疾驰冲去。
“哈!”
擦身之际,她忽然身子俯冲,重心下移,剑尖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斜刺。围观的士兵们大惊,如此诡异的身法,着实少见。正在为他们的将军捏一把汗时,聂风忽然从马背上纵身跃起,身体到了半空中双臂舒展,如雄鹰展翅,剑尖下转,蓄势朝着燕君方向疾刺。
说时迟那时快,生死就在顷刻,燕君毫不犹豫地弃马滚落,几个周身后稳稳地半蹲而立。她知道再与他打斗下去,自己必输无疑,她还要去见秦风,她还不能死!
聂风又一剑追来时,她连忙喊停:“我输了,我愿意交出从太子宫盗走之物。”
聂风收起了剑势,再次横剑向下,看她的目光带着欣赏之色。尽管她输了,但是她奇特的剑法和身手,引起了他的兴趣。看得出她没有练过内功,但她所使的剑术很适用于战场上的近身搏击,不须内力,但求快、狠、准!
燕君从怀中掏出了秦风临别前所赠的玉佩,尽管很不舍得,但相较于失去天书,牺牲它也是值得的。
“给你,希望你能遵守诺言!”她将玉佩递交给聂风,她赌赵熙嘉还未公开天书被盗的消息,所以聂风事实上根本不知道所盗之物究竟为何。心里不愿意欺骗他,可是她别无选择。
聂风翻看着玉佩,俊眉蹙起。
“这是谁的玉佩?你为何要盗它?”
那上面所刻的乃是秦风的字,只有他的心腹才识得他的玉佩,也难怪聂风讶异和不解了。
“那是我的玉佩,我前段时间不小心掉在了太子的寝宫,他不愿归还,所以我只好潜入他的寝宫盗取。”
“子归?是你的字?”聂风依旧拿疑惑的眼神审视她,心中疑团重重,说道,“既然是你的玉佩,直接问太子讨要便可,为何要偷盗?”
燕君冷哼了声,嗤笑道:“难道聂将军没有听说过太子殿下极为厌恶在下,欲致在下于死地的传闻吗?他曾经将我丢进狼群,任由群狼追赶着我吞食,若不是我身手不错,恐怕此时早已成了狼群的裹腹之食。”
“真有此事?”聂风转头询问他的下属,他常年征战在外,对于楚城之中的事关心甚少。待见下属点头,他微拧了下眉头,再次用审视的目光望向燕君。
燕君昂首扬眉,眸中光亮闪烁。她不惧对方的目光,想要骗到对方,首先就要说服自己相信这个事实。
许久,聂风终于移开了目光,伸手将玉佩递还给她,道:“我暂时相信你,但我还是那句话,一旦我发现你做了不利楚国之事,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他挥手下令道:“来人,打开城门,放行!”
城门处大部分皆是他军中的旧部,他一发话,无人不从。即使不是他的旧部,也久慕战神之名,对他极为推崇。
“多谢!”燕君收回了玉佩,垂眸敛眉,对于自己的谎言搪塞,她于心有愧。
聂风身后的将士为着聂风的前途着想,忍不住再次上前阻拦:“将军,不能放啊!她是燕国送来楚国的质子,私放质子,等同卖国,这个罪名,将军万万担当不起!”
“本将军相信大王自有明断!”聂风再次抬手斥退了他,转头对燕君道,“君彦,你我相识一场,不管你欲往何处,今日就让我送你一程,以全朋友之义。”
初至楚国053借宿民宅
朝阳初升处,聂风的身影英挺如剑,晨曦照耀,他挺拔的身形似笼上一层淡淡的光晕,长长的背影正好笼罩了燕君的身影,让她藏匿其中,掩盖内心的愧疚。
面对如此一位仁义的君子,他视她为知己,而她却以谎言相奉,燕君于心不安。
秋日凉风习习,吹起鬓发纷飞,两人两骑一前一后默默而行。燕君有好几次想要开口喊住他,告知他真相,但每每开口之际,又孑然而止。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离城数里,燕君策马上前,终于喊住了他。
“聂将军,就送到这里吧。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聂风回眸,笑容温暖,低语道:“希望我们还能再相见。”
背阳处,他威仪赫赫的身影高踞在骏马之上,犹如天神一般。燕君由衷地欣赏他,欣赏他的气度,欣赏他的雅量,若是可以,她希望能和他永远成为知己至交。然而真正的知己至交间应该是纯粹的,不该掺杂任何杂质,她再次犹豫,沉吟道:“你不问我去哪里?”
“朋友之交,贵乎真诚和信任。你若想说,自然会相告。告辞!”他牵马调头,飒然转身离去,临别的一眼讳莫如深,洞若观火,看得燕君心神不宁。
“聂兄!”
燕君抵不住内心的焦乱,最终还是策马追上了他。她垂眸叹道:“对不起,我欺骗了你,我所盗的并非玉佩……而是天书!”
跟前一片静默,燕君内心忐忑,在对方得知自己的谎言后,是否还会如之前一般对待她?许久,她徐徐抬眸,映入眼帘的却是聂风暖如冬阳的笑容,仿佛一切皆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知道!我很庆幸,你终于对我说了实话。”他的笑容温暖,低语声沉敛淡定,其中蕴含着些许喜悦。
燕君微诧:“你知道?那你为何?”
聂风马鞭西指,遥望着前方的一座土丘,意味深长地说道:“看到那片土丘了吗?我在那里埋伏了一百弓箭手,你根本离不开这里。”
“你——”心头一顿凉意,燕君暗暗心惊,原来他一直在试探自己。莫名的情绪笼罩心头,不知该怒该喜。
聂风恍若未闻,静静地凝视着她,沉声问道:“天书,真的对你那么重要?”
燕君郑重地点头:“是的,很重要。”
无声的一记叹息,聂风熠熠的目光凝望着她,说道:“一年之内,我希望你能将它归还,你能做到吗?”
出乎燕君的意料,他广阔的胸襟再次让燕君叹服,暗暗在心底发誓,他日定还他今日放行之恩情。回首再次眺望远方,晨曦照耀下的苍茫大地上,远山雄浑,隐有云海翻涌,山峰的轮廓被朝阳勾勒上淡淡的金边。
心,也在这一刻变得豁然开朗。
“我答应你,一年为限,我一定亲自归还。”
淡淡的笑意爬上了她清丽的容颜,沐浴在晨曦之中,美得震撼。
今日一别,相见遥遥无期,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然而世事多变,谁能预知未来?聂风专注地凝望着她的笑颜,眸中闪过一丝惊艳,伴随着些许疑虑。
“临行前,我能否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燕君敞开心怀,笑言道:“你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长风猎猎,吹动她的袍衫翩跹,墨发乱舞,纷乱如拂。聂风静望着,不由地心旌摇曳,他眸光忽闪,迟疑地探问道:“你……究竟是不是女子?”
燕君心下凛然,紧张的心绪呼之欲出,掩饰地干笑道:“……哈,开什么玩笑?我堂堂男儿,怎么会是女子?莫非聂兄也耻笑我男生女相?”
“当然不是,你别误会,只是……只是觉得可惜。”他垂眸轻笑,那笑意晦涩难懂,他拱手道,“那你多保重,若有需要,随时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