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嘲地冷笑了一番,她已经回不去了。
转身,她再次消失在了黑暗中。
初至楚国013误揭告示
晨曦初照,城东某户人家的马厩中。
一缕晨光正好投射在马厩中的一名男子脸上,眉目清秀,肤如凝脂,虽是男子的装扮,却处处透着妩媚和清纯。她蜷缩着身子,唇色泛白,额头不住地冒着冷汗。
马厩中养着一匹枣红色的母马,并不高大,也不健壮,它的外形轮廓柔和,就连双目也透着柔光,腹部有些肥大,似正处于孕育期。
边上的“男子”痛苦地翻了个身,母马也跟着转动眼珠子,马嘴凑上她的脸,湿滑的舌头在她脸上来回舔舐。即使是这样的动作,也没有将沉睡中的人惊醒,看起来她的确病得不轻。
“今天天气不错,放你出去遛遛。”
马厩的主人朝着这边走来,嘴里还哼着小曲儿,心情不错。
待走近马厩时,看到地上之人,他的脸色大变,操起马厩外的铁锹,风风火火地往马厩里面闯。
“好你个盗马贼,胆子不小,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来盗马?你给我起来,再不起来,我就去报官!”
地上的人丝毫未动,只是嘴里低低地呜咽,不知在说些什么。主人家又再呼喝了几声,还是没见她有动静,他顿时恼了,抡起铁锹就往地上的人身上砸。
燕君本在昏迷中挣扎,身上的伤口未经处理,化脓发炎,发了一夜的高烧。忽然感觉到危险临近,出于特工长期培训出来的本能和警觉,她在梦中踢出一记漂亮的回旋腿,竟直直地将主人家踢出了马厩外。
主人家受惊不小,一边狼狈地爬起身,一边放声嚷叫:“快来人啊!捉贼啊!”
不多久,他家中的老少都围在了马厩外,好奇地盯着马厩中仍在沉睡之人,在听完主人家描述她是如何将他踢出马厩后,谁也不敢靠近她。
“老爷,她看起来像是生病了,可能不是盗马贼。”
“妇人之见!难道盗马贼会在自己脸上写上‘我是盗马贼’五个字吗?此人鬼鬼祟祟地潜入我们家的马厩,一定是图谋不轨,阿三、阿四,将她给我丢出门去!”
被点到的两名家仆相互对望着,谁也不敢前进一步,心想连老爷也被人踢出来,那他们进去,不也照样被踢?
“你们不去是吗?不去,我就扣你们工钱。”
一听要扣工钱,两名家仆不再犹豫,忙冲入马厩中,弯身将人抬了起来,一前一后地走着。
“砰!”
身上传来一阵剧痛,燕君终于从昏迷中惊醒,迷蒙的睡眼朝四周张望,这才发现自己被人丢在了大街上。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她怕引起官兵的注意,又怕被人认出她的真实身份,忍着身上的不适和疼痛穿过人群,寻路而去。
经过一夜,大街上官兵的搜查之势还是未减,尤其是城门口,到处张贴着她的画像,男装的一张,女装的一张。上面说是此男掳走了彼女,二人皆是从太子府中走失,凡见到画像上之人,通风报信的奖赏一百两银子,将人逮住的奖赏一百两黄金。
燕君不由地冷笑,亏得赵熙嘉想出这个法子来捉捕她,如此一来,无论她男装还是女装打扮,都难逃守城士兵的查询。看起来,目前的状况下,不宜出城,她还得继续留在城中避难。
一列士兵从她身侧经过,整齐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铠甲兵器的摩擦声,让她的心立时揪紧。她连忙转身,摸至墙边,见有人正在墙上张贴着什么告示,她便凑过去,假装阅读告示。幸而她昨夜从马厩的主人家中盗了件外衣换上,要不然以她昨夜所穿的太子府侍卫的衣裳,恐怕早就被人发现。
好不容易等到脚步声越趋越远,她这才松了口气,扶手在墙边低喘。
“你要揭告示吗?”
身边突然有人出声询问,她抬头,发现自己的手正好放在了告示的一角。告示上密密麻麻地写了一堆字,可惜她一个也不认得,转头望向贴告示的那人,问道:“这上面写的什么?”
贴告示的是个中年男子,长相平庸,唯一醒目的就是他嘴角的一颗黑痣。他惋惜地看着她摇头:“你不识字?那太可惜了。”
燕君蹙眉,平静地问道:“可惜什么?”
中年男子一边打量着她,一边说道:“我家主人想要找个书童侍读,看你长得蛮清秀斯文的,倒是很合适,谁知你竟不识字,真是可惜了。”他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想着这一个月来,主子已经不知换了多少个书童,就主子那顽劣的个性,没有一个能在他跟前时间干长的。也是因此,楚城里的人都不敢再揭主子的告示。今日好不容易撞上一个不知情的,若是能将她招去交差,他也能早点完成任务,给主子个交待。只可惜对方不识字,他也无可奈何,总不能给主子找个一字不识的人去当书童吧?
“书童?给薪水吗?”燕君想到的却是日后的生计,她身上空空如也,出太子府的时候也忘了顺手顺点什么值钱的,导致现在身上身无分文,她就是想去药店买点药也不可能。若是能接下这活儿,待遇又不错的话,倒是可以先试着干一段日子,等到楚城的戒备没那么森严,她再择路逃生不迟。
“薪水?”中年男子不明所以。
燕君反应过来,忙解释道:“就是给银子吗?”
中年男子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放心,银子绝亏不了你。”
燕君也从对方的衣着打扮看出他家的主人必定是个有钱人,有钱人家找书童,给的薪酬应该不会太低。她仔细斟酌了一番,她也正需要个地方好好养伤,便答应道:“那我接下了。”
中年男子却摇摇头道:“不行,你不识字。”
“我不识字,可是我会背诗,你若不信,我可以随便背一首给你听。”远远地,看到对街的后巷有几行柳树,新长嫩芽,她想起了唐代诗人贺知章的《咏柳》,便娓娓念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中年男子眼睛大亮,拍手叫绝:“妙啊!果然是好诗。那成,这活就让你接了,你跟我来吧。”
看他笑得灿烂无比,燕君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仿佛被人卖了一般,挑了挑秀眉,实在想不通他为何如此兴奋?
初至楚国014古怪的七爷
燕君跟着中年男子来到城北的一处府邸,气势恢宏的建筑,不似寻常人家该有的,单是那一道几人高的朱漆金匾的大门,就让燕君心底生出一股寒意。她莫不是到了什么王公贵族的府上?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方才一路交谈中,得知这中年男子姓邢,名都,是他主子家中的管家,在进门之前,燕君忍不住向他打听:“邢管家,你家主子到底是什么人?”
邢都眼神有些飘忽,心想他家主子在楚城的名声实在不怎么样,倘若她得知后反悔不干了,那岂不是没法跟主子交待?
他想了想,回道:“我家主子在家排名第七,所以大家都叫他七爷,我们老爷府上是经商的,因为家中子嗣较多,所以就分了家。我家主子现在就一个人住这府里,什么事都他说了算。”
“原来是富商之子,难怪。”燕君思虑了再三,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稍作易容为妙,虽是经商人家的子弟,但也难免不跟朝廷的人打交道,若是有人认出了她,那她岂不功亏一篑?
“对了,你们府邸的厨房有没有猪皮?”
她这一问,直把邢都问得摸不着头脑,不解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燕君直截了当道:“帮我取一块来,我有用处。”
见他仍是疑惑不解,她便耍了心思,故意说道:“不行就算了,告辞。”
她刚一转身,邢都就忙喊住了她:“等等,不就是一块猪皮吗?我当什么大事,走走走,我带你去厨房。”
燕君唇角轻扬,就知道他会妥协,她是看出来了,他主子家中书童这活儿恐怕真不是寻常人能干的,要不然他也不会随便从街上拉个人就回来交差。
“好了,去见你家主子吧。”
邢都等候在厨房外,刚一回头,就被吓了一跳,指着她的脸直结巴:“你的脸……”一条狭长的疤痕自左眼的眼俭始一直斜向下,向左下角扩伸,横贯了整张左脸,粗糙的疤痕印记,触目惊心,而且有种恶心之感,直把邢都看得一阵作呕。
燕君很满意他的反应,挑眉道:“听说富人家的公子都有不良的嗜好,我这是为了以防万一,邢管家记得替我保密,否则我立马走人不干。”
邢都擦了把冷汗,心说即使他家的主子再怎么无法无天,也不至于对一个男人起歹心,她未免太过杞人忧天了吧?怕她真反悔不干,他忙拉住她道:“行行行,只要你肯留下来,怎么着都行。”他心里想着,反正她在府里也待不了太长的时间,因为至今为止就没有一个人能经受得了主子非人的折磨的,拉她回来不过也是为了充数。他心里清楚得很,主子根本就没真心想请书童,不过是为了好玩而已。折磨人的乐趣,你是不会懂的,这是主子常挂在嘴边的话。只要主子别时不时地找他开刀,他就阿弥陀佛了,如今找个人来让主子消遣,他也乐得自在。
燕君继续跟着他行走在府中,暗暗地留意府中的地形,这是她的职业病,无论到哪里都喜欢留意地形地貌,在脑海中计算出最为安全快速的逃生之道。作为一名特工,除了身手好,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有效地逃生,也是极为重要的,否则这么多年来,她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
经过了几道长廊和曲桥后,眼前豁然开朗,但同时眼前的景象也深深地刺激着燕君的视神经。她是不是误闯入了一片动物世界中?否则这满园子的珍奇异兽满地跑,又如何解释?
邢都注意到了她的神情变化,讪笑着为她解释道:“我家主子比较喜欢跟小动物玩耍,你放心,这里的动物都比较温顺,不像里面的……”突然发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他忙止了声,拉上她继续往里走。
燕君盯着他闪烁的眼神,心觉不妙,这家的主人怕是极有可能是个变态之类的人物。回头又扫了一眼孔雀、山鸡、穿山甲混作一片的园子,眼皮不住地跳动,即使是喜欢跟小动物玩耍,也总得将这些毫不相干的动物们分开来圈养吧?她已经看到几只穿山甲正在不住地用它们身上如刚刺般的外壳攻击着仅有的一只山鸡,吓得山鸡不住地扑腾,鸡毛掉了一地。
燕君皱眉,真够混乱的!
又经过一个园子,这个园子与之前的景物布置极为相似,而氛围却极为不同。几只大笼子摆在园子的两边,用黑布遮挡,看不清里面的景象,但能隐约听到些许嘶叫声从里面传出。
燕君正研究和猜测着笼中之物,却被邢都急急地拉着离开,看他煞白的脸色,她心中的疑惑更甚,若是她没有听错,方才那嘶叫声恐怕就是蛇的声音。
眼前再次豁然开朗,却是见到了一座水榭,亭台楼阁,匠心独具,矗立于一方莲池的中央,以九曲回廊连接着水榭,通向莲池池岸。
燕君等候在池岸边,观察着四周的景物,而邢都已进了水榭前去通报他家的主子。许久,终于听到水榭内传出一个清朗稚嫩的声音:“外头的人听着,想要成为七爷我的书童,首先要通过爷的第一关考验。你现在背转身去,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得动一下,一旦你离开了原地,你就可以立即走人了。”那声音骄横跋扈,其中又夹杂着些许少年人任性妄为的脾性,燕君不由地凭着那声音猜测它主人的模样,恐怕是个被家人宠坏了的孩子吧。
她默默地背转了身,看他到底能玩什么花样。
“嗖!”
一支飞箭朝她身后射了来。
初至楚国015书童条件
燕君的眼睛忽地放亮,好歹毒之人,竟然拿人命开玩笑!
凭着听觉,她判断出那箭飞射的方向,正对她脊背的中心,绝不是开开玩笑吓唬一下这么简单。此刻若是换作他人,不是仓皇而逃,就是吓得晕了过去。也就是她,特工燕君,才能临危不乱,一动不动地静待背后飞箭临近。
只差一臂距离的位置,箭头眼看着就要贯穿她的脊背而入,她忽然一个俯冲,单膝而立,如飞燕展翅身体前倾,飞箭擦着她的脊背继续向前飞行。然而只飞行至一半,又被她以赤手空拳生生截断,她的手腕转动,借着箭头飞行的惯势,巧妙地施力,改变了木箭飞行的方向,让它从何处来归何处去……
“啊——”
“啊——”
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从水榭中传出,燕君依旧保持着先前的站姿,唇角勾笑,这点技俩就想吓唬她,还嫩着呢。
“七爷,您没事吧?”
“滚!”
听着水榭内的动静,燕君不由地感叹,想她前世好歹也是国家级的超级特工,如今却来给一个心智不成熟的纨绔子弟当书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暂且忍耐一段时间,待楚城的风声没那么紧,再考虑后路不迟。再说了,她初来乍到,对这个世界根本不熟悉,除了知道这片大陆共有三个国家,西秦、东楚、北燕外,她一无所知。未来的路途在哪里,她至今都没有方向,还有她这个身体的燕太子身份,她是否有必要替死去的人完成她未完之事,她也没有定论。
“君彦,七爷让你进去。”
君彦,是她告知邢都的名字,取了原名反过来的谐音。燕君回头,轻扫了眼面色煞白的邢都,提脚往水榭中走去。他现在想必已经开始后悔招惹她这个煞神进府了吧?
“你就是君彦?”
高阔的太师椅上斜躺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年纪大概在十三四岁左右,长了张稚嫩的娃娃脸,两腮上还带着些婴儿肥。他说话时,嘴角梨涡初显,可爱得紧,犹如邻家的小弟弟。
燕君对他印象不错,只是他说话的语气骄纵得很,带着少年老成的蛮横口气,似乎习惯了居高临下的说话方式,就连看人也是斜着眼,不拿正眼瞧人。
在她打量对方的同时,少年也在打量着她,看到她脸上那道丑陋的伤疤,他浓眉的剑眉皱成一堆,朝一边的邢都招了招手道:“她怎么长这么丑?你想让她来吓爷吗?”
“回七爷,她原来不是……”邢都刚要将事实说出口,却招来燕君的一记冷瞪,愣是将他生生给威慑住,不敢再继续多言。
燕君自行找了个座位,无视主仆两人诧异的目光,不卑不亢道:“七爷若是如此以貌取人的敷衍之辈,那君彦留在此也没有任何意义。”
少年的确很诧异,还从没见过比他还横的人,她口中说留在此没有意义,人却不请自坐,这摆明了就是不想走嘛。少年的黑眸微眯,透射出两道狡黠的光芒,挑眉道:“你要留下来也行,先试用三天,若是三天后你还想继续待在府里,那爷就请你当爷的书童。”他心里一阵奸笑,恐怕不用三天,今晚她就待不住,卷铺盖走人了。他这个府邸,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待的,也不是随便什么人敢待的。
燕君端坐在一边,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一边观察着房中的布置,一边随口说道:“要我当你的书童,有三个条件:一,给我一间单独的房间,平日里不准任何人打扰;二,每天我只工作四个时辰,多余的时间,另外付费计算。每月你得付我一百两银子的酬劳,概不拖欠;三,我不对府上任何人行跪拜之礼,包括你。”
少年闻言,差点从太师椅上摔下来,他写的告示没有弄错吧?他记得他请的是书童,而不是大爷。邢都也是一脸惊诧和呆愣,他这个管家在府里待了这么久,也没有享受过她这等待遇,更何况她一个小小的书童了。这样的条件,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你是不是首先搞清楚自己的位置?爷我请的不过是个小小的书童,敢问你是满腹经纶的才子,还是著书立说的大师,就值爷给你这么多的特许?”
燕君稍稍转眸,扫视着少年瞪得圆溜溜的晶亮眼睛,模样十分得意,她就想不通,明明是个风华正茂的花样少年,怎么就养成这么古怪暴戾的性子?
她伸手取来桌上的一只茶杯,捏在两指间来回摩挲,随着她暗中不断地使力,细细碎碎的粉末自她指尖掉落。她抬眸,满意地接收到少年和邢都两人惊骇的目光,勾唇浅笑道:“你们既然将我请到了府里,那么书童一职便非我莫属。你可以不答应我所提的要求,但我会自行从府里取得我应得的报酬,毕竟这个府里值钱的东西着实不少。”是的,她方才随意打量了一圈,就看到了水榭中摆放着不少值钱的古玩和字画,随便哪一样拿到外面去卖,相信一定能赚个好价钱。
少年瞪大了眼睛,她这分明就是想赖在这里不走了,哪里会有这种人?他气恼地瞪向一旁的邢都,他到底是哪里找来这么个难缠的人物?方才偷窥到她避箭和反袭的动作,就已觉得她非寻常人,如今又见一个茶杯在她指尖瞬间化为乌有,他就意识到他果然招惹了个比他更难缠的人物。
燕君冷冽的目光射向他,带着威慑之意,是的,她是不打算走了。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们既然将她请了来,在她还没打算走之前,他们别想妄图将她驱赶出府。
少年却是不信邪,也冷眼回了她一记,朝着水榭外下令道:“来人,将此狂妄之徒给爷丢出府去!”
初至楚国016以牙还牙
燕君端坐一旁,根本不理会他。
随手取了个刻花精致的花瓶,在手中掂量,待听到水榭外的脚步声临近,她冷笑一声,忽然手起瓶落,将花瓶砸了个四分五裂。连着座上的两人也跟着震了一震,寻思着她是不是要趁机发难。
此时,门外的侍卫们已经到来,听到花瓶声后,更是加快了脚步。一只脚刚迈进水榭的大门,每个人的脚趾位置就多出了一块小瓷片,狠狠地扎进了他们的脚趾,经络相连,痛不欲生。
水榭中一声声的惨叫迭起,而堵在门外,尚未进门的侍卫们闻此声音,哪里还敢迈进一步?皆怯怯地望向手里仍在摆弄着碎瓷片的“刀疤男”,心里不由地猜测此人的真实身份和来历。
而那七爷和邢都早已被震慑住,浑身轻颤着,连呼吸也不敢大声出。
燕君眸子轻转,淡淡地扫向那形容可爱的七爷,说道:“我这人唯一的缺点就是脾气不好,千万不要试图来激怒我。好了,我累了,给我准备个房间吧。”她负手起身,方才一番动作后,身上的伤口有些撕裂的迹象,而她身上的烧还没有完全退去,她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一番了。
七爷脸上怒意迸发,正欲与她辩驳,被邢都及时地拦住。
“七爷,还是先别惹怒她,从长计议。”
七爷微眯了眼,心想也对,这里可是他的地盘,他绝不容许任何人骑在他的头上作威作福。来日方长,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斗。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燕君几乎都待在七爷派给她的房间里休息,养精蓄锐。身上的烧未退,头也逐渐变沉,不知不觉,她竟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却是因为脸上有东西濡动而吵醒了她。她感觉不妙,睁开眼,却赫然发现正有一条粗大的蟒蛇自她眼皮子底下游走而过。
余光轻扫,不止床头、地上,甚至连梁柱上也都是蛇群,整个房间几乎都成了蛇窝。燕君无比愤怒,这位名为七爷的孩子竟然如此顽劣,不把人命当人命,她一定会让他得到教训。视线扫过房门方向,几个人影攒动,似在偷听,她唇角勾勒,逸出一丝冷笑,顿时有了主意。
门外窃听动静的下人们早已在此守候了一个多时辰,没料到里面的人竟然睡得这么熟,他们将蛇放进去许久,至今还没有半点动静,实在是很异常。
正不耐烦间,忽然听到了里面的惨叫声,而且一声叠着一声,凄凉无比。几人相互对望,终于成事了,纷纷掏开了门窗纸往里张望。只见里面的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上、脸上还爬满了蛇的身躯,死相凄惨。他们不禁同情地摇头,又一个受七爷迫害的可怜人,可是谁让她自己得罪了七爷这个小恶魔呢?
其中一人离开了房门,前去通风报信,相信七爷得知了这个好消息,一定会乐开怀。
“什么?人死了?怎么可能会死?”水榭之中爆发出一记咆哮声,有着难以置信,也有着焦急的情绪。
下人不由地缩了缩脖子,还以为七爷会高兴,却反而遭了一顿训斥,怯懦地回道:“七爷,小的亲眼所见,人的确是死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
“不可能,那些蛇都没有毒啊,难道是被吓死了?”七爷皱着可爱的小脸,一顿困扰,连忙起身赶往厢房。他不过是想放蛇吓唬她一下,好好煞煞她的威风,可没真想闹出人命。
一行人赶至厢房门口,七爷透过门窗纸张望了一番,果然见床上的人睡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失去了气息。他平日里虽然顽劣,可从没有弄出过人命,这突然之间死了人,他也跟着慌了神。
“邢都,怎么办?万一让父王知道我杀了人,他一定会怪罪我的,说不定还会将我关禁闭,不让我出府门半步。这还是轻的,记得四皇兄前年措手杀了人,就被父王罚去蓝洛寺出家修行,至今还没有回来,你说父王会不会也让我……”
“七爷别急,此事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只要我们自己人不说,没有人会知道我们府里死了人。”
“那里面的尸体怎么办?”
“找个地方埋了她,这样一来就死无对证,就算大王发现了,也不会把账算到七爷的头上。”
“有道理,那就快点把这事处理了。这里的事情交给你,爷先走一步。”
七爷毕竟处世未深,遇上这等事,即便平日再怎么顽劣,也慌了心神,露出孩童的本性。他抹着额头的冷汗,正欲匆匆离开,一转身就撞上了一堵人墙。待他看清眼前之人,不由地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七爷确定就这么走了吗?不去和里面的蛇兄蛇弟们打声招呼?”
燕君手里摆弄着一条蟒蛇,闲适的笑容里透露着愤怒和杀机,直把七爷惊得连连后退。
“你、你怎么……”
燕君的唇边含着一抹冷笑,步步逼近他,而他身后的侍卫们在见到她手中的蟒蛇后,谁也不敢上前一步。七爷惊骇地直退到房门口,忽然发现眼前之人比里面满屋的蛇群还要可怕,下一刻,他的后领被人揪起,凌空丢进了屋子。
“啊——”
双手所及处,屁股下面,全是蛇身上传来的柔韧之感,七爷吓得惊叫连连。虽说平日里他也喜欢逗蛇玩,可那是隔着笼子的,不像现在这般亲密的接触。
“来人啊,快来救爷!”他的声音无比得惨烈,眼泪也跟着飙飞。
燕君斜倚在门边,一边摆弄着蟒蛇,一边好笑地看着他鼻涕眼泪一起流,终究不过是个孩子的心性,若不是看在他只是放了没有毒的蛇吓唬她,她一定不会这么轻易饶过他。方才听他们的对话,他想必就是楚王的七儿子,七王爷了,想不到她逃来逃去,终究还是没有脱离楚宫之人。她微拧了下眉头,她到底该不该离开,另寻一处安身之所呢?回头再看了一眼正被侍卫们从屋内救出的七王爷,说不定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这是她一向惯用的策略,相信这一次也不会失误。
“你,你好样的!”七爷眼泪汪汪地瞪视着她,眼圈泛红,一张受了委屈的小脸比任何时候都惹人怜爱。
在接收到燕君戏谑的目光后,他愤愤地转身离开,走至半途,他突然回头说道:“明天开始就是你的书童试用期,辰时起床,陪爷去西郊参加马球赛。若是你敢迟到,爷就扣你工钱。”
明明就是个未长大的孩子,为何就这么要强又好胜?燕君叹息着摇了摇头,回道:“七爷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不习惯等人,过时不候。”
初至楚国017马球赛场
楚城西郊,马球赛场。
绚烂秋阳之下,王公贵族的子弟们皆聚在了一处,平原、骏马、围场……构成一幅豪门贵族的奢华生活图。
从答应跟随七王爷赵穆参加马球赛始,燕君就料到会不可避免地重新见到那些耳熟能详的楚宫中人。就像眼前正在与七王爷谈笑风生的二皇子、三皇子,他们都是在宫宴上见过的,不过幸好临行前跟邢都打探了一下,证实太子赵熙嘉从来不参加此等比赛,她这才放下了心。
“七弟,你身后这人是谁,怎么长得如此丑陋?”问话的是二皇子,他扫了一眼燕君,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甚至觉得她脸上的那道疤痕很是恶心。
“二哥不必理会她,不过是我刚收容的一个下人罢了。”赵穆撇头朝燕君使唤道,“你,去那边给爷把马牵来。”
无视他颐指气使的傲慢语气,燕君漠然地扫了他一眼,不跟他一个孩子计较,迈步离开。
二皇子颇为诧异,还从未见过如此不恭敬的下人,皱眉道:“七弟,这奴才怎么如此不识礼?该好好教训教训才是。”
“不必理她,别让她扫了我们兄弟的兴。”赵穆朝着燕君的方向扫了一眼,无趣地撇了撇嘴,也不再说什么,拉着二皇子往别处人多的地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