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为了面子、自尊什么的自大地去做自己能力之外的事，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分毫的大意也许就会对战争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然而，当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时，两人都不禁呆住了。
怎么会是…
“军师，战场已经打扫干净了。”一名副将来到苏涵清身边，小心翼翼地道。
即使打了个胜仗，可是…军师的脸上依然没有高兴的样子，而似乎…从那位姜参军下落不明开始，军师的脸色就一直很难看，还带了一丝焦躁，即便以如此小的代价扫荡了天城峡，占据南湘河上游，也掩饰不了他的不悦。
“没有敌军了？”苏涵清冷冷地道。
“属下已经带人地毯式地将附近搜索遍了，绝对没有一个人漏网。”副将信誓旦旦地保证。
“那就好。”苏涵清吐出一口气，继续面无表情地道，“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就看风将军那边了。”
“南湘河起火了，应该很顺利。”尽管对着一张冷脸，但副将还是兴奋地道。
“嗯。”苏涵清不置可否地回头道，“军队集合了没有？”
“已经集合了，俘虏…”副将有些为难道。
“老规矩，一个不留。如今的局势，容不得丁点儿变数。”苏涵清毫不犹豫地道。
“遵命！”副将点点头，一溜小跑去传令。
战争，没有什么残忍不残忍的，只要是为了胜利，杀俘虏…又算得了什么？反正…已经被血染红了的双手，怎么洗也无法回复最初的无暇了，那么，即使化身浴血修罗，又有何妨？
然而…那个女人…
“我敬爱楚灵，怜爱墨尘，宠爱秦冰，也许我很贪心，但我就是爱上了他们。可是…我总觉得缺少了什么…还有一个人，每次想到他，我的心就会疼。涵清，我一直不明白，可是，那一次，在西夏边境的荒山上，我看着你的背影远去，心痛得好像被生生挖走了一块似的。涵清，我来到边关，不是为了西夏，也不是为了百姓，我是为了你。因为你，我才在这里。涵清，我爱…”
蓦然间，那一夜，江若梓说过的话浮现在脑海中。
原本以为自己早已忘却，可事实是，不伦他愿不愿意，那一字一句却真真实实地印在了他的灵魂上，刻骨铭心。
不是为了西夏，不是为了百姓，而是为了…我吗？
陛下，若梓，我究竟…要拿你，拿你的情意，怎么办…
为什么，偏偏是你呢？隐藏在“江若梓”这个躯壳下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灵魂。
第三卷 凰破霄天 第二十八章 黎明之光
一缕朝阳慢慢跳出地平线，这漫长的一夜，终究是过去了。
军营中一片欢腾，数日来笼罩不散的愁云一扫而空。
正如风静臣所料的那样，由于西夏军故意延缓了追击的时间，溃败的东起军和从天城峡败退下来的江若梓一汇合，没多久便大打出手，于是姗姗来迟的风家军正好一手一个，将打得两败俱伤自顾不暇的两方手到擒来。
清点完战果，我军损失并不大，而东起则几乎全军覆没，差不多可以说是完胜。经此一役后，东起最起码二十年内不会再有力量入侵，而我军却可以随时出嘉陵关，威压都城。唯一的遗憾是，没有抓到江若梅。若是任由她逃亡在外，就像一颗毒瘤，让人睡不安枕。
“将军，奔袭天城峡的军队回来了…”副将走过来，却是一脸欲言又止的奇怪表情。
“怎么了？”风静臣不禁皱了皱眉。
“军师一个人离开了军队，只让张副将领兵回来。”副将赶紧接道。
“…知道了。”风静臣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
“将军？”副将疑惑地叫了一声。
“罢了。”风静臣制止了她继续提问，转过了话题，“等军师回来，将战报交给他便是。”
“是。”副将点了点头，但心里明显有些不以为然。
她承认，那位军师大人很厉害，可是再厉害也不过是个男子，竟然能掌握军权…自家将军也未免太纵容他了！何况，居然还一声不吭地就丢下大将军独自离去！
风静臣没空去理会她的小心思，反正战事之后苏涵清酒会返回京城，堂堂女皇贵君，怎么可能留在军中呢！哪怕自己真的很惋惜他那经世之才。想来，他是去寻找那位失踪的女皇陛下了，单元一切平安，那这次战争就真的是完胜了！
虽然疲惫，但凯旋之师还是维持着兴奋的状态，直到慢慢撤回嘉陵关。
“风将军！”风静臣刚进将军府，就听到一个急促的呼喊。
一转头，还来不及答话，一道身影已冲到了身前。
“墨尘公子。”风静臣微微朝来人点了点头。
墨尘动了动嘴唇，似是想说神马，但见到随同的士兵，又不知如何开口。
风静臣抬手揉了揉眉心，示意随从退去。
“风将军。”与墨尘的急切不同，缓步而来的夜月一脸淡然，但仍然可以看见他眼中的期盼。
最直接的秦冰却是丝毫没有掩饰地道，“她呢？”
“还没回来。”风静臣微一犹豫，已经有了决定。
“没回来？”秦冰愣了一下。
“放心，军师和朝颜公子都在她身边。”风静臣选择性地道。
“是吗？”秦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你要去哪里？”夜月一愣。
“去找她！”秦冰头也不回地道。
“我也去。”墨尘毫不迟疑地跟上。
夜月望着他们的背影，半晌，终究没有移动脚步。
“夜公子不一起去吗？”风静臣好奇道。
说实话，女皇身边的几个男子虽然个个出众，但除去苏涵清，以及没有见过无法评定的凤后，她最欣赏的就是夜月了。
“不用了。”夜月默默地摇了摇头。
“你想走？”风静臣望着他的表情，若有所悟。
“只是…突然有点怕了。”夜月苦笑，抬头望着远处，轻轻地道，“我答应过她一切了结，然后告诉她一切…可是…就算我反悔了吧。”
“陛下…爱你。”风静臣的声音硬生生地让他的脚步停下来。
背对着她，夜月沉默许久，慢慢开口道，“陛下喜欢很多人，可是…他最挚爱的人，始终是苏涵清。也许她自己都不明白…”
“你是怪她？”风静臣一挑眉。
“呵呵…”夜月笑得肩膀一阵耸动，“不怪。因为人心本来就是偏的。”
望着那纤细的背影渐渐远去，风静臣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却不禁哑然失笑。什么时候，她居然管起女皇的后宫来了？
夜月…还是等女皇回来后自己处理好了，不需要她越俎代庖。军人嘛，只管打仗就好了，而她…明显又很久可以休息，顺便培养西夏下一代的将领了。
“怎么是你…”看着眼前的人，暮颜虽然表情上没什么变化，但内心却一片纠结。
“星际神殿的暮颜掌殿。”马上的女子居高临下，一脸冷然，她身后的十几骑随从整齐地排成两列，连马匹都没有擅自动弹一下，明显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江若梓一脸的僵硬，手里的刀也不知道该是继续举着，还是放下的好。
敌人？好像现在还说不上，可是，朋友…那就更谈不上了…
“好久不见了，二皇妹。”有些高傲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索。
“呃…皇姐怎么会在这里？”江若梓纠结地问道。
怎么想也不明白啊…江若桐怎么会就这么带着十几骑亲卫，突然低出现在战场附近？还是说…这其中有什么阴谋？一想到这里，她的眼神顿时犀利起来。
江若桐一声冷哼，清脆地拍了拍手。
只见一人一骑走上前来，随手将横跨在马背上的东西往下一扔，随即重新归队。
“这是…”江若梓顿时愣住了。
“说句实话，你真不适合作为女皇。”江若桐冷冷地一笑。
“那皇姐这是什么意思？”江若梓沉下了声音。
地上的东西…不，那人，即便披头散发，满身血污，但她又怎么会认不出来？分明便是…她一心想抓着剥皮拆骨的江若梅！
江若桐，抓到了战败潜逃的江若梅，然后送到了自己的面前？这究竟算是什么？表达自己忠诚无叛心，还是…威胁？
“我，首先是西夏的皇女，其次，才是帝位的竞争者！”江若桐扬起头，傲然留下一句话，一挥手，带着属下掉转放心离去，再不多看她一眼。
“哈？”江若梓傻站在哪儿，老半天才回过神来。
先是西夏的皇女，然后才是其他吗？
细细地品味着她的话，江若梓若有所思。
这就是皇族的尊严吗？所以…她处置了冒犯了自身尊严的江若梅。与之相比，或许江若桐才是最大的威胁。不过，似乎也不坏啊…
“喂，她怎么办？”暮颜走过来，用脚尖踢了踢一动不动的江若梅。
“死了没？”江若梓回过神，随口问道。
“还没，不过如果这样下去的话，很快就死了。”暮颜答道，“要救吗？”
江若梓撇撇嘴，很想说不救，但仔细考虑后，还是不甘不愿地点了点头。
暮颜蹲下身，动作迅速地在江若梅身上点了几指。
“怎么样？”江若梓凑过去。
“我封了她的内力——虽然她的多处经脉已经断了，不过更保险一点。”暮颜不在意地道，“死，暂时是死不了的。不过你要带上她上京吗？毕竟是皇族，就算是叛国大罪，恐怕…也很难名正言顺地处以死刑呢！毕竟，那些朝中的老古板一个个都把皇家的面子看得比天还要重！”
“谁说要带她回京了？”江若梓翻了个白眼，有些郁闷，“只是，有些事必须确定，就算要死也得说完了才准死！”
“为了夜月？”暮颜一挑眉。
“也许吧。”江若梓有些自嘲地动了动嘴角。
“也许？”暮颜一声冷笑，但耳朵一动，后面的话还是咽了回去，目光也转向身后。
“嗯？”江若梓顺着他的视线转身，却不禁目瞪口呆。
这里…难道是什么天赐福地不成？
“陛下可真是好兴致。”迎着第一缕晨曦而立的美人语气平淡，但就是能听出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涵清！”江若梓这才惊醒过来，猛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同时，一颗心也终于放回了原地。
“放手！”苏涵清脸上一僵，用力推开她。
“如你所见，在女皇不在的时候，西夏全胜。”苏涵清又瞪了她一眼。
江若梓干咳了两声，摸摸鼻子，无语。
“全胜的话，还要算上这个吧。”暮颜懒洋洋地一脚，用个巧劲将江若梅送到苏涵清面前。
“先回去再说。”苏涵清叹了口气，牵着自己的马匹，将昏迷的江若梅丢了上去，一边道，“风将军应该已经回到关内了。”
江若梓顿时一僵，想起留在嘉陵关的墨尘、秦冰和夜月，风静臣已经回去了的话，他们…也该知道自己失踪了吧？好像，又让他们担心了呢。
“还有，麻烦请朝颜回来，南唐星际神殿的掌殿打人不需要出现在西夏和东起的战场上。”苏涵清继续道。
“苏涵清，我果然很讨厌你。”暮眼一声冷哼，倒是没有反驳，丢下一句话，闭上眼睛，下一刻，出现的已是朝颜。
江若梓继续扶额叹息。灵魂转换，这种事…恐怕再过十年她也无法当做一件很平常的事看待吧…
苏涵清说完就没有理会他们，拉着缰绳就走。
江若梓感觉和朝颜追了上去，不管怎么样，总算是不用迷路了。
望着前方不远处的身影，心底不禁又慢慢地温暖起来。
会来找她，也是担心的表现吧？那她是不是可以期待，苏涵清，你的心里，也有我的存在？是不是有一天，你也会像我爱你那样…爱我？
第三卷 凰破霄天 大结局：袖手天下
一行人还没走到嘉陵关，就遇上了出来寻找的墨尘和秦冰。
“江若梓！”不等她开口，秦冰怒视着她吼了一声。
“抱歉，让你担心了。”对付秦冰，江若梓可没有面对苏涵清的战战兢兢，很是得心应手，一句道歉，抱在怀里甜言蜜语一阵，很快就把炸毛的小猫哄得平静下来。
“没有下次！”秦冰不情愿地在她怀里蹭蹭，终于没再说什么。
墨尘只是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闪耀着光华。
“夜月走了？”江若梓叹了口气，了然道。
“你知道？”墨尘一愣道。
夜月的离开很突然，虽然没有瞒着他们偷偷走掉，但在那之前却一点儿都没有表露出这样的意思来。可看江若梓的脸色，她竟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让他逃一会儿好了，我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江若梓的语气很平均，但说话间，目光却有意无意地从苏涵清脸上掠过。
“那我就送到这里了。”朝颜突然停下了脚步。
“朝颜？”江若梓怔了怔，不解地看着他。
“我要回南唐一次。”朝颜撇了撇嘴，看着她，又解释了一句，“祭奠。”
江若梓顿时恍然，的确，虽然平时朝颜可以跟着她到处跑，但星际神殿的祭奠，掌殿可无法缺席。
“你说过的话…我会好好考虑，那就这样吧。”朝颜说完，也不待她说话，身上突然冒起一阵白雾，待烟雾散尽，原地早已不见了踪影。
我说过的话？江若梓脑子一转，立即想起了山洞里一夜春宵之后，自己说的那句，让我好好爱你…
那么，朝颜…算是落荒而逃么？想着，她忍不住低笑起来。
“白痴。”苏涵清瞥了她一眼，当先向关内走去。
“涵清，等等！”江若梓赶紧一手一个，拉着墨尘和秦冰追上去，心里却忍不住偷笑。
苏涵清，果然越来越有人情味了呢！这个…可以说是吃醋？
“不过…不管看几次，那个奥术还真是神奇。”秦冰一边走，一边回头望着朝颜消失的地方。
“不要怀疑，别人看你的医术也同样会觉得很神奇。”江若梓好笑地道。
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快就回到了嘉陵关。
虽然战争已经结束了，但嘉陵关的守卫却依然没有半分松懈，好一会儿，守城的将领确认了他们的身份，这才打开关门。
“军师，你终于回来了。”得到消息的风静臣迎了出来，虽然是在对着苏涵清说话，但眼睛却看着江若梓。
“让将军挂心了，为我们都平安无事，参军打人还抓住了潜逃的三皇女。”苏涵清淡淡地道。
“哦？”风静臣目光一亮，明显有些意外。
江若梓干笑了两声，也没有反驳。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把江若桐出现的事宣扬出去了，反正看江若桐那样子，也是秘密前来的。
“京城密信。”风静臣识趣地没有追问下去，只是从怀中掏出一颗龙眼大小的蜡丸递了过去。
江若梓接在手里，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如果是正常途径而来的密信，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可以肯定，送信的人只能有一个…不过，萧瑾之也终于有找不到她的时候了啊，只能把信送到嘉陵关。
“战后事务繁忙，请恕属下先行告辞了。”风静臣看了女皇的脸色就确定，这封来路诡异的“密信”还真的是很不简单，立即找了个借口离去。
“他又有神马事了？”苏涵清不悦地看着那颗蜡丸。
“怎么说，萧瑾之也不是不分轻重地人，或许京城真的有大事发生了吧。”江若梓说着自己也不敢相信的话。谁都知道，如果京城真的出事，苏涵清这边不可能没有一点儿消息收到，只盼这封不是什么家书就好了…比较，萧瑾之的心思谁也琢磨不透。
轻轻地捏碎蜡丸，打开藏在其中的小纸条，倒不是她预想中的废话连篇，简单得竟然只有两句话。
一眼扫过上面的内容，江若梓的神色顿时古怪起来。
“怎么了？”秦冰好奇地凑过头去。
虽然谁都想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但也只有他会直接过去看了，墨尘是不敢，而苏涵清…大约是不屑？
“我要回京！”江若梓一把捏住字条，抓着秦冰的肩膀跳了起来，兴奋地道，“立刻回京去！”
“发生什么事了？”苏涵清喝道。
“是楚灵。”江若梓的眼睛亮晶晶的，胸口的喜悦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楚灵有孕了！”
“什么？”苏涵清的表情也微微僵直了下。
“恭喜陛下了。”反应最快的却是墨尘。
“反正战事也结束了，我们回去吧！”江若梓笑吟吟地道。
“我去安排下，让墨尘带人先护送你回去。”苏涵清沉默了一下才道。
“你还要干嘛？”江若梓不解道。
“好歹我还是西夏的军事，有些杂务要和风将军交接。”苏涵清淡淡地说道，看到她沉下来的脸色，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就是晚几天，我会尽快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