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第一百五十七回

三省居后山那块地方她只上了两回,老国公病逝后,连夜偷偷跑来探望沈昙,冒着大雨被他抱上去;成婚这三日又去过一次,可惜腊月太冷,连顾青竹这样不怕冻的,不到半个时辰便哆哆嗦嗦,沈昙原模原样将她带下山,捂在厚被里暖了良久才缓过来。

草木枯荣,山林和院落交相呼应,屋舍中每一藤每一树都取其势,顺其形,完全没有刻意的修整过,以至于顾青竹在山上呆的那会儿,观远处景龙江附近点点灯火,仿佛身处城外世外桃源一般。

若能栽竹成林,定然更加美不胜收。

顾青竹听得心动了,可又顾虑着如此大费周章的引起沈家长辈不满,即使老夫人和沈大人他们不说,另外几房人会怎么想还不一定,故而她没一口应下,只微微点了个头:“那便等过了年,天暖和再合计。”

沈昙知道自家娇妻周全的性子,凡事先考虑妥善才肯去做,想让她随心所欲,凭自己喜好来,一时半会儿怕是不成,不过他有的是时间,说理是说不通的,来日方长,总归有磨合渐入佳境的那天。

这世间条条框框已然够多了,他是不愿让顾青竹在生活琐事上还束手束脚。

两人在听竹苑中踱步赏着雪景,不多会儿,顾明卓背着个书袋子满头大汗的从前院跑进来,脚地下是碎石子铺成的小径,扫固然扫过了,但依旧湿滑,临到跟前顾青竹瞧见他,立刻出言阻止道:“别跑了,小心摔跤!”

原本那么跑着也许还稳当,这一喊,顾明卓下意识的放慢步子,结果还真打了滑,踉跄着想要扑倒在地,幸亏沈昙离的近,且眼疾手快,一手将他托住才没摔个嘴啃泥。

“谢谢姐夫。”顾明卓心有余悸的抹了把汗,咧开嘴笑起来。

沈昙手掌在他头顶轻轻拍了两下:“不客气。”

而这边,顾青竹可没那么好说话,这个时辰先生应该还在暖香斋给他们授课,显然顾明卓不应出现在听竹苑的,于是她蹙起眉心问道:“提早放课了么?”

“没有。”顾明卓拉了下甩到身前的书袋子,小喘着气道,“不过今儿的课是讲完了的,先生布置了课业,因着长姐回来了,便许我提前走一会儿。”

顾青竹自小担负起照看胞弟的责任,对于顾明卓可谓尽心尽力、面面俱到。但在学业上,顾家一脉素来严苛,男子皆是守则苦读,连看起来最不着调的六哥顾明宗,如今也是有股头悬梁锥刺股的劲头。

她不求明卓学问登峰造极,秉烛夜读,可白日的课业,如没有特殊情况,还是和大家一起上完的好,是以听见他为了自己提前出来了,略有不快:“我晚膳还在家用,你急什么呢?日后可不能这样随便缺课。”

顾明卓眼下大了,有自个儿的想法:“课业不难,晚上用个把时辰就能做完的,长姐别担心。”

顾青竹还想再说,让沈昙给笑着拦下来了:“这学问学到肚子里就行,至于什么时候学,在什么地方学,让他自己拿主意。”

顾青竹惊讶的看着他,没想到自家郎君这么利索的开始拆自己的台了。

“姐夫说的是。”顾明卓喜滋滋的点头,“我心里头有成算。”

这下轮到顾青竹守在旁边听他们讲话了,明卓开春就要去东山书院,正是对外面感兴趣的时候,谈到兴起,问题接二连三的抛给沈昙,而他则老神在在的一一解答,如同自己是从东山书院出来似的。

等到顾明卓回屋放书袋,几人准备去长松苑时,顾青竹才抽到空闲单独问了他:“方才你和明卓说那么多,到底是真是假?”

什么东山书院宿舍要挑西园,山脚又处茶点铺子卖的凉糕好吃,对于的吃方面便不要太讲究了,期望越大失望愈大,能裹腹即可。别看东山书院在中原地域称得上首屈一指,聘请的先生许多都是国子监出身,历次科举前三甲也常去那里授课,偏偏这么个千好万好的地方,伙食差的不止一点儿。

顾青竹听的云里雾里,记得沈昙早早就去西北了,哪儿会知道这些?也不像是道听途说的。

“当然是真。”沈昙将她的兜帽又拉上去罩着头,这才满意,“我也出身东山书院。”

顾青竹瞪着眼睛,似是不信的又确认一遍:“你什么时候去那儿念的书?”

当初沈昙摘得桂花榜魁首,若非恰逢老国公去世,定然会轰动一阵的,虽说他拜入顾二爷门下,成为正经八百的顾氏子弟,但他入门晚,做学问是需要经年积累的,再想到沈家大公子在西北从军那段经历,百姓们就咋舌不已。

旁人十年寒窗苦,尚不及他断断续续没正经读过书的人,只能说是天资聪颖,连怨都怨不起来了。

倘若在东山书院呆过,应该有人知道才是,起码作为书院一方,竟也没大肆宣扬。

沈昙颔首:“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我自以为和开封府这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儿不同,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不成想刚到西北天寒地冻,不到饭点儿,连碗热水都难喝到,后来吃饭烧水都是自己来,即使如此,也没熬过多久,不到半年就又跑回来了。”

“沈将军没有派人跟着你?”顾青竹说的含糊,其实是奇怪沈原竟丝毫不给他些特权,要知道,将军一句话,起码吃喝不会城问题。

沈昙眯了眯眼:“四叔和我爹他们同流合污,巴不得我知难而退,接着我回到汴梁,就被家里头送到东山书院,算是学了三个多月。”

“我记得东山书院是规矩甚多,不到休假不准下山,我大哥最早也在那...”顾青竹仍是疑惑,“你说那么多,可不像几个月便能熟悉的。”

沈昙笑了一声,勾起指头示意她靠近点。

顾青竹懵懂的走进两步,还以为是甚不好开口的,附耳过去听着。

“有规矩不假。”沈昙耐心的为她解疑答惑,“不过守不守是我的事,若说吃喝玩乐,东山书院那么点儿地方,三个月绰绰有余。”

顾青竹简直想扶额,绕了半天,值得吹嘘的在这儿呢。

“不过我说这些给明卓听,倒不是让他学我。”沈昙敛起笑容,正色道,“你大概没感觉出来,明卓对于去东山书院有些忐忑。”

“有么?”她怔住了,仔细回想了遍,也没觉察出胞弟有何不对。

沈昙道:“对于男儿来说,明卓已经是很安稳老成,凡事过犹不及,长此以往倒是弊大于利了。”

顾青竹心细如发,略微品味这话,便摸出症结所在:“难道是我太过影响他的缘故?”

“有一部分,不过大多也是天性使然。”沈昙倒是直言不讳,“明卓去东山书院是谁选的?”按照顾家的门第,想让顾明卓去国子监是轻而易举,但顾大学士却在权衡之后,选了城郊的东山书院。

“是我祖父。”顾青竹回答说。

沈昙心道豁然如此,姜不愧还是老的辣。

“这便对了,其实东山书院和国子监各有千秋,俱是一等一的学府,不过如果去国子监,每日还是住在家里,对于明卓来说,显然东山书院更为适合。”

顾青竹心中感慨万千,这些都是她之前忽略的,被沈昙点拨后,有种拨云见月的通透感,幸而家中长辈目光长远,明卓将来独自在外也能多多历练。

******

回门后,顾青竹正式开始打理嫁妆箱子,成亲时抬过来的东西还在库里撂着,根本没有时间去弄,虽说都是零碎的物件儿,但哪些需存起来,哪些要整出来用,都是费时费力。

沈昙那边也恢复了作息,离春闱没多少日子了,守孝这三年他读书甚多,这次是有备而来,不用像上次那样临时抱佛脚,每日按部就班的温习就成,隔三差五将写的策论和遇到的难题汇总成册,待去顾家时再请教顾二爷。

这日,沈昙去书房前,先将三省居的几位管事唤来,当面将家中一切事务的大权移交给顾青竹,连同他自己的私库钥匙,也在私下交给了她。

新妇进门原本有段适应的日子,便是关起门自家的小院,也得是熟悉之后慢慢上手。而男人家的私库更是要紧,哪家会把这交给主动交给夫人拿捏,难不成出门喝酒应酬,还得先汇报拿了银子再走?

顾青竹深谙其中道理,无功不受禄,其他先不说,总想着能把钥匙还给沈昙,可是一来二去却把人给惹恼了,冷下脸挥手把她叫到床边坐下,盯着顾青竹半晌才道:“一把钥匙而已,还要推三阻四?”

“可这放在你手里更方便些。”她只是出于实用考虑,好言相商道。

“一样的。”沈昙道,“有事商陆找你拿银子,难道你会不给?”

顾青竹下意识的摇摇头,沈昙做事都有他的道理,别说他用自己的,便是说句话让她拿嫁妆填补,也是没有二话。

沈昙呼了口气,压过去在她柔嫩的唇瓣上肆意啃咬了番,颇为恶狠狠的说:“咱们要约法三章。”

顾青竹遂不及防,嘴巴疼的直抽抽,龇牙咧嘴道:“郎君要定什么章程?”

沈昙俊眉一扬:“头一条,男主外女主内,钥匙收好,日后我是吃山珍还是啃窝头,就要看夫人本事了。”

床下的问题床上解决,沈大公子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太多,乃至顾青竹那点机灵根本没用武之地,来不及惊呼就被扔到床上,一阵疾风骤雨的压制后,玉体没有一处不软,沈昙勤学苦练初有心得,又是打定主意逞男子威风,把人欺负的娇喊着求饶。

起初顾青竹是咬紧牙关憋的眼都红了,也怕羞的不敢吭声,到后来委实受不住,那感觉真是神魂尽失,前几次那种疼痛感几乎没了踪影,只剩下无边的欲念,檀口一旦张开,那似哭非哭的声音便连绵不绝的往沈昙耳中钻。

这无疑是最好的摇旗呐喊,沈昙脑袋一空,真是什么都顾不得,眼中只剩她洁白光莹的脊背,鏖战两轮才堪堪罢休。

待顾青竹回过神来,简直羞愤欲死,前院颂安她们还等着她吩咐去开嫁妆箱子,青天白日的,两人说着正事便关起门如此这般折腾。

委实太过不像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两口甜甜甜的日子开启,女主太规矩,各种小磨合走起~

第158章第一百五十八回

沈昙过于卖力,直接导致了顾青竹在榻上昏睡半日,到夜里才醒来吃了些东西。

嫁妆箱子也没有开成,颂安中间来过一回,沈昙并没让她进屋,只摆了摆手,她便知趣的将仆妇们打发走,箱笼仍照着原样收入库中。

因是前朝大员的宅邸,沈府占地大且建筑奢华,像是三省居,沈昙见净室中空荡,便差人掀开地板,挖了个池子出来。他身量高,在外多年习惯了露天河川里沐浴,再让就着木桶洗很是拘束别扭,故而才有此一举。

前人栽树,顾青竹成了乘凉的那人。

热水澡可以解乏,原本她是不想麻烦下人将池子灌水供她洗用的,瞧着不大,其实想洗一回厨房得四五个人足足烧半个时辰的水,可沈昙在她还睡的时候就吩咐了,顾青竹便心安理得的享受下。

颂安在旁边伺候着,边拿了皂荚帮她涂头发,边说道:“姑娘下午歇息,秦夫人来找过您,我说要叫您起身却让她阻了,似乎明儿会再来。”

颂安口中的秦夫人指的是沈仲的大姐沈从玉,早先沈老爷子还没封国公时,她早早就嫁出去了,以当时的门第看,已算不错,可惜沈家后来显赫,沈从玉心里头就不大平衡了。

中间有那么几年,沈昙这位大姑还闹过和离,秦家明知手里抱着个金凤凰,怎还能答应这种事儿,死活是没同意,沈老太太也是一个意思,既然之前都能安稳的过日子,偏偏家里头封了国公府便不能过了?

沈家没那种过河拆桥的人。

于是两边压着,沈从玉也没真如愿,憋屈的当她的县令夫人。

她嫁去的秦家也在陕西路,趁着沈昙成亲,在家多住一阵子,闹洞房时顾青竹见过她,身边儿还跟着个十多岁的闺秀。

“大姑可曾说有什么事?”顾青竹双手扒在池边的石头上,下巴抵着胳膊歪头问道。

颂安摇摇头,将剩下的皂荚放在碟子里头,掬了把水淋在顾青竹头发上,揉搓起来:“倒是没提,不过她还领着位姑娘一起来的,看着怪道。”若是她自家女儿,颂安也不会多想,可那日明明说是干闺女,就不得不提防些了。

顾青竹脑袋还半迷糊着,没太深想,点头道了声:“应该喊我的,明日预备些东西,等和祖母请安后便过去看看罢,郎君人呢?”

“姑爷在书房读书呢。”提起沈昙,颂安就为自家姑娘高兴,成亲以来连半点儿不周都寻不到,可不就是嫁对了良人,“魏姑姑招呼人把晚膳送过去的,姑娘放心。”

“吃了就好。”她是泡在池子里才想起时辰,一问才知道都过了用饭的点儿。

颂安想了想,末了又加上句:“送饭的都是小童。”

顾青竹一窘,方才的困劲儿全飞了,掩饰般的拿水瓢舀了水冲在发尾:“我又没问那些个。”

“姑娘羞什么?”颂安也捂着嘴笑起来,帮她把发丝理顺了,叹了叹,“姑爷对您是真好。”

她怎会不清楚,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话,再没有此时理解的更透彻,在沈昙面前,顾青竹是被捧着托着,所有的事儿都打理的恰到好处,丝毫没有让她感觉为难的地方。即便是偶尔的分歧,比如私库钥匙这事儿,沈昙也有法子让她情愿的接受。

当然,如果能多顾及点,绝了白日宣淫这种后患就更好。

******

次日,顾青竹一早去了沈老夫人的锦绣堂问安。

锦绣堂仍保留着老国公在世时的模样,院子里的兵器架子列成两排,刀枪棍棒俱是齐全,那块地上铺着厚实的沙土,下面用湿泥垫着,练刀枪的时候才不易伤着脚踝和膝盖。

起初沈老夫人消沉过小半年,后来缓缓精神,自己也开始锻炼起来,刀枪自然不能用,但走走步子,打套八段锦还不在话下。

顾青竹陪着老夫人走了两圈,见她开始练拳,便有兴趣的跟着学上一学,顾家会拳脚功夫的少,这些个动作在她眼里很是新奇,且觉得练着不难。

“真是难得,我跟那几个泼皮说了多少遍都不顶用。”沈老夫人笑着感慨道,“也就你看了想学。”

顾青竹还以为她口中的泼皮指的是沈昙兄弟几人,便顿了顿,开口道:“郎君不会这个么?”

沈老夫人满脸不想提的表情:“哪儿是他呢,是家里头的姑娘们,个顶个的没个贤淑样子,整天到晚想着怎么去玩,倒是把沈昙小时候的不省心学了个十成十,你这成了她们的长嫂,日后得替我管教着点儿。”

沈家的姑娘们也到了说亲的年龄,都是被老国公去世给耽搁了,如今只沈萍有着落,还是原先定的婚事,顾青竹当沈家长房长媳,自然要挑起这个担子。

“应该的。”她不确定老夫人话中是否有这层意思,是以模棱两可的回答了,思酌着回去问问沈昙的态度,如果真要做,还得尽快拟个章程。

老夫人手把手教她了两式,到底是冬日寒的厉害,顾青竹掐着时间将老夫人送回屋,出来锦绣堂才往秦夫人那边赶。

沈从玉没想到她找上门来了,愣了会儿,脸上不尴不尬的笑了笑,赶忙找了理由对她道:“侄媳妇儿怎的亲自来了,我还说带着敏姐儿待会去三省居看你的。”

顾青竹福身做礼:“昨日青竹身子有些不适,睡到晚上才起身,让大姑白跑了一趟,委实过意不去。”

午休断没有睡那么久的,颂安自然挑了身体不舒坦的理由,沈从玉只当她是娇养的千金,这刚一换地方不习惯了,于是摇头略有讨好的道:“这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倒是我临时也没打个招呼,原是想着马上就要回去,再去看看我那侄子和你,也没旁的事儿。”

顾青竹和她攀谈两句,秦夫人却没有待客的意思,反而抱歉道:“敏姐儿说去园子里头转转,一直也没见人,不如这样,侄媳妇儿先忙你的,待下午我再带着她去拜访如何?”

她听的有些糊涂,不明白多此一举的目的是什么,可当面拒绝长辈又不大合适,心内猜测着兴许秦夫人是有求于沈昙,故而非得到三省居一见。

既然如此,她也没多坐,将礼品放下便领着颂安回了三省居,沈昙每日上午和晚上读书,下午倒有空陪她,午膳时顾青竹提了秦夫人要来的事儿,他听后却停了筷子,意味深长的笑起来:“你可知她来是为着什么?”

顾青竹即使有七巧玲珑心,也不是谁的心思都猜的中的,于是又反复思量一番,斟酌道:“我想着是找郎君有事,不然大姑也不会要求再来一趟。”

沈家并不像顾家那样上下齐心,特别是沈昙这一大一小两位姑姑,俱不是省油的灯,心里头算盘打的响着呢,从秦夫人带着她那干女儿来参贺礼,沈昙便看出其中猫腻,但是没想到他这姑姑如此迫不及待往枪口撞。

“算是吧。”沈昙夹起口饭送到嘴中咀嚼着,嗤笑了声,“不过求的这事儿却是得寸进尺了。”

“大姑和你提过?”她没想到沈昙出言这么不客气,心中疑惑便问,“是朝中的事儿,与我能讲么。”

沈昙将凳子移了移,和她靠的近些,故意沉吟着道:“不是,而且是和你有关的。”

顾青竹更纳闷了,自己是新妇上门,有什么地方能让她攀着求?可当她联想到沈老夫人早晨说的话,立时豁然开朗,莫非是想让给干女儿在京城寻个人家。

她越想越觉得是,抿嘴道:“是想给敏姐儿说亲罢?这事也不是太难,若郎君磨不开,我便找空回家和大伯母说说,左右几个妹妹也都要谈婚论嫁了,索性一起看看。”

“那她要是有了人选呢。”沈昙缓缓道,“比如说你夫君我?”

这话简直仿佛平地惊雷,炸的顾青竹耳朵边嗡嗡直响。

且不说沈从玉是嫁出去的人,再怎么不懂礼节,也不该越过沈家老人和沈昙的父母,就给亲侄子身边按人的;再说敏姐儿认她做干娘,那边相当于和沈昕沈诗她们一样,要喊沈昙大哥的,别人家表兄妹成婚,都是隔了老远的亲戚,这要说出去不是引人非议么?

顾青竹的嘴张了半晌也没合上,沈昙一看,确实吓住她了,赶忙换了张笑脸,捉起她的手道:“玩笑而已,吓着你了?”

“不是真的?”顾青竹怀疑的看着他,随后又默默摇头,“你不会随便开这种玩笑。”

沈昙头疼的按着额角,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也不过如此了,本想引得娇妻小醋怡情,结果倒是将人惹生气了:“我也只是凭空猜想而已,我这姑姑很少带儿女回门,这次谁都没跟着过来,可却带着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干女儿,我便提前防着些。”

顾青竹心里头闷闷的,毕竟谁家新婚不久,就要面对长辈见缝插针的给自家夫君介绍闺秀,肯定欢喜不起来。而且再想到这种事情今后还会接二连三的发生,碗里的饭看着都没了食欲。

沈昙后悔之余,也有了干脆将话说开的打算,见她强颜欢笑的吃了几口放下筷子,便让人把桌子收拾了,然后关起门来,好好和顾青竹谈谈这问题。

对于纳妾这事,他在乔夫人登门时就表过态,绝对不会享那齐人之福,而且当时沈老夫人也在场,既然祖母没开口置喙,那这家里就没人再会来他面前找不痛快。

秦夫人是不知道才会有这想法,故而沈昙计划着顺水推舟,把这事儿摆在明面上说了,好一了百了,绝了府上某些人的念想。

沈昙将她拉到窗前,屋檐上结了长长短短的冰凌子,后院对着山坡,眼前的树木均是挂霜染雪的,他把下颚抵在顾青竹的头顶,许久才低声道:“还记得在泸州第一次给你庆生辰,我想你表白时说的话么?”

顾青竹这会儿不快也消散大半,倒觉得自个儿略有小题大做,听到他问也不禁陷入回忆中,莞尔一笑:“当然记得,那时候你还说了一堆话吓唬我,没见过如此表白的。”

“我是真心诚意才会先把不好的都拆开来讲与你听。”沈昙点点她的鼻尖,“最重要的那句难道忘了?”

她抿嘴,脸颊微微红了:“没忘。”

沈昙也不再逗她,轻轻叹了声:“没忘就好,我既然说出这辈子绝不会负你的话,别的方面君子不了,但这方面,我还是可以一诺千金的。”

顾青竹听懂他话中的深意,略垂下眼道:“这个也包括不纳妾么?”

“自然。”沈昙抱了抱她,“这次趁机跟你表个衷心,我会把事情处理好,不过日后万一还有类似的,你只管理直气壮的骂走她们,不用给面子,都推在我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日更,五一时间出了趟门,没出省,即便如此,依旧在路上堵堵堵了一番(垂泪)。

第159章第一百五十九回

要说成亲前没有这层顾虑是假,顾青竹在这方面有点执念,不会同意给沈昙纳妾的,之所以事先没提,首先是相信他为人,两人相处的时间不算短,平时交谈的字里行间就能分辨出沈昙的某些观念。其次沈家长辈也很开明,不会过于插手小辈的家事,即便将来真遇到事儿上,顾青竹也好从中周旋。

嫁入高门的妇人,一般趁着自己怀孕之时,将贴身丫鬟开脸伺候自家夫君,俗话说知己知彼,若是手慢让外人抢了先,日后鼓着劲儿争宠夺爱,还不如让放心的丫鬟去,身边也好有个帮手。

李氏曾经隐晦和顾青竹说过,需不需挑两个端正伶俐的小丫鬟,作为陪嫁跟来沈府,当时她连想都没想,便婉言谢绝了。

虽然比她预料的提前,但沈昙能主动表态可是意外之喜,顾青竹眉眼带笑的望着他道:“说的轻巧,我若是打着你的名号骂走了人,她们记恨却也记恨不到你头上。”

沈昙耐心请教道:“那你说怎么办?”

她倒也不客气,眉心一扬道:“劳烦沈大哥出面让大姑知难而退。”

“这会儿又不叫郎君,改成大哥了。”沈昙斜睨着她,眼角微微勾起,透着几分促狭,“你就如此求人的?”

顾青竹一噎,沈大哥这称呼的确是喊习惯了,脑子偶尔分下神便唤出来,只得干巴巴的解释道:“...我觉得亲切才这么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