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雀儿以“云首领欲大哥商谈雷神事宜”的借口,将兄长顺利欺骗到近前。事实上,云沧海也的确先把与雷神的协议向二人知会。
“从万年寒冰池内拿回雷锤吗?”百鹞蹙眉如川。
“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云沧海淡淡道,“但既然是我方有错在先,想要大事化小,两方握手言和,这是必经的途径。”
百鹞颔首:“确实如此,这也是他必须为自己的有勇无谋付出的代价。”
百雀儿杏眸圆瞪:“大哥是想让猛哥去捞那把锤子吗?”
百鹞掀眉:“不然你还想谁来替你们善后?”
“猛哥只是凡人,如何禁受得住万年寒冰池的寒气……也罢!”百雀儿霍地站起,“夫债妻还,既然大哥也认为找回雷锤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便由来我来做这件事。”
百鹞颜色一冷:“你……”
“二位。”云沧海轻叩桌案,引过这对兄妹目光,“关于如何取回雷锤,非一人之力能够达成,雷神所给的时间还算宽裕,可否暂时搁置?”
百雀儿不解:“云首领叫大哥过来为得不就是这桩事?”
“这只是其一。”云沧海眸光此次向百鹞,“其二是为了云儿。”
后者目色氤氲不明。
“观云能有什么事?十足十健康活泼乐观向上精力旺盛的欢实孩子一枚。”尤其刚刚刺向这个没血没泪的大哥的那记心刀,委实漂亮,顺利升级为她狐族三小姐的终身偶像。
云沧海淡哂:“雀儿姑娘不明就里实属正常,百先生也没有感觉到云儿的问题吗?”
“对不住。”百鹞目光一闪,“我与令爱已然做了了结,不宜过问太多。”
云沧海沉默须臾,点头:“也好,免得彼此纠缠不清,踟蹰不前,累人累己,百无一益。”
吼,自家大哥这是在拼命维护被刺伤的骄傲呐。百雀儿胸臆开放小花朵朵,道:“观云看不上大哥,我一点也不意外,但我和观云是朋友,很想知道云首领所指的问题是什么,有没有雀儿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
“不必了。”云沧海起身,“既然百先生不准备过问,这件事从此便与狐族再无干系。”
百雀儿一急:“云首领……”
巫界首领脚步稍顿:“不必担心,取回雷锤之事,本首领仍然会出一份力气,就当还先前百先生助巫界避过那场暗算的谢礼。”言讫,施施然离场。
百雀儿恭首相送,等巫界首领妙影隐没,双瞳横向兄长:“狐王大人方才好威武呢,硬生生拂了巫界首领的面子。”
百鹞眉浮重霾,沉颜不语。
“云首领行地召大哥过来谈话的事,想必不是芝麻绿豆的小事,事关观云,大哥当真没有兴趣知道吗?”
“……你话太多了。”他道。
百雀儿撇了撇丰润红唇:“我想,就算观云没有中了什么爱神血咒,此时也早已把大哥甩了吧。如今你们能好说好散,真是可喜可贺。”
一抹愠意由狐王大人的眉心扩散开来,他眸光直如两道冰镞射向三妹:“你自己的麻烦尚且料理不及,还有闲心过问别人的事吗?”
“……”百雀儿悻悻顿足,“大哥真是过分加小气,因为生观云的气迁怒于旁人!你就抱着你的骄傲天长地久吧,小妹恕不奉陪!”
终于,周围空无一人。
他举眸,看向窗外那方夜空。
他怎么可能不晓得秋观云身上发生了什么,早在西漠国时,已有所觉。
那个爱神施在她灵魂上的血咒,如今越发见得端倪:不但是为了抹煞地对他的爱恋,还取缔了她爱人的能力。现在的她,不仅对他,对任何人都无法滋生儿女之情。长此以往,她这一生俱将与爱情无缘。
雀儿有一点说得不对,他是在生气,气得却不是观云,而是——
“……倘使情形果如红姑所说,是你没有保护好那个初初分开的灵魂致使它被血咒玷污,关本大爷底事?”
这话真真对极了。
他在生自己的气,气那个不能保护她的自己。如今种种,皆因那时的那个选择,他是惟一的责任者,责无旁贷。
“红奴在吗?”他道。
“……老奴在。”自从擅自向秋观云泄密,主子还是第一次召唤自己,红奴不胜惶恐。
“将我之前所说的东西准备齐全后,在三天后的月圆之夜送到飞狐山。”
“老奴谨遵狐王吩咐。”
“而后,找到秋观云,反复向她灌输那段遗漏的记忆,即使她厌烦,也不得后退。”
“……呃?”老奴的耳朵一定是发生了某些故障吧?
他稍显烦躁:“这一次一定按我说的去做,别再自作主张。”
红奴精神一振:“老奴遵命!”
“希望还来得及。”他低语道。那样的笑容,那样的眸光,那样的妩媚艳质,那样的炽情热爱……他全部不想失去。
所以,观云,无论那一部分的你被幽闭在何处,我都将寻找回来,给你完整无羁的自由。
等我。
第138章 绰约自有故人来
三日后 ,月圆之夜,飞狐山顶。
红奴 将一切布置停当,百鹞如期而至。
“狐王大人,最后时刻,老奴终于拿到了您那位朋友的刀。虽然用了您说的方法,但他似乎没有那么好骗呢。”红奴双手捧着主子交代的必需之物奉上。
百鹞伸掌握起刀柄,道:“那个笨蛋不是我的朋友。”
不是朋友的话您不会骂笨蛋吧?红奴笑逐颜开:“老奴是把他灌醉才哄着把刀拿了出来,您如果不需要老奴在旁边伺候的话,老奴想去照料那个孩子一下。”
“……可以。”
“多谢狐王大人。”红奴欣然而去。
难道笨蛋天生就有激起别人照顾想法的体质吗?百鹞心嗤一声,将刀置上法坛,拔出狐王剑与之并列安放,退后三步,抬手望向那轮明月。
过去的一段时日,查阅资料不计其数,密集拜访各家道友虚心请教,为得就是今日,不容有失。还有一刻钟,便是最佳时分,届时将验证近来的操持是是徒劳无功抑或天道酬勤。
“本首领如果没有记错,时空与空间的操作并不在百先生的擅长范畴内吧?”
百鹞闻声稍怔,侧身向不速之客施礼:“云首领,这么晚到飞狐山来,有何贵干?”
云沧海唇噙浅笑:“路经宝地小憩片刻这个理由如何?”
“百某此刻有事在身,不能作陪,改日再向云首领陪罪……”
“这就下逐客令了吗?”云沧海围着法坛绕行一遭,细数其上物什,“元先上人的天行晷用来限定时辰,积玉尊者的地行仪用作圈限空间,然后是黄龙老祖的地心玉、般若罗汉的金钟衫,一个用来排除时空干扰,一个用来抵抗空间压力,两样东西最大的作用是准确定位,防止去到平行世界。能将这些东西搜集齐全不是一日两日之事,百先生也算煞费苦心。”
百鹞抚额:“时辰就要到了,云首领可否回避?”
云沧海眸色略冷:“你在本首领面前佯作冷酷,执意要独自完成这件自己并不擅长的事,是为当初未能保护观云灵魂的过失赎罪吗?”
百鹞垂眸:“云首领若想如此解读,也无不可。
“可是,打开时空之门若只凑齐天时地利便可轻易做到,所谓的时空壁岂不是形同虚设?”云沧海仰望那轮明月,估算着那片正向月欺近的红云的行进速度,“你有信心做到万无一失?”
“……”百鹞难以果断作答。
云沧海一笑:“倘若操作失误,极有可能使自己卷进时空漩涡,迷失在时间的洪流里。故而若连自己也无法确信成功,还是不要铤而走险得好。毕竟,倘若你一去不返,无论是赎罪还是补偿,都只成了一句空谈。”
百鹞颔首:“云首领说得是,当初云首领和飞狐仙子打开时空之门,并没有借助任何外来器械即将百某准确无误地送去目的所在,而百某即使搜罗来如此多的宝物,也始终心存忐忑,的确有点不自量力。但,纵然如此,百某仍想一试。”
“为了证明什么呢?”
“对自己有个交代。”
云沧海恍然明白:“你是把造成今日局面的责任全部归咎于自己了吗?”
“事实如此。”
云沧海默然。
“时辰到了。”百鹞道,双手结印,而后分别按向天行轨与地行仪,口中念念有词。
唉,总想着一个人扛起整个世界,长子的通病也。云沧海摇首,抬指悠然画符。
此时间,天行晷、地行仪嗡鸣作响,各泛异芒,渐形渐长,遽向空中汇合。百鹞右手握起狐王剑,左手持起修罗刀,剑、刀互击,声若龙吟,波流震荡,宛若涟漪泛开。
“云首领请退后!”他低喝,随即飞身起跃,迎着晷、仪两束光芒交汇之点,将双手中的两把利刃重重一击。
云沧海淡哂,指尖漫捻,把画就的符轻巧甩了出去,道:“异界的大门为吾敞开,彼界的朋友自远方来,馈吾以无私,报汝以挚诚,时空之门,开——”
她话音才落,两道光束猝然扩张,飞狐山山顶亮若白昼。
“云首领好守信呢,果然就在今日为我们打开了这道大门。”光束内,人影绰约,并有笑语如珠。
云沧海嫣然:“和神相大人的约定,沧海岂敢忘却?”
“就在不久之前,我和织罗还在打赌今日能否成行,这下我便成了输家。”
“母亲大人不必放在心上,织罗可以容后再向母亲讨要赌资。”
“多么慷慨的女儿,为何不能一笔勾销?”
“相较母女情深,我更喜欢赌场无母女的设定。”
一对母女,两位异世界来客,就如此轻言慢语地携手穿过时空之门,来到了他们面前。
“百先生,多日不见,您的风采与气度仍然令娥依诺拜服呢。”光芒缩敛直至消失,娥依诺含笑面对百鹞。
后者平淡回礼:“神相大人,久违了。”
“怎么?”娥依诺目生迷惑,“明明是百先生主动约见我们,此刻为何见不到一点久别重逢的喜悦?”
“将二位成功接到这个世界的,不是百某。”百鹞淡淡道,“百某本打算去到彼端,再由那个世界打开时空之门,邀神相大人一同返回。”
“那么……”娇小的织罗翘足盯着他的面孔审看,“百先生是在因为这件事闹别扭吗?”
娥依诺啼笑皆非。
“如果没有百先生搜集来的这些宝贝,本首领独自一人也完成不了恁大的工程。”云沧海要笑不笑,“我这么说,百先生会好过一点吗?”
百鹞表情木然:“多谢安慰。”
云首领黛眉一扬:“比及你想一人逞强造成时空混乱,现在这个场面欢喜多了不是?你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百鹞欠首,“几位叙尽别情后可到下方的洞府内安身,百某下去稍作安排。”
狐王大人直接跳下山峰。
娥依诺脸上突涌同情:“云首领,你欺负百先生似乎欺负得狠了点。”
“有吗?”云沧海耸肩,“也许是连观云的份也一并欺负了。”
娥依诺冁然:“他能够记得我给予观云的那一吻,并想到用此来消除爱神血咒,足以证明他对观云的深挚真爱,你这位未来的岳母也请手下留情。”
“神相的那一吻当真可以消除爱神血咒吗?”
“……”好吧,直接将百先生的话题忽略。
织罗扬唇:“无论母亲的吻能否消除血咒,有我这个另一半在,还愁不能清洁观云的灵魂?”
云沧海倒是愣了:“这个法子,织罗为何直到今日才说?”
织罗恁是无辜:“倘若早说了,不就虐不到那位狐王阁下了吗?”
云沧海、娥依诺面面相觑,久久无语。
第139章 故人易变殇情怀
“织罗——”
才抵隐 雀堂,一道身影远远飞来,抱着织罗娇小的身躯转了三圈,再抛向空中。
云沧 海掩眸,叹道:“我家这个孩子太闹腾了,见谅。”
娥依诺浅哂:“我家这个孩子就太缺少情绪的起伏了,真希望她能与观云能够常常在一起,汲取些许阳光和活力。”
云沧海望向那个淡漠少女,很难相信如此沉静气质的存在与自家那匹野马曾经是一个整体,此念滋生,眸际顿时放柔:“感觉织罗整体的氛围柔和许多呢。”
“是有点不同了。”娥依诺眨眸,“因为她的生命也产生了一些改变……”
“什么改变?”嬉闹中的秋观云瞬间出现在神相大人视线前的一寸范围内,脸上写满对八卦的渴望,“织罗的生命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吗?与命定的情郎陷入了积重难返的热恋之类?”
织罗莫名困惑:“什么叫积重难返的热恋?是这边特有的语境吗?难道是我从神庙拿来的译声器出了故障?”
云沧海失笑:“颠三倒四是这孩子的说话方式,织罗你就多包涵吧。”
织罗轻叹:“好怀念的说话方式。”
“真的吗?”秋观云再度大剌剌将她抱住,“我也是在思念着织罗喔,现在就让我们好好抚慰彼此的相思吧,先亲亲如何?”
云沧海不忍卒睹,对娥依诺道:“我们找个安静地方把将要做的事好生推敲一下呗。”
后者莞尔从命,将此方让给欢实的年轻人。
“我说,观云阁下。”作为隐雀堂的主人,百雀儿站在墙角旁观多时,认为自己该出面干预眼前这个诡异景象,“你再抱着这位姑娘不放,情形将很令人困扰。”
狐族三小姐暗指的是正踏进院门来的长兄。狐王大人连连被甩已经足够凄惨,还是不要使他目睹这副俊美少年与清秀少女你侬我侬的画面,体会心上人被女人抢走的悲哀吧。
“雀儿难道是在吃醋吗?怕我喜新厌旧,有了织罗不要你?那一起来嘛,大家都是好朋友~~”秋观云一把抄过狐族美人,顺势偷个香吻。
百雀儿当即拼命挣扎:“放开我,色 狼!我是有夫之妇!”
“有什么关系?开心就好啊~~”
“不行,我不能对不起相公!”
“……”百鹞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才不辜负女人们的卖力演出。
终归是织罗,清静从容地从秋观云的臂弯中脱身,向正以白痴的眼神望着她们的男子浅笑致意:“百先生近来还好吗?”
“很好。”百鹞目光扫过周遭一圈,“云首领与令堂呢?”
“她们有她们要谈的事。”
“百某也有事想请教织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