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四唇再度粘合,相濡以沫间,又一次险险擦枪走火。
“本大爷有这么欲求不满吗?”她跳得离他三尺之外,拧着眉尖自问。
这何尝不是狐王大人想问自己的?
幸好,正当这室内气温无限飞升之际,擅长大煞风景的妖王阁下上场,“咚咚咚”敲门后即一把推开,阔口大嗓:“老师,我刚刚练习飞行之术时竟从云头跌了下来,摔得鼻青脸肿!”
秋观云自是早在与百鹞的联络中晓得对方是何方妖怪,笑问:“摔了跤特意来找老师,是想求抚摸求呼呼吗?”
利菲斯吓得向后一跳,双掌严阵以待:“你是谁?”
她干净利落地自报家门:“秋观云。”
“啊?”利菲斯嘴巴大张,“那不就是……”猝然转身,双手合拢嘴前,“大家快来啊——”
她很是鲜见地受了两分惊吓:这货是查小呆失散多年的兄弟吗?
“快来啊,师娘来了,快来拜见我的师娘啊——”
七七、但愿暂成人缱绻
对于秋 观云的光临,妖界诸生给予了最高规格的欢迎。
在利 菲斯心中,自己的老师能够击败塞冬,能够进入弑王阵,能够接受天帝的战书,简直就是光芒与神圣的化身,而能够成为老师的恋人的秋观云,定然也不同凡响,受得了他爱乌及乌的崇拜。
“师娘,这是我们妖界百年才能结一次的白莲果酿成的果酒,请品尝。”
看么这么一张诚恳热诚的笑脸,秋观云虽然很愿意感动,可是……
“如果你叫我秋英雄、秋完美、秋天才,我将很乐意接受这杯美酒。”
“为什么,师娘?”
“……可不可以不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
“师娘没说。而且,为什么不能叫?您明明是老师的妻子……”
“谁是他的妻子?”秋观云白牙寒光闪闪,瞪一眼气定神闲的老狐狸,“你是看到我和他三跪九叩拜花堂了,还是问媒纳采递婚书过?”
利菲斯茫然:“没有那些,就不是妻子吗?”
“对!”
“可那些是什么东西?”他把脸困惑转向阿钦。
后者也不明就里,胜在先天聪明,道:“应该是狐王阁下与观云阁下还没有完成婚礼。”
“那……”利菲斯苦脸思索,好半晌没有动静,秋观云正以为自己终于夺回控制时,听他拍额大叫,“容易啊,老师和师娘在这里举行婚礼不就好了?阿钦快去为老师和师娘准备礼堂,我要为老师和师娘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
妖王阁下认为自己的找到了最完美的解决之道,一径催促自己的随侍。
有这么一位想一出是一出上峰,阿钦表示很为难,不住拿眼尾觑瞄百鹞。
后者淡然颔首:“有一场盛大的活动也好。趁着这个机会,告诉妖界诸生谁才是妖界惟一的真王,比东征西讨更能省却不少时间。”
这样吗?阿钦稍加思度后,领悟了狐王语中深意,喜道::“卑职这就去为狐王阁下与观云阁下准备最盛大的婚礼!”兴冲冲喜孜孜去也。
“……”秋观云乜着某人,一字一句,“告诉本大爷,你打得什么主意?”
百鹞浅呷一口美酒,问:“你不想与我成婚?”
她扬眉:“先回答本大爷的问题。”
“很简单,一举两得。”
“哪两得?”
“一得,方才你听到了,我要帮利菲斯肃清妖界,坐稳王座。二得,当然是想告诉这个世界的每个人,你是我百鹞有名有实的妻子。”
“就为这么一个肤浅的原因?”
“不行吗?”
她沉默数妙,霍地跳到了他怀内,喜笑颜开:“我喜欢你的肤浅!”有实亦有名后,那个织亚若还敢上门抢人,她就在对方脑门上写上“下贱”两个大字以儆效尤,哼哼~~
见状,利菲斯小心翼翼问:“我现在可以叫你‘师娘’了吧?”
“不行。”
“为什么啊?”
“师娘两个字太软弱,有失本大爷的英明神武。”
“……”“师娘”难道没有照过镜子吗?不晓得自己是个女人?唉,世界上果然没有完美无憾的存在,英明如老师,一不小心就娶了个傻女人回来,可怜呐。
“对了。”秋观云离开百鹞膝头,面向表情突然复杂莫名的妖界之王,“我今日过来,有一件事情想向你问清楚。你在见到老狐狸也就是你家老师之前,是从什么渠道听说了他的名字?”
利菲斯认真思考过后:“阿钦那里。”
“阿钦又是从哪里听说?”
“妖界里所有和外界联结的通讯兵都会定期向他禀报外面的事,他们告诉他神域内来了一位异世界的妖王,顶顶厉害。我听阿钦说过一回后,便充满崇拜。”
秋观云眸光疾掠。
百鹞觑她神情,道:“怀疑什么?”
“不是怀疑,是肯定。”她一把推开那只妖王,以脚勾了其身下的椅子来坐,气咻咻道,“想用最少的支出收获最大的回报,本是无可厚非,可是若想利用我的男人,就须问我高不高兴!”
百鹞淡哂:“将我的名字和事迹报给妖界,无非是想煽动处于四分五裂中的妖界诸生至少有一部分追随于我,从而成为歼灭海域诸生的助力之一,就如魔界也有前来追随在法卡者一般,最不济也能防备妖、魔两界与海域联手,引发第三次天地混战。不过,若没有这一步别有用心的设计,我也不能来到妖界。不管对方初衷如何,结果好,便没有什么不好。”实则是非常之好,送给他一份额外大礼。若有得当时机,定然不吝表示感激。
秋观云亦笑,伸高手臂拍了拍妖王后脑,道:“这个徒儿很有用吧?”
“当然有用!”利菲斯已经恢复了八成容色的脸上布满不容有疑的坚定,“我一定为老师和师娘举办一场最热闹最华丽的婚礼!”
妖王阁下言出必行,五日后,一场广邀妖界豪门的华丽婚礼在妖王殿内盛大开幕。
这场婚礼,不止成为了百、秋两人回忆中的一抹灿烂光点,也是妖界乱局的转折点。应邀前来的诸家豪门中,不乏心怀叵测欲借机发难者,因有百鹞坐阵,利菲斯信心百倍,将两名对王座早有觊觎之心的长老之子击败,并施以惩戒,在诸多子民的注视下一展王者之风,借此立名扬威,奠定王座根基。
这个消息传回神都。
对于妖界的局势,擎释听过也就罢了,但百、秋二人的婚礼之讯,当即凝结了令天帝阁下唇角的笑纹与目底的暖流。
“我近来所做的,对她来说没有一点意义吗?”他道。此时,他立于自己寝宫之巅,此处是神宫的最高处,也是神都的至高点,俯瞰整座神都,万物尽在足下。
赫什不敢应声。
“你不是将一切看在眼里吗?你说,我还需要做些什么?”
赫什一怔:“天帝阁下是在对卑职说话吗?”
“此处还有第三方吗?”
“……是。”赫什向前走了半步,“卑职认为,天帝阁下首先需要明确自己心底所想。”
擎释扬眉:“接着说。”
“就是您真正的心意。您对观云阁下到底有什么打算,只有您先整理明白,才能向她表白不是?”
“表白?”
“对呢,如果您喜欢观云阁下,就该把您的心意清清楚楚地传递给她。不管哪个世界,总是该由男人主动吧。所以,首先您需要告诉自己的是,您是不是当真喜欢观云阁下呢?”
擎释缄默良久后,浅声道:“我无法肯定。”
“这……”天帝阁下是个情场弱兵不成?“退一步想,如果这个时候观云阁下就在您的眼前,您想对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他笑:“什么也不必说,什么也不必做,听她说,看她做,就很好。暂时不想有任何改变,暂时先这个样子,就很好。”
事情棘手了呀,我的天帝大老爷。赫什暗自嘘唏。
七八、落花流水无春风
作为一 位跟随了天帝数百年的近身随侍,赫付想此刻的天帝阁下纵然离情根深种尚有一段距离,一只脚却当真已经陷了进去呢。
不过 ,赫什不难理解天帝的困惑。披着绚丽耀眼的七彩光环降临世界,可以说整个天地间的雌性生物任其挑选也不为过,就算是对万众簇拥的春之神的追求,也是两情相悦得水到渠成。于是,在天帝阁下截止到目前的生命里,除了那座历经浴血奋战得来的王座,其他到手的任何东西皆是轻而易举。故而他尊贵骄傲的心灵中,认为自己已经为秋观云做了许多,譬如助她大闹海域,譬如为她寻回召唤法卡的法卡明斯……一位绝少付出的主儿,对自己的付出定然是耿耿于怀,也认为必定有所回报。但事实是,事情哪会这般简单?
“天帝阁下,不如卑职替您去试探试探观云阁下对您的心思,再回来向您禀报。”
擎释稍怔:“你去?”
“是,卑职去。”
擎释略作思吟,点头:“也好。你就去问问她,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既然可以不顾性命地闯进弑王阵救我,为什么又跑回了百鹞身边?”
“是。”唉,果然自己主动请缨是对的呢。照天帝阁下此刻的思维,俨然受不得任何拒绝,可那位观云阁下是何许人也?不是这世界的任何一个女子,甚至不是优昙罗。
怀揣着各种复杂心思,赫什寻到了秋观云。
其时,她已经从妖界返回神庙,正与织罗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自己的妖界奇遇,尤其对婚礼之上自家男人的英武表现赞不绝口。后者算得上最好的听众,全程含笑聆听不说,且时不时用眼神、语声鼓励她继之续之,畅谈尽兴,直到她发现那道近来宛如织罗背后灵的身影不在近前。
“法卡小哥呢?”她眼睛迅速扫过室内一遭,“整个妖界因为气力退化,维护不住自己的外貌,除了老狐狸那张脸,其他都是些面目纠结的异种,还想回来用法卡那张恶魔级美貌的脸孔治愈一番,他去了哪里?”
“应该是在神庙外。”织罗轻声,忖了忖补充道,“如果他还没有对这个游戏厌倦的话。”
“何解?”秋观云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眨了又眨,“你把他赶到神庙外边?‘游戏’指得又是什么?”
织罗浅声一叹:“不是我把他赶在外边,纵使我想,我也没有那份力量。是他本身,他是恶魔,普通恶魔走不进神的殿堂,他虽然走得进来,但为了不引发其他侍祭的反弹,愿意站在门外。”
“呜……”她双手抱头假哭,“好感动,为了织罗,一位骄傲的恶魔王子可以将自己委屈至斯,好感人,好深情,好想嫁给他~~”
“你说真的?”织罗乜眸问。
“假的。”她恢复正颜,“下面请解释‘游戏’的含义。”
织罗微笑:“自是他的深情游戏。”
她讶异:“你认为他对你的追求只是他的一场游戏?”
“难道不是?”
“织罗你……”还真是冥顽不灵呐。
她才想启用自己的的长论滔滔说服一下这个顽固脑瓜,外边有脚步声接近,一声温和谦卑的声嗓在门外道:“请问观云阁下在里边吗?”
织罗倾耳辨了辨:“是天帝的随侍赫什。”
她一怔:“那个红衣老头子找本大爷做什么?”
织罗轻掀秀眉:“想来是打算替上峰跑腿说合。”
“诶?”那是什么东西?巫界美少年一整个茫然不解。
她当然不会联想过多。试想,自己从到达这个世界晓得优昙罗事迹的那刻起,对天帝擎释即表现出了极度的厌弃,即使在本尊面前,也一向恶形恶状,没有半点收敛……如此立场鲜明的对立,怎可能有其他绮思遐想?遑说彼此间还打着一个死结——
优昙罗的半个灵魂。
对她来说,天帝擎释就是个早晚要取自己性命的反面角色,当下的和平共处仅是必须是过渡,到末了势必有一场生死对决。
于是,她被惊悚到了。
“红衣老头子,你没有病吧?”
赫什一窒。
“我就当你刚才发烧,再见,不送。”她起身。
“观云阁下!”赫什急急把人叫住,“请您听耐心听卑职说几句话好吗?”
她蹙眉回首:“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胡话?”
赫什欠身:“卑职只求十分钟的时间。”
她在心里将这十分钟与自己的时间标准做了一个换算,勉为其难地颔首,坐了回去:“说吧,过时不候。”
赫什反省自己刚刚出口的第一句话“观云阁下是否对天帝阁下有几分爱慕之心”,委实过于仓促简单,遂道:“天帝阁下很欣赏观云阁下,自从您走到他身边后,天帝阁下经常在自处时无端发笑,还曾看着身边经过的云朵,问卑职‘你认为那个观云,观得是白云,还是彩云?’”
她面部呈现颇不自然的扭曲,感觉再听下去,自己的胃部将做出剧烈抗议,将今早在妖界吃下的鲜果美酒吐个满地,弱弱道:“你的时间不多,说重点吧。”
“……天帝阁下很想知道观云阁下的心思。”铺垫无效,赫什只得一言概之。
“哪方面的心思?”她知道自己在明知故问,可无论如何,她不想自动向那个诡异的方向延展。
“您曾经为了救天帝阁下不惜闯入弑王阵,并与天帝阁下共历险难,经历过那一切后,您对天帝……”面对着那双亮丽瞳光的逼视,赫什感觉自己唇舌堵塞,字字维艰,“可有几分喜爱之心?”
“没有。”她道。
“……”这么直截了当真的好吗?
她淡扬眉梢:“十分钟到了呗?”
赫什面露窘迫:“观云阁下,卑职还有几句题外话,请给再给些时间。”
“请说。”
“卑职一直随在天帝身边,见到过他对春神的思念,即使在与修安天后最为恩爱的时光,他也常站在寝宫之顶遥望潘雅湖。历经恁久,终于获得了春神讯息,如果到最后您仍然想要离去,天帝一定会将春神灵魂归一,届时,您与织罗阁下……”
“嗤。”她笑,“先礼后兵?先利诱后恐吓?何况,本大爷也没有听到什么利诱,你要来做说客,居然没有准备下巨大的诱 惑吗?比如天后之位?”
“这……”赫什略现局促,“卑职做不得主。”
“既然做不得主,就回家见你的主子,告诉他本大爷对他没有一星半点的兴趣,请他也勿自作多情。”她言罢,甩身即走,回转过身,对上门前矗立已有片刻的身影。
赫什也回头发现,顿时手足无措:“天帝阁下……日安。”
秋观云莞尔:“听墙角的感觉如何啊,天帝老爷?”
“有利诱就可以吗?”对方问。
“什么?”
“倘若,我许你天后之位,就可以吗?”
七九、新人旧识狭路见
距离天 帝阁下的“求婚”宣言,已经有三天过去。
这三 天,秋观云百思不得其解:天帝老师到底看上了自己哪一点?
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综合各种原因,她想不出自己有哪一点足以对天帝大老爷产生致命诱 惑。那日若非娥依诺恰逢其时的到来,她一定会将这个问题当面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