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仪诧异道:“春衣才穿一个多月,怎么就旧了?”
玉清本有一套新做的春衫,前几日不小心污了,偏生丫头懒怠没及时拿去洗,后来便洗不掉了。她素来不是多事的人,更不会在外面抱怨自己的丫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道:“反正…,我不想去。”
玉仪不想逼急了她,只得道:“那好,你先回去歇着吧。”
彩鹃送人回来,气呼呼道:“小姐你瞧,人家还不领情呢。”
“行了,回头再说。”玉仪转身拿起那双鹅黄色的绣鞋,不大不小正合脚,脱下来细看,花样虽然简单了些,但是针脚却透出常年用针的功底。
“好平整细密的针脚。”彩鹃也忍不住赞了一句。
玉仪点了点头,笑道:“看来是周姨娘太谦虚了,还说四小姐什么都不会,别的我不知道,但这一手女工还是挺不错的。”
“当然不会差了。”正巧段嬷嬷进来,闻言道:“太太常说家里人太闲,指着周姨娘和四小姐做东西,二房有一小半的针线,都是她们母女做的。”
玉仪闻言一怔,继而叹气,“何至如此?”
段嬷嬷却是知道内情的,冷笑道:“姑娘才刚回来,还不清楚太太的性子。”压低了声音,“不过看周姨娘不顺眼罢了。”
“这是什么道理?”玉仪想不明白,奇怪道:“我看老爷待周姨娘也平常,还不如那位潘姨娘来势,甚至连暖衾几个都比不上,何苦来?”
“那潘姨娘是老太太给的,太太如何敢十分作践?”段嬷嬷鄙夷道:“至于暖衾几个,不是太太的陪嫁丫头,就是太太花钱买来的,生死全凭太太说了算,平日里再得宠也不敢骄傲。只剩下周姨娘性子绵软,无依无靠,又独她生了一个小姐,可不就让人给惦记上了。”
玉仪点了点头,心里又想,只怕还因为周姨娘是顾氏的陪嫁丫头,阮氏一看周姨娘便想起顾氏,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的填房身份,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
如此说来,玉清母女委实可怜的很。
再看玉清做的鞋子和荷包,针脚虽然很平整,但是花样却甚普通,颜色搭配也不够大方,倒像是从丫头们那里找来的样子。
玉仪微微摇头,自嘲道:“看来,我还不算最糟糕的。”
疑心
疑心
隔了几天,江家四房果然下帖子来请赏花。
正如玉仪猜测的那样,请帖上邀了孔府的五位小姐,直接送到了老太太那儿。据送贴子的仆妇说,另外还邀请了梅家和袁家,再加上江家几房小姐多,要都去齐了,估摸能有二十几人呢。
孔老太太听了,与众人笑道:“这一窝蜂似的,可是让你们奶奶破财了。”
“我们奶奶最喜欢热闹了。”那仆妇笑着解释,“再者各家小姐也未必都去,也有自己有事的,也有在家歇着的,哪能都一起有空?我们奶奶说了,不怕去的人多,就怕人少,不然那么多汤菜点心,可就都白准备了。”
孔老太太笑道:“听听,说得我都想去瞧一瞧。”
“哎哟哟,那可是求之不得。”
“罢了。”孔老太太不过说笑,摆了摆手,“去的都是花骨朵儿一样的小姑娘,我去了没得讨人嫌,还是让她们姐儿几个去吧。”
玉华微微笑道:“我就不去了,还是在家陪老太太说话吧。”
“陪我一个老婆子做什么?”孔老太太满带欣慰的嗔了一句,又道:“你这丫头好是好,就是太安静了。你几个妹妹都去呢,你这个做大姐姐的,正好看着她们一点,免得她们在外头淘气。”
玉华不是爱热闹的性子,况且这种花宴因为人多,往往会招来不少太太奶奶,成为一场变相的挑儿媳大会。年纪小的还罢了,像自己这种适龄婚嫁的姑娘,往往是被看得最多的,那种被人上下打量、评头论足的感觉,实在很不舒服。
孔老太太笑着让人送江家仆妇出去,又唤人道:“去把那支九曲灵芝簪找出来,上头嵌了三色宝石的,别拿错了。”
“祖母…”
“你别说了。”孔老太太不容孙女拒绝,摒退了丫头们,认真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聒噪,可是你都十七了,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家里,该应酬的还是要去。再者此次去的人多,也不会有人盯着你看,便是跟旁人没话说,好歹还有自家的姐妹呢。”
自家姐妹?玉华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玉娇就不说了,玉清又是个锯了嘴的闷葫芦,玉薇倒是长袖善舞,可惜跟自己却并不投契。至于才回来的玉仪,拢共就上次见了一面,哪里有什么话好说?因为祖母和母亲的看重,自己的婚事一直高不成、低不就,挑挑拣拣了好几年,早年求亲的人家都已经抱上孙子了。
眼看越拖越大,求亲的人也开始渐渐少了。祖母和母亲这才着了急,可是一时三刻哪里能成?倒也不是没人来求,只可惜那些来说亲的,比起前些年推掉的那些,还要差上三分。
甚至于,自己还落了一个眼界高的名声。
玉华心中说不出的烦闷,只恨女子为什么要嫁人,要是一辈子做姑娘,那才是真的自由自在呢。
可这话要是敢说出来,一准要把祖母和母亲气病了。
孔老太太让人找了簪子出来,在玉华头上比了比,连连夸道:“瞧瞧,正衬我们华姐儿气度,既大方又华贵,戴着再合适不过了。”
玉华见祖母心意已决,只得道:“那我去瞧瞧妹妹们,看她们都准备好了没。”
“去吧,去吧。”孔老太太高兴道:“你们年轻人脾气相投,在一起多说说话,不用整天陪着我这老婆子了。”
出了正房的院子大门,玉华便吩咐丫头瑞雪,“你把这簪子拿回去收好,顺便帮我找一身衣裳,我去二太太那边一趟。”
瑞雪问道:“不是今儿出门戴吗?”
“不了。”玉华摇摇头,“别的姐妹们都没有,独我有,回头又惹一场不痛快。”再者她心里还有一个顾虑,觉得打扮的太华丽,仿佛嫁不出急着被人挑似的,这叫她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
瑞雪知道小姐清高的毛病又犯了。
心内不由叹气,已经是没有父亲做依靠的了,还这般孤介高傲,也难怪那些太太们看不中意,谁不愿意娶一个嘴甜乖巧的儿媳妇?可是这话又不好说,况且说了小姐也不听,只会觉得旁人粗鄙,全都是一股子媚俗味儿。
玉华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还是觉得去找玉仪好一些。不似玉娇那般骄纵霸道,也不像玉薇那般急功近利,更不会像玉清一样胆小怕事,言谈举止都透出大方从容。
谁知道到了锦绣堂,玉仪正翻了一床的衣服出来,在给玉清挑选,丫头们忙忙碌碌好不热闹。“大姐姐来了。”玉仪倒也没急着去收拾,反而问道:“不如大姐姐也来帮忙瞧瞧,看哪一身给四妹妹穿合适。”
玉清原本就不好意思,见玉华来了,更是涨红了脸,连连摆手道:“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慌里慌张的,倒似恨不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玉仪故意板了脸,扭脸道:“我可是一番好意,四妹妹都看不上就算了。”
“不、不是的。”玉清急了,“三姐姐的衣裳件件都是好的,只是我用不上,三姐姐自己打扮就行,等下我还是不去了。”
玉仪有点头疼,佯怒道:“你不去,那我也不去。”
玉华见玉清急得不行,不由笑道:“三丫头逗你玩呢。”拣了一件鹅黄色的压边对襟褙子,又挑了一条月白色百褶裙,“这一身怎么样?四妹妹身量有些单薄,太艳丽的颜色压不住。”
玉清怕玉仪真的生气了,连连点头,“挺好的,这身挺好的。”
玉仪这才笑了,拉了她到梳妆台前坐下,“别动,把头发拆了重新挽一个。”一面解散,一面朝玉华问道:“顶头梳个双叠的小堕马髻如何?嗯…,再搭配一串白珍珠压边,别两朵黄玉兰,耳朵上坠两粒细线翡翠珠子。”
玉华点头笑道:“甚好,比先前那个双罗髻好多了。”
玉清满身不自在,被玉仪拍了一下,“老实坐着,不然揪着头发可别怪我。”招手叫来素莺,“你挽的好看,我先找首饰去。”
彩鹃在旁边问道:“三小姐,你等下打算穿什么?又戴什么?”
“还早呢。”玉仪满不在乎,“我身上的就可以,不换也行。”说实话,自己在京城没少赴过花宴,难道江家的更有意思不成?回头找个空儿,躲了清闲才是正经。
“好哇,你们都在这儿!”玉娇气呼呼的走进来,见玉华、玉清都在,却单单落下自己,不由越想越是恼火。
玉仪笑盈盈走上来,拉住她道:“五妹妹,我带你去看那支满池分心的小步摇。”
玉娇挣了挣,最后敌不过步摇的诱惑,还是嘟嘴跟着走了。
以玉娇九岁的年纪来说,实在不适合梳太复杂的发髻,步摇也就没地方戴,不过玉仪这一支难得小巧精致,恰恰满足了她的爱美之心。
等到玉娇将步摇拿到手里时,脸上怒容顿时就消失了。
黄澄澄的足金打成簪身,顶头做成满池分心的花样,中间嵌了一粒水胆玛瑙,内里殷红如血,偏生握在手里还会盈盈晃动。再看外圈,累金丝巧妙的绞出三个小孔,挂着三串米粒大小的彩色宝石串,末端以一颗上等松香石押尾。
难得华丽,更难得的是小巧。
那么多奇石异宝堆在一起,既不凌乱,也不显得丝毫花哨,搭配的十分巧妙。
“真漂亮!”玉娇爱不释手,转来转去看了半晌,转怒为喜道:“好姐姐,你真的舍得送给我?”往胸口贴了贴,“可不许后悔!”
玉仪抿嘴一笑,“那可没准儿。”
其实玉娇年纪还小,顶多也就是被惯坏了的孩子,有点自私、任性,还有一点凡事自我为中心,这样的“小公主”前世见多了。
“反正我是不还的。”玉娇笑嘻嘻的,跑到妆台前左右比戴,对着镜子问道:“三姐姐你说,我梳个什么发髻好呢?”
正说着话,就听外面传来“哐当”一声脆响。
“怎么了?”玉仪朝外问道。
素莺进来回道:“刚才小雀打了热水回来,进门时差点碰着问棋,人没烫着,倒把问棋吓得扔了茶碗,跌在地上就碎了。”
玉娇不知何故走了出去,打量着地上的碎片,突然怒道:“不长眼的!怎么把这粉瓷金给砸了?这可是一套,现在缺了一个到哪儿补去!”
玉仪见她怒火连天,比自己这个正主儿还着急,不由失笑,上前劝道:“碎了便碎了,东西再好也只是用的,回头让管事妈妈罚她便是,你又何必上火?”
“不行!”玉娇不依不饶,看了一眼问棋,大约觉得是玉仪的人不好发作,便指着小雀骂道:“蠢货!连打个水都不会,还留着你做什么?!”
小雀早就吓呆了,见她要撵自己,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你还哭?”玉娇更加恼火,上前就是一脚,把人踹翻在地,朝外喊道:“外面的人呢?还不把这死丫头拖出去,狠狠的打!”
豫康公主虽然心疼外孙女,但也不好越俎代庖太过。故而只备了屋里的丫头,外间诸如扫地、打水的小丫头,一般都不超过十岁,有的才得七、八岁,实在排不上什么用场,所以都是孔府的下人。
可即便如此,小雀也是算在玉仪名下的,况且砸得又是玉仪的东西,玉娇的反应实在有些过了。
玉仪觉得说不出的怪异,但还是耐着性子,先叫人把小雀带了下去,——自己是在不愿为难一个小学生。继而拉了玉娇坐下,又让问棋上了好茶,方道:“五妹妹且先消消气,等下晌午咱们还要去江家,还是先忙正经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别管了。”
玉清换了一身全新的装束,本来就不自在,又见闹了这么一场,更是快缩到墙缝里去了,生怕别人看见她似的。
玉华倒还是一贯的平静无波,端茶微笑不语。
“看你,再生气就不好看了。”玉仪还在笑劝,问道:“不知道五妹妹今儿打算穿什么?也好比着梳个合适的发髻。”
玉娇这才呼了一口气,“算了,先去江家玩了再说。”
玉华建议道:“咱们巳时中出发,各自先回去换衣裳吧。”见众人都没意见,便叫人去跟三房的玉薇说一声。
玉仪送了姐妹们回来,坐在床边发呆。
方嬷嬷进来道:“真真没有教养!好好的千金小姐,弄得跟个破落户似的,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亏了二太太还整天当个宝,也不为闺女的将来担心。”
“嬷嬷。”玉仪突然问道:“你觉不觉的五小姐有点奇怪?”
方嬷嬷最是注重礼仪教养,还在对玉娇深深不满,闻言道:“可不是奇怪,哪有姑娘家动手动脚的?我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不是。”玉仪对这些没有兴趣,正色道:“嬷嬷你想,原本是我的丫头砸了我的东西,我都不恼,她恼什么?难不成,她潜意识里觉得这是自己的东西?”
“什么叫潜意识?”
“呃…”玉仪暗骂了自己一句嘴快,含混道:“我是说,五小姐是不是私心认为这屋子还是她的,屋里的东西也都是她的,所以才会那么生气。”
方嬷嬷皱眉道:“与她何干?”
“嬷嬷你想啊。”玉仪分析道:“说不定五小姐会想,姐姐总会提前嫁出去的,到时候她人一走,这屋子和里面的东西又是我的了。”
方嬷嬷啐道:“呸!她做梦!”这回倒是听进去了,也更生气了,“即便将来小姐你出阁,你母亲的陪嫁也是给你的,顶多把屋子留给她住罢了。”
玉仪心里还有一个奇怪的想法,此刻忍不住一起说了出来,“有没有可能,太太对五小姐许诺过什么?”
“许诺?”方嬷嬷一声冷笑,“即便二太太不要脸面,打算扣下你娘的陪嫁,可等小姐出阁的时候,五小姐离嫁人也不远了。”顿了顿,“除非小姐马上就嫁。”这话说出来,把自己下了一跳。
玉仪叹道:“我回来后玉娇一直对我很亲热,一点排斥都没有,说不定她真认为我住不久,所以这屋子暂时借借也无妨呢。”
“她敢?”方嬷嬷开始还在生气,继而脸色一凝,“难道二太太她…,已经对小姐的婚事有打算了?!”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脸色越发难看。
“谁知道呢。”玉仪勾了勾嘴角,“反正都是我们瞎猜的,又没有证据。”
“不行。”方嬷嬷却认真起来,思量了半日,“这件事我得往京城说一声,让公主早做准备,只要小姐的亲事定下来,那阮氏有什么算计都不怕了。”
定下来?只怕不是那么好定的吧。
玉仪不愿说出对舅母的猜测,不管说不说,方嬷嬷都会为自己争取一把,又何必扫她的兴?况且自己都看的出来的,难道她还不明白?但凡有一丝希望,都会让人忍不住去试一试。
与其去操心自己控制不了的,还不如多琢磨眼前。
玉仪想了想,决定找机会从玉娇那里试试,或许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又或许自己能做点什么,以免最后的结果太过糟糕。
花宴(上)
花宴(上)
眼下已经快到五月,天气有些炎热,特别是快到中午的时候,日头更是照得人头昏脑胀的,恨不得一直藏在阴凉处。
孔老太太专门拔了两辆车,送孙女们去江家。不知为何,一向爱热闹的玉薇这次没有去,于是便剩下四个小姐,刚好两个人一辆车宽宽松松的。
临上车了,玉娇非要拉着跟玉仪一起坐,玉华没说什么,玉清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每人带了一个贴身丫头,两个跟车的仆妇,另外还有几个统一拿包袱的小丫头,满满当当又是三辆下人车。
孔老太太还不放心,再三交待了仆妇方才让出门。
到了江家,才发现今儿来得人真不少。
经过一番引见,玉仪见到了已梳妇人头的贺婉贞,回想三年前的一面之缘,眼下几乎都认不出了。
贺婉贞拉了她到旁边,歉意道:“本是想找你说说话的,不料我婆婆知道了,又说与了别家几位太太听,这一来可算是热闹了。”
玉仪笑道:“热闹才好,也不碍着咱们说话。”又递上一个长命百岁金锁,“恭喜贞姐姐得了贵子,留着给哥儿玩罢。”
贺婉贞满眼都是笑意,笑着接了,递与丫头让收好,然后道:“你才回来,苏州的这些官太太、千金小姐,都还不认识,今儿可得好好会一会。”又压低了声音,“等会得空咱们再单独说话,这会儿怕是不行了。”
玉仪微笑道:“不着急,反正还有一下午闲着呢。”
贺婉贞点了点头,脆声笑道:“走,我先带你去转一圈。”
玉仪依稀记得她做姑娘时,是个十分贞静的性子,没想到出嫁几年,就变成一个口角爽利的妇人,想是做当家奶奶锻炼出来的。
贺婉贞一面走,一面笑道:“要不是七房的白大爷提起,说是在路上碰见孔府的三小姐,我还不知道你来了苏州。”略带担心,看了看玉仪,“现在应该没事了吧?”
“早好了。”玉仪笑了笑,觉得“白大爷”这个称呼很滑稽,要是放在现代,一准儿是个花甲老翁。
江家子嗣兴旺,江老太爷的孙子孙女一共几十个,经常三、两个都是一年生的,故而各房分开排行。可是这样一来,每一房都有老大、老二、老三,为免叫起来分不清,便在前面都加了一个名字。
江廷白是七房的长孙,所以唤做“白大爷”。
贺婉贞的丈夫叫做江廷书,是四房的长孙,下人便称呼她为“书大奶奶。”
玉仪想到这儿,不由笑问:“要是赶上你们老太爷做寿,底下儿孙们都回来,外加嫁出去的女儿,连带女婿、外甥,岂不是得百来号人?”
“别提了。”贺婉贞也是好笑,说道:“去年正赶上老太爷做八十大寿,张冠李戴喊错人的,丢了盘子砸了碗的,一共闹出好几处笑话来。特别几位老姑奶奶,长年没有回来过,给底下侄子辈发红包时,有的发了两、三回,有的一回也没给,弄得后来又补了好些。”
玉仪忍俊不禁,“小孩子也罢了,大些的难道也不吭声?”
“吭什么啊?”贺婉贞抿嘴一笑,“当时人多挤在一块儿,进进出出的,估摸连谁给的红包都没闹清。”
花宴设在江府的后花园,玉仪是提前溜去见贺婉贞的,此刻人已经差不多到齐,熙熙攘攘的占了大半个园子。当中拼了好几张桌子,弄出一个九尺来长的大平台,上面堆满了瓜果点心、花酒果浆,以便旁边的客人随意取用。
“等下我还要招呼客人,你自个儿好生吃着。”贺婉贞嘱咐了一句,方才笑盈盈的带着玉仪过去,“来来来,我给大家引见一位新客人。”
“既然有新的。”旁边一个女子娇笑,掩面道:“那书大奶奶就是嫌我们旧咯?再不然,是嫌我们来的次数多了?罢了,下回可不能再来混吃混喝了。”
“瞧瞧这张小油嘴!”贺婉贞啐了一句,回头笑道:“最是姚家的四奶奶,最厉害的便是一张嘴,寻常的人来十个八个,也未必说得过她。”
“呸!”姚四奶奶笑道:“还当你有什么好话,却是在编排我。”
玉仪来之前便做足了功课,苏州城内的官宦之家以及各大家族,都有一定了解,并没有听说什么姚家。想来不是官职太小,就是商贾富户之流,与自己有交集的可能性不大,对方又是平辈,只是礼貌的欠了欠身,“姚四奶奶好。”
“这位就是知府大人家的三小姐吧?”姚四奶奶上下打量了一番,啧啧赞道:“听说孔三小姐才从京城来,瞧瞧这通身的气派,这打扮,就是跟比我们小地方不同。”
玉仪不知道这位是什么意思,一时间也来不及深究,但是却感到数道目光投来,四面八方的涌向了自己。心下微微不悦,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含笑道:“我本来就是苏州的姑娘,不过到京城暂住而已,如今回来,最想和各家奶奶小姐们说说话,所以今儿就凑热闹来了。”
贺婉贞也笑道:“可不,刚还说叫我好好引见一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