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展魁不太愿意,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给陆漫带的就多了,有鸡血石的首饰、摆件,还有四张雪孤皮子和四张紫雕皮子。

看到姜玖满脸的羡慕,陆漫笑道,“拿两张雪孤皮子给小玖儿做坎肩,冬天穿。”

姜玖摇头道,“这是哥哥给嫂子的,我不惦记,嫂子自己做。”

陆漫又道,“送给嫂子的,就是嫂子的了,嫂子愿意给小玖儿做。”

姜展唯的信又写了满满十页,满满的相思之情,以及对孩子的期待,而对残酷的战场没有一个字的描述。似乎他只是在远方旅游,想念家中的妻子了…

若不是这个俊逸刚劲的字体,陆漫都会认为是别人替他写的。

这个人,就是一个矛盾的统一体。冷峻的时候,比冰山还冷,冷得人寒彻入骨,冷得人只想逃出千里之外。可热情的时候,又能把人烤化了。

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呢?

夜里,她又失眠了。

五月二十,顾老大夫带着孙子以及价值不斐的礼物,心满意足地走了。他和陆漫充分交流了各自对心疾的治疗和理解,也重新为姜展玉调整了治疗方案。

顾老大夫还说,以后姜展玉不需要再去定州找他看病了,若不出意外,“陆大夫”就能保他再活二十年。

陆漫又低声跟姜展玉道,“我会继续努力,争取让你至少再活三十年。”

顾老大夫的话和陆漫的许诺,让姜展玉激动万分,也让长公主和二老爷、二夫人高兴地落了泪。

长公主看这个孙媳妇的眼光更是不一样了。

顾老大夫走的前一天,陆漫又请他一起去了一趟和郡王府,两人为老和王妃会诊,也重新为她调整了药方。

这一个多月陆漫十分辛苦,更想去乡下住段日子,休息休息,再静静地回忆一下同顾老大夫的交流成果,把它们整理出来。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那株疑似夜黄花,她要跟郑强说一下,她已经记不清具体的地方,应该离郑强在山里的临时房子不算太远。现在的情况她也不可能去找花,只有请郑强带着人去找一找。

陆漫去跟长公主说了。长公主先还不太同意,但听说那边的山里疑似有一种“远古”的神药,也就同意了。但让她必须注意安全,多带些人。她带上东辉院八个护院的同时,还必须再带长公主府的十个护卫。

陆漫又向长公主府要一个人跟她一起去京郊,就是管花房的卫大娘。卫大娘种植花草几十年,有丰富的种花经验。若真能找到那株花,不管是不是夜黄花,陆漫都想培植出来。若是,就当药材,若不是,就当纯粹的观赏花。

那种花肯定不好种植,否则也不会陆漫活了两辈子,只看到过一次了。

长公主非常痛快地给了人。

五月二十一这天,陆漫带着姜展魁小兄妹、何氏母子,以及十几个丫头婆子、长随,十几个护卫,还有二狗一猫,浩浩荡荡去了京郊沙坪县的西北坡村。

为了安全,陆漫坐的是轿子。

虽然姜魁和何承也跟着去了,但他们第二天就会回京,他们不想因为玩而影响课业。

因为要照顾陆漫坐的轿子,马和马车走的都比较慢,他们早上辰时出门,下晌未时才到庄子。

那个庄子是个两进的院落,王伯和王嬷嬷已经带着人早一天来了这里,把房间都收拾出来了。

这里的庄头姓李,人称李大爷,他带着老伴李大娘住在这里。

男下人住前院,陆漫带着小兄妹、何氏母子,以及丫头婆子住内院。

陆漫累极了,简单地吃了点饭,洗漱完就歇息了。她和姜玖住在上房的东西屋,何氏住东厢的北屋,何承和姜展魁住南屋,其他下人就两人或三人一间住在西厢或耳房。

等陆漫睡醒,已是傍晚,红色的晚霞把淡青色的窗纱都映成了淡红色。

王嬷嬷服侍她穿衣裳,笑道,“舅爷带着八爷、二姑娘,还有旗长它们去了郑强家,说是让旗长认祖归宗…”

陆漫也笑了起来。那对小兄妹听说姜展唯和陆漫曾经在郑家住过一晚,旗长也出自他家,早就想去郑家玩了。

来到院子里,看到群山连绵起伏,绿油油的还泛着金光,美丽极了。想到当时的情景陆漫还是有些后怕,若没遇到姜展唯,小原主真的就死在里面了。还有那黄色花朵,会不会是孙洼所说的夜黄花?不知这时候去还能不能寻到。

要吃晚饭的时候,一个六岁的黑小子被王伯领来内院,说是郑强的大儿子郑金刚。

郑金刚跪下给陆漫和何氏磕了头,说何少爷和姜少爷、姜姑娘被留在他家吃晚饭,吃完饭再回来。

听了他的名字,陆漫乐起来。小屁孩子,还什么金刚。

陆漫让他起来,又让丫头赏了一个装银祼子的荷包,以及一包糖给他。何氏也赏了他一个荷包。

第二百四十六章 冤家路窄

当星光漫天的时候,何承才领着小兄妹兴致勃勃地回来,跟回来的,还有一猫三狗。

姜玖高兴地指着一条跟旗长长得很像的大狗说,“嫂子,这是旗长的弟弟,叫狗子。”又遗憾地说道,“旗长的娘已经在几年前死了,好可惜。”

第二天早饭后,何承和姜展魁就要回京了。姜展魁哼哼叽叽不想走,扯着陆漫的裙子撒着娇。小大人难得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陆漫和何氏都有些于心不忍。但何承还是很坚持,说男子汉当以学业和正事为重,必须回京。

姜展魁听了那个不能反驳的理由,也只得跟着回去。他不舍地说,“嫂子,你们早些回来,我一个人在家孤单,想你们。”

陆漫笑着点头,又让何承这些天就住去东辉院陪姜展魁,只让他一个主子在家里,她也不放心。

把他们送走,陆漫就带着王嬷嬷等人,以及四匹绸子、几包糖果去了郑强家。

姜家庄子在西北坡村的南面,离村里不到半里地。慢慢走,大半刻钟就到了村里。

郑家已经不是当初小陆漫去的那个样子了,郑强把姜展唯给的玉佩当了,盖了这座院子,买了五亩地,还娶了一个媳妇。

依然是篱笆院墙,正房是五间青砖大瓦房,偏厦也是瓦房,只不过是土墙。

郑强已经听说陆漫找他有事,没有出去,一直等在家里。他家有五亩地,三亩赁出去给别人种,两亩郑大娘和他媳妇郑大嫂种。除了农忙,他依然会进山打猎,日子过得非常不错,算得上村里的上等户。

郑大娘母子热情地把陆漫迎进去,陆漫跟郑强说了请他带五个人去找花的事情,又说了大概方向。因为那种花是暮开朝合,就必须白天歇息夜里寻找。而且找寻的面积大,方圆应该有十几里地,他们至少要在山里呆十天。

陆漫许诺,若没找到,会给郑强五两银子的辛苦费,若找到了,便会给他五十两银子的感谢费。

郑强憨憨地笑道,“好说。不过,当不得姜三奶奶那么多的银子。”

陆漫笑道,“当得,那花对我非常重要。”

下晌,郑强就带着五个护院、狗子、旗长、豌豆黄进山了。

他们走后,陆漫就开始整理跟顾大夫讨论的那些东西。她毛笔字写不好,就做了几支鹅毛笔。

有了这种笔,她写字快多了。

而何氏则领着姜玖在庄子里或是郑家玩,王伯领着人去巡视田地,重点还看了那一百亩吊钟花的种植情况,说长势非常好。

二十三晌午,王嬷嬷风风火火跑了回来,说道,“三奶奶,姑太太,你们猜我在镇上看到了谁?”

王嬷嬷去五地外的镇上买食材。

“谁,除了郑家人,这里还有我们认识的人?”陆漫说道。

“当然有,”王嬷嬷牙都咬了起来,说道,“我碰到抱琴那个贱人了,真是冤家路窄。哎哟,她憔悴多了,走路还有些跛,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骚狐狸样…”

王嬷嬷还挺狡猾,看到抱琴后没有马上声张,而是钻进了牛车里,一路跟着抱琴坐的牛车去了东洼村。

她向村民打听了一番,说陆家在东洼村有二百亩地,还有一个院子,抱琴被打得重伤送来,因为没有好大夫治疗,就落下了腿跛的毛病。村民们对抱琴的印象不好也不坏,只说她很傲气,从来不跟村民说话。她的一些情况,还是负责那二百亩地的庄头媳妇说出来的。

陆漫记得,自家的五百亩水田就分布在距西北坡村五里外的东洼村和西洼村。

只听吴婶敞开嗓门骂道,“烂了肠子的玩意儿,太坏了,今天下晌我就去揍她。”

何氏也激动起来,说道,“我要去问问她,她为什么要那样做。我那么相信她,才敢把我的闺女交给她。她偷了契书,还如愿给陆放荣当了女人,为什么还要阻止漫漫去他亲爹身边,让漫漫遭了那么多罪…”

一说到这事,何氏就气得不行。

陆漫觉得,是得让何氏和吴婶、王嬷嬷等人去见见抱琴。让抱琴看看,她使了手段得到的,都成了浮云。而王嬷嬷和吴婶这些忠奴,现在的日子比她好过多了。自己就不必去了,怀着孩子,不能激动,也不能碰着磕着。

她说道,“你们要去,就把李大爷和李大娘带着一起去,再多带几个护卫。在东洼村,他们陆家有那么多佃户,你们几人别吃亏。”

李大娘才知道东洼村那个陆家姨奶奶居然跟自家主子有那段公案,说道,“陆家只有二百亩地,佃户也就十几户人家。而咱们庄子管着一千亩地,附近几个村的佃户加起来有近百家。而且,长公主府的名头多响亮啊,陆家那些佃户不敢惹三奶奶和姑太太的。”

众人急急吃了晌饭,何氏等人坐着马车,再带着几个护卫往东洼村而去。

姜玖还想跟着去看热闹,被陆漫拦了。

小半个时辰后,何氏等人到了东洼村,直奔抱琴住的那个院子。

李大爷去把门敲开。

开门的是陆家庄子的庄头陈老头。见李庄头前来,有些微愣,笑道,“李庄头,这时候来这里,是有什么事?”

两个庄头都认识,因为主家的关系,陈庄头绝对不敢惹李庄头。

李庄头说道,“我家姑太太和你们府的姨奶奶有旧,来看看她。”

陈庄头忙道,“好,请你家姑太太等等,我这就去跟我家姨奶奶通传一声。”

李庄头冷哼道,“通传就不必了,你家姨奶奶曾经是我家姑太太的奴才,她当不起。”

说着,一把把陈庄头推去一边,几个护卫把门大打开,马车直接赶进了院子。

陆家庄跟姜家庄的格局比较像,也是二进院,只是稍小些。

何氏下了车,被王嬷嬷和吴婶扶着进了垂花门。

抱琴刚晌歇起来,对镜把头发挽好,就听到前院一片嘈杂声。她皱了皱眉,走出上房门,嘴里喊着,“陈大娘,去外院看看,怎地那么吵…”

第二百四十七章 善恶有报

抱琴的话还没说完,眼睛就瞪圆了,只见何氏、王嬷嬷、抚琴三人走进了垂花门。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又眨了眨眼睛再看,没错,就是自己的前主子——何氏来了。

何氏也看到抱琴了。抱琴穿着一身半旧的春绿色缎子绣莲花上襦,青白色缎子绣竹叶百褶长裙,挽了个单螺髻,只戴了根珠簪,脸上敷了一层淡淡的胭粉。

这一身打扮何氏非常面熟,因为她年青时最喜欢这样穿戴。陆放荣曾经说过,她如清水芙蓉一般清丽脱俗…

只是抱琴如此穿着却一点都不好看。因为她已年近三十,又生过两个孩子,这样打扮更加暴露了她的年龄和略粗壮的腰身。

何氏来到院子里,说道,“抱琴,或者说琴姨娘,你还认得我吗?”

抱琴吓得魂飞魄散,傻愣在那里。

何氏穿着品红缎面撒花褙子,浅黄万字福寿刺绣马面裙,头上戴着赤金累丝嵌宝步摇,粉面桃腮,正冷冷地看着抱琴。

十几年了,她依然那么美丽,优雅。虽然不似多年前的清丽脱俗,但多出来的几分成熟韵味和艳丽更加撩人…若她一直跟在二老爷身边,自己一点机会都不会有…

看到如此的何氏,抱琴的思绪有些飘远了。

吴婶喝道,“贱婢,主子来了,还不见礼?”

抱琴被吼清醒过来,呐呐说道,“天呐,真的是太太呢。”她赶紧跑下台阶,跪下磕了个头,啜泣道,“太太,您终于回来了,呜呜…没想到我今生还能再次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何氏冷笑道,“抱琴,见着我们,你以为是见着鬼了吧?你一定以为我再也不会回京了,所以才敢偷了契书换姨娘,才敢挑唆陆放荣不管我的闺女,挑唆我闺女跟她爹生隙,等着小陈氏把我闺女整死,对吧?”

何氏过去的脾气非常好,从小到大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今天的冷然和尖锐,让抱琴特别害怕。

抱琴赶紧摇头否认道,“太太,冤枉,真是冤枉啊!我没有挑唆老爷不管二姑娘,我也喜欢二姑娘啊。我承认,偷了契书是我不对,是我猪油蒙了心。但我真没有挑唆老爷,还时时提醒老爷,让他写信敲打太太…哦,不对,让他敲打小陈氏,一定要对二姑娘好些…”

王嬷嬷气得一口吐沫吐过去,骂道,“呸,你个贱人,现在还在演戏。你比耗子还精,岂会不知道老爷越是敲打,小陈氏就会越恨二姑娘,二姑娘就会越危险。你的目的还真的达到了,小陈氏不但荷待二姑娘,还把她丢进山里,还逼得她去上吊…”

吴婶没等王嬷嬷说完,就冲了上去,一手抓住抱琴的头发,一手朝她的脸上左右开弓,边打边骂道,“我打死你这个猪油蒙了心的贱人,我打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难道忘了,何老太爷、何老夫人,还有姑太太,他们当初是怎样对你的?当时你头上长满了疮,头发都递光了,根本没有好人家愿意买你,人牙子一两银子就要把你卖进窑子里。还是老夫人可怜你,把你买回何家,老太爷又给你治好了病,姑太太待你如亲人,让你吃穿不愁在何家长大成人…姑太太当时是多么信任你,才把你留下照顾二姑娘,你怎么能那样对姑娘,你个肠穿肚子烂的贱人…”

吴婶边哭边骂边打,打得抱琴惨叫连连。

这时,一个男孩冲了过来,抱住吴婶那只打人的手哭求道,“不要打我姨娘,不要打我娘姨…”

吴婶劲大,甩开那个男孩,又抓了抱琴的脸一把,继续连踢带打。那个男孩爬起来,又大哭着去拉扯吴婶,声音甚是凄厉。

“抚琴,好了。”何氏说道。

吴婶听了,才松开抓抱琴头发的那只手,抬脚一踹,把抱琴踹爬在地上。拍拍双手,恶狠狠地说道,“姑太太心好,否则我定要打死你。”

抱琴的头发被抓成乱鸡窝,脸被打得又红又肿,上面还有几条长长的抓痕,上襦也被拉扯开了。她把扑过来的陆丰抱在怀里,母子两个抱头痛哭。

何氏说道,“哼哼,陆放荣就那么好吗,为了他你能背主,你能当贼,还要想方设法整死我闺女?”

抱琴把头埋在陆丰的肩膀上哭着,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

何氏又鄙夷地看了几眼抱琴,说道,“抱琴,过去我一直知道你聪明,心气儿高,离京之前还专门跟你和王嫂子说了,等三、四年后,漫漫大些了,就让她把你的奴契还给你,再给你一笔钱,你就能嫁给良民做正头娘子了。王嬷嬷在家里照顾漫漫,你在外面帮衬着些。不止漫漫的日子好过,你的日子也好过。我万万没想到,你一直惦记的却是陆放荣。我若早知道你的这个小心思,当时就成全你们了,至少不会让你错上加错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哼哼,你如愿给他当了小妾,还生了两个儿子,现在的境遇又如何呢?被撵到了乡下,还被打瘸了腿…我跟我闺女、儿子生活在一起,我没有男人,我闺女、儿子没有父亲,但我们过得很好。我们没有做过任何丧良心的事,我们活得轻松,自在…主仆一场,我再奉劝你一句,善恶终有报,干了坏事总有一天要还的。”

何氏说完,转身就走,却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站在垂花门前。那个少年穿着半旧的青白色长衫,长得很像陆放荣,高挑,俊朗,双目赤红,嘴唇抿得紧紧的。

何氏猜出他是谁了,一定是抱琴的大儿子陆畅。

陆畅在离这里十里之外的富香山书院学习,听说今年春还中了童生。今天他应该在书院里读书,不知为何来了这里。

何氏没理他,被王嬷嬷搀扶着往门外走去。

何氏跟陆畅擦身而过的时候,陆畅居然躬了躬身,轻声说道,“太太慢走。”

何氏愣了愣,又看了陆畅一眼,点点头,走了出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 拍马不及

等到那一行车马出了院子,大门被关上,陆畅才抬脚走到抱琴和陆丰的身边,伸手把他们扶起来。

陆丰打掉哥哥的手,吼道,“哥哥,那个人让人打了姨娘,你怎么还要给她施礼!”

陆畅红着眼睛说道,“因为她给姨娘留了活路。”

让两个儿子听到自己过去的丑事,看到自己被打,自己又无能为力,极好面子的抱琴羞愧难当。她强按下心中的怒火,问陆畅道,“你怎么回来了?”

陆畅道,“书院出了点事,我就回来了。”

几人回了屋子,陈大娘端来清水,抱琴洗了脸。她看到镜中已经变形的脸,眼泪又涌了上来,咬牙骂道,“抚琴那个贱婢…还有何氏,一个弃妇,凭什么止高气昂…”

陆丰恨恨说道,“等我长大了,要像爹爹一样当武状元,给姨娘报仇。”

陆畅冷笑道,“凭你现在呆在姨娘这里,顶多能在镇上上个私塾,你以为你就能考上状元了?”

陆丰恨恨说道,“爹爹小时候更穷,他还不是考上了。”

陆畅道,“是的,那时陆家只有不到一百亩的地,但那些地是握在祖母手里的。为了父亲和大伯有好师傅和好先生,祖母可以卖地。可是咱们有什么?现在陆家有钱,但财权掌握在祖母手里,这个庄子管着二百亩地,可咱们连半分都支配不了。”

他又看向抱琴,喃喃说道,“姨娘,当初你为什么要用那种手段嫁给我爹呢?你若嫁给良民,当个正头娘子该多好。”

抱琴没想到心爱的大儿子会说这种话,又哭了起来,说道,“畅儿,连你都在埋怨姨娘?我这么做,还不是想让姨娘生的孩子将来能当少爷小姐,当主子,过好日子。”

陆畅摇头道,“姨娘,我们过不了好日子了。你想想,我二姐姐是嫡女,先二太太还留了那么多钱财,她的日子好过吗?祖母除了惦记把钱财弄过去,还不是眼睁睁看着小陈氏揉搓她。我和弟弟是庶子,开始祖母觉得爹爹只有我们两个儿子,我们又很优秀,将来或许会有出息,才会对姨娘和我们另眼相看。可是现在,先二太太回京了,又带回来更优秀的嫡子,那个嫡子还是嫁进长公主府的二姐姐的同胞弟弟。祖母现在一心一意想要回嫡子,想跟二姐姐拉上关系,也就更恨姨娘了…祖母成天在家里骂姨娘,骂弟弟,弟弟迫不得已才跑来了这里…她又开始克扣我的月钱,说我是庶子,费用要减半。我住在书院里,笔墨纸砚都要自己买,钱不够了,只得去替人抄书挣点小钱…”

说着,眼泪便流了出来。

抱琴咬牙骂道,“那个贪财的老虔婆,眼里只有一个‘利’字。畅儿,姨娘这里还有一些银子和首饰,拿些去用。”

陆畅摇头道,“姨娘留着慢慢用,还要放好别被人谋了去。若是爹爹回不来,姨娘就更要受苦了。祖母,还有大伯他们,都觉得先二太太和二姐姐恨陆家,是因为小陈氏和姨娘害过二姐姐…弟弟也不要回陆家了,在那里当出气筒,天天被骂,也静不下心来学习。就在镇上找家好点的私塾读书吧,我休沐回来还能辅导你。陆家不可能再给姨娘送月钱,姨娘要有些成算,那点钱慢慢用。”

抱琴摇头说道,“你爹不会死的,他会回来。他回来就好了,他那么喜欢你们,不会不管咱们母子的。”

说是这么说,连她自己都没有多少底气。陆放荣回来,真的能为了自己和儿子放弃何氏母子吗?

陆畅把眼泪擦了,说道,“我在府里听下人们说过当时我爹是如何求娶先二太太的,刚刚又看到了先二太太的人才。说句不怕姨娘生气的话,无论长相、气度、家势,姨娘差先二太太良多。她还是正妻,还给陆家带去了那么多钱财…最后怎样了呢?何家一落难,爹爹还不是由着祖母把先二太太休弃,续娶了小陈氏,还纳了姨娘,把二姐姐放在千里之外…现在先二太太回来了,容貌依旧在,她还带回来个更优秀的嫡子,二姐姐又嫁进了长公主府,男人还是爹爹的顶头上司。姨娘想想,爹爹是会选择求先二太太原谅,还是会护着姨娘和我们兄弟?”

听了陆畅的话,抱琴呆呆地坐在那里,眼泪又无声无息流出来。

儿子说得对。先二太太依然美丽,可是自己,即使腿不瘸,也差得太远,远得拍马不及…不管陆放荣回不回来,她将来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陆畅又说道,“姨娘,若当初你找个良民嫁了,我和弟弟就不会是庶子,我们会喊姨娘为‘娘’。你想要的荣华富贵,我们会努力发奋给你挣,你要的堂堂正正…可是现在,姨娘落到这个地步,所有人都在骂你,我们在陆家也举步维艰…”

抱琴红肿的眼睛看向陆畅,说道,“你是在埋怨姨娘?”

陆畅摇头说道,“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觉得姨娘那步走错了…”

抱琴狠狠抹去眼泪,坚定地说道,“不会,你爹不会不管我们。我跟了他十几年,而先二太太只跟了他三年,小陈氏就更短。我们一起渡过了最美好的时光,还有那么多日子的相濡以沫,我和他的情谊别人是无法比的,他不会不管我们!你们不信,就看着吧。”

听完王嬷嬷讲了吴婶打抱琴的经过,陆漫也一阵解气,连说打得好。

吴婶现在还没想过,说道,“姑太太心肠太好了,应该让我把那个贱人打得半死再停手。”

何氏说道,“我也是看那个孩子哭得可怜。”

吴婶又啐道,“那个不要脸的贱人,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在学姑太太。画虎不成反类犬,凭她也配,难看死了。也只有陆二老爷眼神不好,才会看得上她。”

何氏叹道,“不用我出手,抱琴已经遭了报应。她德性不好,又瘸了,陆放荣瞧得上眼,就留给他好了。我以后跟她,桥归桥,路归路,再也没有关系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家务事

听了何氏的话,陆漫笑起来。看来,何氏对陆放荣是真的不在意了。

不过,就陆放荣的尿性来说,如此的何氏回来,他还会不会瞧得上抱琴呢?若他瞧不上了,以后抱琴母子的日子不会好过。原来陆家让人来找陆漫,都会派陆畅或者陆丰这两个同父的弟弟来。但自从何氏和何承回来后,陆家就没再让陆畅兄弟去过东辉院,他们已经成为老太婆的弃子了。

那个死老太婆,永远是利益至上。

陆漫觉得这样挺好,比让抱琴进庙子还好。让贪心的人得不到想得到的,再把过去拥有的一点一点拿出去,这种感受会比心如死灰还要煎熬。

还有陆放荣,若当时抱琴真的进了庙子,他或者还会有愧疚,抱琴说不定会变成他胸口上挥之不去的朱砂痣。可是现在,若他能回来,让他看看曾经把他迷了十几年的女人被磨搓成这样,心里心外都不美。再有一个艳光四射内外皆美的何氏作参照物,他还会把抱琴放在心口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