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漫打开匣子,里面装了两枚赤金镶红翡翠的指环,红翡呈椭圆形,足有成人拇指指腹那么大,鲜艳夺目,流光溢彩。

她不禁惊叹出了声,“太美了!”她有些不敢要,自己今天又没立什么功,还打着想离开这里的主意,怎么好要这么好的东东。推拒道,“祖母,我只是您的庶孙媳妇,会不会…”她只得找这种借口。

长公主笑道,“祖母的好东西多的是,不会委屈那些嫡孙媳妇。”又催促道,“快戴上,让祖母瞧瞧。”

陆漫把手上的两枚指环取下,又把这两枚指环戴上。指环鲜红耀眼,更显得纤纤玉指水嫩莹白,跟身上的衣裳相得益彰。

长公主长下看了她好几眼,才满意地点点头,笑道,“嗯,好看。不论才华,只说容貌,那几个京城四美跟展唯媳妇比起来,还是稍逊一筹。”

感情她老人家是拿她跟人家比高低呢。真是可爱又任性的老孩子!

陆漫搂着她的胳膊撒娇道,“这个想法祖母藏在心里就好,说出来人家要嫉妒。”

说得长公主哈哈大笑,说道,“本宫就是喜欢看美美的,娇娇嫩嫩的小媳妇。”

钱嬷嬷也笑道,“老奴说句心里话,不要说现在的京城四美,就是早些年的那些美,论气韵风度,也比不上三奶奶。哦,早些年的二夫人风韵也好,跟三奶奶各有丰姿,但容貌上还是稍稍差了一点点。那些容貌上跟三奶奶不相上下的,风韵又差了些。”

陆漫的老脸一红,说道,“哎哟,我哪里有那么好。”

长公主倒是极赞同地点点头。

钱嬷嬷又跟陆漫讲了些公主王妃们的喜好和禁忌,这几天她一直在教陆漫礼仪。

大概巳时起,客人们陆续来了长公主府,绝大多数女客直接去了明和堂,包括几个郡王妃和身份不太高的长公主。

有几位身份尊贵或者年纪大了的女客一来长公主府,就直接被请去鹤鸣堂,她们是长安长公主、老和王妃、明阳公主、凤阳公主、安郡王妃、安国公府鲁太夫人、张首辅的母亲张太夫人、勤国公谢大夫人。

这个豪华阵容让陆漫直咂舌,可见长亭长公主在宗室和朝中的积年威望。

只要一有贵客来,陆漫就会迎出门,再把她迎进东侧屋。

每来一个客人,长公主都会非常自豪而隆重地介绍着陆漫,“这是展唯媳妇,驸马爷能这么快醒过来,她的功劳最大。”

“哟,这孩子水灵灵的像朵花儿…”

“哎哟,长得可真俊,像天上的仙女儿…”

“哦,一看就是有福的,怪不得嫁进府里没多久老驸马就醒过来了。”

“听说这孩子还是送子娘娘,有妙手回春的手艺?啧啧,皇姑有眼光。找的儿媳妇孙媳妇,都漂亮又能耐。”

“她就是给勤国公府大郎媳妇接生孩子的那个小媳妇?看着柔柔弱弱,还有那个本事,啧啧啧…”说这话的是长安长公主。

陆漫听说过,长安长公主是先太后的亲生女儿,比长亭长公主小三岁,跟王皇后有血脉之亲。在所有公主中,地位只比长亭长公主低一点点。

听了这话,长亭长公主不乐意了,一直笑着的脸沉了下来,说道,“本宫的孙媳妇可没给谁接过生,她只是去帮谢大郎媳妇顺胎位,把胎位顺正了,接生孩子的是接生婆。”

长安高声笑道,“不过是先后顺序问题,一个先,一个后,还不都一样。”

长亭提高声音说道,“那怎么能一样!吃饭的在前,收碗的在后,这能一样吗?”

长安道,“皇姐,你这比方打的不对…”

“怎么不对?你不是说先后顺序吗?哼,有本事就该用在正道上,像那些妇人一样天天蹲在窝里斗有什么意思。”长亭冷哼道。

长亭平时看着慈善,随时都笑眯眯的,但一护起晚辈来,就像护犊的母狮子,厉害得紧。

这对老姐妹经常会拌嘴,这又开始了。一般她们拌嘴没人敢劝,只有明阳公主和凤阳公主能劝劝。她们都是当今皇上的女儿,一个三十四岁,一个二十九岁。

正好今天两人都在场,便一人拉着一个长公主,一个笑道,“我们都知道四皇姑眼水好,会找媳妇,儿媳妇有才,孙媳妇能干…”

一个笑说,“五皇姑,你的孙媳妇也是京城四美,有名的才女,今天怎么没带出来显摆显摆呀,干嘛藏得那样深…”

长亭笑骂道,“凤阳是说本宫喜欢显摆了?”

凤阳公主笑道,“我若有您这样好的儿媳妇和孙媳妇,保证比你老人家还显摆。”

说得大家伙都笑了起来,两个老太太也不好继续吵了。

谢大夫人也在场,她张了张嘴,很聪明地没敢在两位长公主火药味最浓的时候开口。见她们被两位公主劝好了,才笑道,“三郎媳妇的确不是接生。听我大儿媳妇说,她就是在肚子上揉搓了一阵,接孩子什么的,都是接生婆弄的。”

长安冷哼道,“三郎媳妇帮的是你儿媳妇,你当然要帮她开脱了。”

第一百五十章 苍蝇

长亭长公主又不乐意了,说道,“怎么是她开脱,事实就是这样。一个在上面,一个在下面,两全两回事。”又问谢大夫人道,“你大孙子来了吗?”

谢大夫人笑道,“本来不想带沛哥儿来,太小了。但三郎媳妇专门让人送了信,让一定要把他带过来。”

陆漫笑道,“是呐,我想他了。”

陆漫很无奈,在前世受人尊敬的产科医生和助产士在这时候被称接生婆,或者稳婆,是被人看不起的职业。自己想凭这个本事挣钱,或者说救人于水火,连最最慈善和通情达理的长亭长公主都不会帮她…

长亭长公主笑道,“晌午吃饭的时候抱来本宫看看。他是展唯两口子的干儿子,也就是本宫的干重孙子。”

谢大夫人笑着答应。

这时,下人又来报,硕亲王、安郡王、和郡王、三位驸马爷、承恩侯王国丈、安国公府鲁老公爷、谢老国公要来鹤鸣堂探望姜老驸马,已经在路上了。

长公主便让陆漫扶着她去房门外迎接。见陆漫有些犹豫,便说道,“一下来了这么多客人,你祖父八成会不高兴,你要想办法把他安抚好。那些人不是至亲,就是你祖父的至交好友,通家之好,都是长辈,无妨。”

这个朝代的男女大防好像没有那么显明,陆漫也就扶着她出了房门。

那几人是由姜侯爷亲自陪着来的。除了岁数比长公主还大些的硕亲王,其他人都给长公主拱手抱拳。这些人中,除了和郡王宋明是二十几岁的青年,其他几人都是三十几岁到六十几岁不等的中老年男人。也就更显得和郡王爷年青俊逸,气质卓越。

屋里的老和王妃,就是这位和郡王爷的母亲。

跟在这些人的身后,居然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公子,应该是哪位的晚辈。他穿得如花孔雀一般,华丽无比,手里还拿着一个大折扇。这人长得不错,瘦高个,面孔白皙,五官俊美。但一双桃花眼到处乱转,惹人不喜。

按理,这个男人岁数不小了,他不是长亭长公主和姜老驸马的至亲,也不是他们的至交好友,还没有被特地邀请,哪怕是陪长辈,也是不应该来这里的,这里毕竟是后院,还是长公主的院子。

那个青年男人上前给长亭长公主躬身行了礼,说道,“晚辈见过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装作没听见,也没搭理他,直接引着那几人进了屋。

后来,陆漫听他招呼长安长公主为姑母,长安长公主又叫他“浩白”,才知道是王国丈的孙子王浩白,也就是王皇后的侄子。

众人被请去了康复室,东侧屋里的几个女客人也都来了这里。

之前,康复室的门是关着的,老驸马在里面进行康复运动兼同豌豆黄和旗长玩。见来客人了,被王御医和付御医扶着站好。

这些人看到红光脸面的姜老驸马俱是吃惊不已。离魂症病人能醒过来已是前所未闻,姜老驸马不仅醒过来了,看着还红光满面,坐能坐能站。

硕亲王笑道,“姜驸马,看你的神色,身体已经大好了。贺喜啊!”

其他人也都说着贺喜的话。

姜老驸马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目光又扫向另几个人,最后停留在了谢老公爷脸上,瞪着他说道,“我见…过你,忒丑,黑得像…炭。”

长亭长公主极是不好意思,马上说道,“哎哟,驸马爷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来者是客。”

陆漫赶紧解释道,“对不起呀,我祖父现在还在康复中。不仅身体的各种机能在逐步恢复,智力也是如此…”言外之意是,他的智力不够,还有些傻。

谢老公爷过去只要一跟姜老驸马吵架,每次都气得姜老驸马直跳脚,回回赢。而今天是谢老公爷想跳脚,任谁当众被指着鼻子骂丑也不会高兴。可现在人家是病人,还是傻子,他总不好跟傻子一般见识吧。只得忍着气说道,“姜老弟的病好多了,也不算很傻,至少一见着我就想吵架。哈哈哈…”末了还干笑几声。

说得另几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陆漫过去把老驸马扶着坐下,轻声说道,“祖父,他们是你的老朋友,今天专门过来看你。对待朋友,要和颜悦色,要热情,对吧?”

老驸马听了,点点头,说道,“嗯,孙媳妇…说得是。”又指了指谢老国公说道,“可我就是…不喜欢他,怎么办?”说完,还很无辜又无奈的样子。

“祖父…”陆漫轻声道。

老驸马既讨厌那个黑老头,又不愿意孙媳妇不高兴,只得扯着胡子把脑袋转向了另一边。不看那个黑老头了,他的心情便不会不爽。

众人跟老驸马说了几句话,又参观了一圈康复室,听付御医和王御医讲了这些器械的奥妙,以及老驸马是怎样从全身瘫痪到现在能局部活动,都是赞叹不已。

鲁老国公笑道,“这些东西看着稀奇古怪,却极是实用。不光对老驸马这个病,对那些长期躺在床上的受伤将士们,也极是有用,能快速恢复他们的身体。”又问付御医道,“这是你们想出来的?”

付御医红脸道,“下官惭愧,下官还没有这个玲珑心思。这是姜三奶奶想到的。”

谢老公爷看看陆漫,笑道,“姜三郎的小媳妇极其聪慧,我早看出来了。”

姜老驸马不高兴了,冲着谢老国公吼道,“我的孙媳妇,不是你的。”

众人又大笑起来,陆漫臊得脸都红了。

长公主看着孩子一样的老驸马,十分无奈,笑道,“驸马爷,人家是夸你孙媳妇,又不是跟你抢。”

和郡王笑道,“三郎媳妇倒是玲珑心思,兰心慧质。”他是长公主的娘家侄子,比陆漫高一辈,所以这样叫。

长亭长公主本来想再表扬表扬陆漫的,但看到王浩白瞥陆漫的样子皱了皱眉头,姜侯爷也有些沉了脸。

陆漫也注意到王浩白不时看向她的眼神黏乎乎的,让人反感,赶紧找借口避了出去。

那人的眼光,像苍蝇一样恶心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迁怒

老驸马见陆漫走了,还傻了吧叽地喊着,“孙媳妇,你不要走,这些人不好玩…”

姜侯爷又红着老脸跟那几位贵客告罪。

安郡王爷笑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姜老驸马能这样已经是奇迹了,慢慢来,总会好的。”

等送走那几位客人,也到了晌午。这几位女贵客不会去花厅吃饭,而会在香木堂吃。陆漫发现,送走那几个男贵客后的长公主面色有些不虞。想到王浩白的眼神,陆漫的心沉了下去。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强打精神服侍着长公主和这几位女贵客。

吃过饭后,想看戏的去看戏,不想看戏的在这里的厢房歇息。不过,这些中老年妇人们都喜欢看庆喜戏班和庆福戏班的戏,又听说戏班排了新戏,都要去看。

她们刚吃完饭,谢大奶奶就带着三个孩子和姜玖来了。

长亭长公主看了沛哥儿,还抱了抱,一阵夸赞后,又给了一个极品玉挂件。因为谢大夫人在这里,另几个贵妇也都给了孩子见面礼。

陆漫让姜玖领着谢大奶奶几人先去兰汀洲,她把长公主等人送去芙蓉堂看戏后,才赶回去。

兰汀洲里,只有谢大奶奶和沛哥儿在,三个女孩儿都去镜湖划船玩了。

陆漫又把沛哥儿抱过来逗弄着。小家伙快到两个月了,长得非常壮实,似乎知道这个人是他干娘,对陆漫不停地笑。

谢大奶奶笑道,“陆妹妹,姜三爷就要去边关了,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姜三爷,你们还是应该有个孩子。有了孩子傍身,现在老驸马又醒过来了,不管姜三爷以后怎样,你的地位都牢不可破,也有个盼头。”

陆漫轻叹一声,说道,“不瞒杨姐姐,我同他之间,唉,有些问题。”

通过谢煜,谢大奶奶也知道陆漫和姜展唯的一些事情。说道,“其实,姜三爷对你很好呢,听我家爷说,他不止一次请我家爷和祖父帮忙说项,说若他或者姜老驸马有了意外,请我祖父和婆婆能够保你平安。他或许一开始抵触这桩婚事,后来却也乐意接受妹妹了。”

陆漫笑笑,没有往下接话。姜展唯承诺会保她性命,肯定会想方设法保全她,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休她。她亦是如此,维护他的利益,但她并不愿意一直跟他过下去。

她是似是无意地说了上午王浩白去了鹤鸣堂的事。

谢大奶奶一撇嘴,说道,“那王浩白就是个无法无天的霸王,被王太夫人和先太后宠得没边了。你们虽然是拐了弯的亲戚,以后陆妹妹也要离他远着些。那个人,一看见漂亮小娘子就走不动路。说是要找绝色的,到现在也没成亲,漂亮的小妾倒是已经有了好几个。他和他家看上的姑娘,人家不愿意嫁给他。有人家想高攀的,他们又看不上。半年前,他看上了兵部周尚书的二闺女,王家也喜欢,就上门提亲。结果周家不愿意,婉拒了,王家又去求皇后娘娘赐婚。三天后赐婚懿旨到了周府,周家却说在头两天他们就开始跟霍家议亲了。这个官司打到了皇上那里,周大人是皇上倚重的重臣,皇上斥责王皇后不问清楚就擅自赐婚,许周家自行婚配。王皇后弄得没脸,王家人也不高兴。后来,王浩白又故意当着霍家四郎的面说了许多周姑娘如何美貌娇媚的话。这话又传到了周二姑娘那里,周二姑娘哭闹着要自杀,气得周大人又去皇上那里哭诉…”

陆漫的心里沉了沉。若这个王浩白是无意中去鹤鸣堂的,倒也没有太大问题,以后离他远些就是了。若是大夫人知道他的德性,对他有所暗示,他故意去鹤鸣堂看她恶心人的,大夫人的做法就有些诛心,没有底限了。哪怕她想撵自己出府,也不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啊,毕竟这也关系到长亭长公主府的名声。或许,她看到长公主和老驸马对自己的情感甚至超过了她,就有些坐不住了…

古人有些逻辑很令人不可思议,明明是男人不要脸一厢情愿,大多数人却埋怨女人不够稳重勾引人。陆漫极是惶恐,王浩白的眼神会不会让那几位贵人看轻自己,会不会让长公主和姜侯爷迁怒自己,觉得自己不够庄重?

她自从穿越到这里就想离开长公主府,甚至想让他们找理由把自己赶出府去,但绝对不想因为这个令人不齿的原因…

陆漫心里波涛暗涌,却面上平静地和谢大奶奶说笑。两世为人,她练出了掩饰自己情绪的本事。

她们正说着,闵四奶奶又来了。

闵四奶奶笑道,“不兴你们姐姐妹妹那么近乎,却把我排挤在外。以后我也要叫你杨姐姐,叫你陆妹妹。”

谢大奶奶笑道,“好,这么漂亮的妹妹,我可稀罕了。”

陆漫也笑道,“能有个好姐姐爱护我,我求之不得。”

闵四奶奶笑得极是开怀,酒窝显得更大。又给陆漫暗示,听她母亲说,陆大夫人又领着陆雨去了她娘家几次,她母亲都找借口没见…

陆漫笑起来,闵四奶奶真是个妙人儿呢。

玩到大概申时,姜玖和萍姐儿、妍姐儿也回来了,众人起身去了芙蓉堂。陆漫看见大奶奶正扶着长公主跟几位贵客寒暄,她也没往前凑,而是去了三夫人旁边,同她一起送走了其他客人。

把客人都送走后,大家又去了鹤鸣堂。前院的男人们,还有一直到客人走了后才露面的二夫人都过来了。

大家伙坐在东侧屋,老驸马累着了,已经去床上睡下。

今天的宴会很成功,众人都是乐呵呵的,但长公主的脸色却不太好。

姜侯爷和大夫人等人汇报了一下待客情况。

听完禀报,长公主说道,“我今天乏了,老大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吧,晚上也别过来吃饭了。”

除了大夫人的嘴角滑过一丝笑意,众人听了都有些微愣。今天没出什么状况啊,长公主怎么会不高兴。他们虽然狐疑,还是起身走了。

陆漫心里就更加忐忑。或许,自己真的被迁怒了。

等屋里只剩下长公主和姜侯爷,长公主的脸就彻底放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手段

看到母亲沉了脸,姜侯爷挥了挥手,下人们都悄然退下。

他说道,“娘,您怎么了?谁惹了您就说,儿子去教训他。”想了想,又道,“是不是王浩白让娘不高兴了?哎,来鹤鸣堂的时候,儿子走在前头,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竖子跟来的。走到半路才发现他,但看在王国丈的面子上又不好把他撵回去…那个,展唯媳妇虽然不错,父亲能醒过来一大半的功劳是她的。但是,她的颜色太好,小家子气重,又少得长辈教导,做事说话,总让人感觉不够稳重,喜欢强出头,还招蜂引蝶的。娶妻当娶贤,若不是冲喜这个特殊原因,也不会让展唯娶她…”

长公主气得拍了一下小几,姜侯爷吓得住了嘴,问道,“娘,儿子说错了吗?”

长公主怒道,“这话是你媳妇跟你说的吧?哼,展唯媳妇不稳重,你媳妇那样就稳重了?你爹现在就是个孩子,不哄着他,像你媳妇那样‘稳重’,不知如何讨老孩子的欢心,或者说不愿意放下架子讨老孩子开心,你爹的病能好得这样快吗?”

姜侯爷一听老娘把他媳妇拎了出来,赶紧说道,“娘快莫生气。是不是洪氏犯了什么错,惹您生气了?若这样,儿子去教训她。”

长公主瞪了姜侯爷一眼。这个大儿子虽然没有三儿子和三孙子那么精明,但还算不错,有能力,识进退。缺点就是耳根软,总想面面俱到,实际上总会顾此失彼。好在他心术正,大孙子也不错,自己死前再帮帮他们谋划谋划,守城应该还可以,这个家交给他也放心。

只不过,他那个媳妇却是越来越不省心了,自从得了王皇后的暗示,居然敢不听自己的再三叮嘱,一心想把陆氏赶走,不仅挑唆儿子跟陆氏生隙,现在还默许外人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下作手段。

她又说道,“什么叫强出头?到目前为止,陆氏只主动救过你父亲,展雁,还有谢家大郎的媳妇。这三个人中,两个是她的亲人,一个是她男人最要好兄弟的媳妇,你让她眼睁睁看到他们死而不伸出援手吗?”又咬牙说道,“你再说说,她招了谁了,引了谁了?王浩白那个小畜牲,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色坯。他什么时候那么有心,不找机会去后花园看美貌小娘子,而是来看一个傻了的老头子?”

姜侯爷被老娘骂得满脸通红,想着老娘话里的意思,惊道,“娘的意思是说,有人先给那个竖子通了信,陆氏是绝色,今天又会在鹤鸣堂,所以他才来这里的?”又磕巴道,“娘是怀疑,是怀疑洪氏?不太可能吧,她应该没有这个胆子。陆氏再如何目前跟我们也是一家人,她的名声不好了,我们府也要受连累,何况母亲知道了也不会轻饶她…”

长公主气道,“她的胆子可不小呢。自从知道那个女人不喜陆氏,想着法的给陆氏上眼药,不止挑唆你,还挑着老二去找陆氏的碴。老二傻,可林氏不傻,人家心里门清。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暗示陆氏是本宫看好了的,她却当成耳旁风,只想按那个女人的意思做。现在,连这蹩脚的戏码都弄出来了,他们当本宫是傻子吗?以为本宫会迁怒陆氏,由着这些人作贱,最后赶她出府吗?”又叹道,“一开始本宫就不满意这个儿媳妇,不喜欢她跟王淑妃走的近。只因为是先太后赐的婚,先太后又帮了皇上良多,也就认了。想着她嫁进了门,看紧些,不许她跟王淑妃走得太近,可你看看她是怎么做的?王淑妃当了皇后,她乐得像她亲妹子当了皇后一样。她以为王皇后以后成了太后,就能给你们父子更多的好处?告诉你,那个女人比先太后可是差远了,还没有那个能耐!”

姜侯爷赶紧说道,“儿子知道,儿子如今的一切,不仅是儿子的努力,也离不开母亲的谋划,父亲的教导。至于洪氏,就是个蠢女人,她的那点计较还不够娘瞧的,居然敢不听娘的话。儿子定会教训她,再让她跟王皇后离远些。”

长公主又冷哼道,“妯娌几房之间偶有争执很正常,家家都是如此,不可避免。但是,一家人,有事了只能盖在锅里自己解决。绝对不允许为了一己私欲出卖自家人,甚至伤害整个家族的利益。…她不是不听婆家的招呼吗,就让她滚回娘家去。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回来。”她很想说休洪氏的话,但碍于大儿子和大孙子的面子,也不好这样做。

姜侯爷也气大夫人不听母亲的话,但若真的把她赶回娘家,不仅自己和儿子丢脸,也把王皇后和王家得罪狠了。到目前为止,他虽然心里也不待见王皇后和王家,但表面关系还维系得不错。他一下跪了下去,求道,“母亲,念在洪氏是初犯,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儿子回去教训她,把她禁足,但千万不能把她赶回娘家,那样我们太丢脸了。也,也…”

长公主看到胡子一大把的儿子跪在面前求情,也只得作罢。不仅是给洪氏一次机会,也算给王皇后一个面子。若再有下次,就怪不得她了。

她说道,“跟她说清楚,若是再敢使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计量,本宫绝不轻饶。哼,想当初本宫还在宫里的时候,什么计量没见过?还跟本宫耍这个心眼。”又缓下声音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思,这也是你爹之前的担忧,不喜欢庶子太出色,不喜欢咱们家的子弟去军里,更不应该挣太大的军功。但是,阴差阳错,你爹得了这个病,展唯因为娶陆氏受了委屈,我就同意他去了军里。当时想着他老实平庸,即使去了军里也混不出什么明堂,将来再出来就是。哎,谁想到会这样呢。再等等吧,他出征回来,想办法让他辞去军职…”

姜侯爷有些不相信,说道,“以展唯的心性,他能听话吗?”

第一百五十三章 想害她的人

姜侯爷有些不相信,说道,“以展唯的心性,他能听话吗?”

“他不听话,总有让他听话的人。”长公主说道。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又说,“你以为陆氏只会看病,只会哄人?付御医会看病,还日夜守在你爹身边,你爹稀罕他吗?展举媳妇会哄人,进门的时日比展唯媳妇长得多,你爹稀罕她吗?还有,哪个小娘子有那个本事,面对那样不利的开局,却能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把局面全部扭转…所以说,陆氏不光会治病,会哄人,她还有大智慧。这几个月,我冷眼瞧着展唯闹出的这些动静,再想想他十几年的隐忍,之前的确是我们看错他了。这孩子太聪明,太会伪装,又喜欢剑走偏峰,看似爬得快,却更易摔下来。而且脾气不好,冷冰冰的像谁都欠了他似的。若有陆氏这样看似柔顺,却有智慧的女人一辈子看着她,劝着她,我才放心,也会少给这个家招祸…”

姜侯爷看看母亲,还是不放心地说道,“但儿子觉得陆氏也太伶俐了些。若她和展唯一样的心思,会不会…”

长公主摇头说道,“展唯或许会有某些心思,但陆氏肯定不会有。陆氏心善,心思也不大,不会强取不属于她的东西。傻子,孩子,最能看出谁心怀善意,你爹和小玖儿,还有展雁、宇哥儿他们都喜欢她,就说明她是个善的。有她劝着展唯,不止是展唯三兄妹的福,也这个家的福。”

姜侯爷明白了,说道,“娘放心,我会教训洪氏,不许她再无事找事。”又道,“那位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并没有过多关心陆氏,否则陆氏早就死了,怎么现在…”

长公主低声道,“本宫原来就猜测何御医的死不简单,现在看那位的作派,更加肯定了。那位怕的不是陆氏,怕的是本宫,是谢老头。她作梦都没想到,陆氏因为冲喜居然能嫁进咱们家,又因为顺胎位同跟王家一直不睦的谢家交好…”

姜侯爷担心道,“这个陆氏,岂不是个麻烦,娘确定要护着她?”

长公主又气得瞪了儿子一眼,说道,“何御医死的时候,陆氏还是个两岁的孩子,她能知道什么?不要说她本就无辜,本宫还想让她看着展唯,就凭她救了你爹,是你爹的福星,本宫也不许别人欺负她。”又冷哼道,“那位也是,不说本宫,就是皇上都猜测她和先太后的手里沾着其他妃子的血。但先太后已经死了,她又是太子的生母,太子贤德睿智,极得皇上宠爱…哪怕何御医没死,手上真的握有什么证据,看在太子的面上,皇上也不会对那位痛下杀手,何必还捏着一个小姑娘不放呢,让人看不上眼…”

姜侯爷也知道王皇后和王家因为这些一直不得皇上的喜欢和信任,但因为先有太后,后有太子,也就没有狠下心清算…便说道,“儿子知道了,不许洪氏再跟那个女人交往过密。”

长公主点头,又说道,“这段时间别让洪氏来鹤鸣堂,再让她抄五十遍《女诫》。”

姜侯爷红着老脸退下去。

兰汀洲里,姜展魁看陆漫心情不好,就懂事地把姜玖和豌豆黄、旗长领去了东跨院。

陆漫把人都打发下去,又打开床下的那个抽屉。现在,这个抽屉已经安了一把小锁,只有她有钥匙。小钥匙跟小铜坠挂在一起,一直吊在她的胸前。

抽屉里有妈妈的画像,一本孙洼的《回春杂记》,一本何家秘传《慎疾集》,一个小油纸包。有关食物或药材相生相克致使人生病的记录,就在这本《慎疾集》里。

她先把妈妈的相框拿出来,仔细看了一会儿,才把相框放回去,又把那个小油纸包拿出来。

小油纸包里的药粉是她偷偷制出来的。若她想离开这里,或者这里不想留她,又苦于找不到好借口,她会为他们送上这个借口,以她身患“隐疾”出府别居。这是她之前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喝了这包药粉,会让人浑身长红斑,发低热,跟红绫当初的症状大同小异。这种病症看似像热毒,又不完全像,并有传染的可能。

但这是下下策,她一直没用。自己遭罪不说,行动还会受限,也容易让姜展唯察觉。就他的自私和偏执,只能他休别人,却不愿意让别人甩他。若知道她用这招摆脱他,说不定会出什么阴招让她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