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你不曾听说吧,这水月郡主曾经是喜欢司徒亦的,结果求爱不成,知晓了他有心上人,才会如此刁难。听说曾经在市井小巷里面争风吃醋,十分丢人。”
“啧啧啧,这般一说,这烟国的郡主当真是有些上不去台面了,你瞧瞧周国的庄妃,堪称女子的典范啊。”
这边议论着,方禹却是看向水月郡主,眼中含笑,对身边的庄妃耳语了几句,庄妃一怔,看着水月郡主,脸色又沉了几分。
这一边,安夜锦终于将一支破碎的曲子弹奏完毕,接着笑盈盈的看向司徒亦:“相公可将音律记全了?”
司徒亦笑了笑,点头,接着站起身来,走到了安夜锦的位置坐下,安夜锦则是起身,走到了一处胡人女子那里,用少数民族的话与她交谈了一番,借来了一把二胡,拿在手中,坐在了一侧的椅子上,看向司徒亦,再次绽放了一个笑容。
周围的人都是一阵糊涂,刚刚这两个人卖的到底是什么药,怎么他看不明白?
他们这是要再来一遍么?
这个时候,司徒亦开始播动琴弦,旋律从他的指尖溢出,竟然是将安夜锦刚刚弹奏的旋律一点不差的弹了出来,且音色找得要比安夜锦准很多,旋律连贯,十分悦耳。
一时间全场安静,所有的人洗耳倾听这动人的旋律,甚至有人端着酒杯就听入了神,酒水溢出也不知。
如同天籁般的琴音,如同流水般的旋律,悠扬的,婉转的,如歌如泣。
弹奏了一段,安夜锦开始拉动胡琴,与司徒亦的琴音相配合,竟然是天衣无缝,此时这些人才突然惊奇的发现,这安夜锦拉胡琴竟然是一把好手,旋律掌握得极好,将胡琴的全部优点淋淋尽致的展现了出来。
不一会,司徒亦停了琴音,便只有胡琴的声音在场内回荡,只觉得带着一股悲戚音调的旋律旋转而出,在每个人的耳边舞动。
司徒亦的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琴弦,在那里数数,刚刚安夜锦弹琴时的停顿,司徒亦竟然也跟着记在了心里。
两个人根本不似第一次配合,就好像配合过许多次一样,一点漏洞没有的将一曲演奏完毕。
就算两个人已经起身回座,也没有半点声响,若不是忆楠公主拍手叫好,也不知这些人何时会回神。
“好琴,好曲,好听!”忆楠公主高兴的叫着,笑嘻嘻的从自己的手腕上撸下来一个金累丝点翠响镯递给了身边的侍女:“将这镯子送于司徒夫人。”
安夜锦恭恭敬敬的领赏,接着坐在了蒲团上,呼出了一口气,小声与身边的司徒亦说:“任务完成。”
“曲子很好听。”
“嘿嘿,回去之后弹给我听哟。”
“这是自然。”
这个时候庄妃突然开口说道:“司徒夫人这曲子妾身也十分喜欢,今日特献上周国名酒一杯,不如司徒夫人赏个脸,尝尝味道如何。”
话音刚落,安夜锦与司徒亦、方禹的脸色都是一变。
赐安夜锦酒喝?
这是在讽刺吗?
讽刺当年安夜锦惨败如狗,喝了多杯毒酒都未能死去?
她不怕酒中有毒,因为她早就被夜辰折腾得百毒不侵,就算是蚊虫都不愿意靠近她,只是这酒给得别有深意。
“民女谢过庄妃娘娘。”安夜锦说着起身,看着端过来的托盘,上面放着三个杯子,其中都已经装满了酒,还有一酒壶。
安夜锦伸手去拿酒,动作却有些迟疑,不过仅仅是片刻,她便端起了一杯酒来,用左手托起右手的衣袖,要说什么似的,前方的那名端酒的侍女却突然跌倒,酒水也洒在了地面上,冒出一堆泡沫来,发出滋滋滋的声响。
“有毒!”不知是谁失声喊了一句,所有的人都看向了那里。
庄妃快速的站起来,看着那侍女脚踝上的银针,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想给安夜锦添堵,安夜锦却趁机暗算了她,那毒是安夜锦自己下的,就在她犹豫的同时下的。
庄妃刚刚想说什么,安夜锦已经举杯说道:“庄妃娘娘,这就是您赐予民女的酒吗?民女不过解了一次夜辰的毒,周国就已经容不下我了吗?好,既然这样,这酒我喝了!”
安夜锦说着,将酒一饮而尽,几乎是同时,司徒亦已经站了起来,夺了酒杯,去看她的情况:“娘子,你…你怎能这般?娘子!”
第一百零八章 事发
其实安夜锦很想在这种情况下对司徒亦深情款款的说些什么,就好像很多狗血剧里一样,不说完遗言绝不倒下。
可是她实在是说不出来。
就算她选择了最柔和的药沫撒进去,对她原本就已经十分脆弱的肠胃刺激还是极大的。她刚刚开口,就有鲜血呕出来,满口的血腥味让她一阵难受,肠胃中的刺痛让她站不直身体,什么甜言蜜语、临终遗言都说不出来了。
一口血吐完,她便觉得天旋地转,倒在司徒亦的怀里。
司徒亦的瞳孔剧烈的收缩,接着紧张的将她完全抱在怀里,快速的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一个药瓶来,倒出一粒药来要给安夜锦喂下,却被她挡住了手。
开玩笑,这药可是极珍贵的,她已经是百毒不侵的身体了,还用这么贵重的药她自己都舍不得。此时她不过就是肠胃出血之类的症状,并非中毒。
抬手将她额前的发向她耳后拢了拢,看着她苍白的唇瓣,他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下官…告退。”咬牙切齿的说了这么一句后,他不管不顾的抱着安夜锦踏着轻功离去。
司徒亦怎么会不明白,这是安夜锦的暗算,而她的方法便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鱼死网破的伎俩,也是安夜锦这种个性的人使得出的。
薛安等人都快速的跟着离开,显然此时还是安夜锦安危要紧。
很多人都看着司徒亦离开一阵错愕,一向冷静的他,此时竟然乱了阵脚,连自己会轻功这种事情都不愿意隐藏了吗?
看来。在他的心中已经将这女子看得极重。
仅仅看他今日的表现,就可知他对安夜锦的在意,就算日后有人想对付司徒亦的时候。会用安夜锦做筹码,他也不在乎了。
已经爱到豁出去了吗?
院中,夜辰已经蹲在了地面上。研究那杯中残留的毒酒,思量了片刻对司徒亦的背影说道:“不过是寻常的毒药。随便寻一庸医就可以救了。”
司徒亦的脚步停都没停,只是继续前行。
“将她抓起来!”方禹一声冷哼,将所有人关注点转移到了他那里。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将那名侍女抓了起来,押了下去。
端木景晨坐在那里,嘿嘿的笑了起来,看着那些惊慌的人不紧不慢的开口:“大家莫要慌张。今日这事定然是有人想要诬陷太子殿下,任殿下如何的心狠,也不会当着诸位的面赐死一名医女。”
这般说来,当即有人应和,却还是保持着一股子将信将疑的态度。
这女子可是解了夜辰的毒啊,就算当众赐死了她又如何?他们保护住了夜辰,让他一直保持无解的状态,岂不是更划算?
有着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很多人都没有任何的应声。
“庄妃,听闻你一直会预知事情。今日这事你可曾预料到?”端木景晨的话语苗头突然转向庄妃,话语之间带着一丝调侃。
庄妃此时脸色已经沉了下来,秀拳紧握,桃色的指甲近乎陷入肉中。
“将军过誉了。”
“怎么会。前一阵子我大辽皇后中了蛊毒,庄妃不也是提前预测到了吗?”端木景晨说着,话语一沉,接着将事情徐徐道来:“想必大家也对我大辽皇后中毒的事情有所听闻,当皇后中毒后,周国太子侧妃,也就是庄妃很及时的送来了缓解的药物,我大辽皇后的情况才得以稳定。我辽国帝王也曾亲口对庄妃道谢。可是后来我突然得知,这种药物并不常用,仅仅是针对那么一种毒,需要提前七七四十九日才能制出,且在一个月内服用才可有效,我回忆了一下,庄妃是在皇后毒发后二十日的时候送来的吧…”
也就是说,皇后毒发前二十几天,庄妃就已经知道辽皇后会中毒,做好了应对措施,在辽皇后中毒后才送了过去,这其中的猫腻不言而喻。
话音一落,全场哗然。
庄妃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睁大了一双美目看向端木景晨。
“庄妃既然提前得知我大辽皇后会中毒,为何不提前告知,而是在毒发后才送来缓解的药物?”
这一个问题,不言而喻。
她若是在那个时候送去缓解的药物,必定会得到大辽的好感,对于她的名声也有极大的好处。
庄妃贤良之名早已被传遍五国,此时竟然出现了这种事情,难不成之前贤良的女子不过都是伪装,其实都是用计才得来的贤良?
端木景晨步步紧逼,又问了一句出来:“还是说我大辽皇后中毒的事情与你有关?”
的确,夜辰的毒被盗,最大的可能就是内部的人做出来的,庄妃天时地利人和都有,想做出这种暗度陈仓的事情并不难。
夜辰抬头看向庄妃,一瞬间冷了脸,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想必今日安夜锦约见端木景晨就是为了这事吧。
如此说来,盗走他的毒,诬陷他的人就是庄妃,他当即冷哼了一声:“咦,你这么说的话,我还真是要提醒太子殿下一点呢,殿下,我不喜欢别人盗用我的毒,惹我的话,就算你的儿子我也不会放过!”
一时间,场面变得剑拔弩张,并非夜辰不向着方禹,而向着端木景晨,实在是他的性格有的时候很偏执,触犯了他底线的人,就算是恩人也要杀!
他从不是英雄,他从不做好事,他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毒师,他除了相貌好与会制毒以外,其他的一无是处。
他不一定跟随周国永远忠贞,他不是臣,他从未专一过。
端木景晨看着夜辰,眼中愉悦,似乎对于他此时的态度很是满意,不过这愉悦仅仅是一闪即逝,很快换做严厉的语气对方禹说道:“太子殿下,我希望此事得到您的答案,不然就请您等待我大辽愤怒的兵马吧!”
这是在宣战了,示意此时辽国绝对不会轻易罢休。
夜辰轻盈的跃到了台子上面,蹲在了方禹面前的桌面上,嘟着嘴,一副生气了模样:“小禹儿,快点给我解释,不然我就杀了你儿子!”
方禹坐在那里,依旧背脊挺直,忍不住“呵呵——”的笑了起来,声音很低,很连续,就好像在低声的哭泣,又好似隐忍的狂喜。
终于他站起身来,对端木景晨坦然的说道:“这件事情我一定会调查清楚,将答案告诉天下人,若是这件事情与我的女人有关系,我会等待你大辽的兵马,我女人犯下的过错,我有责任承担。”
“好!”端木景晨站起身来,很是爽朗的大笑起来:“最喜欢与你这种人说话,就是爽快,哈哈!”
他说着,扭头看向一侧的李潋之,说道:“安郡王,今日我就不奉陪了,我还要会辽国复命呢。”
李潋之点了点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来相送。
他早早就等着端木景晨离开呢,偏偏他是在确定了夜辰不再会有危险了之后,才肯走,真真是让他心中烦闷。
刚刚送走端木景晨,李潋之就看向方禹,见他此时正看着庄妃,似乎在安慰,却没多说什么,只是戏谑的一笑。今日安夜锦果然没让他失望,事情变得这般有趣,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好,很好,干得漂亮!
他十分突兀的生出一股子欣赏来,很淡,不着边际,他甚至自己都探测不出,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绪,在甩袖离去之时,那种感觉已经烟消云散,就好似从未从他的心底产生过。
莫凌将水月郡主等人同时带走,这些的人的离场似乎预示着,这场宴席即将结束。
那些文人墨客三三两两的散了,方禹依旧坐在那里,面色如常。
今日的宴会被搅成了这个样子,还真是十分狼狈啊,方禹一直笑着,吩咐身边的人留在这里镇住场面,人却牵着庄妃离开。
刚刚走入无人的地方,他就松开了庄妃的手,感受到她停住了脚步,这才回头看她。
“殿下可满意了?”庄妃开口问道。
方禹微微扬起头来,打量着站在那里的美人,眼神平淡。
“殿下今日的意思,不过就是想让安姐姐解气,不是吗?五年前我在她那里伤害的,这一次让她全都报复回来。就算你五年苦心经营的名声都不要了,只想见她一面,不是吗?”
“是又如何?”方禹问得极为平淡。
什么一箭双雕之计,什么想要提高威名,他不需要,此时的他已经有实力争得天下,就算是暴君又能如何?他不在乎,只要有实力,就可以称王,也能得到他想得到的人。
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实打实的伤害到了她。
她苦心经营了五年,最后还是被方禹利用的棋子而已,若是这件事处理得不好,说不定方禹会直接毁了她,以保持自己的英明。
不该是这样的…
前一世的方禹是一名仁君,待她也十分温柔,怎么这一世…
安夜锦,都是那个突然出现的安夜锦,若不是因为她,方禹不会变,司徒亦也不会变,如今的李潋之也不过是个死人罢了!
第一百零九章 互诉衷肠
庄妃扬起下巴,冷笑起来,笑容之中透着几许狰狞,她笑道:“方禹,你知道么,你从来都不曾了解过安夜锦。”
方禹眯了眯眼睛,似乎是在审视庄妃,又好像是在思考她的话。
见他沉默不语,她继续说道:“你知道吗?你一心思念的女子其实就是一个怪物,只需一个引线,她就会爆发。我与她暗暗斗了这些年,早已经摸清了她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十分恬静,实际上,内心中却是一个野兽。瞧你现在是什么眼神,不相信是吗?的确,你与她在一起的时候,她是护着你的,你哪里会见识到?”
“你到底要说什么?”方禹皱眉,冷语气。
“安夜锦她是一个怪物,而且是一个护短的怪物,如果你不信,你可以杀了盏乐,看一看愤怒了的安夜锦到底是什么样子。此时她护着的人已经多了一个,就是司徒亦,如果你想要伤害他,就等待着安夜锦愤怒的反击吧,杀了你,或者是毁了你,又或者是灭了周国?只要她想,她就能做到,莫要小看了女人。”庄妃笑着说道,说出来的话却让方禹心中一沉,想起那个曾经站在他面前,那单薄却挺立的背影,自己的确被她保护过,用命来保护过。
方禹的确是想放弃所有的一切,将司徒亦毁了然后让安夜锦回到自己的身边,没想到这也让庄妃看出来了,有时候他觉得庄妃可以预测很多事情,对他有利,更多的时候,他会觉得她可怕。
看着庄妃,他依旧沉默,心中乱成了一团。
安夜锦曾经护着的人是他,而非盏乐也不是什么司徒亦。可是他一次错误的选择,就彻底的失去了安夜锦,这算什么?
悔恨吗?
的确有,可是那个时候的他走投无路,只能那样选择。
“你觉不觉得,你杀了安夜锦,将她的尸体留在身边更安全些。”庄妃大笑了起来,这笑让方禹额头青筋直冒,恨不得打她一拳。
“你是要激怒我吗?”
“不是,我是要与你合作我能够分开他们,让安夜锦不得不回到你的身边,而你要让我做上皇后。”庄妃自信满满的说道。
“你哪里来的自信?你以为我会同意?”
“因为知道,司徒亦命定之人并非安夜锦,他本该娶的那名女子绝非善类。并且,那女子比安夜锦更美,心机更深,安夜锦徒有其表,与司徒亦却不是完全相配,司徒亦遇到那名女子了才是命中注定。”她说得笃定异常的确,前一世谁不知晓司徒亦的一生爱得轰轰烈烈?他的娇妻更是性情如火,两个人相互照应成了一世的佳话。
才子佳人,最登对的夫妻。她在那时也曾神往过,谁让那一对夫妻那么恩爱呢?
这一世的司徒亦依旧深情,却换了人。
司徒亦,如果你遇到前一世命定的女子,你会如何?
若是自己与方禹推波助澜,是不是就…
安夜锦,你的确是这一世的一道变数,可是她会利用前一世种种来对付且看吧,看看到底是谁能笑到最后。
见她冷笑得阴险方禹终于出声:“好。”
说完,便直接甩袖离去。
庄妃看着他离去站在那里笑着,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
笑着哭,最痛。
安夜锦躺在床上,看着脸黑如包拯的司徒亦,有种说不出来话的感觉。
司徒亦的手里捧着一碗粥,虽然是满满的,却已经没了温度。
地面上还有着碗的碎片,以及摔了一地的药汤与粥,其中模糊的还有面条等食物。
似乎的感觉到了屋中怪异的气氛,连薛安这种迟钝的人都退了出去。
“其实我下的这种药粉没什么危害,就是我的肠胃太脆弱了,才会吐血,其实没多大的事情。”安夜锦终于忍不住开口解释。
“…”沉默,不语,一个很喜欢的笑的人偶尔摆出面瘫的脸也挺吓人的。
安夜锦深刻的觉得他此时说不定是被死神附体了。
“我刚刚吃了药,可以横扫饥饿,不吃粥也没事。”她说完干笑了几声,不得不说,司徒亦是古代人,听不懂她的幽默。
“你看,周国那边已经被我弄的一团乱了么,端木将军很犀利诶。”
“你不闹这一出,端木景晨也会很犀利。
沉默的人都是这么说话一针见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