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你再装!宋映白根本不会上当,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虽然停住了脚步,但也没打算理他。

裴怀珹虽然恨不得黎臻直接消亡,但这会甲板上还有其他人在走动,他眼睁睁看着黎臻死的话,有点说不过去,便走过去,态度很敷衍的道:“黎大人,你怎么了?”

黎臻看着宋映白道:“最近一直不太舒服,还以为是鬼船的影响,没在意,但现在鬼船的事情过去了,也到了陆地上,偶尔还是会觉得难受。”

宋映白道:“那就请个大夫看看吧,嘴上说也没有用啊,我们又不是大夫。”

这话说得够冷酷,黎臻听了,长长一叹,“你说得对,我回京城找太医院的人好好看看罢。”

“哦。”宋映白正过身子,朝船下走去,而裴怀珹很快追了上来。

下了船,裴怀珹第一句就是:“你和黎臻之间怎么了?你别想糊弄我,你们之间太奇怪了。”以前不管怎样,弟弟对黎臻还是维护居多的。

“…其实我不太想说…”

裴怀珹一看就懂了,狠道:“他得逞了?”

吓得宋映白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他就是跟我说明白了…反正我以后不打算理他了。”

裴怀珹松了一口气,“那还好,都怪我之前没提醒过你,才让你跟他一起上了船。对了,他是知道咱们的关系了吧?”

“我…没忍住…对不起…不过,他应该不会往外说的。”

“我就说么,看到我也不像每次一样找我别扭。”裴怀珹道:“你说他恶不恶心,之前肯定猜测咱们也是那样的关系,真是心里有什么就看到什么。”

裴怀珹不免担心的想,完了,黎臻的确不会往外说,但不代表他不会跟皇帝透露。

到时候,皇帝肯定会拿宋映白要挟自己,一想到这里,他便胸闷气短。

“别说他了,反正我不打算再理他。”他俩关系变成现在这样,锅都是黎臻的,连朋友都做不成。

想一想他心里还是不舒服,都特么怪黎臻,这个王八蛋!

裴怀珹低声道:“他没狗急跳墙,说要报复你吧?”

“那倒没有。”宋映白不是替黎臻说好话,实事求是的讲,黎臻这个人还不至于那么卑鄙。

诶?且慢,他记得他在地狱井见过的职场未来,他当时大喊潜规则…难道就是黎臻干的好事?

他想给自己几巴掌,自己的神经真是太粗了,要不是黎臻主动自爆,他现在还傻兮兮的活着。

所以还是怪黎臻,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这种事说出来?

不对!还是说出来的好,否则他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裴怀珹见弟弟的表情阴晴不定,似有心事,担心的道:“你不是…”

宋映白知道他要问什么,是不是他对黎臻也有意思,那、那肯定是没有的,忙斩钉截铁的道:“没有,绝对没有,我不是断袖,绝对不会和黎臻发生超出友谊的关系,而且现在连友情也没了!”

裴怀珹释然一笑,“看出来你惶恐了,别管他死活了,咱们走罢。”

宋映白并肩和哥哥往码头外走着,心里有点想回头仰望一下船栏,看看黎臻还在不在?

但一想,肯定在的,说不定这会正盯着他的后脑勺在看,便忍住没有回头,坚定的走着。

“宋映白——”黎臻大声唤他的名字:“宋映白——”

宋映白提起一口气,就是不回头,这时候裴怀珹道:“你也不用太刻意,否则他还以为你怕他,更得意了,有我呢,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宋映白觉得有道理,冷静的回头,就见黎臻一手扶着船栏,一手朝他挥动,笑道:“再见——”

宋映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只是单纯跟他告别?

裴怀珹面无表情的道:“他既然跟你告别,你也跟他告别好了。”

宋映白便也朝黎臻挥手:“再见!”

然后就见黎臻笑了笑,没有下一步动作了,只是站着看他。

这就完了?可能这就是完了吧。

宋映白感觉空落落的,就算回到京城,他俩应该也不会再像以前了,永远做不回朋友了。

裴怀珹则笑对弟弟,“走,咱们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即日回京。”

“可是我是被皇帝驱逐出来的,他没下令,我岂敢回去。”宋映白担心的道。

“是太皇太后要赶你走,不是皇上,现在太皇太后不在京城,皇上看在黎臻和…”想说自己来着,但想想了还是咽下去了,“看在黎臻份上,他不会为难你的。”

“可是我俩的闹掰了,再利用他…”

“我的傻弟弟你真是被海风吹得脑袋都变笨了,这件事本来就是他惹出来的,你就要回京城,让黎臻下跪求皇上,跪三天三夜也要把你留京!而且就算没他,我也会让内侍们帮你说情的,你放心罢。大不了,再被赶出来,多大点事。”

裴怀珹说完,眼神忍不住往帆船上上瞟,不出意外,黎臻应该会快马加鞭,比他跟宋映白早回京城打点好一切,比如像皇帝求情。

看来现在的情况是,弟弟单方面拒绝了他,决定以后不再理黎臻,但显然,黎臻的态度可没打算就这么放弃。

他怎么脸皮那么厚呢?以前共事的时候也没发现,反而觉得他话不多,人非常沉闷。

裴怀珹和宋映白骑马回到城里,将小院里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上路了。

“南京的烂摊子,和你没关系,你就别管了。”裴怀珹有点埋怨的道:“你啊,就是实心眼,让你来南京是来享福的,你可好,居然管起了他们出海捕捉鲛人的事情,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锦衣卫的人也在船上?那就让黎臻去救好了!你待在岸上不好吗?下次遇到这种事,你给我老实待在后方,不许出去冒险。”

说实话,当初宋映白肯冒险,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习惯了,但凡遇到事情,都是他和黎臻一起解决,从没想过只让一个人涉险。

不过,现在好了,终于到了连朋友都做不了的境地,关系闹崩,居然不是因为他俩友情走到的尽头,而是本来友情走得好好的,要往爱情的道路上拐。

他又想骂黎臻了,都是他下道导致的!

他想跟黎臻当朋友,但不想跟他搞到一起。防止被搞,他只能选择连朋友也不做。

宋映白不想再生气,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宋映白还怕没朋友么。

黎臻愿意搞谁就搞谁去吧!

——

黎臻连城都没进,直接找了匹马,马不停蹄的往京城赶,每到驿站简单喝一口水,换一匹马,能不住就不住,极尽所能的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京城。

皇帝朱晟泽正在跟锦衣卫范指挥使发脾气,“你是怎么管教下属的?裴怀珹说他不回来,竟然就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了?就这样还敢回来复命?”

“臣该死,皇上饶命,裴怀珹一意孤行要往南京去,他说他就地卸职,怎么劝都不回来,而且陛您也吩咐了,不许伤他,因此又不能动武…”

朱晟泽一听,笑了,“你的意思是朕的旨意拖了你们的后腿吗?”

“不敢!臣罪该万死,万万不敢生此念头。”

就在这时候,太监通禀说黎同知回京了求见。

想到黎臻也在南京,朱晟泽马上召了黎臻进来,并让范指挥使和其他人都滚下去。

范指挥使跟黎臻擦肩而过,心道,皇上现在心情不好,希望你能带来好消息吧。

朱晟泽坐回椅子上,余怒未消,但面对黎臻,态度要好了许多,“你回来了?那群贪婪之徒救回来了?”

黎臻如实回答,只救回一半,并将发生的事情挑重点叙述了一遍,对于帮忙的卓明泉和刘七着重夸奖了一番,不过隐去了卓明泉的身份,只说鲛人女王很喜欢他,他留下陪了几晚。还有刘七,描述成了忠君爱国,侠肝义胆的大商人。

皇上一听自己统治之下,除了南京那群饭桶外,还有这样的人才,心情才好了些,“朕都知道了,会好好赏赐他们的。”

“皇上圣明。”

说完正事,朱晟泽开始说最关心的事情,“你在南京看到裴怀珹了吗?京城的事情撂挑子不管竟然也往南京跑,朕看他是不想干了。”

本来是发牢骚,没想到黎臻道:“…我确实遇到了裴镇抚。”

“你遇到他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欺君之罪,黎臻担不起,如实道:“他在码头迎接他的亲弟弟宋映白。不过,宋映白并不知道他来南京接他这件事,是裴怀珹一厢情愿。不过,亲情人伦,割舍不下,臣以为,也是可以理解的,好像他们兄弟自幼分开,最近才相认。”

要是以前,看皇帝责怪裴怀珹要收拾他,黎臻必然落井下石,并且还要再填土,但现在不一样,大舅子嘛,要尽可能的保护。

“他亲弟弟?”朱晟泽一惊:“宋映白不是你的…”

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跟黎臻这对表兄弟同时对另一对亲兄弟有不一样的感情,既想笑又觉得奇妙。

黎臻道:“没错,所以还请陛下手下留情,饶裴怀珹一命。”

朱晟泽自然不会要裴怀珹的性命,正好黎臻求情,顺水推舟,“既然你这么说,那么,朕看在你的面子上,就恕裴怀珹无罪吧。不过,罚还是要罚的,就罚俸六个月罢。”

黎臻一怔,他的面子没这么大吧,裴怀珹擅离职守,居然只罚俸六个月,像裴怀珹这种人,怎么可能是靠俸禄活着的,那点俸禄不够他吃顿饭的,罚他俸禄真不如罚酒三杯。

朱晟泽心情好了不少,如果黎臻的话是真的,裴怀珹的抗旨不遵,倒是可以理解,“对了,你跟宋映白怎么样了?”

黎臻挑眉,叹了一口气,朱晟泽站起身,走到黎臻跟前,平日里看你挺精明的,怎么这点事都办不成,“你们单独在船上相处了几十天,居然还失败了?”

黎臻撇撇嘴,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说他也不想这样。

朱晟泽心道,从裴怀珹身上就能看出来他们家的人都难啃,颇有感触的道:“唉,这也是难免的,朕理解,朕理解。”

这也能理解?“陛下?”

“到哪一步失败的?”朱晟泽追问道。

黎臻不是很想说,“…呃…我表明心意,然后就被无情的拒绝了。”

朱晟泽叹道,朕理解,朕太理解了,“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太皇太后不在京城,我想让宋映白回到京城,希望陛下准许。”

朱晟泽十分赞同,笑道:“有道理,就准许他回京城来罢。”然后拍着黎臻的肩膀道:“朕等你的好消息。”

黎臻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的道:“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还有什么比皇上的支持更重要呢。

——

宋映白在半路上就接到了调回京城的圣旨,本来忐忑的心放了下来,但同时也很有感慨,他的命运真是不由自己,就是上面一句话的事,看来还真是黎臻去给他求情了。

不过,就像哥哥说的,别想让他感激黎臻,本来就是黎臻该做的,他当初调走就是因为黎臻!

对,绝不感激他!他俩已经完了!

最近宋映白一有时间就在心里骂黎臻,效果拔群,相信不久,他就能彻底把黎臻这家伙扫进垃圾堆了。

一回到京城,他就感慨还是京城好啊,南京有点太逍遥了,不适合他这种人,他还是喜欢气氛紧张的京城,在这样的氛围下,人也会变得很充实。

宋映白带着千户的头衔风光回来,忙不迭的大摆筵席,把能想到的人都请来赴宴,以表示他高朋满天下,反正就是不缺黎臻那一个。

他请的朋友越多,反而缺了黎臻,正好证明了一件事,黎臻和宋映白真的绝交了,消息不胫而走。

复职这天早晨,宋映白走进锦衣卫衙门大堂看布告,毕竟离开这么久了,重要消息补一补。

他从最角落的开始看,一个都不放过,这时候就听旁边有人低声道:“你说,宋千户是不是没良心?黎大人把他从一个小校尉提拔到千户,说翻脸就翻脸,据说他俩现在一句话都不说,见面就跟陌生人一样。”

“…哪有,听说是黎大人玩够了,怕被缠上,才把对方送到外地的,不成想又黏回来了。”

宋映白敲了敲布告板,提醒两人,这两人一瞧是当事人,膝盖不由一软。

“去校场,每个人十圈!”宋映白强忍怒气,瞪眼道:“还不快去!”

两人见状,赶紧道了声是,转身跑了。

宋映白真是服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还是明面上的,在他听不到的地方指不定说得多难听呢。

干脆公告也不看了,就往外走,才一出门,就有人叫他,“宋千户,黎大人叫您过去一趟。”

自打港口分别,他俩有一个月没见了,他回到京城后,黎臻也没主动登门求见,但是该来的躲不过。

宋映白只好硬着头皮去见他,一进门,看到黎臻坐在椅子上,如果是以前,他就直接走过去,毫无顾忌的谈笑风生了,但现在,他像个陌生人一样,毕恭毕敬的道:“属下参见黎同知。”

黎臻抬头看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平淡的道:“你来了,我叫你来,是打算将你调到裴怀珹手下,诏狱那边相对独立,而且你在裴怀珹手下,想必也会自在许多。”

宋映白还以为会把自己掉到他麾下,受他直接统领,没想到会把他调到哥哥那里。

“…谢黎同知。”

黎臻笑道:“高兴吧?”

宋映白不会上套的,只机械的重复,“谢黎同知。”

黎臻有些失望,“为了庆祝你调职,再加上向裴镇抚赔罪,我做东,明天在…”

“不去!”发现自己拒绝的太直白了,改道:“…没必要,我们中间没人想去。”

黎臻自嘲的尴尬一笑,“看样子,就跟你说的一样,真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宋映白也不想这样,总不能一边表明对黎臻没意思,一边接受他的亲近他的示好。

“属下告辞。”

等他走到门口,就听黎臻唤他,“宋千户…”

宋映白回头,“大人有何吩咐。”

黎臻单手托脸,笑道:“…我喜欢你。”

宋映白回敬道:“可惜啊,我不喜欢你。”

黎臻绷住嘴角,将脸别到一旁,叹道:“就算知道你心里其实有我,但听你这么说,我还是很难过,叫人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