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浮薇淡淡道:“你想太多了,我这么个人,如何入得了太子妃的眼?”
“这么说你还没想好?”欧阳渊水似乎很想知道她的心思,摸着下巴沉吟道,“也是,你对应天府不了解,对沈窃蓝的家世也是一知半解,不可能说一下子做出这么大的决定…估计多半还要跟宋尚书透露一二?”
“你刚才提到太子妃,难道你是在给太子妃做事?”郗浮薇道,“我不太相信你这话,太子妃贤良淑德,深得陛下赞许,怎么可能私下里用你这样的人?”
欧阳渊水冷笑了一声,道:“贤良淑德…自古以来的宫妃,尤其是正宫,有几个场面上不是得这样的赞许的?”
“那也要在大位上坐着的那位。”郗浮薇淡淡说道,“就陛下的英明神武,太子妃一介女流,跟陛下玩心眼,岂不是贻笑大方?还不如就贤良淑德着,也能得陛下些怜爱呢?”
她抬手捏了捏眉心,“你还没说你连夜跑过来的目的?别说就是生怕我跟百户大人有什么!”
“那你觉得我这会儿过来是图什么?”欧阳渊水似笑非笑。
郗浮薇冷着脸:“我要是知道还问你?”
她这会儿差不多已经整理出了一些线索:
沈窃蓝在来之前,就已经说过,今晚要将计就计,看看打着支持开河的旗号来济宁的邢芳归,是否也带了汉王赵王的使命。
这份怀疑与戒备,邢芳归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因为郗浮薇跟这位行首实在没什么瓜葛,所以她也是吃不准。
可从欧阳渊水的到来看,邢芳归估计也是心里有数。
否则将欧阳渊水放行到此做什么?
想来是因为那件白狐裘,以及坚持让自己也来这边赴宴,觉得沈窃蓝对自己有意。
既然如此,今晚之事,就算不能够从郗浮薇处旁敲侧击出什么端倪,派人在这边看住了郗浮薇,也算是捏了沈窃蓝的一个把柄在手。
如今两人看似平和,甚至还有些痴男怨女的意思…郗浮薇拿着小银叉子,叉了块水果吃,淡淡瞥了眼对面的欧阳渊水。
实际上,却已经是邢芳归跟欧阳渊水的人质了?
想通此节之后,她心里倒是安定了下来。
这么说来,沈窃蓝让她披着自己的白狐裘,还是太子妃所赐的白狐裘下车,估计也是算准了邢芳归跟欧阳渊水这些人的反应。
用一个所谓的心上人,牵掣住这些人的注意力。
腾出手来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自己也许是弃子,也许不是,不过按照郗浮薇对沈窃蓝的了解,只要自己这次活下来了,他应该会不吝赏赐。
就算死了,沈窃蓝应该也会善待郗矫,甚至还郗家一个公道。
“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你是内侍的人?”郗浮薇心平气和之后,主动挑起话题,“怎么会同邢芳归扯上了关系?”
欧阳渊水不知道她心思,见她说着说着居然越发的平静了,有些嘲讽的笑了笑:“你还真是对他死心塌地?你这样的人也会对谁死心塌地吗?”
“你之前牵挂的也一直都是开河的事情。”郗浮薇没理会这话,继续道,“现在倒是对我的终身大事感兴趣了吗?莫非陛下亲自返回应天府坐镇之后,开河之事已成定局…所以这件差使已经结束,换新差使了?”
欧阳渊水定定看了她片刻,忽然转向外头,道:“开始了。”
“什么?”郗浮薇微怔,也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内情
郗浮薇问这话的时候全身紧绷,只道是腥风血雨一触即发!
谁知道目光触及垂在琉璃窗前的帘子时,却听着一声熟悉的鼓点“咚”的传来,跟着是歌姬高亢嘹亮的嗓音,拔高了两个调之后,随着乐声又缓慢而婉转的落了下去…至于说唱的什么,因为离的远又不在一座楼,却是听不清楚了。
“…”郗浮薇皱眉。
“跟你开玩笑的。”欧阳渊水微笑着道,“锦衣卫百户亲自在此坐镇,能出什么事?你看邢芳归恨极了你,不也得好声好气的过来给你敬酒?”
此刻被他提到的邢芳归,正媚眼如丝的同沈窃蓝告退,要下去收拾一下沾了酒渍的裙衫。
酒渍是一个总旗不当心打翻上去的。
本来底下人知道邢芳归是应天府行首,还与沈窃蓝有旧,此番专门设宴招待一干人,都心照不宣的将她当成了沈窃蓝的相好看。
由于之前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爱慕沈窃蓝的姚灼素坑惨,这次又碰见个跟沈窃蓝关系似乎不简单的女子,大家多少抱着补偿的想法,格外的客气恭敬。
哪怕是一块儿被沈窃蓝叫进这间雅间吃酒的三个总旗,也是尽量的目不斜视,正气浩然,免得让沈窃蓝觉得自己被戴了绿帽子。
可是吃了会儿酒之后,却发现尽管邢芳归不愧是行首,待人接物那叫一个如沐春风,宜喜宜嗔,而且什么琴棋书画,经史子集,差不多都能信手拈来…虽然她肯定没有正儿八经的读书人精湛,可至少都能扯上几句,看着就是一脸才女相啊!
最重要的是,邢芳归的确很美,而且很懂得展现自己的美。
然而沈窃蓝就好像是块石头一样。
全程神情冷漠心不在焉。
邢芳归在高台上起舞,吸引了包括郗浮薇在内的一干人的视线时,他甚至都没看几眼,目光倒是一直往中庭那边飘。
三个总旗不知道那是郗浮薇所在的方向,心里暗自纳闷难道应天府的勾栏就这么高端,以至于从应天府过来的百户大人,对于邢行首亲自献舞的场面无动于衷不说,甚至还觉得有点无聊?
尽管他们都很为邢芳归这一舞倾倒,可是为了不在上司面前显得太没眼光,邢芳归下台之后,梳妆打扮一番过来招呼时,都表现的十分矜持,唯恐她看不出来自己脸上写着“老子是见过大场面的你这点儿把戏也就那么回事”。
这情况邢芳归仍旧是言笑晏晏,但心里想什么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接下来她几次试图跟沈窃蓝说话都被沈窃蓝不冷不热的敷衍回来,到底是行首,连碰几个软钉子之后也就转移目标,开始跟三个总旗撩上了。
总旗们原本还想矜持的,然而到底受不了行首动了真格,一番语笑嫣然下来,哪怕沈窃蓝当面,也有点飘飘然了。
这会儿一个总旗说说笑笑之际亲自给美人捧盏,不想邢芳归接的时候却不当心撞了下他手腕,于是一盏酒水直接翻在了石榴裙上。
总旗一边赔礼一边伸手去擦,石榴裙很薄,沾酒之后沾在肌肤上,触手处温热绵软如凝脂,擦着擦着就是心猿意马。
邢芳归却在此刻含笑起身,道:“不妨事,奴奴去换件新的便是。”
她带着一阵香风袅袅娜娜的出了门,脸色就冷了下来,“那边怎么样了?”
“绿儿说那欧阳渊水果然不久就又上去了,如今孤男寡女正关着门在说话呢。”方才陪她一起去给郗浮薇敬酒的蓝衣女婢上来扶住她,主仆俩一块儿轻手轻脚的朝后面走,她说着,“要不要给他们加点料?”
邢芳归沉吟:“太明显了。”
“那有什么关系?”女婢提醒,“反正宋家夫人跟宋小姐都是一个意思,要宋家这位义小姐不好过,这不是现成的机会吗?”
“宋小姐至今还仰慕沈窃蓝。”邢芳归提到“沈窃蓝”的名字时干脆利落,眼中却添了几分沉郁,顿了顿才继续,“所以绝对不能让这郗浮薇跟沈窃蓝有什么!从她披着沈窃蓝的白狐裘下车来看,宋小姐当初的怀疑其实不无道理。只是如今木已成舟,沈家无论如何都不接受宋小姐过门了…这些闲话且不说,就说欧阳渊水,这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郗浮薇若是跟他有了首尾,不管宋小姐是否满意,对咱们来说可未必是好事。”
女婢不解的说:“这欧阳渊水是出了名的风流,郗浮薇就算靠着宋尚书,吃亏之后嫁给他,只怕也过不好吧?”
“你怎么能将这郗浮薇当成宋小姐那样的女孩子看待?”邢芳归冷笑了一下,道,“我自己就是人情冷暖里过来的,这年头没有父兄扶持却有大敌虎视眈眈、却还过的不错的女孩子,有多不容易,我还不清楚?这种命途多舛的人要么没熬过去,但凡熬出点苗头的,没有一个简单!何况欧阳渊水风流归风流,接到消息说她在这儿,竟然跟脚就到,到了也不见什么急色,反倒是一照面就把咱们给卖了…谁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宋小姐的确天真了点儿。”女婢颔首道,“想来也是宋尚书治家太有方,宋府后院没多少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这位小姐做事也是直来直去,没点儿策略。换了咱们,场面上干嘛同那郗浮薇撕破脸?随便找个心疼她一个女孩子家在男人里头厮混不好的理由,跟沈窃蓝把人要到手,配个小厮什么的,她还得磕头谢恩,岂不痛快?”
“人家命好。”邢芳归淡淡道,“哪里需要咱们这样汲汲营营的算计,不时还要听着公候人家的吩咐?”
她沉吟了下,“欧阳渊水既是举人,背后也有靠山,还是不要给郗浮薇攀附上的机会好。”
“可现在欧阳渊水在那边是在那边,却只是拉着郗浮薇说长说短的,丝毫没有占便宜的意思。”女婢忧愁,“因为他的不请自来,咱们事先安排好的登徒子根本不好过去…这要怎么跟宋小姐交代?”
她们主仆同郗浮薇之前连见都没见过,原本也不打算一来就怼郗浮薇的。
可因为之前跟宋礼约定一块儿北上…这个也是为了安全起见,毕竟正如济宁卫所那三哥所言,邢芳归在应天府里尽管捧场的人很多都是王公贵族,可到底只是娼户,身份低微。
离了应天府之后,行路不免艰难。跟着宋礼这个朝廷命官,还是朝中大员一起,自可省略诸多麻烦。
而且宋礼受命主持会通河的疏浚,即使他因为年纪大了,以及本身的品行使然,在应天府时跟邢芳归也没什么交情,有着路上结伴的相处,来了山东之后,倘若遇见十分棘手之事,多少也能上门求个情什么。
谁知道好容易托人求得宋礼答应一起动身,宋礼的妻女转头却就送了口信来,暗示她解决掉郗浮薇。
原因很简单,这母女俩由于宋稼娘无法嫁给沈窃蓝,恨死了郗浮薇,想到居然还要主动收这女孩子做宋家女,同宋稼娘姐妹相称,不止宋稼娘受不了,她亲娘也是耿耿于怀,是以要求邢芳归:“给她在山东找个人,普通的不争气的就好,总之既不能丢了宋家脸,也不能让她有跟着老爷来应天府高嫁的机会!”
不能丢了宋家脸,不是说郗浮薇的丈夫不能太差劲,而不是不能弄的满城风雨拖累宋家。
邢芳归来了济宁之后稍微一打听,就知道郗浮薇绝对不是那种软弱的吓唬几句就可以随便摆布的人。
更何况她一个青楼女子,去吓唬宋尚书刚刚收下的义女,这不是搞笑么?
因此要完成宋稼娘母女的任务,只能把生米煮成熟饭了。
谁知道人请到了,什么都安排好了,忽然冒出个欧阳渊水,横插一手的,弄的邢芳归如今进退维谷。
之前郗浮薇疑惑邢芳归如要害自己,为什么还要出面?
却不知道邢芳归哪里想去敬酒?她其实是想设法说服欧阳渊水别搅局的。
只是当着郗浮薇的面不好多言,只能趁自己敬酒、欧阳渊水暂时下楼的功夫,派心腹跟他谈条件。
但欧阳渊水油盐不进。
“…”此刻思索着,邢芳归缓缓道,“这样,你找个人,等下上菜的时候,设法翻在沈窃蓝衣袍上。趁他更衣的功夫,告诉他郗浮薇同欧阳渊水在小楼里。”
女婢说:“但他们只是在坐着说话,没什么暧昧的?”
“反正总有用处的。”邢芳归看了她一眼,“还是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女婢看出她的不悦,立刻躬身:“奴婢多嘴了。”
犹豫了会儿,她再次确认,“当真不派人设法给他们屋子里加点料?”
对于这个建议,邢芳归之前已经拒绝过一次了。
女婢虽然是抱着万一希望问的,其实也做好了再次被拒绝的准备。
谁知道邢芳归思索了会儿,居然道:“用最烈的。”
顿了顿,她眼中闪过冷意,“等沈窃蓝进去之后就用!”
女婢愣了愣,随即露出钦佩之色,点头:“奴婢马上去办!”
而此刻,郗浮薇跟欧阳渊水正站在帘子后,熄灭了屋子里大部分烛火,小心翼翼的揭了帘子一角朝庭中看:“你说,她们今晚到底想做什么?”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打算嫁给我么?
“邢行首要做什么,自有百户大人去应付。”郗浮薇眼神淡漠的看着飞雪的中庭,平静道,“毕竟这位行首即使要对付我,应该也就是顺手,我还没那个本事,让应天府的行首专程千里迢迢赶过来同我了结恩怨。对于她的真实来意,百户大人比我更感兴趣。所以这会儿我倒是更担心你的心思…邢行首是汉王的人?”
欧阳渊水不置可否:“朝堂那个级别的浑水,不是你我可以掺合的。至少目前,不是你我可以掺合的。”
郗浮薇对他这话其实很赞成,她又没有权倾朝野的野心,如果可以不蹚浑水,那当然是最好没有。
可问题是现在的处境根本由不得她选。
宋稼娘跟徐景鸳虽然都已经离开了济宁,对她的仇恨却有增无减。
工部尚书主动提出认义女,她能拒绝?
这年头孝道压得死人,尽管宋礼既不是她亲爹,又没抚养过她,可是她生身父母连同兄长都已经没有了,义父女的关系确定之后,宋礼足以行使亲爹的权力,其他不说,单是在亲事上,那真是使个眼色都能坑死郗浮薇。
甚至坑了之后,郗浮薇还得打落牙齿肚里吞的谢过他的抬举。
真是想想就一口心头血。
所以郗浮薇绝对不能放下跟沈窃蓝这边的关系。
毕竟在她认识的足以跟宋礼分庭抗礼的权贵里头,有可能拉她一把的,目前也就沈窃蓝了。
因此方才醒悟过来沈窃蓝让她披着自己的白狐裘下车的真正用意后,都顾不得生气…她目前没资格生这个气。
人家沈窃蓝同她非亲非故,在她带着郗矫逃出东昌府时还搭过手,这会儿如果她不是对他还有用处的话,他凭什么为她怼上宋礼?
在这样的考虑下,郗浮薇对于今晚能够做人质甚至是有点庆幸的。
有时候,被利用不可怕,可怕的是毫无价值。
“宋尚书都认了我做义女了,这事情你也知道了吧?”她沉思了会儿,缓缓开口,“所以掺合不掺合的,你觉得说这话不显得站着说话不腰疼么?”
欧阳渊水沉默了会儿,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郗浮薇问,不等他回答,她就轻笑了一声,“你别说你也让你背后那位认我做义女?老实说,我对我亲爹很满意,一点都不想喊其他人爹爹。被宋尚书逼着喊他爹已经够委屈的了,接下来随便是谁想做我爹,我都烦得很。”
她还有句话是给欧阳渊水面子没说:宋礼毕竟是正经的朝廷大员,做他义女可以说是件光彩的事情。
但欧阳渊水的靠山就不然了,内官再怎么权倾朝野,评价都不会高,只看前朝十常侍,得意的时候,天子废立都在一念之间,可是结局呢?
下场凄惨不说,史书评价就更不要提了。
郗浮薇自认为自家祖上的辉煌且不论,就是郗宗旺跟郗浮璀,也都是好名声的乡间缙绅,郗浮璀更是东昌府出名的读书种子。她要是去认了内官做义父,岂不是辱没了父兄声名?
“我娶你。”欧阳渊水抬手整理了下袖子,突兀道,“你觉得如何?”
“…”郗浮薇眯起眼,上上下下打量他片刻,才道,“不如何。”
欧阳渊水道:“怎么?不相信我对你的心意?”
“当然不相信。”郗浮薇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们这种做密间的,哪里来什么真心实意?”
这话堵的欧阳渊水无言以对片刻,才说:“我有举人功名,怎么可能当真走密间的路子?只是恰好人在济宁,给长辈搭把手而已。”
又道,“而且谁说做密间就没真心实意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关键是你为什么会提出娶我。”郗浮薇笑了笑,道,“对我爱慕已久这种废话就不要讲了,且不说我会不会相信,就说你早不说这样的话,晚不说这样的话,偏偏这时候说…还是在这样的场合,要没问题才怪。”
欧阳渊水反问:“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地提出娶你?”
“我不觉得。”郗浮薇很干脆的道,“反正我又不打算嫁给你。”
“那你打算嫁给沈窃蓝吗?”欧阳渊水笑着说道,“你…”
他话没说完,因为看到了中庭里一闪而过的人影。
“你不走吗?”与他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相反,郗浮薇倒是脸露微笑,“百户大人来了,估计不会想看到你在这里打扰我?”
“他来了又能拿我如何?”欧阳渊水按着窗棂,面无表情道,“《大明律》禁朝廷命官狎.妓,我尚且是举人没有入仕也还罢了,他是正经的百户,天子亲军,却带头违背国法,我不找人弹劾他就不错了,难不成还怕了他?”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眼郗浮薇,“你大概觉得他家世好,所以这等小事为难不了他?不过…你想过没有?他等下上来之后看到咱们孤男寡女在这里,再打听一下,咱们已经单独相处好一会儿了,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郗浮薇无所谓的道:“百户大人的心思不是我能揣摩的。”
欧阳渊水冷笑了一声,还想说什么,身后的门忽然被推开,肩头还缀着几片尚未融化的雪花的沈窃蓝,神情冰冷的走进来。
“大人。”郗浮薇立刻走过去行礼,特别乖巧的藏到他身后。
她这么做是自认为该有人质的觉悟,别被欧阳渊水抓了要挟沈窃蓝什么的…谁知道沈窃蓝会不会在意她的性命?
自觉是个好下属,却没发现沈窃蓝见状神情分明缓和了一下,甚至抬了抬手,想扶她又止住。只是再看欧阳渊水时,目光再次锐利起来。
“百户大人?”欧阳渊水则是在郗浮薇走向沈窃蓝时,眼神就仿佛淬了毒似的,跟沈窃蓝针锋相对的对望片刻,才慢条斯理道,“久仰大名。”
沈窃蓝却没有跟他寒暄的意思,只简短道:“我的人,你也敢调戏?”
话音未落,腰间绣春刀已豁然出鞘!
刀锋在因为只在门口留了一对烛火从而显得昏暗的室内,仿佛是一朵徐徐绽开的银花。
森然凛冽,哪怕是站在沈窃蓝身后的郗浮薇,都感觉到手背上汗毛倒竖。
她被沈窃蓝挡住视线,看不分明,只下意识道:“大人,这人帮过我…”
到底欧阳渊水没有怎么坑她,反倒是数次回护。
郗浮薇自觉跟他不是一路,但也真心实意的不想看到他出事。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她也是尽人事听天命,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左右沈窃蓝的做法。
兔起鹘落之间有令人牙酸的兵刃交击声密如鼓点,刃光的寒芒游鱼一样激荡满室,但两个呼吸之后,就听到“砰”的一声大响,是琉璃破碎的声音。
郗浮薇探头一看,琉璃窗上一个人形的破口,欧阳渊水已经不见,显然是自觉不是沈窃蓝对手,果断跳窗走人了。
风雪带着梅香呼呼的刮了进来,将两盏灯火瞬间卷灭。
本来就昏暗的室内,一下子陷入昏暗。
“大人?”她一惊,下意识的问。
“…”沈窃蓝保持着背对着她的姿势,过了会儿才收刀还鞘,缓声道,“为何不作声?”
郗浮薇不明所以。
“你这地方虽然是单独设宴,但跟对面就隔一中庭,若是早点砸破琉璃窗,引对方注意,哪怕邢行首的人故意不通禀我,自然也会有人过去禀告。”沈窃蓝转过头,寒夜之中他眸子熠熠明亮,像黑暗里跳动的火焰,直直的望着郗浮薇的时候,仿佛要看进她心底去,“却宁可同这人虚与委蛇良久?万一他起了歹心呢?你就这么认了?”
“…大人,今晚我来此地,不是要保密吗?”郗浮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愕然片刻,才斟酌着解释,“而且欧阳渊水此人虽然风流之名在外,实际相处的时候,倒也没有特别失礼。”
沈窃蓝对她这话很不满意:“你好像对他很了解?”
郗浮薇正要说“还可以”,但话到嘴边总觉得不对劲,下意识的改成:“只是觉得有大人在,哪怕大人方才没过来,积威之下,谅他也不敢造次!”
“…”这时候因为没了烛火,彼此之间看不清楚神情,然而郗浮薇敏锐的察觉到,沈窃蓝的心情似乎好了点。
他道了句,“站着别动。”
就朝旁边走了过去。
郗浮薇正好奇他要干什么时,肩头忽然一沉,继而柔软的狐毛拂上了下颔。
沈窃蓝收回给她披上狐裘的手,淡淡道:“傻的么?窗子都被他撞破了,也不知道加衣?不冷?”
“…大人也只穿了单衣。”郗浮薇愣了愣,连忙就要解下来,“这狐裘是大人的,方才已经借用过,如今该完璧归赵了。”
“…”沈窃蓝又沉默了下,片刻后才淡淡道,“你不喜欢白狐裘?”
郗浮薇总觉得这问题不简单,不敢随口回答,仔细的斟酌了一番,才说:“大人,听说您这件白狐裘乃是太子妃所赐,属下…”
“太子妃所赐,赐予我就是我的。”沈窃蓝打断她的话,“我自可做主,这点你可以放心。”
郗浮薇道:“是,但狐裘本来就是大人的,总不能反而叫大人冻着了?”
她说这话时小心翼翼的想解下狐裘递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