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国公爷都说过,沈大人素来端方,不近女色。”

“我高兴这么说你,你管得着吗?”徐景鸳阴着脸思索了会儿,大概实在找不出理由来反驳,索性道,“要不是你不知趣的把事情闹大,稼娘跟沈窃蓝的事情也不至于就这么不了了之…她一向喜欢沈窃蓝。”

郗浮薇无语道:“小姐,讲点道理,事情是您跟宋小姐闹大的,从头到尾,我哪里有资格跟两位闹?更遑论是闹到应天府那边去了。”

而且,“您跟宋小姐都一心一意认为沈大人是个外放也不忘记拈花惹草的人了,干嘛还要惦记着他没娶宋小姐这件事情?”

“…跟你说了也不懂!”徐景鸳忽然觉得自己糊涂了,难为白天的时候,郗浮薇才过来照顾自己时的气还没受够,大晚上的叫她跟自己说话,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她翻个身不说话了。

郗浮薇乐得好好休息。

这一夜再无他话,到了天亮的时候,于克敌来敲门,说是永乐帝派来接徐家兄妹的那位内官得知消息,赶过来探望。

其实内官昨天就有来过,但当时徐家兄妹的情绪都不怎么稳定,他就跟沈窃蓝问了问,今天想着一晚上过去,兄妹俩该冷静点了,故而打算当面嘘寒问暖。

但徐景鸳不怎么领情,闻言跟郗浮薇说:“虽然是内官,到底是男子,跑我跟前来做什么?我不要见他。”

郗浮薇劝道:“到底是陛下跟前的人,您就当是看陛下面子。”

又说可以弄个屏风来放帐子前,这样内官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好说歹说了半天徐景鸳才勉强答应,还抱怨了句:“既然知道我受了伤,就该晓得我这会儿很该休息的。还这么早跑过来,看着就不安好心!”

“人家是要来接你们兄妹回去的,之前你们不愿意走,推脱着也还罢了,如今却是受了伤,八成走不了了。”郗浮薇闻言心头一跳,不动声色道,“能不上心吗?听说昨天就来过,当时看你没那个心情,就直接回掉了,这会儿一早过来,可见是真急了。”

徐景鸳嗤笑了一声:“还不是为了回去之后在陛下跟前卖乖讨好?”

“内官不跟陛下卖乖讨好跟谁卖乖讨好呢?”郗浮薇反问。

“你闭嘴!”徐景鸳不耐烦的说,“让他过来,来了有什么话就赶紧说,说完赶紧滚!”

她这番态度在郗浮薇跟于克敌的心照不宣下,差不多是一五一十的透露给了内官。

这内官到底是永乐帝跟前伺候的,端的好涵养,闻言眼都没眨一下,还给了自己一个小嘴巴,说道:“都怪奴婢没伺候好国公爷跟小姐,累小姐遇刺受伤…万幸中山王爷在天有灵,庇护后人,否则小姐但凡有个三长两短的,奴婢就是提头去见陛下,又哪儿抵得了小姐的万一?”

进屋之后更是声泪俱下,毕恭毕敬,弄的徐景鸳起初语气还有点烦躁,后来倒是缓和了不少。

不过打发走内官之后,她跟脚就冷笑出声:“这老货平时都在御前伺候,也算是有几分身份的,这会儿居然在我跟前这么卑躬屈膝任打任罚。他们这种阉人哪里会那么绵软?八成不是正琢磨着害我的法子,就是已经下了手…你去问问沈窃蓝,害我的人跟这老货到底有没有关系!?”

“我还真不清楚小姐的想法了。”郗浮薇闻言皱了皱眉,道,“小姐既然知道这公公是不好得罪的,干嘛还要让他难堪?”

徐景鸳冷冷道:“我高兴,我乐意,我就要这样…你管得着?”

“管不着。”郗浮薇平静道,“小姐高兴就好。不过我奉命照顾您,这会儿没人过来接手,我也不好离开。且等会儿吧。”

等会儿徐景昌就亲自过来了,还带了两个模样妖娆的女子,说是要留下来照顾徐景鸳。

那俩女子郗浮薇没见过,瞧着眼生,也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认为可以信任,不过这些她也懒得打听,叙礼之后,就说了徐景鸳的要求,提出告退。

徐景昌道:“你现在过去正好,幼青才从卫所那边过来,似乎撬开了几个硬骨头的嘴。我看完景鸳也要过去问问。”

郗浮薇跟他们兄妹告退之后去了前头,果然沈窃蓝正坐在书房里翻开着一叠口供,于克敌在旁边沏茶。

那叠口供上有着几溜儿紫黑色的污渍,看起来是血。

“何事?”见她进来,沈窃蓝只扫了一眼,目光就又落在口供上,问。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离开

郗浮薇上前行了礼,说道:“大人,徐小姐迁怒今早去看望她的内官,说怀疑谋害她的人跟内官有关系,是内官想报复她这两日的轻慢,故而要属下来跟您说这事儿。”

本来按照徐景鸳的说辞,是觉得内官对她的态度很可疑,所以才要查内官。

但被她这么一说,倒成了徐景鸳没事找事一样了。

“内官是陛下的人,让她找阿景去跟陛下进言好了。”沈窃蓝这会儿注意力都在口供上,而且对徐景鸳的印象本来就不怎么好,闻言不在意的说道,“而且她自己也是能面圣的,回去了应天府只管自己找陛下诉说委屈…咱们没查到什么凭据指向内官,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拿下天使拷问吧?”

郗浮薇道:“属下也是这么想的。”

就顺势问起来拷问徐景鸳左右以及徐景昌那通房的结果,“大人,徐小姐这事儿到底是什么人做的?竟然有这样的本事,能在闹事之中做下这样的动静?”

“徐家兄妹看着泼辣有为,其实到底忠湣公去的早,定国太夫人又过溺爱子女。”沈窃蓝放下口供,看着她,说道,“若非陛下念及旧情多有回护,早些年就已经栽了。然而陛下日理万机,断不可能成天注意着他们兄妹,之所以能够想起来,多半还是身边人提醒。这兄妹俩小性.子使得太过,对中官一向轻慢,有这次的教训也不奇怪。”

郗浮薇闻言心下一跳,说道:“大人,难道当真跟那内官有关系?”

沈窃蓝看了她片刻,意味深长道:“有没有关系,那得看陛下是怎么想的。”

他似乎不打算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跟脚就说,“我方才跟内官商量过,本来内官就是要接他们兄妹回去应天府的。现在徐小姐受了伤,就更应该赶紧回去,好请太医诊治了。你这两日多警醒点,别让他们临行之前抓了什么把柄。”

郗浮薇小心翼翼的答应了一声,见他没别的话,也就告退了。

出门之后走到回廊的尽头,忽然想起来一事,重新折了回去:“大人,昨天好像姚灼素姚姑娘来过,但门口没让她进来。我过去的时候人就不见了,守门的校尉说可能是去了巷子里其他人家。但姚灼素母女都是远道而来投靠邹府的,在本地应该没什么认识的人才是。”

“姚灼素?”沈窃蓝思索了会儿,对于克敌说,“你去查一下。”

郗浮薇想着这会儿徐景昌在徐景鸳跟前,自己没必要匆匆忙忙回去,就站在角落里等了。

片刻后于克敌回来,道:“昨天确实那位姚姑娘来过。”

他说了这么一句就没其他话了,沈窃蓝跟郗浮薇闻言都意识到必有下文,异口同声问:“后来呢?”

于克敌看了眼郗浮薇又看了眼沈窃蓝,才道:“后来刚好国公爷回来,看到之后,说是他认得大人您,把人带进…带进东厢房里去了。”

郗浮薇脸色一变,说道:“属下在门口没找到她,跟脚去国公爷那边替徐小姐要人来着。但当时出来的人说国公爷不在,属下还以为,国公爷是跟大人一起去了卫所。”

她深吸口气,问,“那么姚姑娘现在…?”

“现在应该还在国公爷房里。”于克敌轻声说道,“但具体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顿了顿又说,“守门的兄弟也不是故意要骗自己人,而是知道徐小姐出了事情,担心他们兄妹会在陛下跟前找咱们的麻烦。左右那找上门来的女孩子跟咱们关系也不大,犯不着为了她跟国公爷起冲突,给担上事情的那俩兄弟雪上加霜。”

郗浮薇看沈窃蓝。

沈窃蓝眯着眼,过了会儿才说:“你去后头看看阿景是不是还在看他妹妹,出来的话,请他过来,我来问他。”

郗浮薇低声答应了一句,出门的时候看了眼东厢房才举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姚灼素此刻多半就在里头,她转过身的时候总觉得窗棂后有人在看自己,脚步迟了迟才继续。

也许自己昨天在门口跟那姬妾说话的时候,内室的姚灼素还惊喜的以为可以获救了?

只可惜当时牵挂着徐景鸳的伤势等一系列事情的郗浮薇,光顾着跟那姬妾勾心斗角,压根就没多想,甚至没朝屋子里多看一眼。

“沈姑娘?”她心情复杂的进了月洞门,迎面正好碰见徐景昌,这位国公爷的脸色很是阴郁,瞥她一眼,淡淡说道,“听说你昨天给我妹妹换药,伺候的很不好?”

“大人有要紧事找您。”郗浮薇看着他,这人男生女相,长的着实美丽,可惜没被教好,当然也许是天性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心里冷淡的想,问题是这样的人偏偏有很高贵的身份,就算知道他的本性也不能不忍着。

此刻退后一步,低头道,“请您速去书房商议。”

见徐景昌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来回回的逡巡,似乎不怀好意,她又加了句,“好像跟昨天的事情有关系。”

徐景昌果然以为是说徐景鸳遇袭之事,立刻走了。

他后来跟沈窃蓝怎么谈的,具体经过郗浮薇也不晓得,总之徐家兄妹次日就收拾行李,第三天就走了。

就好像他们过来的突兀一样,这次走也走的非常迅速。

他们的离开让济宁锦衣卫所上上下下都松了口气,有种送走瘟神的庆幸与喜悦。

而郗浮薇则在徐家兄妹走人的次日,去邹府后门寻相熟的门子塞了几个钱,旁敲侧击了下姚氏母女的情况。

得知姚灼素前两天去了一个远方亲戚家至今未归后,心里差不多有了数。

回去之后找了个机会问于克敌,于克敌道:“大人让国公爷将人给放了,不过人已经被…有个老校尉看人可怜,叫乡下亲戚接过去照顾着,又教女眷去邹府那边说是姚氏母女的远房亲戚,偶然碰见了姚姑娘,所以邀她去乡下住两天,到底把名节先保住。”

他跟姚灼素没相处过,所以也谈不上感情,此刻见郗浮薇脸色阴沉,放缓了语气问,“你跟那姚姑娘很要好吗?要不我问下人到底在哪里,你得空去瞧瞧?国公爷那天的心情你知道的,很有点没分寸,人被折腾的差不多去了半条命,一时半刻估计好不了。”

郗浮薇好一会儿才淡淡道:“我?我跟她关系只是一般,不过她倒是很希望做我嫂子。”

“…”于克敌起初还以为她说的嫂子是指郗浮璀的妻子,正要说你哥哥不是已经没了,猛然醒悟过来,脸色就是一变,道,“你怎么不早说?”

哪怕沈窃蓝对姚灼素没什么想法,冲着这位爱慕自家百户大人这点,他们也不会做出来任凭姚灼素被徐景昌当成送上门的泄愤目标的事情啊!

“我早说什么?”郗浮薇冷笑,“谁知道她会忽然找上门来,还来的那么巧…更那么巧的被你们齐打夥儿的瞒着我?!难道我见一个人就要告诉他,我在邹府同住一楼的女孩子,偶然见过大人之后一直念念不忘?!”

于克敌被质问的哑口无言,良久才苦笑道:“大人将那天守门的人打了三十军棍…唉,这事儿也实在太巧了,只能说那姚姑娘福薄,偏生撞见那样的事情,要搁平时,不止看门的人不会那么坑她,国公爷也未必会起那念头。”

这件事情很快在卫所里传开,众人知道后都很尴尬,也有点惴惴。

索性年关将近,徐家兄妹又已经离开,沈窃蓝给他们放了假,好跟家人团聚,不必每日点卯,倒是多少松口气。

当然郗浮薇是没地方去的,只能继续跟着沈窃蓝住在小院里。

好在之前给沈窃蓝送年礼的那些沈家下仆暂时没走,是打算留在这边陪着沈窃蓝过完年的,倒也不至于出现孤男寡女的情况。

这中间沈窃蓝问过郗浮薇,要不要跟侄子郗矫团聚下。

郗浮薇挣扎了好久才拒绝了,不是她不想念郗矫,而是姚灼素的事情刚刚发生,谁知道徐家那对该死的兄妹会不会还惦记着她?

毕竟这兄妹俩虽然走了,东昌大族的闻家,可还在旁虎视眈眈!

因此只是乔装打扮之后,去了济南府下的一个县里,远远的看了会儿侄子,也就悄然离开。

沈窃蓝出身不低,照顾一个孩童不过是举手之劳,郗矫比以前在郗家的时候长高了一截,还胖了点,跟一群年岁仿佛的孩子在雪地里打闹着,看起来很是高兴,一点也没有家破人亡隐姓瞒名的凄楚。

显然抚养他的人就算没有将他当成心肝宝贝,也没有苛刻。

郗浮薇在回济宁的路上有点心酸的想:这侄子好像在郗家都没有这么高兴过。

这也不奇怪,郗矫的出生其实是个意外,他的生身之母是伺候郗浮璀的丫鬟,郗浮璀中了秀才之后,乡里很多人都来道贺,送了许多礼物。内中有几味药材,说是滋补,其实也有助情的效果,然而比较偏僻,认识的人不多。

郗宗旺跟郗浮薇心疼郗浮璀读书辛苦,时常让厨房给他做药膳,有次误用了,就这样有了郗矫。

郗家人丁单薄,郗宗旺跟郗浮薇对于郗矫的出生当然是很高兴的。

但再高兴,也不能掩盖郗矫不是嫡子的出身。

为了郗浮璀的将来考虑,郗宗旺跟郗浮薇对郗矫疼爱归疼爱,却也不是当眼珠子的那种…不然将来郗浮璀的正妻跟嫡子将如何自处?

谁也没想到,郗浮璀还没迎娶正妻就没了,郗矫倒成了郗家唯一的血脉。

郗浮薇思索着这些纷纷扰扰的家事,不知不觉在济宁街头漫步了大半圈,渐渐走到了僻静处,忽听一声咳嗽,抬头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除夕

“是你?”郗浮薇下意识的四顾,寻找撤退的路线。

“你慌什么?”闻羡云见状不禁笑了笑,说道,“徐家兄妹已经走了,我没了靠山。你的靠山沈窃蓝却还在济宁坐镇,也知道你的去向。我要是在这里动了你,他直接对整个闻家下手,事后补上一份闻家罪大恶极的证据,你以为应天府那边,会有什么人为我们闻家伸冤不成?就是徐家兄妹,看到木已成舟,顶多徐小姐跑去跟沈窃蓝闹上一场而已。”

郗浮薇冷笑道:“我不想跟你啰嗦,你跟着我做什么?”

这么问的时候她心中十分忐忑,是担心闻羡云跟着自己一路去了济南府,也看到了郗矫。或者,知道了郗矫所在的大概范围。

“你方才在想事情么?”还好闻羡云闻言,有点哑然失笑道,“我本来就在这儿,倒是你,直直的走过来…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的。”

“大过年的你身为宗子不在东昌府待着,在这儿做什么?”郗浮薇暗松口气,然而转念想到,也许闻羡云其实是已经知道郗矫的下落的,只是装作不知道麻痹自己,她心里很是不安,决定尽快回去找沈窃蓝说明,不过又怕走太急了会被闻羡云看出端倪,所以冷冷淡淡的道,“莫非是打算对邹府下手么?”

闻羡云似笑非笑说:“怎么,你在邹府做了这两日的女先生,也就心疼上他们了?真不知道当初我家对你也算掏心掏肺,怎么就是不受待见?”

郗浮薇淡淡道:“大概因为你长了一张不讨人喜欢的脸?看着就烦?”

“那沈窃蓝长了一张讨人喜欢的脸么?”闻羡云对于这个问题显然很放在心上,闻言脸色沉了沉,才道,“所以哪怕初次见面你就那么相信他?”

“你说这个有意思么?”郗浮薇冷笑了一声,道,“还是你不在心里给自己戴顶绿帽子不高兴,所以非要我承认我看不上你却对沈窃蓝一见钟情?”

闻羡云沉默了会儿,也冷笑起来:“你真以为你那么好命,跟你那侄子成了唯一的生还者,还得了沈窃蓝的帮忙离开东昌府?”

郗浮薇一皱眉,道:“什么意思?”

“最早家里起意算计岳父的时候我就说过你不能动。”闻羡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要不然,你哥哥去后,本来就该轮到你的…等你没了,不管岳父撑不撑的过去,反正将郗矫养大,我们闻家怎么都对得起郗家了。”

“…”郗浮薇噎了噎,嘴角泛起一抹讽刺,“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了?”

闻羡云淡淡道:“我知道你不会感谢我。我只是想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虽然沈窃蓝的身份的确是我望尘莫及,然而你没见到他之前,嫁我其实也算高攀了不是吗?”

“那只是你们觉得高攀。”郗浮薇看着他,平静道,“实际上我哥哥去世之前,我正跟他商量退亲的事情。”

闻羡云默然了会儿,问:“因为我实在没办法讨你欢心?”

“因为你娘据说很厉害,而我在家里当家惯了,八成跟她处不来。”郗浮薇淡淡道,“而你据说是孝子。”

见闻羡云面色变幻不定,她又说,“当然我其实也不是没信心哄好你娘,归根到底还是对你没什么喜欢的,懒得为你花那份心思。”

这人一瞬间的暴怒让郗浮薇感到有些愉悦,轻轻的笑了起来,“这是你自己非要刨根问底,可不是我故意刺你的心。”

“所以虽然沈窃蓝家里比我家里还要难相处。”闻羡云缓缓说道,“但你心甘情愿的忍受吗?”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呢?”郗浮薇微笑着道,“我跟你之间,不共戴天,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追究这些有的没的…你这会儿还是一门心思的想要斩草除根的话,我兴许还会高看你一眼。”

闻羡云淡淡道:“也许是因为当初我是真心实意想娶你为妻,也一直以为我的妻子就是你。而你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人生在世难免遇人不淑,习惯就好。”郗浮薇也不否认,“就你们家作的孽,以后遇见的报应多了去了,肯定可以习惯的。”

闻羡云没跟她吵,只说:“所以就算你我如今不共戴天了,我还是不希望你跟其他男人有任何关系。因为在我看来,你本来就是我的。”

不等郗浮薇说什么,他继续道,“我宁可杀了你。”

郗浮薇闻言警惕的朝后退去。

然而闻羡云却站在原地,负手看她,安安静静的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两人隔着雪花对望片刻,闻羡云轻笑出声:“吓唬你的。”

“…”郗浮薇面色不愉,继续朝后退,退了一段路之后加快脚步走入人群,再回头时,正好看到闻羡云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似乎是去看一株落满积雪的垂柳。

白茫茫的雪地里,他一袭白狐裘几乎难以寻觅,只貂帽下微露墨发,背对着人群,有种遗世独立的意味。

郗浮薇冷冷的看了片刻,才头也不回的离开。

回到小院后,她去正堂找沈窃蓝,却被守在这儿的老仆告知,沈窃蓝不在。

“未知大人去哪了?”郗浮薇客客气气的说道,“有些事情想跟大人禀告。”

老仆也客客气气的,不是恭敬的那种客气,而是矜持的那种,带着分明的距离与疏远:“回姑娘的话,方才有人下帖子过来请大人赴宴,具体什么人我们也不清楚。”

郗浮薇吃不准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暗叹一声回了房。

这天沈窃蓝到深夜才回到小院,才回来就叫一个老妇过来把她喊到书房问话:“你看看这张邹府后院的地形图是否有问题?”

“邹府?”郗浮薇一惊,下意识的问,“大人,咱们要对邹府动手了吗?”

见沈窃蓝看着自己不说话,知道不该多嘴,这才噤了声,接过地形图仔细打量。

片刻后她改了几个假山跟院墙的位置,沈窃蓝才说:“之前徐小姐的事情,似乎跟邹府有点关系。”

“是因为忠湣公吗?”郗浮薇小心翼翼的问,“但徐小姐只是女孩子。”

“徐小姐的事情,自有陛下那边做主。”沈窃蓝抖了抖地形图,淡淡说道,“咱们盯着邹府,总归是为了开河。”

郗浮薇连忙请命:“大人,属下…”

只是话没说完,就被沈窃蓝打断:“对了,你刚才遇见了闻羡云?”

郗浮薇不奇怪他消息这么灵通,否则闻羡云也不至于只是嘴上说着杀了她而实际没动手了:“是,属下看过矫儿后,回到济宁城,想起一些往事,随便走了走,没想到就遇见了他…本来才回来的时候就想跟大人禀告的,但大人当时不在。”

“他在你进城的时候就跟上你了。”沈窃蓝冷淡的说,“你武艺太过低微,日后还是不要一个人出门的好。”

见郗浮薇低头领训,放缓了语气,又问,“他后来跟上去同你说了什么?”

“一些没什么意思的话,约莫是长年装好人装的自己都相信了,明明做了恶事却总要找点理由将责任推卸给别人。”郗浮薇道,“属下很是不齿,所以没说几句就走了。”

“你侄子那边不需要担心,闻羡云的动静我很清楚,他并不知道郗矫的踪迹。”沈窃蓝点了点头,道,“你回去将邹府的情况整理成册给我,兴许开年之后就要用上了。”

郗浮薇道了一声“是”,想了想又问:“大人,这都快过年了,闻羡云何以还在济宁府没回去?”

要是普通子弟大过年的不回去也还罢了,像闻羡云这种宗子,逢年过节的大典都是不可或缺的。

“他之前不是说要滴血认亲吗?”沈窃蓝闻言有点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在青莲酒楼那次,这会儿自然是来跟本地官府打交道,估计开春的时候就会将令堂的棺椁弄来济宁府,当众弄个清楚了。”

见郗浮薇脸色瞬间大变,他才淡淡说,“这事情我说过会给你办好,所以你不必担心。”

郗浮薇沉默了会儿才说:“多谢大人。不过我不是担心,我只是希望闻家早日得到报应。”

“…去做事吧。”沈窃蓝这次沉默了会儿,才说,“为陛下分忧才是最要紧的。”

接下来的几日,直到除夕,两个人都很忙。

忙着将所有可能破坏开河的人与事都重新整理了一遍,完善润色,打算开年之后发给卫所上下熟背,到时候开河那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能够心里有数,不至于被人牵着鼻子走了半天,都还不知道是谁干的。

除夕这天,沈窃蓝总算放了郗浮薇半日假。

两人除夕夜都有守岁,但没在一块。

一个是因为男女有别,还个则是他们各自都要祭祀或者祭拜下先人。

空落落的后院里,郗浮薇穿着一身素白,外头也裹了雪白的狐裘,跪在庭中烧着纸钱,于火光里静静回忆着父兄都在时的时光。

然而火光终究熄灭了。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侧妃

“二公子心悦后院那姑娘么?”而此刻,在正堂这一进里,沈窃蓝也刚好祭拜完先人,让老仆撤了台面,开始守岁。

沈家的管事之一,他亲娘张氏的心腹沈贵陪他说着一些琐事,说着说着就冷不丁的问,“虽然有奴婢这些人在,到底男女授受不亲,大过年的留在后头…二公子想必也是有些心思的?”

沈窃蓝看了他一眼,道:“这是娘让你问的?”

“夫人说您有这岁数,身边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伺候了。”沈贵也不讳言,他是沈家的家生子,看着沈窃蓝长大的,跟寻常下仆不同,在府里主子跟前都有着体面,这种话完全可以说,“而且宋家小姐的事情,虽然没在应天府正式闹开,然而因为开河的事情,大家都很关注这一带,多少有些猜测。夫人说虽然家里已经不打算跟宋家结亲,但也没必要因此让宋小姐没脸。所以打算将您的婚事缓一缓,这么着,怕您这两年在这边奔波,没人照顾。”

沈窃蓝淡然道:“娘每日打理后院够辛苦的了,我这边的琐事就不劳她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