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遂不复进言,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不过宋礼不打算拜托沈窃蓝照顾自己的女儿,沈窃蓝知道宋稼娘跟徐景鸳在济宁停留后,却已经在皱眉:“她们留下来了?可知道会停留多久?”
手下说道:“目前还不知道。只听说徐小姐对于邹府宴会上的遭遇十分的耿耿于怀,估计是想讨回公道之后再走。”
“她有什么公道好讨的?”沈窃蓝淡淡说道,“人家庄老夫人好好的做寿,她忽然前往,还带着宋家小姐,又不说明缘故,弄的邹府上下人心惶惶,还在宴会上吓的寿星祖孙跪地求饶…好好的喜庆日子,差不多全毁她手里了,这会儿还觉得受委屈了?可真是高门贵女,娇贵的可以!”
徐景鸳的身份放在那儿,沈窃蓝因为靠山不比她差什么,说话可以这么不客气,手下却不敢接口,只垂手待命。
沈窃蓝思索片刻,道:“送个口信过去,问问宋家小姐,为什么会停留,可是有什么麻烦需要帮忙?”
手下提醒他:“大人,她们停留的理由是,宋小姐忽然病了。”
“你只管去这么问,看看那位宋小姐怎么回复来报我就是!”沈窃蓝嗤笑了一声,沈宋有意联姻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没来山东前,他的母亲张氏就跟他说过这事情,张氏当时对宋稼娘赞不绝口,说这女孩子非但跟沈窃蓝门当户对,难得的是毫无应天府贵女的骄横跋扈之气,看着就是个乖巧懂事的。
而且长相虽然不是特别美,却是很合长辈心意的那种白净端庄。
那个时候张氏也知道宋稼娘跟徐景鸳关系不错的事情,不过认为这是件好事:“徐家那女孩子虽然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脾气不好,到底简在帝心。稼娘同她情如姐妹,将来做了我沈家妇,却也是件好事…反正稼娘跟那女孩子玩了好些年了,也是一点没沾上她那些娇纵任性。”
…其实他们小时候见过好几次,只不过当时情窦未开,男孩子更愿意跟男孩子一起玩,女孩子呢也更喜欢跟女孩子一块儿叽叽喳喳,所以也就是打个招呼什么的,没有深谈过,彼此谈不上多了解。
长大之后男女有别,性情肯定也有所改变。
这个时候沈窃蓝跟宋稼娘也就是远远的望一眼,视力差点光线差点都看不清楚对方五官的那种距离。
是以对于对方目前的状况,只能靠长辈讲述了。
所以听了张氏的描述后,沈窃蓝还是比较满意的。
就好像宋礼私下跟下人说的那样,他因为不是嫡长子,没有爵位可继承,又是嫡子,不是那种可以被随便放弃的不受重视的庶出子,从小受到的调教之严厉,还在嫡长兄之上。
长年累月的耳提面命,再加上血气方刚的年纪,沈窃蓝这会儿的心思大抵都在建功立业上面,至于婚事他根本无暇考虑。
既然门当户对,母亲也满意,想着从山东回去之后,就娶了这宋家女也无妨。
之前宋稼娘派人送东西过来,沈窃蓝晓得后,虽然立刻起了警觉之心,清理了身边不说,还给宋礼送了信,不过也没有责怪她的想法。
毕竟他是知道宋家这女孩子由于是最小的女儿,自来备受宠爱,无忧无虑,很有些天真烂漫,考虑事情不周也是有的。
出发点终归是想跟他搞好关系。
只是他没想到,因为一个郗浮薇,这准未婚妻居然还不依不饶了!
“且不说我与那郗氏根本清清白白,不过是各取所需,毫无私情,就算有,你觉得不甘心,回应天府去寻我长辈哭诉,要他们管教我,也还罢了,明知道我这儿正有要紧公务在身,还是事关迁都大事…还要在济宁闹,如此不识大体,真以为两家心照不宣的默认了婚事,我就非要对你隐忍到底么?!”沈窃蓝批着公文,思索着宋稼娘这个准未婚妻,眉头越皱越紧。
之前他的小厮跟郗浮薇说,沈家也不是小门小户,未必怕了定国公府,其实是出自他的授意。
邹府寿宴,是他对徐景鸳跟宋稼娘最后的让步。
不管这场宴会以什么结果收尾,只要徐景鸳跟宋稼娘事后立刻离开济宁,他也就忍了。
但现在徐景鸳既然不打算遵守诺言,竟然有在济宁长留的意思,难道还指望他继续忍气吞声么?
他是对郗浮薇没有男女之情,至少现在没有,且对郗浮薇进邹府以来的表现不是很满意,可这到底是他的手下,还是他亲自招募的,怎么都算嫡系了。
按照自幼以来沈家对他的教诲,手底下人该用的时候固然贱若草芥,可平时却也该当亲生骨血一样爱护的。
否则危难之际,人家凭什么为你舍生忘死?
多年来潜移默化下来的观念,在沈窃蓝看来,徐景鸳跟宋稼娘如今的举动,不是为了针对郗浮薇,而是在打自己的脸。
一而再,再而三。
男子平静无波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鸷,思索片刻,扬声叫进了小厮。
正文 第四十六章 邹府的选择
尚夫人接到消息说郗浮薇求见的消息时,正跟邹知寒说着话:“之前你总说还没想好,这会儿连定国公府还有礼部尚书都得罪了,要是还不做决定的话,咱们家说不得就是前途叵测了!”
邹知寒皱着眉头,说道:“兹事体大…你让我再想想!”
“夫君,这样的事情,真的不能再拖了!”尚夫人狐疑的看着他,“这个到底夫君不会不明白,而且你平时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何以在这个时候犯糊涂?还是…”
正在这时候,底下人来禀告,说是芬芷楼那边传了话过来,郗浮薇希望能够私下跟尚夫人一晤。
邹知寒就趁机说:“既然如此,你不如现在就跟那郗氏见一面,看看她都要说什么?说不准也给咱们接下来的选择做个参考呢?”
尚夫人看出他是故意回避,拧起眉头,想说什么,想了想到底一叹,道:“好吧!”
于是片刻后,郗浮薇就被请了过来。
她到的时候邹知寒当然已经不在了,四下里也清过场,所以落座后,丫鬟奉上茶水,稍微寒暄了几句,就切入正题:“顺天府乃当今天子的潜邸所在,如今北方又不太平,天子至今还在亲征,迁都之事,虽然有着反对,至少目前看来,却是势在必行。邹府毗邻运河,会通河之开,必然对府中影响深远…不知夫人以为如何?”
尚夫人挑了挑眉,说道:“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
“国朝定鼎迄今也才几十年,开国的时候有些地方尚且饿殍满地。”郗浮薇说道,“所以国库积累至今,到底不算很丰裕。朝野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要用银子的,北方的战事更是个支出的大头。因此有些人反对迁都,也是担心银钱接济不上。如今朝中决意动工,国库拨款之外,必然也是希望地方上,尤其是如邹府这样沿河的人家,分担一二的。这一点,根本无可回避。”
“能够为朝廷分忧,是邹府的分内之事。”尚夫人想到丈夫含糊其辞的态度,以及迟迟不下的决定,就是一阵心浮气躁,因为邹府要是一听到疏浚运河的消息就下注的话,受到的重视跟将来的好处且不说,就说在兖州府中一贯以来的地位肯定是保住了,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受到挑战。
可是家主邹知寒也不知道这次是吃了什么药呢还是没吃药,总之人家闻家都已经抱大腿抱到定国公府了,邹知寒却还在扣扣索索的没个准话!
这样下去,万一兖州府其他大族暗中投靠了某位大佬,说不得就会趁着动工的功夫,将邹府打压下去!
如此邹府几代人才经营出来的局面,岂不是毁于一旦?!
而且尚夫人跟邹知寒成亲多年,后院也有好几房妾室,男嗣却只邹一昂一个。邹一昂怎么看也不是那种能够振兴门第的人,为了这个儿子将来能够好过点,而不是才长大就经受家道中落的凄楚,尚夫人怎么也不能接受丈夫在这个眼接骨上糊里糊涂!
她这么想着,也不跟郗浮薇兜圈子了,“只是邹府久居小城,对于朝堂乃是一无所知,要怎么个为朝廷分忧法,却还要摸索下。”
这就是在各方势力之间举棋不定了。
郗浮薇不知道这主要是邹知寒的问题,只道整个邹府都在沉吟,就说:“这天下是朱家的天下,要分忧,当然是跟着圣命走!然而我说句实话,疏浚运河也好,迁都也罢,都不是小事,哪怕邹府家大业大,这会儿的表示,肯定也不会是随手付出,多少是希望得到些认可的。但陛下日理万机,诸事繁忙,如今圣驾还在亲征之中,朝中之事,委托太子,只有太子都无法决定的大事,才会飞报军中!”
尚夫人沉吟,这是暗示自己,既然要出钱,就该出的值得,比如说,让永乐帝都知道邹府的付出?
到时候皇帝哪怕只是随口道了个“好”字,也够邹府受用了。
问题是永乐帝正忙的不可开交,一个地方上的望族捐了大笔钱的事情,如果只是走臣子的路线的话,可未必会在他面前提起…毕竟现在永乐帝人在前线,后方报到他跟前的事情,无一不是关系重大或者十万火急。
让大臣在这种时候都不忘记提一嘴的话,得花多少钱?
从这点上考虑的话,锦衣卫跟宦官却有着天然的优势了,因为这两者都是直接对永乐帝负责的。
永乐帝召见他们,询问国家大事还在其次…毕竟这些都是朝臣该负责的,询问一些隐秘阴私之事才是重点。
到时候他们随便夹带上两句,也就让皇帝知道邹府的忠心了。
“不过宦官的话…”尚夫人眯起眼,心说这郗氏还真会帮她背后的人说话。
毕竟,虽然上达天听的事情,宦官跟锦衣卫都能做。
甚至宦官还更方便点。
然而…
自古以来,阉党的名声都是受到鄙夷的。
邹府又不是那种破落户,为了翻身已经管不上名声了。
他们世居济宁,为兖州府一等一的望族,唯一的男嗣邹一昂更是请了年轻的举人欧阳渊水教导,以图将来能够光宗耀祖。
如此怎么能跟宦官扯上关系呢?
这不是坏自家名声,没准还要拖累子孙们的前途么?
而如今在疏浚运河这件事情上的势力,除了反对的,支持这一派也就分锦衣卫、朝臣还有内官这三方。
剩下的却只有锦衣卫可选了。
毕竟虽然锦衣卫的名声也不是很好听,到底是健全之人,正经的天子亲军。
“而且运河开凿之后,货运往来,少不得也要有锦衣卫的监察。”尚夫人寻思着,“若果趁现在跟他们搭上关系,回头夹带什么,也能更方便些。”
她现在就想到了夹带,倒不是黑了心肝,而是运河大族的经验:这么长的水路,层层叠叠的关卡盘剥,往后年景不好少不得还有水匪,再加上货船、人员出事之类的意外,路上的损耗…有时候不夹带根本就是赔本了。
郗浮薇察言观色,又委婉提醒她:朝臣虽然最冠冕堂皇不过,但风险也不小,党争倾轧、触怒皇帝导致贬谪是一个,关键是,混到重臣这个地位的人,年纪都不轻了。
因为早年太拼的缘故,多少还有点痼疾在身。
万一哪天一个不好只能回乡养病,其子孙又接不上档,邹府必然只能再找靠山。
到那时候,徒然费一番功夫不说,要是这一家子起了纠缠的意思,没准还要陷入背主的风波。
尚夫人思索良久,最终岔开了话题,跟她聊了几句季节吃食,叫人装了一匣子糕点,也就打发她走了。
郗浮薇知道这么大的事情,邹府上下肯定要商量一下,也就爽快离开。
她走之后,尚夫人果然立刻唤人叫了丈夫过来,将郗浮薇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复述了,末了道:“虽然她是存心帮锦衣卫说话,然而我看她说的也有道理?”
“道理?”邹知寒不以为然道,“你可知道锦衣卫是怎么选拔的?归根到底还不是功臣之后?那些功臣,有几个不是权贵、不在朝中任职?所以天子亲军归天子亲军,锦衣卫自己背后岂能没有家族的羁绊?人家有空在禀告里夹带私货,帮自家人说好话都来不及,哪里轮得到咱们这种非亲非故的?要么小丫头不懂,被上官糊弄了过来哄你;要么就是她自己存心坑你!这种话听听就是了,哪里能够当真?”
而且,“咱们这样的人家,搁济宁还算号人物,去了应天府,那算什么?被上面记住了,难道是什么好事?其他不说,这次疏浚运河,毕竟事关咱们切身利益,出钱出力,也还应该。将来万一碰见其他事情,比如说南方洪涝北方旱灾,兵燹啊蝗虫啊,被记住之后,人家头一个想到咱们家…上边发了话,能不乖乖儿奉上?一次两次可以咬咬牙,两次三次四次五次…咱们自己还过不过日子了?!”
尚夫人说:“被记住了虽然事情多,但做起生意来也肯定会多许多方便。”
“那得看上面的胃口!”邹知寒叹口气,“咱们家虽然数代积累,也算薄有资产,到底算不上富可敌国呢!没那个能耐扛起一国的开销,就千万别做那出头的椽子!不然到时候必定是后悔莫及!”
“那你的意思是咱们找个重臣投靠下?”尚夫人沉吟道,“那咱们得先跟徐小姐还有宋小姐她们赔罪才是!毕竟这两位的父兄在朝中都是很有地位的,咱们就是不选这两家,也不能落下仇怨,免得日后的靠山面子上不好看。”
她想了想又说,“其实如果是找朝臣投靠的话,我觉得顶好不要选定国公府还有礼部尚书了!毕竟闻家已经捷足先登,让这两家连嫡出小姐出行都交给了他护送,这样的信任,咱们家比闻家也没有明显的优势,再靠上去的话,岂非就是要落在闻家之后了?”
“…”邹知寒沉默着。
尚夫人看他这情况,一怔,随即脸色就变了,不可思议道:“你别跟我说,你还想再看看?!”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援兵
尚夫人抓狂之际,客栈里,宋稼娘也在气的直哆嗦!
其实就在片刻之前,她还满面春风的走进门,跟徐景鸳分享自己的好心情:“方才丫鬟跟我说,沈世兄亲自派了小厮过来,问我有没有什么他能帮忙的事儿呢!”
她觉得这是沈窃蓝对自己的关心,可是徐景鸳却一眼看出了问题,当下就说:“妹妹你长点心吧!你跟他现在人都在济宁府,同在一城中,离的顶多也就这么几步路!你病了,他不说亲自过来看望,只叫小厮走一趟,已经是怠慢。然后带的话,居然也不是嘘寒问暖关心你身体,而是明知故问…这里头的意思还不清楚么?”
“就是暗示你,没什么事情就赶紧走人吧!他这边才没功夫招呼你!”
她微微冷笑着,“之前知会他咱们要给郗浮薇点颜色看时,他还口口声声说他跟郗浮薇之间清清白白绝无瓜葛!现在好么,沈家正儿八经给他约定的未婚妻病的济宁上下都知道了,他也不见踪影!倒是那郗浮薇…”
冷哼一声,“就我在邹府买通的丫鬟说,庄老夫人寿辰当天,就看到她又回去看望她的‘族兄’了!”
徐景鸳噼里啪啦一顿说,说的本来笑意盈盈的宋稼娘脸色顿变,险些当场哭出来:“她真的当天就去了沈世兄那边?那也难怪沈世兄这会儿要这样委婉的赶我走了!”
显然是因为郗浮薇那贱婢去跟沈窃蓝告了状啊!
想到父亲之前的话,宋稼娘越发觉得委屈,“这贱婢还没进沈家门就这样会挑拨离间,真不知道沈世兄到底看中她什么了?竟这样由着她!”
“也是沈窃蓝不好。”徐景鸳哼道,“这人之前风评一直不错,谁知道也是个宠妾灭妻的!还好你还没嫁过去,咱们还能继续观察。要是实在不对劲,叫你爹再给你寻觅夫婿罢!有些人就是天生无药可救的,谁嫁谁倒霉!”
她安慰了一番宋稼娘,又许诺一定不会放过郗浮薇,总算让这闺中好友缓了过来,问起具体的计划:“之前寿宴上那么众目睽睽之下的机会,却最终不了了之!说什么从济南府那边请人证过来,然而且不说这一来一去得多少日子,就我看郗浮薇当时那有恃无恐的样子,只怕这方面也是做好了准备的。毕竟…毕竟他们锦衣卫做事素来滴水不漏!景鸳姐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先让闻羡云去邹府要人。”徐景鸳冷笑了一声,说道,“别管有证据没证据,反正先闹的整个济宁都知道,她郗浮薇是个父兄尸骨未寒就改名换姓跑邹府做女先生的贱婢!不孝不义不悌!到时候她就是还有脸在邹府待下去,且看邹府有没有那个脸皮继续收留她?!”
宋稼娘担心的说:“景鸳姐姐,她如今还用邹府遮脸,只隔三差五才去找一次沈世兄。要是在邹府站不住脚,无处可去,跑沈世兄面前装可怜的话,沈世兄…万一沈世兄自己收留她呢?”
徐景鸳闻言笑了一笑,轻嗔着点了点她额,说道:“你真是个傻子!沈窃蓝如今跟她用上司跟下属的幌子勾勾搭搭也还罢了,咱们既抓不到实际的证据,也不好怎么个告状法。可他要是当真将那郗氏当金丝雀的养起来,你去沈家长辈跟前哭诉一番,还怕他们不给你做主?”
她尚且带着稚气的面容上闪过一抹狠毒,笃定道,“到时候沈窃蓝越是护着这个郗氏,沈家越不会给她活路!”
宋稼娘忧心忡忡道:“就怕沈世兄真心爱慕她,来个以死相逼什么的,沈家这一代嫡出的男嗣,可就那么几个,他这个嫡次子,素来很受重视,沈家必然舍不得的。”
“他要当真对这郗氏多么的真心,还舍得让她去邹府做什么女先生?”徐景鸳摇头道,“更不要说这次咱们动手之前,我故意试探过,他也是默许的。显然他对郗氏喜欢归喜欢,也没到越过自己的前途去!就算当真到了那个地步,正因为沈家很重视他,才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让步!到时候少不得将他发配到艰苦之地去磋磨,好叫他知道祖辈建功立业的不容易!”
她冷笑了一下,“就咱们这种习惯了锦衣玉食的,换成粗茶淡饭,你看着吧,只怕三五天就受不了了!那郗氏虽然有那么几分姿色,也没美貌到妲己转世的地步,哪里有这样狐媚的本事?说来也是沈窃蓝头一次出远门,难免有些寂寞,恰好被她赶上了而已!”
宋稼娘听着微微颔首,又说:“景鸳姐姐,郗浮薇一直不肯承认她的身份。我看不如这样,设法将那郗矫弄到手,不怕她继续嘴硬!”
“这倒是个好主意。”徐景鸳沉吟道,“问题是,郗矫是在沈窃蓝手里,从锦衣卫手里抢人的话…就咱们这么点人手可是不够!”
宋稼娘正要失望,却见她露出狡黠之色,道,“不过,咱们的援兵可就马上来了!到那时候,别说区区的邹府,区区沈窃蓝,就是你爹转回来,也是无可奈何!”
“援兵?”宋稼娘顿时好奇,“是谁呀?”
…这些郗浮薇都不知道,跟尚夫人谈完之后,她就回到了芬芷楼,默默期待着结果。
这时候红芝又过来敲门,说是傅绰仙让她再补写张帖子,是给沈窃蓝的。
红芝说:“傅先生说很对不住您,既然邀请了几位公子一块儿出游,您的族兄又就在济宁盘桓,也该一块儿下帖子的。结果因为跟您互相都不见外,那天说着话儿就给忘记了。”
郗浮薇意外道:“这没有什么,我那兄长近来很是忙碌,也不知道到时候是否有空呢!”
红芝笑道:“沈公子去不去是一回事,傅先生说,下不下帖子可是另外一回事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郗浮薇答应会再写个帖子且给沈窃蓝送去,红芝也就走了。
她走之后,旁边一直冷眼看着的绿莎就过来说:“沈先生,要是那天您兄长不过去,傅先生才要高兴呢!”
郗浮薇不明所以:“那她还要专门给我兄长下帖子做什么?”
傅绰仙一开始压根没想到请沈窃蓝,郗浮薇并不意外,毕竟这位同僚一心一意要钓金龟婿,而掩藏了身份的沈窃蓝,只是济南府那边一个富户的族侄,日子过的并不宽裕,不然也不会让郗浮薇这个族妹出来抛头露面的做女先生了。
这情况,哪怕沈窃蓝本身姿容瑰玮,傅绰仙也不可能看上他的。
然后傅绰仙如今手里只怕也没多少钱,首饰钗环衣料又都是必备的开销,少请一个人,多少能省点。
“这当然是因为傅先生的女红远不如姚姑娘好,回头衣裳帕子裙子什么的行头,还得姚姑娘帮忙。”绿莎摊了摊手,说道,“所以姚姑娘一定要在宾客里加进您兄长,傅先生也只能答应了。”
郗浮薇闻言,有点哭笑不得,暗道:“这姚灼素,我是该说她没眼光呢,还是太有眼光了?”
毕竟郗浮薇自己,就是因为被怀疑跟这位有染,一度陷入了身败名裂的危机,甚至迄今都没安全。
要不是侄子还在沈窃蓝手里,自己这会儿也没其他更好的地方去,她真心想离沈窃蓝十万八千里!
姚灼素明明跟这些都没关系,却自己想着朝沈窃蓝身边凑…这也真不是一般的眼瞎。
当然要说沈窃蓝本身,确实是个不错的金龟婿,年轻俊美,家世听说也相当的不俗,看着就是前途远大的那种。
所以姚灼素看中他,也算是慧眼识珠了。
“我这个兄长…”郗浮薇想了想,说道,“他的婚事我作为妹妹可没说话的地方,不过他为人心思有些深沉,姚妹妹好则好,至于是否跟他投缘,我可就不敢说了。”
绿莎一脸的了然,她还不知道郗浮薇的真实身份,想着这位从前是沈家小姐,自从父母去后,因着族人霸占了家产,全靠族兄的一点心善才能进入邹府做女先生,如此说来,族兄是她恩人,然后又是长幼有序,那么族兄过问郗浮薇的婚事是理所当然,郗浮薇可是没法子在兄长的婚事上指手画脚的。
“其实昨儿个傅先生劝了姚姑娘好久好久呢!”绿莎小声说,“说是沈公子…嗯,先生可别说是我说的!”
郗浮薇没想到绿莎会主动跟自己分享听壁脚的成果,因为这段时间,两人之间虽然没有过矛盾,也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并没有太亲密。
这是因为郗浮薇自己进入邹府居心不良,怕跟丫鬟太亲近了露出马脚;而绿莎呢,说是专门伺候郗浮薇的,却是邹府的丫鬟,也怕跟她过于密切之后,回头郗浮薇走人了,她在主家面前尴尬。
是以主仆之间一直保持着一定距离,错非郗浮薇问,不然绿莎都不会主动说这类小道消息的。
此刻见绿莎神秘兮兮的凑过来,挑了挑眉,暗忖:难道闻羡云当日在庄老夫人跟前闹的那一出被保密了?
而她被邹一昂骗的跳湖之后,因为转天就有尚夫人正式的慰问与补偿,还叫了邹一昂当众认错跟敬茶赔礼,在邹府的下人面前很是长了一回脸。
绿莎如果不知道寿宴当日的风波,却知道了此事的话,会生出献殷勤的心思来也不奇怪…当然,也有可能是得了尚夫人那边的指示,专门跟自己拉近关系,好密切监视。
“我不说,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讲讲?”郗浮薇心里思索着,面上则轻笑着问。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傅先生说,您兄长虽然容貌出众,心眼也好,可是到底家底不丰,姚姑娘若是嫁过去,将来怕是要吃苦头的。”绿莎小声道,“毕竟姚姑娘跟姚姑姑都是从南方过来的,来的时候就一个小包裹,怕是换洗衣服都没几件。若是姚姑娘将来的夫婿也是个家无恒产的,成亲的时候拿不出太多聘礼,到时候姚姑姑老来无靠,这日子可怎么过?”
又说,“何况您跟沈公子都是济南府的人,如今却双双来了济宁,可见沈家的族人…嗯,都是不太好相与的。姚姑娘性.子老实,这样的家族,哪里能不被欺负?”
“傅姐姐这番话还真是肺腑之言。”郗浮薇听着笑了笑,说道,“我也觉得姚妹妹单纯可爱,要跟沈家那些人相处,八成是要被欺负的。”
绿莎见她没有因为自己说沈家族人不好相与生气,也笑了一下,道:“不过姚姑娘不这么认为,她觉得沈公子器宇轩昂,看着就不像是会久居人下的。而且姚姑娘说,邹府给姚姑姑的月钱不算少,姚姑姑这会儿就给她攒起了嫁妆,若是沈公子手头钱不富裕的话,姚姑娘可以带些嫁妆过去的。反正姚姑姑如今也还没有很老,往后一直在邹府做着,照夫人跟老夫人的厚道,也不怕老了没银子傍身。”
郗浮薇心说,这是铁了心要嫁给沈窃蓝了吗?连姚氏的养老都考虑好了,只怕将来跟沈窃蓝生几个孩子、女孩子男孩子分别要怎么栽培都想过了吧?
她对姚灼素印象还是可以的,不想这人因为懵懂无知的接近沈窃蓝,步上自己后尘,被徐景鸳跟宋稼娘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所以随便说了几句话,敷衍走绿莎后,就想着找个机会提醒下。
当然就跟之前傅绰仙一样,提醒归提醒,如果提醒了姚灼素还是不肯放弃…那她就不管了。
她如今自己千头万绪的多少事情忙不过来呢,实在没有太多善心可以给别人。
郗浮薇这么想着,还没行动,姚灼素倒是先上来找她了:“沈姐姐,下个月傅姐姐做生辰,虽然说了让咱们人去就好,什么都不必预备,但我想着,还是表一表心意的好,您觉得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郗浮薇点头,“不过我才来济宁,对这边也不是很熟悉,还没想好要怎么预备这份心意。不知道姚妹妹你可是有想法了?”
姚灼素摇头道:“我也才来,也不熟悉。不过马上不是休沐了吗?我问过傅姐姐了,她说她要回去看家里人,不如咱们俩出门去转转?要是看见有适合傅姐姐的,就正好预备了。”
于是两人约定休沐的时候去逛街,好解决给傅绰仙的生辰礼。
次日郗浮薇如同往常一样进了女学,发现邹一昂居然又坐在学堂里了,正跟邹琼若几个叽叽喳喳。
这次没用她开口,就主动让妹妹们都安静下来。
郗浮薇见状也没理他,下课之后,径自回了后头,中间好像邹一昂“哎哎哎”的喊了她两声,不过郗浮薇都没理会。
她心里想着这人这会儿来女学意味着什么?
就算邹家已经考虑好了,决定在运河疏浚这事儿里头走锦衣卫的门路,也不应该让邹一昂出面来跟她接触。
实际上按照邹家在济宁,或者说,在兖州的地位,如果他们决定跟锦衣卫打交道的话,郗浮薇差不多就是个引子,接下来怎么也是沈窃蓝亲自出马同他们交洽。
才十二岁的邹一昂,压根没有出面的资格。
何况正常父母怎么会让寄予厚望的儿子跟个密间接触呢?
到了后面,她跟傅绰仙打了个招呼,就说起这事儿:“姐姐,邹公子又过来了,你看到了吗?”
傅绰仙叹口气:“不然这么好的天,我干嘛缩屋子里?早就搬个椅子出去晒着太阳做点儿针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