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个世界,无论富贵贫贱,都有权利生存。

径直走向那个乞丐,将口袋里所有的钱全部给他。

乞丐感激涕零。

“好好保重。”紫时轻轻地说。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紫时不知自己徘徊在街头多久,只是本能觉得有些累了才驻步,一抬头,是一座奶白色的教堂。

进去一看,居然有琴乐。

一些身着白色衣裙的小孩正举着蜡烛,吟唱赞美诗,柔和的声音犹如天籁,沁人心脾,像从远处的山脉传来,有湛蓝的天空,有如茵的草地,有澄净的湖水,边上两只小白羊正低头饮水,一派祥和。

紫时闭上了眼睛。

十字架上钉着耶稣,一切庄严却又圣洁。

紫时只觉得坐着,心里是一片平静,耳畔是天籁般的童声。

背后窸窸窣窣的。

紫时睁开眼,缓缓回过头,看着身后熟悉又陌生的人。

“怎么在这里?”

紫时微笑。

“应该是我问你。”莫俊生的声音有些激动,心里是莫名的万分欣喜。

这么些日子,都没有见到紫时,以至于今夜看见他的笑容,像是陌生,恍惚,急着想确定,慢慢伸出手,轻轻撩起紫时前额垂挂下的发丝。

“我的头发很乱吗?”紫时仍然是笑笑。

“好久没见了,看你胖了还是瘦了。”

“我身体还行。”

淡淡的言语。

“你现在住在哪里?”

紫时垂眸,没有说话。

“算了,不问了,你一切都还好吧。”

紫时点点头:“谢谢你关心。”

“你知道吗?”莫俊生的语调突地有些艰涩,“我挺想你的。”

“是吗?”紫时笑笑。

“你呢?有没有一点点想起我?”莫俊生搓搓食指和拇指,“一点点有吗?”

“有。”紫时露出一个明亮纯净的笑容。

莫俊生心里微微泛起涟漪。

“你常来这里吗?”紫时问。

“不常来,我其实不信任何教,但喜欢这里的安静。”

“我也喜欢。”紫时看看那群白衣小孩,“看他们,像天使一样,那么漂亮那么可爱。”

“你也像天使一样。”莫俊生看着紫时的脸,不自觉地说。

“我?我又不漂亮。”紫时说。

“难说。”莫俊生笑笑,“外表这种东西,真的是相由心生。”

紫时转头看十字架上的耶稣。

“在这里,好像一切的原罪都可以得到宽恕,人不会丑陋,心境清爽。”

“的确。”莫俊生凝视着紫时,“是个人都有罪,可大可小,但并不是所有的都可以得到宽恕,所谓的信教,信上帝,某种意义上说,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我,能得到宽恕吗?”紫时闭眼,轻轻地说。

“孩子,你有什么罪吗,请告诉我?”莫俊生模仿神父的语气。

“我罪孽深重,贪婪,无知,愚昧,虚荣…”紫时闭着眼睛,缓缓地说。

莫俊生不语。

“我,我年轻的时候常常伪装自己,表面上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心里自卑得很,自卑的人心里大都是不健康的,我变得很贪婪,我爱钱,想要很多钱,拥有很多自己想要的东西,为了那,我将尊严踩在地上。”

莫俊生静静地听。

“现在知道没有任何东西是白来的,你想拥有的,只有付出努力和代价,那才是真正在自己口袋里,属于自己的,那才是踏实的。”紫时睁眼,苦笑,“也许知道得晚了,走了太多弯路。”

“不会晚的,你的生活才刚开始。”莫俊生说。

“现在…”紫时欲言又止。

“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莫俊生看着紫时,认真地问。

“自由。”紫时说,“真的只要自由就好,我想平静地生活。”

话毕,紫时的肩膀微微耸动。

莫俊生知道这是紫时第一次真正对自己吐露心声,他想要的自由,难得,可贵的自由。

自由,不是那么简单的,心境的畅通,平静祥和,在俗世中找到自己立身之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没有羁绊,没有约束。

“你可以得到的。”莫俊生悄然贴近紫时,慢慢地,看着他有些忧伤的侧面。

然后,轻轻地吻下去。

紫时一惊,转过头去已是莫俊生的笑容。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什么意思?”紫时撇过头去,“别开我玩笑。”

“算了,知道你会这样的反应。”莫俊生仍是笑,笑中有小小的得意,“我会帮你的。”

“不用了。”紫时起身要离开。

“等等。”莫俊生攥住他的手腕,“你讨厌我吗?”

紫时摇头。

“那就行,只要你不讨厌我,就成。”

“你误会了,我只是把你当做一个朋友…

话音未落,就被莫俊生打断。

“行了,知道你要说什么。”莫俊生露出孩子气的笑,“我可不想听,最近烦心的事已经够多了,你可别再来对我说教。”

紫时微微蹙眉。

“好吧,我不烦你了。”

说完,挣脱了莫俊生的手臂,快步走出教堂。

莫俊生跟出去。

“我要回去了,你别再跟着我。”紫时说。

“你…你要回哪里去?”莫俊生收敛笑容,正色道。

“不方便和你讲,抱歉,你真的别再跟着我。”紫时淡淡地说,“既然你想做我朋友,至少有些地方得听我的。”

“好吧。”莫俊生无奈道,“我不勉强你就是了。”

chapter44

紫时回到别墅已是九点,一进门便见冯裕庭半倚在沙发上,微微阖眼。

“去哪里了,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紫时脱下鞋子,眉头微蹙:“去哪里你会不知道吗?”

“这你真错怪我了,今天我没派人跟踪你。”冯裕庭笑笑。

“是吗?你不怕我逃走了?”

“不用一步步捆着你,你也逃不了。”冯裕庭语调自信,随即又苦笑,“别淘气了,我年纪大了,别让我追着你。”

紫时不语,径直上二楼。

冯裕庭也起身跟上去。

“我要睡了,你出去吧。”紫时两臂抵在门前,拒绝让冯裕庭进来。

冯裕庭目光里闪过芒星般的东西,稍久候才笑笑。

“好,你休息,我不强迫你。”

紫时立刻关上门,倒在床上,睡意如铅重,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中,迷迷糊糊中感觉一只大掌搁在自己的脸颊上,慢慢挪动,直至自己的嘴唇,粗糙的指腹带来微微战栗的感觉。

冯裕庭站在床边,看着紫时沉静的睡颜,心里有丝悲愁,这个孩子,分别五年后,终是对自己生疏了,自己一年一年老去,慢慢地也渴望安稳于现世,身边有个陪着自己的人。

将紫时微微挪开的被子拉好,冯裕庭推门,悄然离开。

第二轮的房产会上,冯裕庭又是独占鳌头,商报杂志上都报道了他的神采,业内人士纷纷猜测花帝苑不久后将是他的囊中之物。

有一个人对此几乎是咬牙切齿,满面愤慨,此人就是高延之。

高延之早些年和冯裕庭做过生意,两人意见龃龉,利益分歧,搞得很不愉快,慢慢地彼此都视彼此为眼中钉,明争暗斗许久,却一直是高延之处于下风,这使他更是嫉恨冯裕庭,如今看他春风得意,看眼就要竞拍下花帝苑,更是一腔怒火。

“贤侄。”高延之满面笑容看着莫俊生,“第三期拍卖会近在眼前…”

“冯裕庭一定会去。”还未等高延之说完话,莫俊生便笑着打断。

高延之面色一变,却依旧费力地扯出笑容。

“贤侄,高伯伯一直看好你,这么多青年才俊中,你做事锋芒不露,年纪轻轻却已很是沉敛,千万别毁在一时的急功近利上,冯裕庭是什么人?你现在和他站在一条线上,保不定事成后他过河拆桥。”

“做任何生意都是要承担风险的,小侄知道。”

“贤侄,你这又是…”高延之面露苦情之色,“你和初苒相识甚微,结婚也是必然的事情,我们以后也算是一家人。”

“我,不会和初苒结婚的。”莫俊生说得坚定。

高延之沉默,看着莫俊生淡淡的笑中隐含的倔强之色。

“俊生。”高延之终于是面露嘲讽,“冯裕庭给你们莫家多少好处?”

“好处自然是不少的。”

“你说个条件吧,姓冯的拿得出手的难道我高延之会不及吗?”

“不仅是那些。”莫俊生笑笑,“还有个私人原因。”

“什么?”

莫俊生呷了口茶,不语。

高延之心里忿恨,自己今日放下身段前来,连苦情牌都打出了,莫俊生却还是这样顽固的态度。

“高伯伯,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您再坐会,将茶喝完。”莫俊生起身,拿起外衣。

高延之端起茶盏,猛喝一口,未料是佣人刚添斟上的,热气袅袅,一不注意,烫了舌头。

莫俊生又何尝不知道高延之的野心,他对花帝苑也是一直觊觎,无奈名声,实力都不及冯裕庭,眼看冯裕庭的势力要伸及N城,他表面上仍每日去喝早茶,逗鸟,和朋友打牌,一副闲适之态,实则已是热锅上的蚂蚁。

况且高延之还和一些黑道的人有勾结,利益相关。

莫俊生坐上车,点燃一支烟,把玩着烟盒。

“去公司吧。”莫俊生吩咐。

马亨正要开车,一阵尖锐的铃声响起。

莫俊生接了电话,突然面色一沉。

“现在到庄家。”

马亨一惊,有些不好的预感。

“发生什么事了?”

“初苒出了点事。”莫俊生声音疲倦。

马亨一惊,本能地高声:“她怎么了?!”

“具体的还不太清楚。”莫俊生说,刚才电话里乱糟糟的似一锅粥,有很多人的声音。

车子飞驰到了庄家。

莫俊生扣门,立刻有个菲佣来开门,客厅里坐着初苒的父母。

“你这个畜生!”初苒的父亲一见莫俊生上门,立刻起身上前,正欲举臂发泄怒气,被妻子拦下。

“算了,打他做什么,要怪也是自己的女儿不争气。”

“初苒怎么了?”莫俊生急问。

“她怎么了?!你还问得出口!她为你自杀了!”初苒的父亲说着两眼猩红。

“什么?!”莫俊生心一惊,“现在呢?她在哪?”

“在楼上。”初苒的母亲两眸冰冷。

“我去看看。”莫俊生立刻快步上楼。

“站住!我的女儿是你随便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吗?!”初苒的父亲指着莫俊生,“姓莫的,别仗着自己家有些条件就挑三拣四,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莫俊生不语。

“行了,别说了。”初苒母亲在一边轻轻劝道。

“我先上去看看。”莫俊生快步上楼。

“我也…”马亨急着脱口而出,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