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养我的借口。”
徐怡:“…… ”
她沉默几秒,为了掩饰尴尬又喝了口水,最后实在是败在季洛甫寡冷的眼神里,她举手投降:“虽然这句话不好听,但我觉得还是要说——你就是个意外。”
父母才是真爱,孩子只是意外。
季洛甫:“…… ”
他很想说什么,但是又无力反驳,这句话真是……真他妈该死的正确。
就好比现在,初一肚子里的孩子。
说实话季洛甫是真的对小孩儿没多大看法的人,而且他是真的觉得小孩儿挺麻烦的。他是从小散养,或者说是放养长大的,所谓的家庭教育并没有多少,什么父母爱啊的,他也从未感受到过多少。但是对于初一和他的孩子,他实在没办法说一个“不”字。真的太喜欢了,喜欢到愿意为了对方接受自己不想接受的东西,愿意为了对方,做一个丈夫,甚至是一个父亲。
太过长久的孤独童年岁月让他意识到做一个父亲并不简单,但是他愿意为了初一,愿意为了初一和他的孩子,做一个父亲。
想到这里,他无奈地低下头,揉了揉眉心。
叹气声落在空中。
徐怡觉得古怪:“莫名其妙地叹什么气?”
季洛甫微抬了下头,撇了初一一眼。
初一放下薯片,拿过纸巾擦了擦手,想着用什么话说出来比较好。思索片刻,她说:“妈,实不相瞒,我和季洛甫也有了一个意外。”
“???”
“…… ”
徐怡起先没反应过来,她只觉得“意外”这词不太好,连忙急的不行地说:“你俩要离婚了吗,不是,夫妻俩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的啊,非得闹到那一步?初一,是不是我们家洛甫欺负你了,你是不是受委屈了,你和我说,我帮你教训他!”
初一有点儿哭笑不得,她说不是。
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说:“是这个意外。”
徐怡:“!!!”
她惊喜不已,“你怀孕了?”
初一说对呀,“医生说有两个月了。”
徐怡开心地拍了下大腿:“哎呀这个哪里是意外,这是惊喜!”
季洛甫面无表情地冷哼了声。
徐怡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初一身上,没有注意到季洛甫,她起身,往厨房走去,边走边说:“哎呀我记得厨房里有只老母鸡的呀,拿来炖鸡汤给初一补一补好啦。”
初一连忙制止:“妈,不用的!”
徐怡态度强硬道:“要的!”
初一急的直向季洛甫求救:“你快阻止一下妈呀,我这刚怀孕啊,要什么鸡汤补嘛,而且鸡汤很容易胖的,我可不想怀个孕胖到两百斤。”
季洛甫:“我觉得也是要补一下的。”
初一:“补什么呀?”
“你每天都吃外卖,不健康。”
“什么不健康啊,我喜欢吃的东西才是健康的东西,我不喜欢吃的东西就不是健康的东西。”初一和他争辩。
他们两个总是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争辩。
季洛甫嘴角浮起无奈的笑,他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搂住她的肩往自己身上靠,他说:“不要总是为这么点儿小事吵架了,好不好?”
初一轻声细语地说:“这不是吵架,我们是在表达自己的观点。”
季洛甫:“可我不喜欢这样。”
“那你不能顺着我吗?”初一从他怀里抬起头,身上被屋内热乎乎的暖气烤的发烫,白皙的皮肤下泛起浅淡绯红,像是早春红梅一般,料峭又明艳动人。她双眼湿漉漉地,直勾勾地盯着季洛甫。
仿佛要把他的魂勾走似的。
季洛甫向命运屈服,他说:“可以。”
什么都顺着你,万事都依你。
只要你是我的,其他的都随便你。
第66章 开心
许久之后, 楼上传来声响。
季君菱低着头跟在老爷子身后。
季老爷子没想到初一和季洛甫在这儿,原本脸上挂着怒意, 当下便转换成和蔼可亲的神情:“今儿个怎么舍得带初一回家了?”
季洛甫老神在在地答:“也不是很舍得。”
季老爷子:“…… ”
初一:“……”
初一无奈地抓了抓季洛甫的袖子, 她与他低声细语, “你好好说话。”再抬头, 脸上挂着乖巧的笑,“爷爷。”
季老爷子走过来,拍拍她的肩, “还是初一最听话了, 每次见我都会叫我声爷爷,不像这臭小子。”
季洛甫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他早就过了用言语称呼表达爱意的年纪,更何况他从不认为一个称呼就能表达出喜爱与尊重之意。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是不叫,只是叫的次数很少。
季君菱站在沙发边, 瞧着他们一副阖家欢乐的模样,胸腔里涌起一股酸涩之感, 她垂着眸眨了眨眼, 低声说:“爷爷, 我就先回去了。”
季老爷子的声音很淡, “我和你说的你记住了吗?”
季君菱:“嗯, 记住了。”
季老爷子经历过的风浪数不胜数,所以现在说话时颇有一股曳然的气韵在,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 但有一股气势在, 说:“季家向来不内斗,更不会做伤害自己家人的事儿,你自己好自为之。”
季君菱身形一颤。
方才在楼上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特意做给季洛甫看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在季家,所有人都是站在季洛甫那一边的,所以也会站在初一那一边,在初一和季君菱两个人之间,也是选择前者。
陈源的事儿,到底是她上头了。
她没想到季老爷子这会儿生这么大的气。
见她没有说话,季老爷子加重声音,问她:“怎么不说话?”
季君菱回过神,“嗯,我知道了,爷爷。”
季老爷子:“行了,你回去吧。”
季君菱:“好。”
她往外走了几步,突然背后一个声音响起。
“等等。”
季洛甫起身,他双手抄兜,目光冷冷地落在季君菱的脊背上,“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季君菱甚至能预知到他要和自己说什么,她低声渴求:“下次好吗?”
“就现在。”
季洛甫回眸,对初一温柔一笑。
室外天色越发暗沉,雪下得越来越大,空中似乎多了层薄纱似的模模糊糊,他的眉眼浸在暗沉天色中,神情柔和,侧面看去都深情难挡,他压低声音说:“我很快就回来。”
初一抓着他的衣角,“不能超过五分钟。”
“可以。”他保证。
季洛甫拔腿走到季君菱身边,停留几秒,留下一句:“走吧。”
便掠过她,打开大门。
有风雪袭来,他迎着风雪穿鞋,背对着季君菱的身子清冷寡淡,换好鞋子,他冷冷地说:“不跟上来?”
声音里也是生人勿进。
季君菱迟疑着上前,换鞋。
她跟着他出了家门。
她始终在他身后,保持着两三米左右的距离。
有雪花砸在她的眼睫处,瞬间融化,她的眼底湿漉漉的。
就这一刻,她眼底有着深深、深深的悲伤滑落而出。
对他而言,她到底只是个——陌生人。
即便她姓季,他的眼底也从未装过她分毫。
走出院子,季洛甫就开口了:“知道当年朝夕为什么离开吗?”
季君菱万万没想到他会提这个话题。
朝夕——这些年她的梦魇都是她。
季君菱揣着小心翼翼说:“不是因为那件事吗?”
季洛甫嗤笑了声:“你真以为,我们不知道那事儿是你主谋的?”
他知道。
他竟然知道。
季君菱索性破罐子破摔了,问他:“所以呢,朝夕自己都没说什么。”
季洛甫停下脚步。
他们边上是棵古树,经过一个秋季和冬天的风吹雨打,树叶早已落光,枯朽枝桠在风中摇曳,落雪堆满枝头,凛冽冬风吹过,堆雪簌簌落下。
他转过头,紧抿着的双唇里溢出一道轻蔑笑意来。
“她不说,不是因为她不占理,也不是因为她不知道是你,只是她觉得没劲,她不想和你计较了,所以她干脆就走了。但是,”季洛甫收起笑意,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季君菱,“我和她不是一种人,有人侵犯了我,我必定十倍奉还。”
季君菱阖了阖眼,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苍凉,问他:“你要怎样?”
季洛甫:“我是不是提醒过你,不要动初一。”
“……是。”
“陈源也是我一手护着的,你也动了他。”
“……何必呢?”季君菱笑出了声,“何必打折着陈源的名号呢?季洛甫,你扪心自问,但凡和陈源闹绯闻的不是初一,你也不会这么大动干戈的不是吗?你怎么会在乎陈源?你向来在乎的都是初一罢了。”
季洛甫:“是,我在乎的只有她。”
季君菱被他这句话说的哑口无言。
好半晌沉默之后,季君菱笑了:“所以你要怎么样?把我送走吗,想之前送我出国留学一样?季洛甫,你敢!”
“我有什么不会做的。”季洛甫伸手拍下肩上落雪。
他语气轻蔑,撇她一眼,眼里淬了无数霜雪。
季洛甫说:“新锐海外分公司比较适合你,我和你们总经理也说过了,调任大概月底出来,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去,只不过南城容不下你。”
季君菱咬牙,她恶狠狠道:“季洛甫,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向来如此。”他无所谓道。
季君菱:“月底就调职,这个年你都不让我在这里过吗?”
“没有必要。”季洛甫说,“伯父伯母今年我会让他们去意大利和朝夕一起过年,正牌的季家大小姐,也是时候回来了不是么。”
他说完这一句,似乎已经完成了所有,没有再停留,只留下季君菱一个人在原地,满脸错愕与不敢置信。
晃过神来,她朝季洛甫大喊:“你要赶我出去?”
“只要你乖乖在国外呆着,你仍旧是他们的女儿。”季洛甫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他不再多言,转身进了屋。
屋里比外面暖和许多。
他出去的时候连外套都没拿,被外面冻的全身湿冷。
雪花融化,浸入身体,再被暖气烘烤,瞬间蒸发。
初一不满:“你怎么不穿外套出门啊,外面多冷你不知道啊?”
“就这么一会儿,掐表了么,有五分钟吗?没有吧。”
初一:“…… ”
她瞪他:“你不要和我扯别的!”
季洛甫摸摸她的下巴给她顺毛,“进屋一烤,不就什么都没了么,别担心了。”
初一:“你要是感冒了怎么办啊?”
“不会的。”
初一朝他莞尔一笑,“我不是担心你,我只是担心你感冒了要是传染给我可怎么办,我现在身价暴涨好吧,不能受任何风吹日晒,娇贵得很。”
边上的季老爷子听了,直乐:“怎么就身价暴涨?你胖了多少啊?”
“…… ”
季家夫妻憋着笑。
季洛甫也憋着笑。
初一不开心了,她抬脚踹了季洛甫一脚,“爷爷你欺负人。”
季洛甫:“爷爷欺负你,你踹我干什么?”
季老爷子一本正经道:“爷债孙还。”
“…… ”
初一被逗的笑倒在季洛甫的怀里。
笑完之后,她说:“爷爷,我才没有胖呐,我只是肚子里多了个小东西。”
季老爷子拿着遥控器的手放在半空中,他准备调台,但在反应过来之后,按压的动作停住,一只手就在空中这么抖啊抖,抖啊抖的。
场景一时之间分外有趣。
·
晚饭的时候,季老爷子一口一个“初一这个对身体好你多吃点”、“初一你快吃这个这个好吃”、“初一不要停啊”、“初一这个也好吃”,没一会儿,初一的碗里就堆了座小山。
初一实在是哭笑不得。
自从老爷子知道她怀孕之后,就分外关心她,时时刻刻地关注着她的举动,就连她去上厕所,都要求季洛甫陪着去。
初一有些无力,她求救似的看向季洛甫,双眼委屈巴巴地朝季洛甫撒娇。
季洛甫叹了口气:“爷爷,你差不多得了。”
季老爷子:“什么叫差不多得了?”
“初一吃不下那么多,别给她夹菜了。”季洛甫把初一碗里的一半食物都匀到自己碗里来,“而且她才怀孕没多久,别搞的跟她有了七八个月似的。”
季老爷子不开心了,“你懂个屁!一个女人,愿意为你生小孩儿,那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啊,你以为生小孩儿就是挺着个大肚子过十个月的日子啊,这十个月且苦着呐!”
他用过来人的口吻说:“你奶奶怀你爸和你伯父的时候,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肚子上还长了纹,前期她孕吐,吐的跟胆汁都能吐出来似的,怀孕三个月的时候比没怀孕还瘦!后来晚上都没法睡觉,翻身都不好翻,生你伯父的时候,整整花了三个小时,生完之后更痛苦,上厕所都难受,不能一直躺着不能一直坐着也不能老走,我当时真的……就要你伯父一个得了,真的不想再来第二次了,太难受了,她那么个臭美又爱体面爱干净的人,就因为生孩子,搞得身体坏了很多。你就是没经历过,所以觉得生小孩儿很简单,跟放屁拉屎似的一下子就出来,所以现在不重视初一,就无所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