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餐,坐在充满异国情调的西餐厅卡座里,程月光湿润柔软的嘴唇哺给她法国红酒,她一口一口的咽下去,双腮嫣红,一小心被呛到。
当天夜里他们就留宿在酒店,当程月光看到雪白的床单上绽出的那朵红艳时,他还是微微有些惊讶和内疚。
他交过太多的女朋友,但是像胡蓝蓝这样青涩而主动的女孩,他并不曾遇到过。
他爱怜的搂住她说:“你大可不必……”
胡蓝蓝在他的胸膛上摇头,长长的卷发在他的身体上磨蹭,让他笑了起来。
“我等不及……”
她这样回答。
程月光到后来也没有深究这句话的意思,他是个及时行乐的人,凡事不愿意去深想。
他总觉得很多事情去深想,就容易受伤,而今天能够愉快的过去,就又是美好的一天。
这一点,他和星索完全不同。
星索希望自己未来的几十年人生都能够按计划布好阵局,每一步都充满玄机与挑战,但每一步又尽在掌握。
在后来的交往里,程月光很多次感觉到胡蓝蓝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她漂亮而充满野心,试图牢牢的把他掌握在手里,虽然他有很多的机会可以逃脱她的掌握,但她总能有着更多的方法吸引着他令他无法离开。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半年。
半年,已经达到了程月光固定女友的最长时间,而且胡蓝蓝已经越来越明显的表现出对他给予一个未来承诺的渴望——程月光终于决定快刀斩乱麻。
分手那天,胡蓝蓝没哭没闹,程月光再一次在她眼里看到了那种属于某种小动物的绝决而凶狠的光芒,这一次,他暗自心惊。
但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周以后,胡蓝蓝在校道上遇见他,笑容甜美如同路人。
他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内心里反而生出小小的内疚来,因此这次胡蓝蓝邀请他来吃火锅,他自然不会拒绝。
虽然火锅店对于他来说,实在是陌生而不适的所在。
看着胡蓝蓝吃得香汗淋漓的样子,程月光心里的郁闷也微微消散,他有一种新鲜感,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胡蓝蓝的这一面,她总是在他面前试图表现得优雅成熟。
“再吃点嘛!”她把一片涮好的肉放到他的碗里,咯咯的笑起来。
程月光苦笑着摇头,他用手上的纸巾温柔的擦拭着胡蓝蓝的嘴角:“我受不了辣,你喜欢就多吃点。”
胡蓝蓝有些嗔怪的扁了扁嘴。
她这个小表情非常可爱,程月光的心里微微一动。
他的声音更温柔了:“蓝蓝,最近你过得好不好?”
他的话好像触动了胡蓝蓝的心事,她的动作缓了下来,声音也有些幽怨:“你还会关心我过得好不好吗?”
程月光一时无语,如果不是再次和她坐在一起,他的确不记得关心她过得怎样,他实在太忙了,桃红柳绿中,他忙得如同蝴蝶,不知疲倦。
胡蓝蓝善解人意的转移了话题:“你呢?你今天好像没有平日那么开心。”
“是吗?”不知为何,程月光眼前又浮现出星索苍白的脸来,他勉强笑了笑:“家里出了点事。”
“什么事?严重吗?”她伸出手来,好像想抚平他微皱的眉头。
程月光被感动了。
他的女朋友们,分手后不是成了怨妇就是成了恨女,像胡蓝蓝这样温柔可人聪明的女生,实在是很难得。
“我弟弟……唉,他出了车祸,脑组织受损,医生说短时间内很难醒来。”他的确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
“车祸?!”胡蓝蓝小声惊叫:“是意外吗?你弟弟不是在国外吗?”
“我不知道……”提到这乱麻一般的事情,程月光的心情再度跌入谷底:“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半夜遭遇车祸……唉,我们不说这个。”
胡蓝蓝却仍然追问:“他……他真的不会醒来吗?”
程月光心头一阵烦燥。
胡蓝蓝得不到程月光的回答,慢慢叹了口气,她说:“月光……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像他们一样呢?”
她的手指向不远处的一桌老年夫妻,老两口都银丝微微,却围在一起笑呵呵的大涮火锅,那种气氛令走过的人都相视而笑。
程月光不知道刚才还善解人意的胡蓝蓝为什么会接连提起这种令他不快的话题,即使他再温和,也忍不住在脸上流露出不满来。
“蓝蓝,别说我不喜欢的话。”
胡蓝蓝不再追问,她的表情渐渐变得明朗,她优雅的拿出纸巾将自己的嘴唇抹净,然后提起手边的小包来。
“今天很愉快,我先走了哦。”她伸过头在他的额头上亲吻一下,笑嘻嘻的起身。
程月光哭笑不得。
她约自己出来,好像就是为了给这顿廉价的火锅买个单而已。
他实在无话可说,气闷的看着她袅袅婷婷而去。
他看着胡蓝蓝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又强迫自己多坐了三分钟,然后起身欲离开。
这时,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伴着几声女孩子的尖叫。
他本能的朝后看去。
这个火锅店的座位是靠背式的,因为靠背较高,必须站起来才能看到紧邻着的后面一桌人的情形,当程月光站起身朝后看时,他看到的只是一堆姹紫嫣红的背影和几个毛茸茸的脑袋,伴着高低起伏的女声小合唱。
“你老娘的,喻颜,快点给我挪开你38码的大脚板!你以为老娘的脸是柏油马路吗!”
“爱琳娜!你别抓着我!我都要被你压得要撒手人寰了!”
“喂喂,白菜是放嘴里的不是顶头上的——妈呀——我的三宅一生——”
“你老娘的,温香玉你的屁股压着我的大胸(……)啦!”
“……”
程月光目瞪口呆的看着从座位下狼狈爬起来的四个女生。
在一地被打翻的还未下锅的蘑菇青菜油豆腐中摸索自己眼镜的喻颜。
“老娘老娘”不住嘴的“脱兔少女”爱琳娜。
迅速将一条大腿架到沙发上仔细检查自己的名牌衣服有没有受损的温香玉。
头上还顶着一片海带、扁嘴欲哭的小可怜秦纯白。
“你们……”程月光完全没有料到她们也在这里吃火锅,更不能想象她们怎么会突然发出那么大的声响,造成了这样令人惊恐的效果。
“我们怎么了我们?我们好姐妹讲义气,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处处吃火锅……”爱琳娜做贼心虚先发制人。
她可不能承认刚才几个人全部挤到靠程月光的那一面沙发背上偷听八卦,结果喻颜一时失脚踹到了温香玉的小腿,温香玉一个兔跃把秦纯白顶到了地上,秦纯白尖叫着拉了她爱琳娜一把……
总之,她是不会在这个不学无术的太子爷面前承认她们对于八卦的极度热爱与“鸡冻”之心的。
喻颜也终于戴好了她的眼镜,戴上后才发现镜片模糊,不得不又狼狈的取下来擦拭。
“那个,好巧啊,你也来吃火锅啊?呵呵……”喻颜边擦眼镜边朝着程月光的方向说,因为动作生猛,被温香玉翻了个白眼笑嘻嘻的丢过来一句“擦鞋啊你”。
秦纯白摇手不止:“我们没有偷听,我们什么都没有听到……”
几个人的话争先恐后的交杂在一起,一时间程月光什么也没有听清。
就在一群人轰轰烈烈上演“火锅店奇遇记”的时候,程月光身边突然又出现了一个人。
长卷发,短裙,明丽如星星的脸庞,显而易见的冷漠神情。
竟然是刚刚才离开的胡蓝蓝。
只见她停在程月光身边,待他惊讶的转过头时,优雅的用一只素白的手拿起了身边一个桌上的芝麻酱料,缓缓的扣在了他的脑门上。
“你会后悔的。”她微笑着说。
香甜浓稠的芝麻酱料从程月光英俊的脑门上一坨一坨的淌下来。
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