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微言和锦绣说笑着走进宁王妃的寝殿,宁王已经在宁王妃殿内等候,见孟微言夫妻走进,宁王对宁王妃笑着道:“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瞧这一对璧人,你我做长辈的再过些日子,也该含饴弄孙了。”
宁王这话让宁王妃的心猛跳一下,接着宁王妃就镇定下来,对宁王笑着道:“王爷说的是,有了好儿子,再娶了好儿媳,生个好孙子,人这辈子,也就够了。”宁王看着自己妻子,宁王妃保养的很好,光润的额头上连丝皱纹都没有,当初那个刚被太后选中,嫁给自己的少女看自己的眼神都是含羞带怯的,现在,几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宁王心中泛起叹息,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并肩而立的儿子儿媳,他们,能否打破掉这个魔咒,是真的倾心相爱的夫妻?皇家的人,哪有什么真情?就算有了几分真情,总有人躲在暗处,想要离间你们,想要把你们分开。因为,只有你们夫妻反目,父子成仇,那些人才会有好处。
宁王轻叹一声,眼中不知为什么有些朦胧湿意,他又看一眼宁王妃,宁王妃还是笑的那样和蔼,可是宁王觉得,在这殿中坐不住了。
“大哥,你随我来吧。”宁王站起身也吩咐孟微言,今儿应邀进王府的,还有男客,宁王父子也要给他们赐宴。孟微言急忙起身应是,宁王妃带着殿内众人起身送宁王父子出去。宁王妃转头时候,正好看见锦绣望着孟微言的眼,是那样温柔缠绵,而孟微言回给锦绣的笑,也是如此甜蜜。
真是一对甜蜜的小夫妻,宁王妃心中生起的,有嫉妒,也有怨恨,还有不知名的什么情绪,唯独没有欢喜。众人重新坐下陪着宁王妃说笑,锦绣和宁安郡主坐在一起,宁安郡主的唇微微嘟起:“嫂嫂,我这两天在练针线呢,我娘说,虽有绣娘,可有些活,也要自己做,如此才能显得我贤惠。可是…”
宁安郡主的抱怨还没说完,张次妃已经笑了:“虽说你身份尊贵,可这出了阁,终究比不得在家中,再说夫妻之间,恩爱一些总是要好。”
“说的就跟娘您…”宁安郡主脱口就说这么一句,说到一半宁安郡主生生忍住,殿内气氛变的有些凝重。张次妃飞快地看了眼宁王妃的脸色,急忙打圆场:“你大哥和大嫂,这会儿不就是个榜样?还有你大姐,出嫁这两年多了,谁不赞大郡主?”
“你娘说的是,三姐你出嫁后,可就不是孩子了,有什么事儿也要自己拿主意,难道还能事事跑回来找我做主?”宁王妃也顺着张次妃的话往下说,宁安郡主晓得自己方才话说错了,索性伸手抱住锦绣:“嫂子,您可都听到了,母亲说我出嫁之后遇到事儿她就不替我做主了,嫂子您可要帮我做主。”
锦绣含笑拍拍宁安郡主的手,张次妃见宁王妃的微笑滞了一下,急忙笑着道:“瞧瞧,三姐就是爱撒娇,等出了阁,瞧她和谁撒去?”宁安郡主吐一下舌,又拉着张次妃不依,气氛又变的轻快活泼起来。
宁王妃往锦绣那边瞧去,锦绣伸手把鬓边的乱发往耳边拢去,她的手指雪白,这么一个长相算不得很出众的女子,为何能让儿子念念不忘,甚至不惜和自己翻脸也要娶她过门?宁王妃的人生算得上十分顺遂,即便和宁王的恩爱日疏,但这在皇家宗室之中,也算得上常见。此生最大挫败就是面前的女子了,这根刺,不想办法拔掉,真是让人睡着都不安稳啊。
众人说笑了一会儿,今日能进府来的女客也陆续来到,周家萧家刘家林家的几位夫人小姐,众人坐了一屋子,因离午宴时候还早,宁安郡主就约了周家两个表妹娶逛园子,锦绣也请宁王妃准了,带上秀才娘子和锦夏回到自己房内说会儿私房话。
殿内就剩下周舅母和萧夫人林大奶奶还有萧玉琅陪着宁王妃说笑,宁王妃见萧于琅一个人坐在那里,对朱嬷嬷笑着道:“倒忘了还有她了,朱嬷嬷,你把萧姑娘也送去,和三姐她们逛逛园子,她们年轻人在一起好说话。”
萧夫人已经站起身笑着道:“说来奇怪,这丫头就是安静,喜欢听我们说笑。王妃不用管她。”
萧玉琅也站起身,露出十二万分乖巧的笑容对宁王妃道:“多谢王妃了,只是上回从府里回来之后,我觉着王妃让我十分仰慕,这回听说家母要带我进府来,心里十分欢喜。能多陪王妃一会儿,已经是我的福气了。”
宁王妃等萧玉琅说完话才伸手指着她对萧夫人道:“这丫头这张嘴,还真会说,萧夫人,你有这么一个女儿,以后的福气还不知道有多大呢。”
“王妃说笑了,在这任谁的福气都比不过王妃,能得王妃夸奖一句,这才是福气呢。”萧夫人对宁王妃的奉承让宁王妃只浅浅一笑,接着就对朱嬷嬷道:“这丫头既然这么会说话,朱嬷嬷,带她进去,我那还有几个荷包,瞧她喜欢哪个,就让她挑去。”
萧夫人听到宁王妃这吩咐,更是十分欢喜,对宁王妃又行一礼,宁王妃又和众人继续说笑。
朱嬷嬷带着萧玉琅走进内室,海棠已经拿着托盘托着一大盘各色荷包过来。王府内的绣娘手艺都是很出色的,这些荷包自然比萧玉琅这会儿带着的五毒荷包要精致许多。萧玉琅只觉得自己被这些荷包耀花了眼,要是姐姐还活着…这个念头又在萧玉琅脑中浮现出来,她伸手要去挑。
朱嬷嬷已经对海棠道:“前儿的那个荷包,怎么没在这里头。”
海棠十分惊诧地看向朱嬷嬷:“那个荷包,是…”
“王妃既然说要给萧姑娘挑一挑,就把那个荷包也拿来。”朱嬷嬷的吩咐让海棠有些无所适从,但她还是很快把那个锦绣绣的荷包拿来,萧玉琅见海棠拿来的荷包并不比这托盘里的荷包更加出色,但既然朱嬷嬷特地指定,萧玉琅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拿过那个荷包对朱嬷嬷笑着道:“这个荷包就好。”
朱嬷嬷笑的有些意味深长:“不错,这个荷包的确不错。”说着朱嬷嬷伸手把荷包给萧玉琅挂在腰间,又从另一个托盘中抓了一把金银锞子,放进荷包里:“拿着玩吧。”
这把金银锞子,少说也有十来个,每个就算只有一钱,也是好大一笔数目,朱嬷嬷就这样轻飘飘地把金银锞子放进荷包中。萧玉琅的心开始狂跳起来,王府,在这里,真的是荣华富贵的保证。毕竟这样的金银锞子,萧玉琅也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缠着萧夫人,才会得到一个两个。萧夫人还要叮嘱不能把这些金银锞子给弄丢了,攒起来,等以后出阁时候,给她打首饰。
“王妃赏人,从来不会赏空荷包的。”朱嬷嬷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带着萧玉琅走出去。
此时锦绣已经带着秀才娘子和锦夏回到外面,看见萧玉琅走出来,锦绣一抬头,就见萧玉琅腰上带着的那个荷包,针线如此眼熟,那是自己孝敬宁王妃的。怎么会到了萧玉琅腰间?萧玉琅已经走到宁王妃面前行礼谢赏。
原来是宁王妃赏她的,既然是挑个荷包,说不定丫鬟们就把荷包给放一起,这也是难免疏漏。锦绣还在安慰着自己,就听到外面响起宁安郡主的笑声,接着宁安郡主跑进来,笑的喘不过了气:“母亲,表妹笑话我,我…”
周四姑娘也走进来,对宁王妃笑着道:“是表姐笑话五妹呢,五妹恼了。表姐就更欢喜了。”宁安郡主正要去拉宁王妃的袖子撒娇,见萧玉琅那个荷包在自己眼前,宁安郡主啊了一声:“好精致的荷包,想来是母亲赏的。”
说着宁安郡主顺手就把荷包抓起来:“母亲您不如把做这个荷包的绣娘给…”接着宁安郡主就卡在嗓子眼里,她已经认出这个荷包是锦绣的针线。
、第47章 对待
不单是宁安郡主,张次妃也认出这是锦绣的针线了,她不由看一眼宁王妃,见宁王妃神色平静,张次妃的眉微微一皱,决定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坐在那里的锦夏听到宁安郡主的话,也抬头去看那个荷包,她奇怪地咦了一声,秀才娘子已经拉一下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说话。
萧玉琅的欢喜顿时被宁安郡主的话给全部打消,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看向宁王妃,希望宁王妃能说一句话。屋内的气氛变的有些沉重,宁安郡主也晓得自己闯祸了,还在想着该怎么把这话圆过来,锦绣已经微笑开口:“不过一个荷包,三姐你要喜欢的话,我给你做一个。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花色,什么样的料子?”
锦绣的话让宁安郡主的尴尬烟消云散,她坐到锦绣身边,拉着锦绣的手就撒娇:“嫂子这会儿说这个,我可不敢劳烦您,不然大哥一定会说我让你累着了。”
张次妃捧场地先笑出声,众人也跟着陪了陪笑。只有萧玉琅依旧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这会儿她已经明白了,这荷包是锦绣做的,不管朱嬷嬷出于什么目的要自己选这个荷包,只有宁王妃能出言拨自己于水火之中。
萧夫人有些焦急,但又不敢让女儿坐下来,她偷瞄着周夫人,希望周夫人能替自己说一句话。锦绣瞧一眼萧玉琅腰间的荷包含笑开口:“这荷包很配萧二姑娘今儿的衣衫,挑这个荷包,足见…”
“足见萧二姑娘很有眼光,在许多荷包之中,一眼就看出这个荷包的与众不同了。”张次妃接了锦绣的话,宁王妃也笑了:“想是她们疏忽,把这荷包混进去了,朱嬷嬷,下一回,可不许再这样了。”
朱嬷嬷恭敬应是,萧玉琅脸上这才重新有了血色,对锦绣行了一礼:“不慎…”
“这两天过节,偶有疏忽也是应当的,起来吧,回去坐着。”锦绣伸手虚扶一下萧玉琅,对她温和地说。萧玉琅坐回萧夫人身边,萧夫人伸手握了下女儿的手,感到女儿的手心全是汗,还在那里发抖。萧夫人不由着意观察起宁王妃和锦绣之间的相处起来,虽说外面都在说宁王妃和锦绣之间相处的很好,但从方才的荷包一事来看,只怕不像别人说的那样。
还有,这个世子妃,也不像外表,只会一味讨宁王妃的欢喜。如果宁王妃看不上这个世子妃,那么自己家,或者就有了机会。萧夫人的心狂跳起来,接着努力让心跳恢复平静。内侍已经来禀告,午宴已备,宁王妃也就带上众人去赴宴。
酒席上还是大家都说说笑笑,奉承着宁王妃、锦绣和宁安郡主,各人领过宴席,也就告辞出府。
萧玉琅等到和萧夫人离开时候,才对萧夫人道:“娘,那一刻我好怕,害怕应对的不好,得罪了世子妃,就被世子妃当场赶出王府。那时就什么脸面都没有了。”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还有王妃在呢。”萧夫人的安慰并没起多少作用,萧玉琅还是继续在那嘀咕:“娘,这王府之中…”
“你真以为荣华富贵那么好有的,玉琅,娘和你说过,你生的那么像你姐姐,王妃是很喜欢你姐姐的,只要讨了王妃的欢喜,什么都有可能。”说着萧夫人顺手拿起挂在萧玉琅腰间的荷包:“今儿这事,倒让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娘,什么道理?”萧玉琅还要再追问,萧夫人已经把荷包放下:“我们回家去罢。这事,先不要和你爹说。”萧玉琅摸不着头脑,也只有应是。
锦绣回到房中,脱了礼服,换上轻便的衣服,如意捧来酸梅汤,锦绣喝了一碗,又命人把竹榻放在院中竹子下面,靠在榻上摇着扇子,打算吹着风小歇一会儿。
吉祥手里拿着美人拳在给锦绣捶腿,何嬷嬷走进院中,对锦绣悄声道:“那些蝉,都让小幺儿们沾去了。只是世子妃,今儿的事,我们也听说了。按说这话不该我们说,不过还是要提醒世子妃一句。”
锦绣昏昏欲睡,只睁开一只眼看着何嬷嬷:“什么话呢?丫鬟们偶有疏忽,没有分开装了,也是常见的事。萧二姑娘挑了这个荷包,不过巧合罢了。”
何嬷嬷迟疑了下才继续道:“世子妃宅心仁厚,为人宽和,这是好事。只是别的罢了,朱嬷嬷也是老人儿了,怎么会犯这样的小错?况且…”
锦绣睁开眼坐起身,吉祥忙停下捶腿,给锦绣端了碗茶,锦绣就着吉祥的手喝了一口茶才对何嬷嬷缓缓地道:“就算真有个什么,那又如何?朱嬷嬷是王妃身边的得意人,她一个人能当王妃大半的家。”
何嬷嬷明白锦绣的意思,恭敬垂手而立:“是,世子妃的吩咐,我明白了。只是…”
“这事不用告诉大哥,毕竟不过一点小事,你们以后注意着些,别犯了什么错,落在朱嬷嬷手里,这是其一,其二呢,都说疏不间亲。虽说道理上我和王妃才算是亲的,可实际上呢,朱嬷嬷伺候王妃快二十年了,王妃心中,谁跟亲一些还不晓得呢。”
何嬷嬷轻叹一声:“世子妃大度,我们不如。”
锦绣挥手:“不是大度,只是总要先分清了这些轻重缓急的事儿。再说,除非…”
王妃曾经不喜欢你,锦元的提醒又在锦绣耳边浮现,锦绣愣了一愣,这才对何嬷嬷继续道:“横竖你们以后,越发谨言慎行,别被抓到出错就是帮我了。”
“世子妃说笑话呢,我们这些人瞧见朱嬷嬷就会害怕,哪还敢在她面前出错。”在旁边屏声静气听了半天的吉祥笑着说了一句,锦绣故意啊了一声:“原来你们都不怕我,都怕朱嬷嬷呢。这还了得,何嬷嬷,该把这丫头拿去,打上二十个手板子。”
“世子妃这话我可要驳一下了,奴婢对着世子妃,是又敬又爱,偶有出错,不用世子妃罚,奴婢就已经自愧自悔,再没下回了。对着朱嬷嬷,那是晓得规矩如此,哪敢出错,这两样,是不一样的。”吉祥的话让锦绣笑出声:“好一张伶俐的嘴,这都一年多了我还没发现,这会儿这样伶俐起来,说说,可想什么好的?”
“奴婢只要长长远远地服侍了世子妃,就好。”吉祥的话让锦绣笑的更开心了:“得,这是要叫我赏你了,不过你这两句话,让我瞌睡都笑醒了了,这要该罚你,这一赏一罚,也就抵消了。”
何嬷嬷也笑出来:“既然如此,吉祥丫头,你给世子妃捏捏肩,看能不能再把她捏睡着了,世子妃睡着了,你就又要得赏了。”吉祥哎了一声,真的伸手就替锦绣捏着肩膀,锦绣重新躺下,眼睛闭上朦胧睡去。
锦绣这边睡着,宁安郡主午睡已经醒来,锦元听到声音,就急忙走进来,带着丫鬟服侍宁安郡主梳洗。宁安郡主披了一件纱衣,坐在梳妆台前任由锦元给自己梳着头。宁安郡主的头发又黑又亮有长。
锦元很认真地在梳,突然宁安郡主开口道:“锦元,你觉得朱嬷嬷是个会出错的人吗?还有海棠玉兰?”
这话有些奇怪,不过锦元还是认真回答:“朱嬷嬷从没出过错,海棠姐姐和玉兰姐姐偶尔也会出错,不过从没同时出过错。”说着锦元有些奇怪地问宁安郡主:“三姐突然问这个,是为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我去娘那边一趟。晚饭也在那边吃,你让人和膳房说一声。”宁安郡主梳洗已完,也就站起身往外走。锦元应是后就让人往膳房去说一声,宁安郡主的晚饭,送到张次妃那边。
“娘,母亲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宁安郡主到了张次妃那里,说了两句就迫不及待地问张次妃,张次妃不料女儿会这样问,迟疑一下才拍拍女儿的脸:“横竖怎样,她都不会对你不好。”
“娘,不是这个。”宁安郡主拉住张次妃的袖子,张次妃轻叹一声:“三姐,你和我是不一样的,你是王爷的女儿,从出生就在皇家玉牒上。有俸禄有地位。王妃是个守规矩的人,规矩之内,她不会对你怎样。不,就算你偶尔不守规矩,她也不会对你怎样的。”
“娘的意思,如果一个人不守规矩,王妃就会很不满?”宁安郡主的声音变的低低的,甚至没有用上母亲这样的称呼。张次妃再次轻叹:“这就要看这个人的造化了。大哥很喜欢世子妃,大家都看得出来。你要亲近世子妃,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毕竟王妃不会对你怎样。但是别人,就未必可以如此。我在这父亲身边,也有二十来年了,这么多年下来,很多事,已经看淡了。”
、第48章 疑惑
张次妃的语气虽然极其平静,宁安郡主还是听出张次妃话里含有的些许惆怅,宁安郡主不由靠在张次妃膝上,低低地叫了声娘。
张次妃拍拍宁安郡主的后脑勺:“你也不用为我委屈,我当初进宫做宫女,再到被贵妃娘娘赐给你父亲,再到现在,一路走来,所见已经许多,能有今天平静富足生活,也很好了。”说着张次妃抬起宁安郡主的下巴:“再说你和你弟弟都那么聪明乖巧,王妃待你们也好,以后等你父亲大去,她也不会像太后昔日那样,我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娘,太后?她怎么了?”对这个皇祖母,宁安郡主算不上熟悉,毕竟宁安郡主长这么大了,从没入京朝见过她。至于亲祖母吴贵妃,宁安郡主就更不晓得是什么样子。张次妃微笑:“你渐渐大了,有些事也该晓得的,不过这事,和你要出嫁的女儿没关系。”
宁安郡主一听这话,就晓得张次妃不会说了,直起身唇不由微微嘟起。张次妃捏下女儿的下巴:“好了,别这样,还是高高兴兴地过你的日子。你是宗室郡主,天下身份胜过你的女子并没多少,出嫁之后,仪宾也会爱敬你,你的日子,是我梦想过许多年的。”
“娘都是为了我,才忍这样委屈。”宁安郡主的话让张次妃又笑了:“做人妾室,这也是该做的。况且你只晓得你这里有些委屈,你又怎么知道王妃那里,就没有委屈了?”
“谁会给母亲委屈受?”宁安郡主的话让张次妃再次微笑:“至亲至疏夫妻,这句话,当初贵妃娘娘对我们念的时候,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多年,见你父亲和王妃之间相处,我才明白这话。三姐,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对你嫂子多有分寸,谁也不会为难你。”
宁安郡主应是,张次妃轻拍女儿一下,女儿的世界如此美好,又有谁愿意在她面前,告诉她王府其实并不那么美好。张次妃又和宁安郡主说了几句闲话,内侍送上晚饭,母女俩用过晚饭,宁安郡主也就回房去。
张次妃的院子离宁安郡主的院子还有一段路,夏天天长,此刻天还亮着,能看到天边彩霞火红一片,宁安郡主带着从人走在路上,想着张次妃说的话,突然宁安郡主停下脚步,不知道大哥知不知道这些事,还是…
宁安郡主还在想,就看见孟微言从前面走来,宁安郡主晓得这是往宁王妃寝殿的必经之路,想来孟微言是要去宁王妃寝殿,于是宁安郡主笑着对孟微言招呼:“大哥这是要去哪儿?”
“这会儿还能去哪儿?”孟微言抬起手,给宁安郡主瞧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我这两天在外面,寻到几样好玩的东西,特地拿来给娘瞧瞧,三妹妹要喜欢,也去挑挑。”
“母亲面前什么好玩的东西有?大哥这还特地寻去,难怪母亲说,大哥最孝顺了。”宁安郡主和孟微言说着话,也就跟着他往宁王妃的寝殿行去。
孟微言摇头:“采买送来的东西,那不一样。”说着孟微言拿出一个竹子做的水桶来:“你瞧,咱们府上的织造也有做这个的,不过他们虽然手艺精湛,我总嫌有几分匠气,不如我手里这个,瞧着粗糙些,却是朴拙有趣。”
宁安郡主从孟微言手里接过这个小水桶,仔细瞧了瞧:“原来大哥早早就给我侄儿备下这些玩耍的物件,还要托词说给母亲寻的。”
孟微言略有些不好意思:“这总也要先给娘瞧过,才叫有孝心。”
说话间,两兄妹已经走进宁王妃的寝殿,锦绣正坐在宁王妃面前,和她说着话,宁安郡主走进时候,海棠正把地上矗灯点上,烛光在锦绣脸上跳跃,让锦绣脸上像被镀了一层浅浅的红,更加好看。
宁安郡主想起宁王妃的话,不由站在那里,仔细瞧着宁王妃和锦绣的互动来,怎么看都看不出来宁王妃是个对锦绣不满意的婆婆。难道说这个在自己面前永远笑容和蔼,宽厚无比的嫡母,真的是内心狠毒的人?
宁安郡主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宁王妃抬头看向宁安郡主:“三丫头今儿是怎么了?怎么一直没说话?”
“我,女儿…”宁安郡主不知该说什么,见孟微言已经坐在那里,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给宁王妃瞧的时候,宁安郡主晓得若照了平常,自己该去凑趣说几句的,但想起张次妃的话,也许自己一句凑趣的话,就会引来宁王妃对锦绣更大不满。
于是宁安郡主的唇张了张,什么都没说。宁王妃已经对孟微言笑着道:“你方才和三丫头说什么?我在里头就听见你们有说有笑的,这会儿进来她怎么不说话了?”
“三妹妹方才打趣我,说这些物件是给她侄儿预备的,我说定要先给娘瞧过,她定是恼了。”孟微言并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含笑对宁王妃解释。宁王妃望向宁安郡主:“果真这女儿要出阁了,就是娇客,脾气比以前也要见长了。母亲和你说,你不用担心,这出了阁,真有个什么,还有我和你爹爹呢。”
“母亲又笑话我!”宁安郡主勉强说出这句话,刚想就着和锦绣说话,但张次妃的叮嘱又在耳边,于是宁安郡主为难起来,索性吩咐玉兰:“母亲这素来有好茶的,今儿的菜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做的咸了些,在娘那里也喝了不少茶,还渴的很。玉兰姐姐快些把好茶给我泡一碗来。”
“原来早早出来,是来王妃这里讨茶吃了。”张次妃的声音也响起,她款步走到宁王妃面前行礼后就坐在宁王妃身边,对宁王妃道:“王妃就该不给她好茶喝,该渴着她。”
“渴坏了她,次妃你不心疼我可心疼。海棠,今儿下午进的梨子,赶紧洗了拿出来。这梨子我吃着好,等会儿再各自房里送了些。还有,送到三姐房里时候,可别忘了再包上一包好茶。”宁王妃连声吩咐着,海棠玉兰答应成一片声。
屋内众人都笑了,锦绣却觉出宁安郡主今天的些许烦躁,不过这话不好当面问出,锦绣也只有随着众人说笑。内侍把梨子送来,众人吃几片梨,喝一会儿茶,见宁王妃面露疲惫,也就各自告退。
锦绣想着走出屋就好好地问问宁安郡主呢,谁知张次妃已经和宁安郡主先走了,她们母女想来有什么私房话要说,锦绣自然不能去打扰,和孟微言并肩走在路上。锦绣悄声问孟微言:“今儿三妹妹怎么了?方才我见她谈锋不像往常一样。难道说…”
“你们女儿家,就是想的多。”孟微言握住锦绣的手笑着道:“娘也说了,这在家待嫁的人,脾气比原先大些也是常事。”说着孟微言低头瞧着锦绣:“你好好告诉我,你要嫁给我前几天,是不是也爱发脾气,还担心我会不会对你好?”
锦绣不由啐孟微言一口:“呸,你也好意思问这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呢。再说,我可一点都不担心。”
“那是为什么不担心?”孟微言再次追问,锦绣的脸红起来:“不担心就是不担心,难道还要给个原因,我先走了。”说着锦绣甩开孟微言的手就大步往前走,孟微言追上锦绣:“哎,说说啊,为什么不担心,难道说你一直想着我?”
锦绣听了孟微言的话,脸更加红起来,这会儿天已经黑了,王府路上的灯已经亮起来,锦绣索性小跑起来。孟微言哪能让她跑的这么快,也跟在后面追。没有几步就追上锦绣,把锦绣搂进怀里,还要追问。
锦绣气喘吁吁地瞪孟微言一眼:“你怎么变的这么坏?成亲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你是我媳妇,我当然只对你坏了。”孟微言凑近锦绣耳边,悄声说了一句,锦绣的耳根发红,还要再把孟微言推开,孟微言怎么会让她把自己推开,索性把锦绣打横抱起。锦绣不由高声叫了一声,抬头见身后从人都离的远了,锦绣的脸更红了,伸手捶向孟微言:“你快些把我放下,这像什么样子?”
“这会儿都到我们院里了?还害羞什么?再说了,谁不知道我们是新婚小夫妻?”孟微言已经跨进院子,毫不在乎地说。何嬷嬷带着院内的人迎出来,见锦绣被孟微言抱着走进,锦绣一张脸埋在孟微言怀里,何嬷嬷不由抿唇微笑,示意丫鬟们掀起帘子,并让众人把门关上,并不像往常一样去伺候。
院内偶尔能听到锦绣传来的笑声,接着那笑声就消失,锦绣对宁安郡主的那点疑惑,也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49章 抄经
这一夜过的很快,锦绣醒来时候觉得全身懒洋洋的,还能感到阳光照在自己身上。锦绣唇边露出微笑,翻身打算去摸身边的男子,突然锦绣睁开眼,阳光,不对,这时候不晓得是什么时候了,今儿是明明白白起晚了。
锦绣坐起身,看见帐子已经被掀起,窗也被推开一扇,透过窗,能看到檐下的鸟叫的很欢快。枕边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了,屋内只有自己一人,安静垂着的门帘后面,能听到丫鬟们的低声交谈。
这会儿到底是什么时候了?自从进了王府,前前后后加起来,锦绣从没起的这么晚过。锦绣双颊通红,想倒在床上继续装睡着。
吉祥已经掀起帘子往里面探头,见锦绣睁着眼,吉祥忙对人喊了声:“世子妃醒了。”说着吉祥就笑盈盈地走进屋内:“大哥早上起来时候,王爷说京中来了使节,要大哥去呢。大哥还说,要世子妃好好地睡,不要打扰。”
吉祥说一句,锦绣的脸就红一分:“大哥起来时候,你们怎么不叫醒我?”
“大哥说不用把世子妃唤醒,我们自然不敢叫。”何嬷嬷带着众丫鬟端着梳洗的用品走进,笑眯眯接话。这个,简直就是,难道整个院子的人都晓得自己今天贪睡赖床?
吉祥给锦绣披上衣衫扶锦绣下床,何嬷嬷见锦绣面上依旧红彤彤的,对锦绣笑着道:“谁没打年轻时候过来?王妃方才还遣人来问世子妃起来没有?要起来了,再请世子妃过去。”
这么说不止这个院子,整个王府都已经知道自己今天贪睡?锦绣更觉不好意思,任由丫鬟们替自己梳洗,如意拿着脂粉上来,笑盈盈地说:“世子妃今儿这脸,都不用再打胭脂了。”锦绣这才抬眼瞧如意一眼:“还敢这样说,拉下去,打二十个板子。”
虽然锦绣努力让自己做出威严样子,但面上的娇羞怎么都藏不住。何嬷嬷先笑了,如意也笑着给锦绣跪下:“世子妃要这样说,以后我们可再不敢开玩笑了。”
“没脸的,这会儿还说呢,以后可不许再取笑了。”锦绣叫如意起来,脸上的红色可还一点没消,众人都笑出声。欢笑声中,锦绣梳洗好了,也就前往宁王妃那边。走出屋时锦绣望了望天色,见阳光刺眼,迟疑一下才问吉祥:“这会儿,到底什么时候了?”
“离午时还有一会儿呢。”竟然快午时了,自己今儿真是起的太晚了。锦绣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忙用手摸一摸脸,急急地带众人往宁王妃这边来。何嬷嬷见锦绣一脸羞涩,含笑劝道:“世子妃也别如此,王妃疼您,不会多说什么。”
这不说还好,一说了锦绣更加不好意思起来:“母亲疼我,我更该谨守礼仪呢,哪能如此贪睡?”
说话时候,锦绣已经走进宁王妃的院子,丫鬟往里通报一声,锦绣也就走进寝殿。刚进殿内,就听到传来一阵笑声,还有宁安郡主的撒娇声:“母亲,您瞧,我的字写的也不好,这要抄经,您可别嫌弃?”
富贵人家的主母,喜欢礼佛的不少,宁王妃也不免俗,寝殿内就有一个佛堂,在西边,小小三间屋子,自成一个院落。除了几个贴身服侍的人,别人一概不许靠近的,宁王妃也常让众人抄经供奉祈福。
锦绣在宁王妃身边服侍的时候,也曾见海棠玉兰这些大丫鬟抄过经。此刻听宁安郡主这话,就笑着上前道:“这是母亲疼三妹妹呢,想着三妹妹要出阁了,就要抄上几部经,好为三妹妹供奉祈福呢。”
宁安郡主笑着点头:“嫂嫂您说的对,不过呢,我的字可不好。”
“字好不好的,也没什么要紧。”宁王妃含笑说了一句,对张次妃笑着道:“我是想起越简王快到三周年了,因此想为他抄录几部经书,也好供奉供奉。还有呢,就是方才世子妃说的,三姐要出嫁了,到时也好给她祈福。”
“王妃一直想着三姐,其实呢,她少淘气一些就是。”张次妃笑着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抄录几部。”
“娘的字,可比我好吗?”宁安郡主好奇问道,张次妃含笑不语,王夫人已经从内室走出来:“张次妃的字,确实好呢,要照我瞧来,比…”
说着王夫人就冥思苦想起来,众人都晓得这府内,王夫人见过的字迹,也就是宁王夫妇,孟微言和寿安王等寥寥几人了,这要拍一下张次妃的马屁,就会得罪了别人的事儿,王夫人一下就卡住了。
“说的是呢,母亲要觉得媳妇的字好,也就让我抄录几部。”锦绣见王夫人顿在那里,也就拿话岔开。
宁王妃抬头看了锦绣一眼,含笑道:“你们小夫妻,这抄经的事还是不要做了。”抄经的人,必要斋戒沐浴,这夫妇同床自然也是不许的。锦绣被宁王妃这么一提醒,一张脸不由红起来,昨晚的荒唐似乎还落落在目。
张次妃已经明白宁王妃为何要在锦绣快要到来的时候讲抄经这件事,这会儿见锦绣果真一步步走进宁王妃安排好的陷阱里,张次妃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当然当着宁王妃的面,她也不会提醒锦绣,只是在那想着,该怎么打破这个沉默。
突然而来的沉默让宁安郡主有些不知所措,她咬一下唇,到底该帮着谁?一个是王府现在女主人,一个是王府未来女主人。可是,总要等到成为王府女主人时候再说。锦绣的脸红了又红,声音也放的更低了:“母亲这是笑话我呢,我们孝敬母亲,就该在这些事上,再说抄上几天经,也…”
宁王妃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委屈你了。”张次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唇张了张什么都没说,只在那微笑:“王妃有了这么一位可心的儿媳妇,该恭喜王妃呢。”
“等你儿媳妇进门了,也会一样可心的。”宁王妃的语气永远那么温和,张次妃笑了:“王妃说笑话了,总要王妃先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