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绿辛捧了一个朱红漆的木托盘上上来,将茶盏送到各人的桌上。
老夫人孟氏端起来喝了一口,顿时愣住:“咦?这茶汤香得很。”
李长乐闻言,也端起来喝了一口,赞同道:“嗯,这汤色也好,味儿也正,真是极佳的上品啊。”说着望向绿辛道,“果真还是老夫人这里的人好、东西好,我从前就没有吃过这么香的茶汤呢!”
这烹茶之技,在本朝被视为一项极为高雅的活动。不说在宫廷豪门之中,市井之间,也是盛行得很。别的不说,大小姐李长乐就是个中高手,更是得到名师指点过的,如今能够得到她的夸赞,可见这烹茶之人的技艺十分了得!
这一下,屋子里人人都取茶汤来吃,几乎是人人都赞叹起来。
孟氏淡淡笑了:“绿辛,你这丫头烹茶的手艺突飞猛进啊,要赏。”
绿辛笑着福下身去:“老夫人,这茶汤可不是奴婢烹的,是三小姐。”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是一愣,大夫人的脸色不由得复杂起来。老夫人孟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哦,是未央吗?让她进来吧!”
自己费力地说了半天,老夫人都只是淡淡的,李未央竟然这么容易就让老夫人夸赞了!李常喜看着从门口盈盈而入的李未央,恨得几乎要在她脸上烧出一个洞来!
013 借力打力
李未央有自信,老夫人喝了这茶,就再也喝不进其他人煮出来的茶,因为当年的拓跋真酷爱饮茶,自己为了让他开心,特地寻访了数位名师去学了这煮茶的技艺,整整八年,她敢说,单此煮茶一技,无人能出其右!而且她也不怕大夫人查到什么,因为平城李家的小姐们也是人人都会烹茶的,既然她在平城呆过那么久,耳濡目染之下,会烹茶之技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
孟氏显然对这茶很满意,看着李未央,笑容比往日都要和煦了很多:“你烹的茶与众不同,是师从何人啊!”
前生的李未央因为自己是二月生的庶女,素来谨言慎行,在所有场合几乎都是悄无声息地坐在一旁做看客,更是不曾和老夫人这样亲近地说过话的,此刻她也不慌不忙,笑道:“回禀老夫人,是在平城的时候,他们家中请了董三娘来教导小姐们烹茶,我便也跟着学了一些,只恐技艺浅陋,难登大雅之堂。”
大夫人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就连李长乐,也是轻轻皱起了眉头。跟着学了一些?就能烹出这样的茶吗?若是从头认真学,岂不是——
董家三娘子是出名的烹茶大师,只可惜腿脚不便,从不曾出平城半步的,李长乐也曾想过请她来,却没有这样的缘分,听了这话,在李长乐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心中,无疑是一种挑衅了。
李未央将他们母女二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只是声色不露,笑着道:“老夫人,可否借茶盏一用?”
孟氏微微点头,李未央便走上前来,轻轻端起孟氏旁边的茶盏,轻轻晃了晃,随后揭开茶盏,老夫人一看,刚才喝了一口的茶汤中,灿然开了一朵牡丹花,热气蒸腾中,带着一种梦幻之感。
一旁的二夫人温氏好奇,也靠上来看,一看到这场景,顿时讶然道:“竟然能幻出花草,果真好技艺!”
李长乐的面色变了,她霍然起身,走过来亲眼确认过那朵牡丹花,顿时哑了声音。
李未央笑道:“不过是雕虫小技,但博老夫人一笑罢了。当年那位董三娘能够幻化出山水之景,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雕虫小技?只怕目前整个京都也无人可幻化如此之景吧。孟氏盯着那茶汤,只见到那朵牡丹花渐渐消失,转瞬发出一阵低低的轻叹。
就在这时候,温氏的眼睛突然微微眯起,道:“三小姐,你的袖子这是怎么了?”
李未央垂着手的时候尚且看不出来,她刚刚摇晃了一下茶盏,外袍翻起,不由自主露出短了半截的袖子,李未央等的就是这句话,却立刻垂下袖子,不好意思地道:“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呀!分明是里面的衣裳短了呢!”温氏的女儿,也就是二小姐李常茹生的杏眼桃腮,一副水汪汪的模样,这时候故意惊叫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一听这话,大夫人的眼睛死死盯着李未央,忽尔露出一个钢刀一样刮骨的笑来,缓缓道:“未央,究竟是怎么了?”虽然她已经极力掩盖,但语调的僵硬却是谁都听得出来。
李常茹兴奋地眨着眼睛,道:“大伯母,你这都看不出来吗?未央是穿了不合身的衣裳!哎呀,真是可怜,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李未央垂着眼,一脸的不安和内疚。心里却是冷笑一声,大夫人这人最看重在老夫人和妯娌之间的面子,既然她不准备让自己好过,自己又何必给她留下面子呢?就算再讨厌自己,刻薄庶女的名声传出去,对父亲李丞相的官声是大大的不利,老夫人又怎么会干看着呢?!
这时候,就听见温氏“哈”地一声笑出来,大声道:“大嫂,你不会连一件衣裳都没给未央做吧!她可是回来了一个月呢!”
老夫人孟氏淡淡看了大夫人一眼,眼神中透着一股不耐。
大夫人再有涵养,此刻也是一张脸变成了猪肝色,通红的。一旁的李长乐连忙站起来道:“母亲早就说过给未央做了四套衣裳的,怎么还未送过来!一定是下人耽搁了!”说着,李长乐看向未央,语气带着三分的责备,七分的怜惜,如同在看自己最宠爱的小妹,然而眼底却是冰冷的:“三妹你也是,衣裳不够随时来向我说,穿着这样的衣裳出来,岂不是让母亲也跟着丢脸吗?”
李未央勾起唇畔,没有半分惧意:“大姐说的是,只是未央和大姐身量不同,实在不能穿大姐的旧衣,否则早就上门叨扰了。”
堂堂丞相府的千金,虽然是庶女,那也是小姐,怎么能穿姐姐的旧衣服呢?李未央明知道李长乐不是让她穿旧衣服,就偏偏用这句话来堵上她的嘴巴,害的李长乐一口气被她顶在胸口上,顶得胸口生疼,勾出了极大的火气来,家中的庶妹们哪个不是诚惶诚恐地和自己说话,这李未央是疯了不成!
大夫人当然不能发怒,她平日里就算是再生气,也不会大声说话的,这是世家的体面,她出身高贵,自然要不怒而威才能体现出她的尊贵。今天李未央把这么小的衣服穿在身上,不异于在她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静得众人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李未央知道,现在和大夫人对上是不明智的,但话说回来,自己前生倒是安分守己,也不过是落个棋子的命运,还不如下手搏一搏!她在赌,赌老夫人会不会维护李府的体面!
跟着李未央来的紫烟,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手指因为用力已经如雪一样白,身子颤得不成样。然而李未央却是微笑着,没有半点怯懦的模样。
孟氏看着大夫人,淡淡道:“老大家的,你也太疏忽了!”
老夫人从来不管府里的事,也从未教训过自己,虽然只是这一句,已经等同于认可了李未央的委屈。大夫人的火气在肚子里四处乱窜,脸色也越来越涨红,气息变得有些急促起来,她猛地站起来,她很恼怒,恼怒地不得了,她在李家虽然是当家主母,可老爷在朝为丞相,最是重视体统规矩的,老太太是万万不可得罪!二房又一直虎视眈眈!所以,有些事情她只忍下。
她是,而且必须是李家公正严明的大夫人,是一个端庄宽容的嫡母!李未央只是庶女,想要收拾李未央,教训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并不急于眼下,将来有的是机会。所以,她沉下脸,突然严厉地对着身旁的亲信林妈妈喝到:“跪下!”
林妈妈一下子愣住了,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014 嫡母出血
大夫人面色已经恢复平静,这样看来,还是雍容华贵的大夫人,她冷冷斥责林妈妈:“别人做我还不放心,特地托给你去办!我千叮咛万嘱咐,赶紧将新衣裳送过去!你是怎么当差的?未央是我们李家的三小姐,堂堂的丞相千金,怎么容得你们这些人这样怠慢!你看看她的衣裳,叫她穿着这种衣裳出门,是什么道理!分明是想要挑拨我们母女不和,让别人唾弃我这个母亲刻薄她?!”
李未央听着,脸上十分恭敬,心里却冷笑,果然是大夫人,句句诛心。这些话自己也可以说,但这样说,大夫人便要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如果是大夫人说,却等于是让林妈妈顶了罪名。
林妈妈立刻反应过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认错,说是自己一时大意,衣裳早就做好了,一直没有让人送过去,是她的当差不力云云。她心里暗自懊悔,大夫人虽然表面吩咐做了三小姐的衣裳,但她却知道,大夫人不过是做个样子,她正因为大小姐上次被连累的事情不高兴呢,怎么会真的给李未央做什么衣裳!说不准这两天还等着李未央上门求饶,谁知竟然捅到老夫人这里来了!
这个三小姐,看着绵软,实际上却是个刺儿头!偏偏她还聪明的紧!若是她笨点儿,到大夫人那里讨公道,只会弄个没脸,偏偏她趁着二房在这里的时候整到老夫人跟前,这回大夫人还不得不打碎了牙齿咽下去!
“还不去给三小姐认错!”李长乐呵斥道。
她容貌美丽,所以说话也是温文可亲,可是听在李未央耳朵里,却是说不出的伪善和可憎。自己和李常喜她们不一样,她们千方百计讨好大夫人,将来求个好姻缘,可是李未央太清楚了,大夫人只会将她们一个一个都卖了,变成李长乐的铺路石!
做戏一番之后,林妈妈上前给李未央跪下认错赔罪:“三小姐,都是奴婢一时疏忽,让您受委屈了,回头奴婢立刻让人将新衣裳给您送过去,绝对保证合您的意。”
李未央似乎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一步,看向大夫人:“母亲,这个,其实……”她说得话极慢,好像是要代林妈妈求情,但是话却迟迟没有出口。
大夫人很温和的应道:“未央,你放心,一切自有母亲在,日后府中再有什么短缺了你,母亲自然替你收拾这些懒惰的奴才!”
李未央很是感激的福了下去:“多谢母亲,一切全凭母亲做主就是。”然而,她却再清楚不过,有了今日这一出,至少在明面上,再无人敢轻慢她!
孟氏打量了一会儿李未央,向她招了招手,道:“过来,孩子。”
李未央走过去,孟氏对罗妈妈挥了挥手,笑道:“你来了一个月了,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罗妈妈会意,不多会儿捧出来一个小小的雕花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满是首饰。李常喜看了一眼,只见到自己一直向孟氏讨的一只海棠花富贵钗子也在里头,那钗子雕工精细,上头雕刻的海棠花晶莹通透,价值不菲,自己和孟氏磨蹭了不知道多久老夫人都不理睬,今日居然给了李未央!她的一双眼睛顿时充满了嫉恨,瞪着李未央,几乎要看出血来!
李未央也很意外,她没想到老夫人竟然会送这匣子给自己,顿时心中涌上一股暖流,祖母这样做,显然是告诉众人,她是把李未央这个孙女放在心上的!
李未央心中,此刻对老夫人是真的充满了感激。自己的行为,她不但没有怪罪,还在变相地为自己撑腰,当下她不多言,只是跪下去,深深给老夫人叩了头:“多谢老夫人,您的恩典,孙女铭记在心。”
只一句话,孟氏便知道,李未央听懂了她的意思,不由淡淡露出一个笑容。
大夫人面色在这一瞬间僵硬的无以复加,一旁的温氏看在眼里,笑在心里,任何时候,对于给大夫人添堵的事情,她都乐于去做,于是她立刻拔下自己头上的一根纯金的凤钗,塞进未央手里:“来,这是二婶给你的,好孩子,拿着吧。”
李未央面上很不好意思地收下了,转眼看向大夫人,却瞧见她一张脸上已经气的发青,这一回却不是冲着李未央,而是冲着温氏而去的,温氏却全不放在心上,反倒笑的更开怀了。
李长乐已经缓过神来,轻轻咳嗽了一声,大夫人立刻反应了过来,双目直视李未央,做了一副浑不在意的大气样,慈爱地笑道:“乖女儿快过来!母亲的礼物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趁着今日一起给你吧。”
之前大夫人也赏赐了李未央一些看似值钱的摆设,实际上一点用处都没有。如今看着老夫人开了先例,又有温氏挤兑在先,不得不做个样子。
那么多眼睛看着,大夫人不由得压下气,从自己的手腕上拔下那对羊脂白玉的镯子,肉痛地套在李未央的手腕上:“这可是前朝宫里出来的好东西,好好收着。”
李未央可是做过皇后的,这些金玉之物,她一眼便能认出来,蒋氏倒没有说谎,这次的礼物的确是价值不菲,她微微一笑:“多谢母亲。”
大夫人的嘴巴都有点气歪了,却还是勉强笑道:“谢什么谢,真是傻孩子!”
李常喜几乎怨恨地看出毒来,唇角含了一丝讽刺:“未央,你真是发财了呢!母亲这镯子可是要留给大姐的,今日都给了你!”
李未央一听,顿时很不好意地要褪下来:“这样吗?那未央可不能收!”
大夫人哪里能让她取下来,顿时狠狠瞪了李常喜一眼,转头又换上和煦的笑容,拍了拍李未央的手:“傻孩子,你一样是我的心头肉,给你又有什么不对!快收下,不然就小家子气了!”
李未央见到大夫人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样,心里十分畅快,口中却连声道:“那便多谢母亲了!”
李常喜恨得眼睛发直,李长乐却淡淡转开了眼睛,望向窗台下的银错铜錾莲瓣宝珠纹的熏炉,心中暗道五妹到底是庶女,母亲教养了那么久,却还是上不得台面。一副镯子算得了什么呢?今日老夫人分明是给了李未央脸面,难道母亲还能和她对着干不成?岂不是给了二房看笑话的机会!
李未央走的时候,罗妈妈追到廊下,笑道:“三小姐,老夫人说了,以后每天请你来这里为她烹茶,可有空闲?”
李未央连忙道:“罗妈妈说哪里话,为老夫人尽孝是应当的。”
见她乖巧,罗妈妈微微笑了,也不枉老夫人抬举她,是个懂事的。
李未央回到屋子里,打开老夫人送的匣子,才发现底下还有一层,掀开红绸一看,却是十碇白花花的银子。
紫烟惊呼一声,几乎说不出话来。
李未央的手顿住了,什么赏赐都是假的,不能卖也不能打赏下人,唯独银子,才是最要紧的,老夫人明知道自己今天是作了一场戏,却还悄悄给了自己银子……为什么?
015 设下圈套
大夫人回到自己的福安院,一句话都不说,就坐下喝茶,脸色从始至终都是铁青的。
“李未央这个死丫头,现在越来越胆大了!居然敢当面顶撞母亲!”李常喜想到就恨,忍不住道。
大夫人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垂下嘴角,一言不发。
“五妹妹,你怎么能这样说三妹呢?太没规矩了!”李长乐皱起眉头,虽然她也觉得李未央一定要受到教训,可是在人前,她却还是要保持大小姐的完美风范的。
李常喜冷哼一声,道:“大姐,之前母亲不也找人调查过她么,说她又笨又胆小,可现在看她,说话却是滴水不漏,并且一点儿都没胆小的样子——这可是不像传说的她。”
大夫人嗔了她一眼,随后又问她:“常喜,你可有什么主意?”
常喜看了看大夫人的脸,轻轻的开口道:“母亲,依着女儿看,你送过去的丫头该派上用场才是。”
大夫人顿了片刻,才微笑起来:“你说的对。”
李常喜眼睛珠子转了转,带了一丝阴冷:“现在老夫人虽然护着她,可她要是惹怒了爹爹呢?大家一定会想起来她是二月出生的灾星,到时候……”
她并没有把话说得很明白,只是盯着大夫人,笑容满面。
“你这丫头,就是心思灵活。”大夫人的笑容变得很深很深:“不过,的确是不错的主意。”
李常喜立刻喜笑颜开,蹭过去讨好道:“母亲,今儿个你可是赏了那丫头一对镯子呢!”
大夫人微微一笑,吩咐一旁的林妈妈取来一对翡翠飞凤簪子,递给李常喜:“一支给你,一支送给你四姐。”
四姐可是什么力气都没出呢!李常喜对这个木讷的亲姐姐向来看不上,心中打定了主意干脆将两支簪子都留下,随后谢过大夫人。
李常喜不是太蠢,也不会过于聪明,大夫人满意地点头,她需要李常喜听话,而且什么事情都冲在最前面,将所有卑劣的事情都替她们做了,以免自己和长乐的手上沾染血腥。
又说了几句闲话之后,李常喜才欢天喜地地离开。
“母亲,你对她也太过亲厚了。”李长乐看着李常喜的背影,淡淡道,“这样下去,就怕她不知轻重,越来越胆大。”
“傻丫头,正是要她这样。”大夫人冷冷一笑:“有二房那个小心眼的,老五这个刁钻的,再加上一个木讷的老四,才能衬托出你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李长乐可是听得十分明白,轻轻一笑应了,便赖到大夫人的身上:“母亲,现在不还有一个聪明伶俐的三妹吗?”
大夫人勾起嘴角:“未央这丫头的确是不笨,可很快——她就会犯错了!”
自从李未央在老夫人面前演了一出戏,不到一天新衣裳就送来了,春夏秋冬各有四套。李未央挑了一件颜色鲜亮、色泽柔和的银红撒花袄裙,摸了摸,袄裙里面的棉絮,都是厚厚实实,纵使是冬日,也透着暖。
这说明,那一仗打得很成功!
李未央坐在屋子里,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盘算着老夫人送来的银子该如何花在刀刃上,画眉从外面进来,将一双绣好的鞋子捧着进来:“三小姐,奴婢瞧着您脚上的鞋子旧了,又看到大小姐有一双绣着彩凤的鞋十分漂亮,便也赶着替您绣了一双!您瞧瞧,是不是合心意?”
李未央看了一眼,见这双绣鞋大红的缎面,金色的彩凤,上面的丝线非常精致,十分的耀眼,显然是用了很大心思的。
画眉小心地看了李未央一眼,笑道:“小姐喜欢吗?”
李未央当着她的面试了下鞋子,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重重点头,完全像是个得到心爱礼物的天真少女。
画眉立刻就松了一口气,低下头帮着李未央整理她鞋子上的串珠,随即状若无意道:“现在丫头们都说,三小姐生得真是漂亮清秀,比四小姐五小姐强多了呢!”
知道避开貌若天仙的大小姐,这丫头还不太傻,李未央装作没听懂,仔细地望着自己的鞋子。
“奴婢进府晚,听好些老妈妈说,三小姐这是和七姨娘生得像,当年的七姨娘,也是俊的很呢!”画眉实在忍不住,仿佛不小心地说道。
李未央突然抬起眼睛,画眉被她的眼神看的心里一跳,立刻低下头,赶紧自打嘴巴道:“奴婢不好,奴婢多嘴了!”
谁知李未央却笑嘻嘻地道:“画眉,这双鞋子真是漂亮!”
画眉见她没露出生气的样子,顿时松了一口气,道:“三小姐喜欢就好,唉,您真是太孤单了,没有亲娘在身边就是不行,像是四小姐五小姐,有四姨娘照看着,日子不知好过多少!”
李未央眨眨眼,故意道:“画眉,你说什么呢!”
画眉察言观色,道:“奴婢听人说,七姨娘这两天越发不好了。”
听到画眉提起七姨娘,李未央下意识地摸了摸心口的玉佩,自己离开平城的时候,李家主动出面,替她讨回了这块玉佩,这是亲娘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七姨娘谈氏,原先是大夫人身边伺候洗脚的丫头,因为李萧然一次醉酒,谈氏偶然怀上李未央,结果又生在二月,李未央被迫送走,大夫人为了做个姿态,谈氏才被抬了姨娘。李府上,其他姨娘或多或少有背景、有美色,或是有被看重的孩子,都能撑一撑门面,唯独七姨娘,不但身份低贱,还有个二月出生的女儿,自然失去了李丞相的欢心。前世她是在李未央回来半年前病死,而这一世,李未央提前一年回到李府,七姨娘当然还活着。
这一个月来,李未央也曾千方百计打听七姨娘的消息,但唯一得到的,不过是她既不受宠,也没有什么脸面,身体还很不好,被大夫人送到了最偏僻的南院休养,所谓的南院,其实就是下人住的大杂院隔出来的,距离正院,有十万八千里,而距离南院一墙之隔,就是下等丫头们住着的嘈杂喧闹的大杂院。
七姨娘是这府上最落魄也最好糟践的人,李未央的念头一闪而过,心头忽的针扎一般地痛,然而她迅速地想到,画眉是大夫人身边的人,她在自己面前突然提起生母,绝不简单!
这样想着,李未央心头慢慢升起一丝冷笑,她眉目宛然地望向画眉,既然别人给自己下了套,那自然是要踩一踩的,只是这一局谁才会倒大霉,可就说不准了!
------题外话------
我感觉,为啥大家都如此的不热情,难道这文不讨人喜欢么,>_<,
016 狠心绝情
李未央打定了主意,脸上表现出了一丝犹豫和担忧,故意结结巴巴道:“七姨娘……七姨娘怎么了?”
画眉见她感兴趣,连忙道:“三小姐,七姨娘的病是到了冬天就越重,恐怕是过不去这个年……”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细心观察李未央,绝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
李未央的笑容慢慢消失,随后似乎情绪有些低落:“七姨娘是我的生母,我却只能看着她受苦,唉。”
画眉提醒她:“三小姐,您的日子现在好过了,是不是该帮帮七姨娘?至少去看看她也好。”
李未央一双眼睛眨了眨:“可是七姨娘如今染了病,听闻父亲下了命令,为防止过了病气,是不许任何人探望的呀。”
画眉笑道:“三小姐,晚上偷偷去看,不就好了吗?到时候奴婢为您看着,一有人过来就通知您,这样不就没人发现了吗?”
李未央心头冷笑,口中却还是犹豫:“父亲知道我违背他的命令,一定会大发雷霆。”
画眉道:“奴婢不敢劝您,您自己想想,七姨娘可是您的生母呀!老爷知道了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画眉是想要让自己因为去看望生母而惹怒父亲?不,此事没这么简单。李未央笑了笑,恍然大悟的模样:“画眉,你真聪明!我再想想,定了时辰就告诉你!”
看着画眉离开,李未央的目光疏忽变冷,一旁的帘子后面,白芷悄悄走出来:“三小姐,您可千万不能听这丫头的话啊!”
李未央看了白芷一眼,挑眉,道:“为什么?”
白芷顿了顿,终究还是不想看主子上当,道:“小姐,您别怪奴婢多嘴,日防夜防,只怕家贼难防,画眉今天说的话让人不得不起疑心。”
白芷的心思竟然也如此玲珑!李未央微微一笑,道:“贪心不足蛇吞象,有些人,是看不得我过好日子的!”说着,她将那双崭新的绣鞋丢到了一边。
白芷一愣,随即道:“三小姐,您既然知道,就更不能去了。”
李未央的食指轻轻弯曲,在桌面上扣了扣,面上笑容更灿烂:“不,非去不可!”
李未央当天下午就和画眉说定,戌时就与她二人一起去看望七姨娘。谁知太阳刚刚落山,最多不过是酉时,李未央便悄悄拉着白芷,两人从后门离开了院子。
“三小姐,您不是和画眉约好了戌时去吗,现在时辰还早——”
李未央微微一笑,眼睛亮闪闪的,带着十足的狡黠:“要是等到那时候去,可就正好踩中圈套了!”亲娘是一定要去探望的,只是这时辰不是随便定的,既要给大夫人一个措手不及,又要给自己留一定缓冲的时间,让阴谋者以为计策能够得逞!
一路小心避开人,李未央和白芷到了南院。这院子十分的荒凉,门口青砖缝里草长了很长,院子里最里面是三进的房间,院子里不见有人伺候。
刚走到门口,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李未央早已换了一套丫头的衣服,刻意低着头,走在白芷的身后。白芷走进院子,就看见一个小丫头迎上来,这小丫头身上穿的青棉袄裙都褪色了,透着一股寒酸。她看见白芷,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是——”
白芷笑着将手里的罐子给她看:“奴婢奉三小姐的命令,给姨娘送点鸡汤来。”
小丫头吓了一跳,刚才不是来了人,怎么又送东西来了,她赶紧道:“两位姐姐,赵妈妈也说是奉了三小姐的命来见姨娘,正在里头说话呢!”
赵妈妈?自己院子里的粗使婆子?李未央呼吸一窒,心头几乎立刻涌上一阵奇异的预感,她抢在两人之前掀开了帘子,快步走了进去。屋子里不过两三个樟木的箱柜,桌上放着一个破旧的花瓶,窗门紧锁着,空气很浑浊。然而定睛一看,里面的情形却让她心头猛地一震,赵妈妈人正端着一碗汤在喂那床上的柔弱妇人,李未央想也不想,三两步上去,狠狠打翻了那碗汤!
赵妈妈被那汤洒了个满身,勃然大怒,劈头就骂:“哪里来的死丫头!”
李未央冷笑一声:“赵妈妈,你老眼昏花了吗,连我都不认识了!”
赵妈妈看清眼前这个人是谁,顿时吓了一跳,画眉不是说三小姐一个时辰后才会过来吗?!怎么现在就到了!
“谁让你送汤给七姨娘的!”李未央的声音异常严厉,完全不像是一个十三岁的柔弱少女,赵妈妈被她的气势震了震,说话顿时矮了三分:“是……是……”
“未央?你是未央吗?!”床上的妇人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急切地抓住李未央的手!
七姨娘生得很清秀,年纪很轻,形容却已枯槁,脸颊上一点肉都没有,腕边的一个成色很差的玉镯子可怜兮兮地晃荡着,就像是随时都要掉下来。
第一次看见亲生母亲,李未央眼眶不由自主红了,然而她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七姨娘的话,反倒指着地上道:“赵妈妈,谁给你的胆子,要谋害七姨娘?!”
赵妈妈刚要狡辩,这时候却看到地上死了几只蚂蚁,显然是吃了那汤所致,她面色一变,顿时不说话,扭身往外跑。
李未央冷声:“你们两个,抓住她!”
白芷和小丫头对视一眼,立刻上去一左一右架住了赵妈妈!赵妈妈拼命挣扎,李未央突然抢到她身边,扬手轮圆了胳膊就狠狠的给了她一个耳光,打得十二分的响亮。
“这一巴掌是打你谋害七姨娘!”
赵妈妈气得张嘴就道:“三小姐,老奴是夫人赏给你的,你可不能打我……”
不光是打你,还要除掉你!电光火石之间,李未央的心思急转,她反手抄起那个花瓶来,高高地对着赵妈妈举起,赵妈妈惊惧地看着她,李未央的手高高举起,但对着那双眼睛,她怎么也砸不下去。理智告诉她,她现在要做的是快刀斩乱麻,但从她的心底,亲手泯灭一个人的性命,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三小姐,你要是动了我,可吃不了兜着走——”赵妈妈见她犹豫,立刻嘶喊道。
然而正是这两句话,让李未央下定了决心!
她用尽全身力气,花瓶猛地砸碎在赵妈妈的头上,赵妈妈立刻头破血流,两眼一翻,软倒下去!
小丫头吓了一跳,立刻松了手,赵妈妈如同死猪一样倒在了地上,血流了一地。
“怕什么!她是来谋害七姨娘的,如今不过是咎由自取!”李未央面色煞白地丢了花瓶,反倒冷静下来,倒是看呆了屋子里另外三个人。
白芷倒还镇定俯下身去,摸了摸她的鼻息,随后颤抖道:“好像……好像没气儿了!”
李未央冷冷望了赵妈妈一眼,这老奴才就是受了大夫人的命令来杀七姨娘,如果自己按照约定时间来,那时候只怕亲娘都死透了,若是她刚才心软放过这老奴,一回头赵妈妈将事情告诉大夫人,自己母女都是死路一条!她绝对没有做错!
“小姐,现在该怎么办?”白芷头上落下一滴汗,正好落在她睫毛上,三小姐心性非同一般的坚韧,她既然跟定了这位小姐,就再不能背叛主子了!
李未央刚要说话,床上的七姨娘已经看明白一切,连忙道:“翠儿,你去找个麻袋,然后把人装进去,绑上石头沉到咱们窗子后头的荷塘里,动作一定要快,听见没!”
------题外话------
大夫人为毛要引诱未央来呢?又为毛要在她来之前杀死七姨娘呢?接下来还会做什么呢?未央要怎么办呢?再次提醒,女主不是白莲花,不要妄想出现她心软手软的情况,我是坏银,她也是坏银→_→
017 杀人灭口
七姨娘显然病的不轻,说了几句话几乎咳嗽个不停,李未央快步走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娘。”
这是前世今生,她第一次叫娘,李未央的心头一阵阵的恐慌,自己不该那么笃定的,大夫人若是再提前一点动手,自己可就再也见不到亲娘了!
叫翠儿的小丫头虽然害怕的很,却也不傻,知道事态严重,赶紧去找了个麻袋,然后和白芷一起将赵妈妈装进去,又去院子里搬了青石板放进麻袋里,无奈赵妈妈太重,她们两人都抬不起来,李未央见状,干脆走过去,帮着她们一起抬起了那麻袋,累得几乎气都喘不过来,才打开窗子将麻袋丢下去,只听到噗通一声的水花声,三人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把屋子里的血迹收拾干净,还有那送来的汤药,也一并埋掉。动作麻利点,别被人发现。”李未央沉稳地吩咐道。
七姨娘在一旁看着,几乎有些发怔,她想不到,未央在关键的时刻居然救下了自己一条性命,而且,她是这样的果决!
将一切收拾干净,七姨娘紧紧抓住李未央的手:“孩子,赶紧回去吧,不要在这里,会连累你的!”
李未央看着谈氏的脸,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未央不走,未央要陪着娘一起。”
“赵妈妈是代大夫人——”谈氏又咳嗽了起来,未央忙上前为她捶背,她放柔了声音,“娘,你别担心大夫人会找我的麻烦,我会有办法的!”
谈氏摇摇头:“不,大夫人不是好对付的。”
李未央点点头,摸了摸谈氏的脸,发现她的额头滚烫,随后问翠儿:“我娘病的如何?”
翠儿眼泪汪汪的,谈氏盯着她,示意她不要乱说话,翠儿实在忍不住道:“三小姐,七姨娘过的太苦了,起初不过是受了风寒,可是没人给请大夫,还克扣我们的饭食,姨娘的病才会越来越重了!”
李未央从怀里掏出五锭银子,塞进谈氏的枕头下:“娘,你收着。让翠儿去换成碎银子,想法子去外面买药。”
谈氏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要,应该是娘贴补你才是,怎么能收你的钱。”说着,她将手里的玉镯子硬是摘下来塞给李未央。
纵然是铁石心肠,也能分辨出谁对你才是真的好。谈氏的眼睛里,全然都是关心,发自肺腑,李未央眼睛热烫,摇了摇头:“娘,老夫人很喜欢我,银子也都是她给的,你放心,我过得很好。”
谈氏点点头,忍住跟女儿抱头痛哭的冲动,眼泪汪汪道:“未央,都是娘没用。”
“娘,谁让你变成今天这样子……总有一天,我也要让她尝尝这样的滋味!”李未央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凝,完全不同于这个年龄的早慧。
七姨娘却很慌张,一下就捂住了她的嘴。翠儿是她唯一的心腹,白芷显然易见也是信得过的,可是——
“这种话,不要乱说!你能平安长大成亲生子,就最好了,报复的事,想都不要去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这是只有亲娘才说的出的话,李未央心中滚烫,也不应声。
谈氏正要说什么,却突然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扑通的一声,她惊地脸色猛地发白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死死握住李未央的手:“未央,你听!”
“赵妈妈爬上来了?!”翠儿惊惧道。
李未央从床上站起来,“我去看一看。”随后她快速走到窗户旁,看向荷塘对面的情形,却看到假山后面隐约有人影晃动,随后又接连有几块石头落下水,发出扑通扑通的声音。回过头,她微笑着对谈氏说,“娘,你别担心,是假山的石头因为年久失修掉下湖了。”
刚才那一眼,李未央已经肯定,假山后头有人,只是究竟是谁呢?刚刚将赵妈妈从窗户丢了下去,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见。想到这里,她站起身,握了握七姨娘的手:“时辰差不多了,女儿该走了,回头再来看您。”
谈氏知道李未央不可以久留,虽然心中强烈的不舍,还是叮嘱她:“一定要多加小心。”
李未央知道,大夫人待会儿就会带着李丞相来了,所以——她必须严阵以待,但是对着谈氏,她却什么都没有说。
出了南院门,李未央让翠儿指了路,只身带着白芷,一路穿过荷塘,到达那座太湖石堆成的假山附近。从这里遥遥看向南院唯一的那扇窗子,却发现临着这荷塘就是一片芦苇荡,长得密密麻麻足足有半人高,根本看不清对面的情形,知道赵妈妈被丢下湖的事情不会泄露,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想要转回去,就听见一阵压抑的闷叫声。
她们二人向着那边望去,却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小孩被两个看不清面目的妈妈死死抓住,其中一人恶狠狠地扼住他的脖颈。孩子拼命挣扎,细腻的肌肤很快变得惨白,漆黑的额发完全乱了,手脚不断徒劳地舞动着。
李未央一怔,随后白芷在她耳边低呼:“小姐,那是三少爷!”
李未央顿时吃了一惊,李敏德,是三婶周氏的养子!七年前,在三老爷李萧河染病死后,三房无人继承,便传出风声说要找个养子,大夫人当时想着从她能够控制的李氏旁支中找一个孩子过去,将来好继承周氏庞大的嫁妆和三房的财产,二夫人也是这样打算,两人很是斗了一阵子。谁知周氏性子虽然温柔,却并不是软柿子,在老夫人的支持下,力排众议从一个远房族亲家中抱来了周敏德,那时候还同时得罪了大夫人和二夫人,也就是说,眼前这个李敏德,是大夫人的眼中钉之一。
白芷的眼睛带着一丝惊恐,李未央犹豫,该怎么救他呢?外面有两个妈妈,李未央可没愚蠢到觉得自己可以对付。
不过片刻,那孩子就不动了,垂下了脖子,如同一头僵死的鹤。一个妈妈冷笑一声:“丢下荷塘去,就说他失足落水淹死了。”
李未央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恍然大悟,原来前生这孩子就是这样死去的,难怪当她回到李府,三婶离群索居,再不与外人来往,想来是被这打击磨碎了心。
那孩子毫无知觉地被丢进了水里,红色的锦缎袍子在水间漾起,片刻之后就被湖水卷了下去。
那两个妈妈看着他沉下去,其中一个还特别小心地四周看了看,确信没人了,才和另一个人一起离开。
等她们走远了,白芷惊恐地抓住她的手:“小姐,怎么办?”
七姨娘,李敏德,这两个人接连受到谋害,这一切隐隐和自己有某种关联!李未央却突然站起来,二话不说丢了鞋子,跳进了冰冷的湖水之中……
白芷吓了一大跳,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黑色的发丝在水面上留下的斑驳痕迹,瞬息之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题外话------
==月黑风高,最适合杀人了
018 环环相扣
看到这一幕,白芷几乎惊慌失措地快要晕倒。
然而,完全出乎她意料的,不过片刻功夫,李未央便拖着李敏德上了岸。李敏德虽然年纪小,毕竟是个男孩子,李未央几乎抱不住,手臂一个失力几乎脱手将他掉下水,白芷赶紧去接应,两人合力将李敏德拖了上来。
李未央俯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心口:“还有热气。”随后,她将自己曾经在信守村中看到过的渔民用来救人的法子全都在李敏德的身上,先是将他胸口捶了两下,接着翻过来用膝盖顶住他柔软的腹部,折腾了好一会儿,李敏德不过是呛住气晕了,被李未央一敲打,回过气,咳嗽了两声,哇地咳出一口水,醒了。
终于活过来了,李未央松了一口气……
李敏德猛地回头,那双眼睛漆黑明亮,灿若星辰,细密的睫毛犹在轻轻的颤着,沾染着零星水珠,碎玉似的。李未央心中一跳,觉得眼前被反着太阳光的镜子面晃了一下似的。
老天,他真是漂亮的不像话。
这孩子有一双动人的眼,不笑亦是含情,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近似透明。若是个女孩子,只怕不比容色绝艳的李长乐差,更何况,他如今才只有十岁而已,
李敏德一双水晶一样的眼珠闪了闪,刚要张嘴,李未央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不许出声!不然就把你再丢下去!”
白芷身上寒了一下,这口气,怎么像拦路打劫的!
李未央看李敏德完全傻了一样看着自己,便伸手摸了摸他白白的脸蛋,恩,嫩嫩的,像是水水的豆腐一样。
“我是你三姐,李未央。”她一边说话,一边示意白芷脱下身上最外层的干衣裳,然后扒了李敏德的湿褂子,一不小心,从他脖子里滑出半块月牙形的玉佩,用根红绳子栓着的,李未央没有细看,又塞了回去,随后将他小心地裹起来,李敏德坐着不动,一双亮晶晶的眼看着她。
李未央看他的脸,真是越看越好看,不由抓住他领子:“回去告诉你娘,大夫人要杀你,三姐姐救了你,听见没?”
这真的像是逼供的,白芷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