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已经拖延许多日,你可曾想好内容了?”
姜小鱼似乎一直在走神,听到姜卓这么问他,猛地抬起头来,有些不可置信地说,“父王,您还信任儿臣?您…不怪儿臣?”
姜卓轻扯了扯嘴角,“你是孤最喜爱的儿子,无论你做什么,作为一个父亲,我绝不会怪你。何况这种事情,本就是不是我们父子俩能够控制的。”他站到我身边,忽地揽紧我的肩膀。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再看向姜小鱼。姜小鱼原本紧绷的脸,这一下彻底放松了下来,“儿臣恭喜父王和…”
“和…”他的脸忽然一阵青一阵白,似乎竭力要说出什么,但都卡在喉咙,极为别扭地看了我一眼。
我在心里偷笑,本来不想为难他,但是谁叫他平日里尽是一副神仙的清高样儿,所以决定逗逗他。我故意拉着姜卓,伏在他耳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姜小鱼是不是要叫我母妃?”
“母妃?”姜卓和姜小鱼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姜小鱼第一次在姜卓面前失了分寸,高声喊着,“我不要叫你母妃,不要!”他那样子,就像被活生生地套上了一身女子的衣裙。
姜卓拍了拍我的头,让姜小鱼先退下去了。
“淘气。”他把我抱了起来,坐到书案后面,“累不累?”
这句话应该我问吧?“你呢?累不累?”
“累。”他靠在我的肩上,语气中满是疲惫。就好像一棵总是挺拔的大树,轰然倒地一样。
“我能帮你些什么?”我摸了摸他的头,轻轻地靠上去。
他把我抱得更紧,扬起嘴角的笑意,“如果我把整个国家分给你,你敢不敢要?”
“可是,我已经恢复女儿身了,你不是要绑着我吗?”
他的海蓝色眼睛把我尖细的脸映照得清清楚楚,我靠近他,专注地盯着那片美丽的蓝,他揽着我的腰,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那片蓝,兼有璀璨和透彻,似光滑如镜的湖泊,又像打造出的宝石,熠熠生辉。
“好漂亮。”我伸手触碰他的眼睛,指尖碰到他的眼睫,他的眼睛本能地眨了眨,一下子把我按到了怀里,明知故问地说,“什么好漂亮?”
“你的眼睛,真好看。”
“远不及…”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气息已然迫近。我还在望着那汪蓝盈,他的唇舌已经与我的融为了一体。爱情的溪水滋润了我们的呼吸,空气都挤不进我们的亲密之间。
他不会再像个小男孩一样问我爱不爱他,但是我知道,他把锦绣同心结放在了贴心口的地方。就像现在,我的手按在他胸膛上的时候,很自然地感觉到了它复杂的纹路。好几次我都想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爱我,你爱我多深呢?细想了想,他这样的人应该是不会回答的吧。毕竟,爱,不是能被简单陈述,而是需要被证明的感情。
言默断断续续的喊声传了过来,我们还意犹未尽地沉湎于彼此,并没有打算离开对方。
“戚璟萱!”一个女子凌厉的喊声响起。
“童妃娘娘,这里是逐日宫,你当这里是何地!”言默的声音终于有了怒气,特别是当他看到我跟姜卓正在亲热的时候,更是对闯入的童梦蝶怒不可遏。
姜卓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不悦地看向站在大殿正中的童梦蝶。口气不重却是极威严的几个字,“童梦蝶,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童梦蝶秀丽的容颜一哀。她指着还被姜卓抱在怀里的我,指责道,“陛下,您说臣妾的胆子大,那她呢?女扮男装进入文试考场,女扮男装当了状元,女扮男装在朝为官,女扮男装主持文试,迷惑王子,勾搭朝臣…”
“够了!”姜卓冷冷地打断,“孤只说一遍,出去!”
童梦蝶没有出去,反而就地跪了下来,“陛下,这些您全都不在乎吗?只因为她那张美丽的脸,就把您迷惑了吗?她犯下的种种欺君罔上的行为,都可以不作数吗!”
“孤早就知道她是女儿身。”
童梦蝶一愣,“你早就知道还…怪不得她能宿在逐日宫,怪不得他们总说王对宗正特别地偏爱…原来您早就知道…”
姜卓看童梦蝶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便向言默使眼色,准备把她强押出去。童梦蝶的一双美眸紧紧地盯着我,仇恨,厌恶,嫉妒轮番转换,“陛下,就因为她是您最敬爱的人的女儿吗?尚德王逝去多年,谁知道这个是不是…”
“你给我闭嘴!”听到她的言辞越来越过放肆,我终于不再沉默。
对于童梦蝶我是同情的,但她的心地却永远不如红妃。第一次在大街上见到她,是因为她为那些差点被抓走的女子请命,我曾经想,这也许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女子,可入宫之后,她的表现就令人大失所望了。她爱他,但这份爱太过偏执,仿佛他的不爱,能成为她为恶的一切理由。
“童梦蝶,我不想与你为敌,但是请你把嘴巴放干净一点。你骂我不要紧,但是我不许你侮辱我娘和我爹半分!”我走到她的面前,俯身看着她,冷冷地说,“我对后宫争斗没有什么兴趣,你不要拿对付红妃的那一套来对付我。当然,倘若你和你的家族伤害我身边的人半分,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童梦蝶抬起头来看我一眼,而后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这是在向我示威么?”她用只有我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不要以为他能每时每刻护着你。我曾说你何其地幸运,但其实幸与不幸,相傍相依。”她在笑,但那笑容却像是燃烧的火,有能焚毁万物的绝和烈。
但我不惧。
我在转身的时刻,淡淡地说,“我定会守住我所爱的。以聂风夜华和尚德王之名。”
她脸上的表情,转变得极为迅速,仿佛只是一个转身的须臾,便已经成为了委屈和无助,“臣妾擅闯逐日宫,只是想要个明白。陛下,您知道,当年的三十杖,险些要了臣妾的性命。臣妾是心有不甘,还请陛下饶恕。”那年她擅闯文试,被罚三十杖,而我的刑责,虽有童百溪极力要求,却是让姜卓挡了去,这于她,多少是不平的吧。
姜卓看了我一眼,我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便说,“罢了,下不为例,你且出去。”
童梦蝶有些意外,而后恭敬地行了个礼,随着言默退出了逐日宫。
“风流债啊风流债…”我望着他,咬牙切齿地说,“要不是你娶了一大堆的妃,就不会有人跟我争风吃醋了!”
“这可不是风流债。”他双手撑在桌面上,望着我笑,“童梦蝶只有放在王宫中,太师和孤才能双双放心。王也有王的无奈,有些人不得不娶,有些人不得不幸。但就算娶进与临幸,都不在我心。”
“以后你还敢!”我瞪他。
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执着我的手说,“你是最后一个,唯一一个,其实,亦是最初的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学成归来,恢复日更,期末临近,亲们要好好准备考试啊。
还有啊,烟再申明一下,还没有接近尾声哦,虽然这个是最后一卷。
锦绣王妃(三)
初春,是代表希望的季候。
这一次的殿试三甲,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却也是惊天动地,开天辟地。第一名,沈晴暖,编入吏部。几乎是所有的主考官包括姜卓,都给了极为肯定的评价。第二名,刘子谦,编入工部。此人在建造方面的才能可谓出类拔萃,工部司平喟叹奇才,与沈晴暖几乎拥有不相上下的才华。第三名,苏丽秀,编入文部。以名正言顺的女子之身问鼎三甲,彻底打破了昊天男女有别的桎梏,以她和应人杰为先河,一文一武,天朝永废女子不能为官和考试之令。
春天,昭示着崭新的起点。一年以之始,万物随其苏。
我被夏夏还有众多的宫女簇拥出了宫门,门口的众人看到我,整齐地下跪行礼。院子里的香樟树长得很好,枝头吐着新芽,有鸟儿飞过朝阳的轮廓,天空像洗过的蓝。
不长的过道上,全部匍匐着内侍和宫女,我身上的锦绣霓裳在应人杰和苏丽秀的提拉下,铺展开一道耀眼的金光。此刻,我们一行人正前往明光殿,接受我生命里最重要,也是最后的归宿。姜卓一直都不告诉我,他会给我冠以一个怎样的名衔,我虽然缠着他很久,他只是摇头故作神秘地笑。
苏丽秀的外表看起来极温婉,为她量身打造的官服把她衬托得越发娇俏,我看了她一眼,她忙低下头,还有些生离和局促。
“丽秀真是美丽的女子。”我由衷地赞叹。
苏丽秀的脸红了红,像一粒红涔涔的苹果,“您在开微臣的玩笑吧?天下女子,何人敢在您面前言美?”
我们的脚步不停,言默在前领路,听到我们的谈话,也是转过头来,同意地一笑。
我接着说,“丽秀可有心上人?如若没有,新年年会的时候,可以去碰一碰运气。”
苏丽秀摇了摇头,只顾低着头走路,表现与在无冶之时大相径庭。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猫腻?旁边的应人杰撞了撞她的肩膀,亲昵地说,“说起来,丽秀还是我跟天博的大媒呢。要不我为丽秀牵红线吧?话说朝中剩下的青年才俊,刘子谦大人太过冷淡倨傲,晴暖太小,文丞武相和王子殿下皆无成家打算,那就剩…文莫?文莫如何?!”
“叶文莫?”苏丽秀的柳眉拧了起来,“哼,此人无才,就是脾气臭的很!”
“文莫无才?”我看向应人杰,人杰似是知道我所想,两个拳头对了对,冲我眨了眨眼。不是冤家不聚头,看来文莫和苏丽秀有戏,我在年会的时候要多加留意,不定又是一桩好姻缘。
明光殿前,所有的官兵正身行礼,目不斜视。言默为我打开了明光殿上朱漆的雕花门,殿上的森严和沉静一览无遗。他坐在金銮上最高的位置,离我还有些遥远,但我仿佛能与他的目光碰触,两颗心在辉映般地跳动。这并不是册封王后的仪式,只是册封一个普通的妃子,但满朝文武皆穿着红色,包括他的身上,也是正红色的滚金盘龙王袍。
“戚璟萱入殿觐见——”言默把最后的尾音拉长,一下子吸引了殿上众人的目光。
我提起厚重的裙摆,在众人目光的洗礼下步入正殿。惊叹声和议论声响成了一片,我却只能感觉身上华贵的锦绣霓裳耀眼,因为宝石和金丝折射的光亮,几乎让我头晕目眩。
言默念的诰文很长很长,我没有怎么记住,只最后一句尚算清楚地听见,“册封为王妃,赐揽月殿,享王权,加封号锦绣。”
揽月殿?享王权?封号锦绣?脑子中机械地回响着刚才诰文中的最后几个字,他已经一手拿着一个东西,从金銮上走了下来。从来封妃都是取姓氏,他却独独在妃前冠以“王”字,何以?
所有的朝官都在巨大的震惊中向他跪下,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封号和荣宠太过于特殊,一时之间竟没有人质疑和反对。
他把黄金打造的凤摇插进了我的发髻中,而后双手举着一个东西递到了我的额前。那是象征帝王权利的金杖,历来只有王后才能够接受,所以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阿宝。”他把金杖举低了些,期待地看着我,低声说,“你注定当不成金丝雀的,小鹰。”
我在他深具蛊惑力的目光中,鬼使神差地接过了金杖,他俯身把我扶了起来,牵着我的手走上了金銮。底下的众臣高呼万岁,我跟他站在同样的高度,锦绣霓裳的下摆扑满了金阶。童百溪,郎中令和一干老臣全是敢怒不敢言的神色,我有些担心地握紧他宽厚的手掌,不露声色地挨近他温暖的身躯。
“古来,王后只是与王并肩的女人,我封你锦绣王妃,赐你金杖,是要让当世及子孙后代全都明白,你不仅仅是能与王并肩的女人,还是我这一生最挚爱的女人。我要你的名字在国史上千秋万代,所以我不绑着你,要你跟我并肩飞翔。阿宝,这样的解释,你能接受吗?”他侧低着头,一只手掌抚着我的脸颊,目光深深地凝望着我。
曾几何时,一个人的怀抱温暖了我的一生,如今,这个人的目光亦可以为我撑起一个世界。我用力地点了点头,“卓,我向你保证,我会一直跟你站在一起,直到闭上眼睛的那一天。”
我不能向你保证,有一天,我的名字能够无愧地跟无上苍王并排在一起,也不能保证,我会把你赋予我的职责履行到尽善尽美,但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哪怕只是为了你,为了我心中因为你而慢慢满溢的幸福和甜蜜。
晚上在逐日宫,夏夏和言默正在手忙脚乱地指挥宫人们搬东西,揽月殿空了许多年,虽然日常有人打理,但还是不能马上住人。言默走到我面前欠了欠身,“王妃,您看是不是等陛下回来?”
“总管,我真的要搬去揽月殿吗?”一个人住一个宫殿,好孤独。
“按例是如此,陛下既然已经赐给您宫殿…”言默说到一半,有稳健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我期待地望过去,果然看见他正朝我们走过来。
“卓!”我奔过去,他伸手接住我,抬起我的下巴问,“为什么一副好像要哭出来的表情?不高兴?”他询问地看向言默,言默笑着低下头。
“真的要住到揽月殿去吗?”我委屈地问。
“原来是这件事。”他牵着我走到椅子上坐下,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言默和夏夏,他们两个很主动地背过身去,窃窃私语。我还是听话地靠着他坐了下来,听到他说,“是不想去?”
我马上点了点头。
“原因?”他动手整着因为我不安分而皱得乱七八糟的裙摆,面上漫不经心地问。
“我不想…不想…”我绞着锦缎的腰带,面颊通红。
“不想什么?”他抱着我,吻湿了我的耳根。我又羞又恼地掐他的手背,身体却奇怪地瘫软了下来,无力地窝进他的怀里,“不想要一个人住,不想跟你分开…”这个人总是喜欢逼我,逼我让步和投降,一点点地把我收得服服帖帖的。他跟聂明烨,果然是不一样的人。
言默和夏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轻声地退了下去,他把我抱了起来,往寝殿走去,“揽月殿本就打算空着,你想去,我也不让。”
“好啊,你在套我的话!”我拍他的胸膛,懊恼地蹬了蹬悬空的脚。
“我昨晚梦到阿七了…”他低下头来吻我,贴着我唇瓣说,“他说想看看我们的小娃娃。”
我的脸急剧地涨热,吐出的话都有些不清晰,“可是,你不是说只要一个儿子和女儿的…”
“那时,还不知道你就是我要等的那个人。何况,王儿和真儿都大了…你给我生的孩子,一定不一样。”他轻撞开了寝殿的门,然后“碰”地一下把门关上。
门外的香樟在努力地吐着新芽,浓烈的香气,席卷了整个逐日宫。
我以前不知道沉湎于一件物事该如何去解,但是我现在知道,沉湎于一个人的气息,就是巴不得每时每刻都能跟他锁在一起。我们欢爱的时候,会吐纳着对方的呼吸,我们做梦的时候,会握着对方的心跳,我们晨起的时候,会互相开着玩笑,我们用膳的时候,会把对方爱吃的菜送到对方的碗里。黄昏的时候,我们会牵着手去散步,夜晚的时候,我们会下棋说着各自身边有趣的事情。他只要不忙,就会形影不离地陪在我的身边,不论我在哪里,心里在念叨他的时候,他就在一个转身的距离。
在他的爱护里,我很舒心地做着一个得尽君王宠爱的女人,国家,朝堂,民生,仿佛都离我很远。他知道我每一个细小的习惯,知道我爱看的书,爱听的故事,爱做的事情,我有时都讶异他到底是从何得知,又如何能把所有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新年来得很快,整个永昌城和追云王宫都被年关将近的喜悦充斥着。我见到应人杰的时候,总听她抱怨苏天博,说自从做了廷尉,连着好几天都着不了一次家,新年年会恐怕是无法参加了。我走在王宫里的时候,偶尔看到抱着一大叠文卷匆匆走过的泥鳅,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他已经消失无踪。
所有人都忙得昏天暗地,就只有石头偶尔能说上几句话。可他闷得很,来逐日宫除了寒暄,就是看着屋顶一动不动,有几次姜卓不在,他便自己一个人捧着一本书看。我在他的面前走来走去,他自岿然不动,真真是一块大石头。
姜善真倒是几乎每天都来找我聊天,有的时候,是几个问题,有的时候,是小女儿家的心事,最多的时候,是在抱怨晴暖。
“年会的时候,父王会带姐姐出去吗?”姜善真有些小心地问。她跟姜小鱼一样,坚决不承认我这个“母妃”,所以该叫什么还是叫什么,我也随她去。
我拍了拍她的头,叹道,“你父王太忙,还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应该不会吧。”
姜善真摇了摇头,“那可说不准,父王每天都很忙,但是他陪你的时间,绝对比所有人加起来的都多。年会是永昌的盛事,他一定会带你去看的。我早说了,姐姐是最适合父王的人。我从来都不敢像你一样跟父王说话呢,因为他虽然疼爱我,但对我的言行还是要求得很严厉。”
真是人小鬼大。我有些迟疑地问道,“叶妃她…”
“母妃每日打理花草,吃斋念佛,过得很好。”姜善真摊了摊手,还有些稚气的声音一本正经地说,“本来啊,父王爱谁,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了,姐姐知道民间现在都在传什么吗?苍王眼里只锦绣。我的母妃跟童妃,不是一样的人。”
我捂着嘴笑,“民间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沈晴暖和王兄聊天的时候,我听见了啊。说起那个沈晴暖,我就生气,明明对所有人都那么好,为什么一看到我就要摆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真儿挥了挥拳头,自顾地说了起来,“不行,新年的时候我一定要溜出宫去,我非要看看他把连理锦系到谁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新年。可能会是系列章,看下一章字数情况定夺。偶正在头疼人口的善后问题,宫斗和阴谋我都不擅长,貌似月老的工作我比较有兴趣,哦卡卡。
新年(一)
连理锦?那是什么…我疑问地看向真儿,真儿的大眼睛眨了眨,故作神秘地说,“问父王,父王会很乐意告诉你的。”
真儿走了以后,我左盼右盼,都盼不到姜卓回来。无聊之下,便随手拿了一本诗集翻阅了起来。姜卓跟我说过,天朝的诗词总是分散在民间的多,开国几百年以来,官方尚没有统一编撰的版本,所以夫子授课的时候,没有任何凭借的标准,只能根据自己的喜好来教导学生。
儿时,夜朝夕为了提炼些许典故,不知道每天要花多少时间在雪之琉璃宫藏书阁里面查阅各色的书卷和零散的单本。如此杂乱的体系,纷繁的书目,如若不精选编撰,不仅仅是文化的损失,也是国家的损失。作为天下书文鼎冠的夜朝夕,是不是也有和我一样的想法呢?只是…他如今身在何方?
我独自望着书本出神,连脚步声都没有听见,直到言默叫了我好几声,我才回过神来。
“王妃…叶妃娘娘求见。”言默恭敬地说。
“叶妃?”我放下书,站起身来问道,“秋水宫的叶妃娘娘?”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看到叶思璇了。
言默点了点头,我便吩咐他把叶妃领进来。
一身淡雅妆容的叶思璇端庄地向我行了个礼,我忙回礼并诚恳地邀她坐下,却被她婉拒。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但跟她相处很舒服,并不像童妃那样让人深感压迫。
“叶妃娘娘来见我是有何要事?”
她淡淡地笑了一下,犹如流水淙淙,“自从您被册封,一直没有机会过来向您请安。臣妾来,是要把后宫的治权归还给您。”她的口气异常客套,我连忙摆了摆手,回说,“叶妃千万不要这样说话,敬称和谦称我都担不起。”
“您是被授予了金杖的,除了王后的名衔,几乎与之无异,臣妾不敢逾矩。”
“叶妃,后宫既然卓…陛下交给你了,就是由你来掌管,他并没有说过要收回你的权利,而且就算交给我,我未必能做得如你。我们之间是平等的,你不需要这样跟我说话。”这个女人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也从来不介入我跟姜卓之间,她好像就只作为姜善真的母亲本本分分地呆在秋水宫,所以比起童梦蝶,我对她是很有好感的。
她的目光专注于我,缄默了许久才说,“你跟我想的,大不一样。”
我们正说着话,姜卓回来了。他今天似乎心情很好,一同进来的湛锋也是面色红润。叶妃看到姜卓,一慌,忙俯身行礼,本来的淡定从容都有些乱了分寸。姜卓对她的态度倒是比红妃好得多,手虚抬了抬,示意她免礼,“叶妃,你怎么在这里?”
“回陛下,臣妾想来把后宫的治权交还给王妃,可她坚决不受。”
姜卓看了我一眼,笑道,“她啊,太懒,不愿意处理琐事,后宫还是要交托给你。”
叶思璇颤了颤身子,头低得更下,“臣妾,领旨。若陛下没有别的吩咐,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
叶思璇离开了以后,姜卓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说,“阿宝,过了新年,就让湛锋把夏夏给娶回去吧?他已经急不可耐地要向我讨旨了。”
湛锋的脸憋得通红,我环看了大殿一下,没有找到夏夏。这丫头不会是害怕看到湛锋,所以躲起来了吧?
“湛锋,我做主,把夏夏许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地待她!不然,我绝不饶你!”
湛锋激动地抱拳跪了下来,“谢王妃!您的大恩大德,臣没齿难忘。”
我笑道,“我对你们可没什么大恩大德,只要你们恩恩爱爱,白头偕老就好。”
湛锋再次谢了恩,万般高兴地走了。
夜晚,烛火炽热的温度烧灼了我们的躯体。我们激烈地渴求爱情的雨露洒向生命龟裂渴望的大地。我们交叠在一起的身躯缠绕得像分不开的合欢树。我觉得自己只有在和他紧密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感到醉生梦死的快意,那种快意像会上瘾的毒药,把我一点点地拉入了沉迷的深渊。
汗水浸湿了我的头发,我无力地躺倒在他的胸膛上,刚刚体验过巅峰的两个人,胸膛都在剧烈起伏着。
他伸手拨开我湿漉漉的前发,手掌有意无意地摩挲着我的脸颊,“阿宝,叶妃是真儿的母亲,平素无争,我能否…”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便捂了他的嘴说,“卓,我明白。她跟童妃不一样,我并不是要把后宫所有的女人都赶出去,我知道你的心意。”
他的眉目越发地柔和,“其实,叶思璇本来是王后身边的人。这些年,她除了照顾真儿,对王儿也很尽心。”
“我明白。”
“阿宝,你的心胸远远超过我所能想象的。”他摸了摸我的头发,口气里满是宠溺。
“为什么,我有表现得很小气吗!?”我不满地问,他马上摇了摇头。
“卓…新年你有空吗?”我亲了亲他的胸膛,满意地感觉到他瞬间紊乱的呼吸声。
他抓紧了我的手,把我拉到他的颈窝边,惩罚性地咬了下我的嘴唇,“小妖精,想要做什么?”
没有察觉出他口气里浓浓的欲望,我很老实地回答说,“想看看永昌的盛会,你能陪我吗?”因为他真的很忙,我不是很确定他能抽出时间陪我,虽然我已经做好了他拒绝的心理准备,可眼睛还是期待地看着那片海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