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桥真是想不起来说什么了,她盯着莫思归看了一会儿之后,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去去就回来。”

莫思归点点头:“好。”

这么干净利落的回答,这么一点心思都没有的回答,不知道为什么,让丁小桥无由来的心头一跳,她试探着说:“那我就走了?”

“好。”莫思归依旧笑眯眯的点点头。

丁小桥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只能站在那里又跟他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最终,她吐出了一口气,又生生的看了看莫思归,看着他站在那杏花树下一身的花瓣,看着他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好像秋水长天一般。

最后,丁小桥收回了目光,不再看莫思归一眼,然后便朝着门外面走去,可是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了丁家大门的外面,她还能感觉到那灼灼的目光烫在自己的脊背上,好像是要将她的身影烧出一个洞来。

丁小桥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会将红色穿得这样的好看。一直以为红色的衣服是女人的专属,可是,谁能想到一个男人也能将这红色穿得如此惊心动魄,美若天仙呢?

可能美若天仙这个词语用在男人的身上实在是不合适,实在是唐突的厉害,可是,不得不承认,这个词语用在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上,却那么惊人的相吻合。

他的黑发如瀑,并不束起来,坐在那里,那一头瀑布一样的长发居然就这样垂到了地上。地上铺满了桃花的落花,空气里荡漾着一种特别的香味,像是桃花,又不像是桃花。

两个人静静的面对着面,虽然没有开口,却是彼此如此的熟悉。

最终是丁小桥再也等不住了,她扬起了笑容,望着那个男人问道:“找我来什么事情?”

十里望着丁小桥笑道,他的笑容没有攻击性,曼妙的如同现在的春风,就在丁小桥以为他再也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却说道:“我要走了。”

丁小桥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然后抬起了眼睛看向了十里,好一会儿之后似乎才回过神来,她扯了扯嘴角笑道:“恭喜。”

是该说恭喜的。

十里是什么人?十里是大兴过的皇帝送到大庆国的质子,因为逃跑过一次,一直就被关在这个乡下。现在他要走了,丁小桥不知道他是要离开这上河镇还是要离开这大庆国回到自己的祖国去,不过,无论是哪一个,丁小桥都觉得是值得祝贺的。

他不是属于这里的,他这样的人,注定应该是耀眼的,应该是光芒的,实在是不应该这样的乡下年年岁岁,****夜夜的呆下去。

说起来,看守十里公子的人一直是现在的皇帝,丁小桥不知道十里公子跟当今皇帝有什么样的关系,但是有一点,他能一直在这里,并且能得到当今皇帝的赏识,让他监督建设了这指云寺,只怕,已经不仅仅是一个质子了。

十里公子的脸色没有一点点的改变,只是微笑得问道:“你难道不好奇,我要去什么地方吗?”

丁小桥摇摇头:“如果不是王都,便是回大兴去,无外乎就是这样两个地方,还能去哪里呢?”

十里公子听了丁小桥的话,眉毛抬了起来,他的唇边露出了一丝笑容,似乎在等待丁小桥继续说下去,而丁小桥也没有让他等待太久,很快又淡淡的说道:“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一个大兴国的王子是要去四处走一走看一看吗?就算你有这个心,只怕,你的姓氏,你的命运早就已经注定了。”

十里的手微微停了一下,他看着丁小桥,目光深远,却又不像是在看丁小桥,许久之后,他才说:“我记得很多年前,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看我。你从来不怕我,就算我手里拿着匕首,在你看来似乎也好像是虚张声势一般。我在那个时候就觉得你并不是一个平常人,你比一般的女子更镇定,甚至比一般的男人更有胆识。”

“那又能如何?”丁小桥的心头微微一跳,她似乎听懂了十里的话,又似乎没有听懂,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继续说下去:“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女人罢了。”

说着丁小桥笑得丝毫不在意:“正是因为我生长在乡下,所以才更加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再加上遇见一个开明的父亲,才能如此,算起来,什么胆识,什么镇定不过是仗着有人给我收拾烂摊子一样。”

十里目光中有什么东西凝固住了,他顿了顿,最终没有说出什么露骨的话来,只是淡然说:“有的人,天生是有一种魅力的,她能让所有人心甘情愿的为她收拾烂摊子。这样的女人我见得不多,不过两个,一个是我娘。”

说到了这里,他抬眼望想了丁小桥,目光坚定:“另一个是你。”

丁小桥的心脏在左边的胸腔里一下一下的跳动着,有力,又平静,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但是却也并不是一点点都不动容。可是,也仅仅只是动容罢了。

很久之后,丁小桥才缓缓的说:“十里公子,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这样的女子,你不过是不认识罢了。”

“认识的人很多,可是,想要懂的人,不过一二。”

。…

第520章 拦阻

十里公子走的那一天很多人都去送了,虽然是车队,虽然有很多的侍卫,但是十里公子毕竟在这上河镇呆了很多年,就算他的身份高高在上,但是也算是熟人熟脸,所以,这相送的人去得还是很多得。

就连丁家也几乎算是倾巢出动。

米氏查点了一下跟在身边的孩子和所有的人问道:“小桥呢?”

所有人都摇摇头表示从今天早上起床开始就没有看见这个家伙。米氏皱了皱眉头,嘟嘟囔囔的转头去看莫思归,却发现这个人正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小桥不在。

于是米氏又问道:“小桥呢?”

果然,在所有人的心目中,这小桥的行踪就应该是莫思归最应该清楚的,不过这次莫思归却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啊。”

其实莫思归是知道的,但是,他却不能说。对于丁小桥和十里公子过往的那些交集他是知道的,说实在话,他多少有点心里面不痛快,可是,也仅仅只能是不痛快而已。

有些事他不能在嘴巴上在意,可是,心里到底也是有些在意的。谁能放心自己嘴边上的肉巴巴的去找别的狼?当然,这件事是不能这么说的,可是,可是……

好吧,莫思归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是非常小心眼的,至少,他的心眼没有他认为的那么大。

他跟大家站在路边,远远的看着十里公子的车队来了,忽然,车在经过他们附近的时候,那一直紧闭的竹帘卷了起来,莫思归从那竹帘的后面,看见了一张笔墨难以形容的绝美面容。

就连自己是男人,也不得不承认,这样雌雄莫辩的面孔实在是太漂亮了,不过,他却在那带着浅浅笑意的面孔上,看见了一对黝黑却深不见底的眸子、而那双眸子中透着深刻的光便这样肆无忌惮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在莫思归的周围站着非常多的人,可是,莫思归还是能准确的感觉到,这目光一定是落在她的身上的,不可能有错。他扬起了笑容,冲着那双眸子的主人微微的点点头,算是施礼,也算是告别。

而那双眸子却并不行动,只是依旧如此沉静的望着他,许久之后,他收回了目光,唇角的笑容又深了一些,那原本卷起来的竹帘也落了下来。

十里公子坐直了身子,一句话都不说,边上陪着他的内侍,并不敢抬头去看他的面孔,也不敢从他的表情中揣测什么。只是,从他那素白修长的手指微微弹击自己的膝盖的动作上觉得,或许,现在十里公子的心情并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高兴。

车队大概行出了五六里。

在路边有一个小小的亭子里,而在那里则坐着一个一身素白如雪衣裙的女子。另外有一个穿着嫩黄衣裙的少女正站在路边伸着脖子看着,等到远远的看到了不远处的车队来了,她却着急的向前走了几步。

拦下了车队之后,不久之后,那个一直坐在车里面不曾动弹过的少年就已经下了车,接着站在了那亭子的外面。

亭子里面煮着茶,浓浓的茶香味从那亭子里面荡漾开来,好像是波浪一样,一波一波的卷起来泡沫,将人都包裹了起来,和着那温暖的春风熏得人说不出来得舒服。

“这倒是个好地方。”十里公子坐在丁小桥对面的垫子上面,虽然说着景色,可是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对面的丁小桥的身上。

丁小桥却只是笑了笑,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提起了手边那把红泥小茶壶,然后给他倒了一杯茶。“如此一别之后,只怕今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过去多年,承蒙照顾,现今,我就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

十里公子那如玉石雕刻一般的手指只是在茶杯的杯沿上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最后才轻轻的将那杯子端了起来,只是并没有马上的凑到而来唇边。只是放在了手上,凝视了片刻之后,才发出了一种让人无法察觉的叹息之后,最后倒入了口中。

“保重。”十里公子放下了手里的杯子,静静的看着丁小桥似乎要将这张脸深深刻在心里。

丁小桥也将放在了唇边的茶喝完,一如喝酒一般的干净利落,放下杯子之后,她并没有再躲开十里公子的目光,也直直的看着十里公子,可是她唇边的笑容和脸上的淡然都诉说着一种陌生的疏离。

“公子,保重。”

白芷站在丁小桥的身边,看着十里公子已经远去的车马,有些好奇的问:“小姐,我们不是在镇上就可以送十里公子了吗?为什么一定要到这十里亭来送他呢?”

丁小桥望着已经远远的离去的马车的背影,笑了笑,并没有马上回答白芷,反而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因为有些告别的话要说,人太多了,那些告别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白芷又将刚才丁小桥和十里公子在一起你说得话都想了一遍之后才摇摇头,道:“刚才小姐和公子说了什么吗?”

丁小桥却只是摇摇头,再也没有回答白芷的话。

十里公子再尊贵,对于整个上河镇、对于丁家来说,都是过客。在那一场热热闹闹的送别之后,丁小桥又很快的投入了这对于新的店子扩建的工作中去了,在此期间莫思归再一次跟丁修节提出了要娶丁小桥的事情,这一次丁修节倒是没有继续在莫思归的工作上难为,不过却又提了一件事。

“这成亲到底是先大后小,我们家三个女儿,这才老大刚出嫁,老二都还没有人家呢,怎么就能先提这老三的婚事?”

听到这里,莫思归的脸都要苦掉了,这也算是理由吗?不过,老丈人既然说了这是理由,这便是理由,就算莫思归的心里真想哀嚎,可是也只能笑眯眯的答应了。

出了门,正好遇见米氏,米氏自然是知道莫思归的心里再想什么,她只能笑了笑,伸出手给莫思归拍了拍肩膀上的些许灰尘,宽慰道:“思归啊,这从古自今都是好事多磨,你叔没有别的意思,你可别往心里去。”

莫思归虽然心里觉得丁修节在这件事上真是够执拗的,但是却也理解丁修节,更何况,他怎么会同丁修节计较这些事情呢,于是摇摇头笑道:“婶子不必宽慰我,丁大叔疼爱女儿,自然是舍不得的,再说我是求娶,若是连这点为难都受不住,又哪能真的给小桥带来幸福呢?”

米氏本来就是对莫思归担心的,可是现在听了莫思归的话,心里对于这个未来女婿的欢喜更加深了一些。

跟莫思归告辞之后,米氏进了屋子,就看见丁修节正哼着小调,笑嘻嘻的坐在炕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装作绷住了一张脸,走到了丁修节的身边坐了下来,然后硬着声音说:“什么事儿那么高兴?”

丁修节看了她一眼,脸上那笑嘻嘻的劲一点都没有退掉,只是说道:“你刚才在外面碰见了那臭小子了吧!他跟你诉苦了吧!”

米氏听到这话,再看看丁修节那颇为得意的脸,真是忍不住拍了他两下:“你这个人,怎么年纪越大越跟个孩子一样,人家思归这都第几次来提亲了,你每次都把人家这么打发回去,你就不怕多几次,人家不乐意了?”

丁修节的眼珠子立刻就鼓起来了:“他不乐意?他凭什么不乐意!”

“人家为什么不能乐意!”米氏也跟着声音高起来了,“谁不是爹生娘养的,又不是石头里面蹦出来的,谁的心不是肉长的,你成天这样不同意不同意,你是不是真的觉得你闺女就是个天仙,你是不是真的觉得你闺女就真的是随便嫁啊!我跟你说,这年头,就算是皇帝的闺女也不一定能嫁一个好人家,你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快点给我收一收,好不容易碰见个不错的,不要给磋磨的不见了,我看到时候你上哪去哭去!”

丁修节可不乐意米氏这么说,当即就跟米氏强辩起来,不过,他在家从来都不是个强势的,更何况这么些年家里的事情都是听媳妇儿听惯了,也没有敢多说什么。

米氏见丁修节服了软也就没有继续在纠结。倒是丁修节问:“那个臭小子跟你告状了?”

“你以为人家都跟你这么小心眼啊?人家一个字都没有说,我自己一看就知道你又给别人排头吃了。”米氏在鼻子了不屑的哼了哼,端起了茶碗,喝了一口茶,看得出来,她对于丁修节这么没有风度的做法多少有点不赞成的。

“算他识相。”都说这岳父和女婿是有仇的,从这丁修节身上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米氏倒是好奇,这一次丁修节又用了什么名正言顺又没有办法反驳的理由打发了丁修节,于是就问:“你这回又说什么了?”

说起这个,丁修节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起来,他呵呵的笑了几声之后才扬着眉毛说:“我说得可是实话,可没有搪塞他!”

“什么?”

“我说我们家三个闺女,现在就老大嫁了,这就算是嫁人,这妹妹也不可能越过老二去,所以,让他等到小阁出嫁了再来说话。”

。…

第521章 圣旨

关于丁小阁的婚事说起来还真是丁修节两口子心头的一个心病。这丁小阁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可是到底现在也是在自己家养的,而且现在丁小阁跟丁修孝家已经撕破脸了,不要说什么儿女情分,就连面都不见。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论是为了丁小阁自己的幸福,就是为了这一家子的脸面和身份都不能将丁小阁随随便便就嫁出去了。再加上这丁小阁自己也是一个有本事有见识的闺女,能将那个首饰店做得风生水起,甚至连一些王都的大户人家都过来排队订首饰,实在不是一般人的功力。

所以,自从丁小阁及笄以来已经有不少的人过来求亲了,可是这么多个因素考虑下来,这米氏愣是没有找到一个无论是从身份上、还是从外貌上,或者是从个人能力上都能跟丁小阁匹配的人来。

米氏这些年就为了这些儿女婚事真是没有少操心过。但是在丁小阁的婚事上真是操碎了心啊,不像是丁小桥和丁小楼的身边都有合适的人选,这身边没有现成的人选,有了合适的,米氏又怕不知根知底随便决定的话害了丁小阁。

不过,事实上,有些事情并不需要太过担心,因为还有更值得担心的事情在后面。

这天,是风和日丽的,怎么看都是一个极为平常的一天,可是就是在这天也不算是平静的。

一大早就有一个郡府里面报喜的人过来说,下午有圣旨要到丁家,让丁家做接旨的准备。

这一句话真是把整个丁家都弄懵了。他们丁家是一个平头百姓,就算是做了点生意,充其量也只是会做菜会做饭而已,如果一定要牵强的说他们跟皇帝有什么关系的话,那就是他们聚百味在斗菜大会上做了几道皇帝喜欢的吃食罢了。

不过,这吃食皇帝该赏赐的已经赏赐过了,该选进国菜的也已经选进国菜了,那么现在这无缘无故的圣旨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别说丁家人了,就连对于皇帝了解颇深的莫思归这回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皇帝在这个时候送来的的圣旨是什么呢?

虽然心里面一直在猜想,可是这接旨的事情上,该做得是一点都不能马虎啊。所幸的是,这丁家也不是第一次接旨了,反正这事情也驾轻就熟,大家收拾好,换好了的衣服没有多久就也迎来了圣旨。

只是这圣旨的内容,实在是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特别是丁修节,在听到圣旨的那一刻,差不多想要把自己直接掐死了算了。

其实皇帝的圣旨没有什么特别吓人的,这是一张指婚的圣旨。

这十里公子一直都是皇帝这一边的人,这一次,他要回大兴国,并不是因为他的父亲要接他回去。恰恰相反,这大兴国的皇帝虽然早点将这个嫡子看得极重,但是这些年因为有了别的妃子,再加上也生了不少的孩子,早就已经将这个儿子忘到了脑子后面去了。

这一次大兴国的皇帝得了病,虽然并不是什么要了命的病,可是,他因为迟迟没有立太子,所以,下面的儿子全部都在蠢蠢欲动之中,虽然脸皮没有撕破,但是私底下早就已经波涛暗涌,让人根本就找不到一丁点的骨肉亲情了。

而十里公子要在这个事情回去,自然是要选择浑水摸鱼的,他是皇子,虽然做了这么多年的质子,可是也不能改变他是皇子的这个事实。既然是皇子,既然天生就有这个命数,他不可能对于那个位置一点都不动心。

可是离开了大兴国这么多年,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培植自己的实力,他要靠什么来在一场争夺中最后取得胜利呢?其实,并不用什么特别的方法,直接用他父亲的方法就是了。

现在兴国、康国和庆国三个相互相邻的国家里面,他们兴国是最贫弱的,虽然彪悍,但是却没有什么钱。但是,这些年庆国的国库却日渐丰盈,依附庆国远比要依附富足的康国更实在。毕竟康国不可能会相信他。

他在庆国多年,又竭力的跟当今的皇帝处好了关系,在一个,当年他父亲夺取的皇位就是靠着上一任的皇帝,现在他在靠着这一任的皇帝登上王位真是太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虽然他不能保证在自己这一辈子里面都会和庆国和睦相处,但是至少在这一任皇帝在位的时候,他绝对能做到。可是换一个人做皇帝呢?他们可跟庆国没有什么盟约,这另一个人做皇帝了,怎么可能不来打庆国?

庆国现在可不想打仗,他们只想好好的发展经济,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十里公子跟皇帝的想法可真是一拍即合。

所以,在十里公子回到了王都跟皇帝说了自己想要依靠大庆国夺回王位的时候,皇帝自然是支持的。不过,皇帝虽然说支持,当然也不是完全放心十里公子的,所以,他要给自己找一个可以随时监视十里公子,又能是代表自己的人。

这个人选什么样的最合适?

孔让当然不行,怎么可能让一个忠臣出去呢?但是一般的人皇帝又不放心,最后,皇帝选了一个自己同意也同时十里公子愿意的方法。

那就是,给十里公子找个老婆。

皇帝给对方的国家未来的皇帝娶老婆,自然是不可能身份低的。所以,皇帝送给十里公子的是自己亲生的女儿。作为公主出嫁,光是自己怎么可能?一定要有陪嫁的妾室。

一般,这样的妾室也不可能是身份低的女孩,都是贵族小姐。皇帝一共给自己的女儿准备了六个妾室,一并送给了十里公子。

可是十里公子却在这个时候要求换掉一个,而换掉的人,不是别人,他要的正是这云通郡上河镇丁家的未嫁女儿。

云通郡上河镇丁家未嫁的女儿还有谁,皇帝可能不清楚,但是,莫思归心里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是谁,皇帝却不可能不清楚。可是,清楚又能如何?在一个帝王心里面,还有什么能比自己的疆土更重要的。

正是因为如此,这份圣旨就这样落下了。

。…

第522章 原由

丁修节傻呆呆的看着那一张放在桌子上的圣旨,大脑里面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一边的米氏脸黑得好像是锅底一样,两个人就这样相对得坐着,半天都没有一个人动弹一下。忽然,有人动了。

动了的人是米氏,米氏端起了手边上的一碗茶水,这原本是要送到唇边喝下去的茶水,可是却在端起来之后,直接就朝着丁修节的脸上倒去。

这茶水已经放了有一段时间了,其实也不算太热,但是这样猛然的泼在了人的身上,特别是脸上,还是多少有点杀伤力。丁修节被这水烫的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他收敛了一下呆滞的目光朝着米氏看去,看见的却是米氏那咬牙切齿的凶狠。

米氏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她说:“现在你满意了!现在你高兴了!你的闺女可真是不愁嫁了!这回是要嫁给兴国的王子了,多好啊!多好啊!千里迢迢的赶去送死,就算是死不了你闺女这一辈子就是一个妾了!”

丁修节动了动嘴角,只敢低声的说道:“我,我……”

“你什么!这回多好,多好的姻缘!思归来提亲了多少次了,你跟我说,你跟我说说,就在这个圣旨之前才又提了一次亲,你不乐意!你嫌弃人家,无论人家怎么伏低做小,你都觉得人家不好!好了,好了,这次好了!你闺女上杆子去给人家做妾,你愿意了,上杆子去别的国家送死,你可愿意了!”

“我哪里愿意……”丁修节硬着脖子申辩了一句,可是话都没有说出两个字,气势就完全的弱掉了,只能呆坐在那里,满心的悔恨,这唇舌之中满满的都是没有办法言说的苦涩。

“你不愿意?你不愿意!”米氏怒极反笑,她坐在那里,身体已经没有继续支撑自己的能力,反而是瘫软在一边半晌之后才轻轻的道:“你不愿意有用吗?皇帝的圣旨已经摆在这里了,你不愿意把女儿送出去,那么就是抗旨,就是将整个丁家的人全部都送出去。”

说到了这里,米氏忽然就大笑起来,她指着丁修节骂道:“你们丁家人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个是个东西?哪一个算是玩意儿!自以为自己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将自己的眼睛摆在高高的地方,就以为这天底下自己最了不得了!放在十年前,你丁修节算个什么,我米氏算个什么!你们丁家又算个什么!人家杜家什么样的人家,人家的儿子亲自来求娶多次,看把你牛的,看把你得意的,就这样作吧,作吧!”

“不过是嫌弃人家父母早逝,不过是嫌弃人家没有好家世,不过是嫌弃人家……”米氏已经说不下去了,她的手紧紧的抓着腿上的裙子,几个字梗在了喉间半天都说不出来。最后她低下头去,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不过是一个庄户人家的泥腿子,还真以为自己什么角色了,吃不完要不完!看看,报应来了吧,报应来了吧!”

而坐在另一边的丁修节狠狠的握着拳头,恨不得直接将自己一拳打死算了,这个时候若是真的打死自己有用的话,只怕他早就这么做了。他其实也是对于莫思归极为满意的,知道小桥嫁给他一定不会受到什么苦,可是,自己的心里就是过不去那道坎。

自己辛辛苦苦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女儿就这样白白的便宜给了一个臭小子,放在谁的身上,谁也想不通不是吗?他不过就是一时间想不通,不过就是心里不平衡,想要折腾一下这个臭小子,怎么,怎么就会这样了呢?

丁修节忽然就站了起来,然后大声道:“我去跟拿传旨的大人说!这圣旨我们不要,我们丁家绝对不会将女儿嫁到外面去,我们丁家的女儿宁可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也绝对不会去做人家的妾!我这就去说!”

说着,丁修节就朝着外面冲去,可是他才刚刚动了身形,米氏就已经怒吼道:“丁老三,你给我站住!”

丁修节的脚步猛然间就定住了。而米氏凄厉的声音吼道:“你现在去说算怎么一回事!当时接旨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现在一个人去说你这是算什么事!”

丁修节的脊背挺得笔直,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从喉咙里面发出了几个音节:“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承担,跟你们无关!”

“你说得好听!”米氏也从炕头猛地站了起来:“你是丁修节!你是丁家的家主,你有四个儿女,你有那么多的兄弟,你有老婆有父母有兄弟,你以为你自己一个就是你自己一个人?你去说了,你就是要将这所有的人全部给你栓在裤腰带上陪葬是不是!”

丁修节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忽然之间,他却转身轻轻的看着米氏道:“那你现在让我如何?让我亲手将小桥送出去,送去给别人做妾?送到兴国去送死!你让我这样吗?”

米氏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全部都消失了,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呆愣愣的看着丁修节转身坚定不移的朝着门外面走去,紧接着,那扇门就关上了,碰的一声发出了巨大的响声,震得她浑身一抖,然后整个人就瘫软的坐在了炕头上。

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忍不住的嚎啕大哭。

丁小桥静静的坐在院子里面的竹床上,她抬头看了一眼那紫色的葡萄,一串一串的,虽然还没有完全的成熟,但是,那一颗颗珠玉一样的葡萄却可爱得让人看着就满心得欢喜。

而现在她平日里看着欢喜的葡萄在丁小桥的眼里也是有些缺陷的。

你看看,那葡萄上面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生了那一层层的白霜,这么看过去,就算是再美好的珠玉,被蒙上了这层白霜也显得灰蒙蒙的。

就好像,就好像,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一样。

白芷站在丁小桥的身边,只是小心翼翼又提心吊胆的打量着丁小桥的表情,半点都不敢放过,她害怕丁小桥现在要是有什么想不通的话……

可是,除了能关心到这一点之外,白芷只觉得自己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她没有办法给丁小桥解忧,更没有办法给丁小桥带来宽慰,甚至,在此时此刻,跟丁小桥说两句好听的话也开不了口,只能这样站在这里,心里跟放在火上煎熬一般,疼得没有办法用语言形容出来。

可是,丁小桥的心里面却完全没有白芷想得那么喧天巨浪,她在听到圣旨之后,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的平静,平静得让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她似乎只能想到一句话。

“小姐,你要不要喝点什么?”白芷偷偷的打量了丁小桥好一会儿,终于大着胆子开口问道。

丁小桥却转过头去看她,忽然之间,叹了一口气。丁小桥并不是一个喜欢忧伤的人,更不是一个悲观的人,所以,很少为了自己的事情而感伤,可是现在,她却一定是为了自己的事情而感伤的。

望着这样的丁小桥,白芷简直是连一个字也不敢再提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丁小桥忽然就说:“全部都浪费了啊。”

白芷实在是奇怪,为什么丁小桥忽然就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呢?她的心里面好奇,可是又不敢直截了当的问,但是这个问题一直在她的心里盘旋着,盘旋着,如果不问出来,她实在是受不了。于是在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白芷才小心翼翼又胆战心惊的问道:“小姐说的全部都浪费了,是什么意思啊?”

丁小桥慢悠悠的转过脸看了白芷一眼,颇为忧愁的笑了笑,似乎在自嘲,又似乎在悲切,她只是开口说着一些风马极不相符的事情:“白芷,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么大的企业,为什么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只等着嫁人就好?”

这个问题,丁小桥从来没有提起过,白芷当然不知道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可是她又不知道怎么回答才能让丁小桥满意,只能哼了哼了半天,说了几个很客套的答案。

而丁小桥听着这些答案,忍不住也笑了出来。她仰头就倒在了竹床上,看着葡萄架上的那一串串的葡萄,心里似乎一点也不难受:“我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我的,白芷你不用给我说好话来宽慰我,我都是知道的。”丁小桥顿了顿,才又笑着:“我知道,在外面的人眼中,嘴里,心中,我丁小桥的名声并不算好。毕竟抛头露面又做什么生意的……人人都以为是我喜欢,是我心里面喜欢钱财,是我霸道,所以在家里当家做主。”

“可是,他们都只知道其然却不知道其所以然。”丁小桥眯着眼睛,静静的盯着那些葡萄:“我之所以从小就这么霸道,就这么主动的担负起了整个丁家的担子,并不是因为我喜欢,也并不是因为我愿意,而是因为……”

说到了这里,丁小桥长时间的沉默了,好一会之后,她才说到:“我只是希望,我在嫁人的时候不受任何人的摆布。”

。…

第523章 反抗

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此。

自己努力过,拼搏过,并且觉得眼前就是已经是目标的时候,可是残酷的现实却毫不留情面的告诉你,你的这些努力,这些拼搏,不过是一场它一直在看的玩笑。

不仅如此,更重要的是,生活往往是用一种你根本无法的接受的方式强迫你来接受这样的现实。

丁小桥觉得自己真的有点接受不了,这种接受不了不紧紧在于结果,更在于对她努力的过程否认,当然更重要的是,对于她情感上的一种否认。

一个人的一生难道就要被一份冰冷的圣旨给左右吗?她做不到。

“你在想什么?”莫思归的声音忽然就传了过来,听到了这个声音丁小桥一时间竟然有点呆滞,好像非常遥远,又非常的近。愣了一会儿才转头去看,却发现,莫思归竟然就站在自己的竹床边上。

而原本应该站在这里的白芷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见了。

丁小桥本来想撑起自己的身体坐起来,可是努力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做到。她干脆就这样躺在那里,让自己一头乌黑的头发就这样乱糟糟的披散在了竹床的上面。

“我只是忽然觉得人生真没有意思,好像无论你多么的努力,无论你多么的坚持,其实说不定在上天的眼睛里这一切不过都是玩笑。到了最后,你所付出的一切,其实,不过也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罢了。”丁小桥只觉得脑袋里面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能想什么。她心里面的那些话,便这样毫不遮掩的流淌了出来。

莫思归没有说话,他就这样垂着头看着丁小桥。看着她这样了无生气的躺在竹床的上面,那柔软的阳光从葡萄架细细密密的缝隙中透露了出来,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打在了她的脸上。她觉得刺眼,就举起了右边的手臂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上,这本来是结尾平常的动作。

可是在没有被手臂遮挡住的那半张面孔上,莫思归看见了那拼命翘起来的唇角边的笑容,只觉得苦涩得好像是隔夜的中药汤汁,让人从舌根处都是苦涩的,都是难以忍耐的。

在他的眼中,在他的心中,丁小桥从来都是一个灿烂的人,是一个阳光的人,是一个坚韧不屈的人。可是,也许就是这样人才更容易被打倒,因为,将他们打倒的将是她根本就没有办法爬起了的打击。

有一种绵长的痛一直在心底的深处刺开。这种疼跟一开始听到了圣旨的时候那种爆炸性的疼痛不一样,那时候的疼痛虽然来得猛烈,可是去的也痛快,虽然他脑子空白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是却能很快的坚持站起来开始想对策。但是在看见了丁小桥这样了无生意的样子的时候,他才知道,对于自己最难以接受的疼痛是这样的绵长。

他吸了一口气,可是,却没有想到就连这样的呼吸,似乎都要将整个肺腑震动得疼痛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