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未完,忽听院门外一声马嘶,翁老太君便道:“莫非是那两个土匪回来了?哼!”说着眉毛就挑了起来,在炕上挪着就要下去。

罗莞连忙跑出去开门。就见谢青锋带着两个小厮站在门外。看见她便笑道:“我给你们家送螃蟹来了。快把门打开,让马车进来。”

罗莞看着他身后那马车,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你……你送了一车螃蟹来?世子爷,你以为我们全家是猪吗?”

“不敢不敢。”谢青锋哈哈一笑:“螃蟹只有两筐。还有些别的东西。怎么?莞儿你还要把我拒之门外?”他说到这里,忽然抻长了脖子叫道:“孚儿,孚儿在不在?给我开门。”

“叫什么叫?”罗莞急了:“我又没拦着你。还有啊,不许叫我莞儿,真恶心,你要非叫名字,就叫罗莞。”一边说,便让开了身子,暗道得。这厮今天就算是登堂入室了。唔,也不对,之前我病了那一次,人家其实就是正大光明的登过门了。

“我觉得莞儿挺动听的,要不然叫莞莞?”谢青锋笑。世子爷虽然迟钝,却也察觉到罗莞态度上的退让和改变,顿时一颗心就雀跃起来了。

“呕……”罗莞在谢青锋面前从来是不伪装的,闻言做了一个假装呕吐的动作,惹得世子爷又是大笑起来。笑声未歇,就见从堂屋门里冲出来个小小身影,正是罗孚。

“世子爷你来了?”罗孚热情的招呼着,却听谢青锋笑道:“叫谢大哥吧,总是世子爷世子爷的叫,太生分了。”呵呵!多好啊,先叫谢大哥,然后改口叫姐夫就顺溜多了。进入罗家的世子爷心里如意算盘拨拉的啪啪响。

罗莞翻了个白眼,谢青锋的“狼子野心”她怎会不明白?因正要说话,却见对方转过头正色道:“是了,再有半个月,孚儿就要下场了吧?恰好那考场边有我一栋宅子,到时候你们搬过去住吧。”

“用得着吗?只是考秀才而已,谢大哥说一天就足够了,这又不是考进士,得连考三天,听说有些人出来后,都没人形了。”

“呵呵,小叔叔说的也太夸张了。不过考秀才虽然只有一天,但我想着等孚儿考完,顺带在京城住两日,四下里逛逛,放松放松,不也是很好?”

“唔……”让谢青锋这么一说,罗莞也忍不住有点心动,不过转念一想:“算了,我们还是等过年的时候,进京城办置年货再逛吧。”

谢青锋听见这话,眼睛一亮,也不争辩了,点头笑道:“也好,这都随你的便,只是去的时候,千万告诉我一声,咱们一起进京。我以后就住在荷风溪月。”

“这不好吧?”罗莞吓了一大跳,小声咬牙道:“你是想让王妃娘娘更恨我入骨吗?”

“懒得应付家里那些人事。”谢青锋也无奈回答,想到谭芳蕊,心里就不舒服,倒不如住在荷风溪月,一想到能和罗莞如此接近,随时都可以上门,他便觉着十分幸福了。

“世子爷过来了,啊,怎么这么多东西?”

这时候蒋秋娘和元老太太等也才出了门来,看见七星龙渊正从马车上往下卸东西,两人眼睛都直了:这……世子爷是把王府的库房给搬来了吗?

“嗯,你们家这不是多了一个人吗?所以特意多送了些东西来。”谢青锋自来熟的和元老太太蒋秋娘打着招呼,只把两个人都弄懵了,面面相觑暗自寻思道:唔,我们家是多了一个人没错,只是……一个老太太,撑死也吃不下这么些东西吧?

“不知道老太君对范庄主的印象如何?她老人家和你说过没有?当日可是气呼呼的,害我在旁边,还真是担心的了不得。”

京城贡院旁不远的茶楼二楼雅间,罗莞和谢青锋对坐饮茶,一面笑眯眯问了一句。

“祖母怎么可能不生气?不过再气有什么办法?就如你安慰过她的一般,总算人还活着,只要小叔叔自己觉得幸福,那也就行了。”

谢青锋淡笑着,说完扭头又看了窗外一眼:“孚儿刚进场,要出来早着呢,不如咱们四处逛逛?”

“你是生怕不惹人注意是吧?”罗莞瞪了他一眼:“行了,反正也没什么事,我自己在这里等他出场就好,你该忙就忙去吧。”

“我也没什么可忙的。”谢青锋微微一笑,笑容中透着几丝狡黠:“这样大好的机会我要浪费了,老天也不会帮我。”

“老天帮你就有用吗?”罗莞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冷笑。

于是世子爷立刻收了笑,正色道:“没错,老天帮忙没用,还要莞儿心里有我才行。”

“无聊,你真的是百战杀神吗?”罗莞无奈的看着谢青锋,拿起桌上茶杯喝了一口,一边看着窗外远处的风景,忽的指着一个地方道:“那是什么地方?好多雕梁画栋的小楼。”

谢青锋探头一看,面色立刻变得有些古怪,咳了一声道:“那个……是莺燕胡同。”

“莺燕胡同?”罗莞喃喃自语,身体本来拥有的一点记忆涌上心头,于是她立刻明白那是什么地方了:一个类似于八大胡同的地方。

罗莞险些就泪流满面了,她不过是想转移一下话题,结果却问到了更加尴尬的事,这还真是……连老天都不帮她啊,到底自己是穿越者还是谢青锋才是穿越者?那什么……上天的宠儿不应该是自己吗?

不过提到了这种地方,倒让罗莞想起一个人,于是看向谢青锋,咳了一声:“那什么……有日子没看见云小侯爷了,他还好吧?”

“很好啊。”

谢青锋挑眉一笑:“那家伙艳福不浅,很好呢。”

“艳福不浅?”罗莞瞪大了眼睛,对八卦的好奇和追求让她整个人都焕发了精神:“怎么说?他……他又回到从前的风流潇洒了?不过……唔,这种事情……有些不好吧,你也应该劝劝他,小侯爷的年纪不小了,收收心正经找个好女孩儿成婚不好吗?”八卦精神到最后,便成了对朋友的关心。

“嗯,不是回到从前,就如你说的,如今可不是有个正经的好女孩儿,对他死缠烂打穷追不舍呢。”

“什么意思?”罗莞果断嗅到谢青锋这话里的另一重含义:“什么样的好女孩儿对他死缠烂打穷追不舍?我认识吗?”

“嗯,当日在我们家后园,你和那女孩儿也有过一面之缘。”谢青锋微笑,而罗莞也立刻就猜了出来,当日荷风溪月后园没有针对自己的好女孩儿,除了谢玉婉,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西夏公主?叫什么来的?是了,李溪月,那位溪月公主,现在是和云小侯爷在一起吗?”罗莞瞪大眼睛:这八卦真是太劲爆了:“那个……他们两个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打探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谢青锋呵呵笑道:“不过听皇上身边的太监说,好像因为你我的事,秋水进宫找皇贵妃哭过,大概皇贵妃在皇上面前抱怨了几句吧,皇上觉得不能太偏心我,就置这个小舅子于不顾,正好西夏王子已经回国,溪月公主每天在宫里烦闷,皇上觉着秋水是个会玩乐的,就将陪公主散心的差事交给他,再然后,就听说他们每天形影不离的。”

罗莞倒吸了一口凉气:“等等……什么叫……叫因为你我的事,小侯爷去皇贵妃面前抱怨,皇上不肯偏心,你和我的事,什么时候和皇上扯上关系的?”

谢青锋笑道:“你忘了?当日在我们山庄后园,我没告诉过你皇上那会儿就在竹林里吗?咳咳,当时,那个……你知道了,我和秋水都对你有意,但皇上却一个劲儿说要给你和我赐婚,所以秋水觉得委屈吧。我虽然是皇上的表弟,可他也是皇上的小舅子,这般偏帮,也太过明显。”

“皇上当时……只是开玩笑的吧?”罗莞好悬没昏倒过去,自己的终身大事竟然连国家最高统治者都惊动了,这还真是……压力山大。

“嗯,也不能这么说,如果不是我品格高尚,一心要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让莞儿心甘情愿和我在一起,那估摸着赐婚的说法就不会是玩笑了。”这种时刻,世子爷也彻底地抛弃了矜持和脸皮,极力表现自己的高大公正形象。

罗莞满头黑线,正要再说些什么打击一下眼前这个不要脸的百战杀神,结果就见门口帘子一挑,一个不认识的中年人笑眯眯走进来,还不等她表示惊讶,那人便对谢青锋躬身道:“谢将军真是好悠闲,皇上知道您和罗姑娘在这里品茶,让奴才来传口谕,召你们进宫见驾呢。”

“进宫……见驾?”

罗莞懵了。她不明白自己一个种果树的,怎么就会和进宫见驾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事儿联系起来,倒是谢青锋从容的站起身,微笑道:“皇上又没事儿干了是吧?啧啧,自从朝廷里顽固的老臣越来越少,他就越来越闲了。”

虽是这样说着,却是迈步走了出去,罗莞无奈,也只好起身跟在世子爷的身后,她只是一个草民。抗旨不尊这种事情绝不是她有资格干出来的。就连谢青锋都没有这个资格。

事情却就是这般凑巧。两人和这个来传口谕的太监刚出了茶楼,便见迎面几个男人正施施然走过来,虽然是穿着便衣,不过那份儿形容气度。却绝不是普通百姓能够拥有的,最重要的是,这其中有一个人罗莞认识,不但认识,对这个人,她可说是刻骨铭心,那正是她这具身体的亲生父亲——罗海天罗大人。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相逢,罗莞愣了一下,但也仅仅是脚步顿了一顿而已。随即她就和谢青锋一起拐了个弯儿,向着皇宫方向而去。

世子爷并没有注意到这几个人,就算是注意到了,能不能认出罗海天还真是未知数,毕竟不过只是一面之缘。罗海天这样一个龌龊小人,还不值得谢青锋记在心头。

然而谢青锋和罗莞的反应平淡,罗海天比起他们,反应可就要强烈得多了。他一下子停了脚步,在罗莞转身后,方转过头去,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女孩子的背影。

三年多没有见过面,然而这毕竟是他的女儿,曾经和他一起生活过十四年的亲生女儿,虽然因为劳作不复从前的柔弱苍白,但是那五官却没变样,以至于他一眼就认出来,那的确是被他赶出家门的女儿没错。

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罗海天甚至用手揉了揉眼睛,死瞪着罗莞离去的方向,直到几个同僚发现他没跟上来,出言喊了他一声,这老家伙才回过神来。

“刚才,那是路王府的世子吧?他身边那个女孩儿是谁?路王爷世子订婚了吗?怎么我不知道的?”

罗海天上前,假装不经意的向同僚们打听着。他这半年来的经历可以说是大落大起,之前因为在谢青锋面前求表现,故意唆使一男一女假装抢劫报案,谁知这事儿竟被顺天府尹给查了出来,顿时就让这老家伙坐蜡了,官位几乎被一撸到底,成了户部最下面一个八品照磨,若不是他那身为二品大员的岳父周旋,他只怕就要被削职为民,连这个八品照磨都当不上了。

原本罗海天都觉着这辈子的锦绣前程是没希望了。谁知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就在前几天,皇上视察户部,那么巧,他竟然事先从岳父那里得了信儿,总算是瞅着个机会在圣驾面前好好表现了一番。当即就让皇帝陛下龙心大悦,待听说他过往的“劣迹”后,年轻天子表示:谁还没有点儿升官发财的愿望啊,虽然方法不对,但总算没造成什么太大后果,这样的人才,还是要用的。于是一道诏谕下来,他立刻从一个八品照磨成了一名五品的员外郎,这可是连升六级,从来未曾有过的殊荣。一时间,就连户部尚书和侍郎,对他都无比的客气,上门结交的官员更是络绎不绝,谁都知道,这是皇帝陛下看重的人才。可以说,如今的罗海天罗大人,那当真是混的春风得意风生水起。

只是他却万万没想到,竟会在这样一个时间这样一个地点遇见被他赶出家门的女儿,最重要的是,对方还是和路王府世子在一起,这让罗海天心里忍不住就是“咯噔”一下,当日他弄虚作假被查处的事,他一直以为是顺天府尹和自己作对,并没有往谢青锋身上想,因此对这位世子爷,他心里还是存着巴结的意图。所以如今看到罗莞和对方在一起,老家伙第一个想法就是:“莫非那忤逆女竟和世子爷勾搭上了?若真是如此,那我还真是要想办法把她接回来,从此后,还怕不能青云直上吗?

不过想到当日罗莞被赶出家门,又回来带走罗孚的情景,罗海天意识到:这摇身一变变成了富贵摇钱树的女儿,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糊弄住的。万一世子爷知道了她是被自己赶出家门,别说富贵前程了,不帮着报复便该烧高香。但转念又一想,母亲被休,自己也被赶出家门这种丢脸的事,罗莞就算是傻子,也不会和谢青锋透露的吧?堂堂王府世子爷,哪肯和这样有污点的女子往来?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谢青锋知道了这事儿,对罗莞抱着同情之心,自己也大可以装作以前是误会冤枉了她们母女,如今知道错了,再把她们接回来嘛。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和世子爷攀上关系,若这女儿将来真能进王府做个妾侍姨娘,自己也就等于是路王世子的岳父啊,那将来就算做到一品尚书,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这利欲熏心的无耻之徒立刻就被自己的脑补弄兴奋了,结果就听身旁同僚疑惑道:“路王府世子?在哪里?”却是刚才大家都只顾着说话,竟是没注意到谢青锋。

罗海天原本也是因为罗莞,才会注意到世子爷的,这会儿再想指给众人看,那两人却早已经走的不见了影子。不过这老家伙却是打好了主意,准备好好打听打听这事儿。

结果进了茶楼找小二一问,这老家伙立刻便判断出来,进来找谢青锋和罗莞的那个人,只怕是宫里太监,难道竟是皇上要接见他们?世子爷也就罢了,那本来就是皇宫中的常客,只是自己那个女儿,怎也会得到这样的机会?这还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时候,罗海天当然要积极行动起来,因就在宫门外街道上的一个茶馆里,喝着茶水遥望皇宫方向,专心致志的等待起来。这一等,却没料到竟还有惊喜,此时谢青锋身旁的七星和龙渊也正在这茶馆中歇脚,闲着无聊之下便聊起来。

罗海天一开始真是没注意到他们,就像这哥俩也没注意到他一样,但是坐在不远处,听了一会儿聊天,他便可以确定这两人的身份了,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听一番,便听这哥俩转换了话题,龙渊道:“哥,你说孚哥儿这次能不能考得上秀才啊?他还那么小,真有这个能力吗?”

孚哥儿?

罗海天的耳朵一下子就像驴一样竖了起来,暗道是谁?孚儿吗?考秀才?不会吧?他今年只有……嗯,应该是只有十岁吧,去考秀才?这不是说笑话?

正想着,便听七星笑道:“这可说不准,别忘了他的先生是谁。不过孚哥儿要到傍晚才出考场,我如今想着的是,皇上召见咱们世子爷和罗姑娘,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呢?”

这一下罗海天终于可以确定了:自己的女儿真是和路王世子一起被皇上召见。这把老家伙给激动地,忙向旁边侧了侧身子,好像这样就能更清楚听到那两个小厮说话似得。

第一百六十二章:惊吓

“还能为什么事儿?皇上的性子你不了解?不就是没事儿干,听说世子爷和罗姑娘在一起喝茶,所以来了兴趣,才把人召进宫里吗?”

龙渊说着话,又喝了口茶水出了会儿神,忽的压低声音,小声道:“哥啊,你说要是孚哥儿真的考上了秀才,那罗姑娘也算是秀才的姐姐,她就不算是村姑了,这样一来,和咱们世子爷是不是就可以……呵呵,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罗海天顿时急了:什么意思?和世子爷怎么样?不是村姑的话,难道就能进王府门了?哎呀小哥儿,不要这样卖关子啊,你给我个准话啊,我好歹也是五品员外郎,这要是世子爷真能娶那不孝女,我可以立刻让她变回官宦小姐的身份啊。

正着急着,便听七星呵呵笑道:“你真是枉做了世子爷的小厮,难道不了解咱们爷的性情?孚哥儿是不是秀才,他对罗姑娘都是志在必得的。如今只是罗姑娘不肯吐口罢了。不过那天我可是听王妃娘娘房里的春杏说过,世子爷要求娶罗姑娘为正妻,王妃不让,世子爷却是不肯让步。所以这事儿到最后还真不知道能是个什么了局,或许,真得皇上插一脚吧。”

往下哥俩再说的什么话,罗海天已经不在意了,他让那一句“世子爷要求娶罗姑娘为正妻”便弄得热血沸腾不能自已,脑海中嗡嗡嗡的响个不停,连太阳穴都一鼓一鼓的涨着,老家伙完全被这意料之外的巨大惊喜给砸的晕头转向了。

好不容易回过神的时候,七星和龙渊已经不在座位上,罗海天连忙追出去,却见到两人已经走出了几十步远,他们身前,正是谢青锋和罗莞。

罗海天忍了又忍,总算是忍住了现在立刻上前相认的冲动:当年赶妻儿离开的事儿他做的很不光彩,如今要挽回。还得好好费一番功夫才行,不然的话,妻子的性情他还是有把握掌控的,但这个女儿,只从她回来带罗孚离开的那一幕,便知此事有多棘手。

“失算啊失算。”

罗海天猛摇着头,暗道早知今日,当初自己不该听夫人的挑唆,将发妻和女儿儿子一起赶出家门。妈的新安候府算什么?再怎么有势力,能和路王府的世子爷相比吗?听见没有?正妻啊。堂堂的路王府世子。可是要娶我闺女做正妻的。

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又激动了。罗海天决定再跟着那二人去考场看一看,唔,要装出一幅因为愧疚不好上前,只能在暗中偷偷窥探。盼着再见儿子一面的慈父模样,若是让女儿看见了,因此对自己心软,往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罗海天越想就越觉得有道理,立刻便以极高涨的热情投入到演出中,而他这样卖力的表演,谢青锋自然不可能没有察觉,因正和罗莞聊着这一次见驾都有什么样的感受,他便突然说了一句:“有人在跟踪我们。”

罗莞吓了一跳。她今天的“惊吓”已经着实太多,在皇宫里,那恶劣的皇帝陛下左一个赐婚右一个成亲,一边还向自己反复说着什么诸如“谢青锋年纪大了啊,看上一个姑娘是多么的难得啊。希望这个姑娘能够自觉点,为大夏朝的百战杀神留下优秀后代做出她应有的贡献啊”之类的话,那货就差没声泪俱下来表现他做一个关爱兄弟的哥哥是有多么为难了。罗莞觉着自己还能站着走出皇宫真心不容易。

“是什么人?你的仇家吗?”四下里看了看,罗莞果断把责任推给谢青锋,她一个种果树的,应该没人会无聊到跟踪自己吧?

“不知道,我让七星和龙渊去查看了。”谢青锋淡淡道,见罗莞面色还有些苍白,他便沉声道:“不用怕,有我呢。”

“谁害怕这个了?”罗莞瞪了世子爷一眼:“明知道我是因为什么到现在还惊魂不定,竟然还说这种话。”

谢青锋温柔一笑:“你是说皇上啊?呵呵,进宫前我不就告诉过你,他性子很跳脱的,如果有什么不当之举,千万不要意外。”

“可皇上的性子那是跳脱二字就能概括得了的吗?”罗莞翻白眼,世子爷是故意歪解自己的意思吧?

“唔,那你觉得他是什么性子?或者说,你觉得这个皇帝怎么样?”谢青锋见罗莞手里的茶杯又空了,于是拎起茶壶又替她倒了一杯茶水。

“你说,南海之战的前夕,杀了那么多贪官的,真是皇上吗?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不像是那么心狠手辣的人啊。”

虽然让皇帝吓得够呛,但是罗莞不得不承认,这位皇帝陛下和她认知中的任何皇帝都不一样,相比那些“手握生杀大权却高处不胜寒”的统治者,这位皇帝陛下身上的人情味也太浓厚了些,如果对方是微服私访,恐怕打死自己也想不到对方会是一国之君。

“当然是他,不是他,还有谁能顶得住那么多压力,坚决彻底地将此事进行到底?”谢青锋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充满了自豪,虽然皇帝陛下经常做出一些在他看来不太靠谱的事,又很喜欢管他的闲事,但这显然并不影响他对这个表哥的崇拜之情。

“真难得啊。”罗莞吐出一口气,喃喃道:“他一定是古往今来最英明最幸福的皇帝。”

“喔,怎么说?”对这样一个别致的评价,谢青锋顿时来了兴趣,却见罗莞又瞪过来一眼,冷哼道:“还用问吗?干脆果敢杀伐决断,这样的皇帝难道不是最英明的?至于最幸福的,嗯,人人都说君王是孤家寡人,又说高处不胜寒。可是这位皇帝陛下,他的位置虽然高高在上,可他的人却是生活在一群亲朋好友之中,他一边处理着国家大事,一边关心着亲戚朋友,你说,这样的皇帝,还算得上是孤家寡人吗?只要不孤单,难道不是最幸福的皇帝?”

“有意思,下一次进宫,我要把姑娘的这番话说给皇上听。”

谢青锋哈哈一笑,却见罗莞很正经的问他道:“唔,说给皇上听的话,会拉低他对我的印象分吗?”

“怎么可能?”谢青锋一时不明其意,还以为罗莞是在担心,于是连忙安慰道:“皇上听了这番话,一定会得意非凡,只会更欣赏你。”

“唔,那就不用说了。”罗莞淡淡道:“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他对我印象跌到谷底,从而打消赐婚这样的可怕念头,能够增加印象分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拒绝得了我吗?”谢青锋又好气又好笑,真是的,自己都表现得如此强势了,难道面前女孩儿还天真以为她能从自己这张罗网中脱逃出去吗?

“就算……那个……拒绝不了,也……也不要搞到赐婚那么惊悚嘛。”罗莞喝了一口茶水,目光却挪到茶馆外,然后喃喃抱怨道:“不就是考个秀才吗?哎呀要考多长时间啊?这都晌午了,还没考完吗?”

“要考一天呢。”谢青锋随口答着,脑子里却是刚刚罗莞的话,或许是惊喜来得太过巨大,让世子爷一时间都有点消化不了,不知不觉喝光了一杯茶,他才终于反应过来,惊喜的看着罗莞,小声道:“你……莞儿,你刚才的意思,是……是答应嫁给我了?”

“谁说的?你不要自作多情啊。”罗莞嘴硬,但游离开的视线和不经意红了的面庞却泄露了她此时心事。

其实这么长时间一来,谢青锋为她做的,她都看在眼里,这个男人的可靠,她也清清楚楚,那颗原本还坚韧如蒲苇的心早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尤其是在翁老太君和她说过那一席话后,让她意识到自己立誓不嫁豪门的理由似乎也有些天真可笑,所以这份决心的崩塌虽是突然,然而却也顺理成章。

既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以罗莞的个性,她本来不会再忸怩矫情,谁知面对谢青锋的时候,一把话题带到这里,她却又情不自禁的就口是心非了,此时她虽然在看着窗外状似悠闲,心里却早已泪流满面,暗道罗莞啊罗莞,都到这个地步了,你痛快点儿能死啊?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矫情了?

好在谢青锋并没有将她这后一句话当真。世子爷很高兴,很振奋,但是对罗莞的心意,他还是有些不敢大胆猜测,自己琢磨了一通,觉得此时情况大概只能说明罗莞对自己有好感,她的决心开始动摇了,如果现在就上门提亲的话,对于心上人来说,大概还是很突然,毕竟这转变有点太大了。

于是世子爷便信誓旦旦道:“你放心莞儿,我会给你慢慢了解我的时间,我愿意等你心意完全确定下来的那一天,再上门提亲。只是……你不要让我等太久。”嗯,这样的结局真是不错,心上人可以有机会慢慢爱上自己,而母亲那里,也可以循序渐进的做工作,联合祖母的话,问题应该不大,啊,真是太完美的结局了。世子爷心中得意的大叫着。

第一百六十三章:暗示

这句话让罗莞也松了口气,她是认清了心意不假,但是一直以来做了好几年的心理建设,突然间就兵败如山倒,这个时候谢青锋再步步紧逼,羞怯也好,犹豫也罢,她都会患得患失,现在有这么个慢慢适应的时间,很好,真的很好。

罗莞忍不住就回头给了谢青锋一个微笑,顿时又是让世子爷好一阵澎湃,正要趁热打铁再说点什么,就见七星走过来,贴近了谢青锋小声道:“爷,那个在附近偷窥的人,很像是罗姑娘的父亲。”

“罗海天?”

谢青锋虽然认不出那个卑鄙小人,但对于这个让罗莞恨之入骨的名字,他也是记忆深刻,听见七星的话,立刻便惊讶说了出来。

“罗海天?跟踪我们的是他?”罗莞也惊讶了:“他要干什么?”

七星摇摇头,想了想又道:“对了爷,奴才想起来,刚刚您和罗姑娘进宫后,奴才和龙渊在柳家茶馆喝茶,一边等爷和姑娘出来,当时咱们身后坐着的那个人,好像就是这位罗大人。”

“哦?”谢青锋眉毛一挑:“那么当时你们有说过什么话让他听到吗?”

话音落,就见七星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呐呐道:“当时……当时奴才们也没注意到有人听咱们说话,就……就议论了几句爷和罗姑娘还有孚哥儿的事,大概……大概都让这位罗大人给听去了。”

谢青锋冷笑道:“难怪呢。”说完看向罗莞,淡然道:“你那个父亲前些日子升了五品员外郎,如今又知道我和你的事,只怕心里是有了什么计较,这会儿急着要扮慈父呢,或许,过几日他就要将你接回家中了。”

罗莞冷笑道:“他当日赶母亲和我出来,何等绝情?如今想接我们回去,我们就要跟他回去吗?做梦吧。”

谢青锋笑道:“这事儿全在你,想回去就回去。不想回去就不回去。若是他逼得紧,呵呵,就回去又如何?听你说过的,你母亲和你当日可是受了那狠毒夫妻不少气,或许这一次,倒可以秋后算算账。”

罗莞点点头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过我实在不想看见他们那两张丑恶嘴脸,所以只要他有点自知之明,我也就不想着秋后算账什么了,若是他一心只想着升官发财。用手段逼我回去。那我少不得也要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引狼入室。”

“引狼入室?”谢青锋不由得笑了:“你觉得你有狼的勇猛凶狠?孚儿可是告诉过我。你连杀鸡都不敢。”

“那有什么关系?狐假虎威不知道啊?我背后有世子爷撑腰,就算是只兔子,也可以随时随地化身为狼了。”罗莞笑着说道,又探头向窗外看了看。这一次,她清清楚楚看见罗海天就站在大树后探头探脑向这边看,只是见她看过去,又猛地一缩头,整个人便都隐藏在了大树后。

罗莞便假装没看见,心想你不是爱藏着吗?那就藏着吧。指望我看见你后,还会把你叫过来上演一出“被冤女儿含泪问父,父亲澄清误会痛悔交加的狗血大戏?”做梦吧你,我让你连误会和被蒙蔽之类的借口都没有出口的机会。

一边想着。便回过头对谢青锋道:“怪不得你让孚儿带着干粮篮子进去呢,看这架势,果然是要考一天了,既如此,咱们找个饭馆用些饭菜吧。只喝茶吃点心,这也不饱啊。或是你有事的话,就先回去,我自己逛逛。”

这种时候谢青锋别说没有事,就是有事也得推了啊,于是连忙表示自己就是闲肉一块,一点儿都不忙,又强烈向罗莞推荐了附近一家不错的酒楼,于是一行人结了账,出茶馆往不远处的酒楼而去。

“这种文章,是……是考秀才的?我去啊,没拿错考卷吧?把考进士的题给拿到考秀才的考场来了。”

回程路上,罗莞听罗孚说了考秀才的题目,顿时就囧囧有神了,却见罗孚还笑的挺开心,摇头道:“姐姐真会说笑,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弄错呢?”

“怎么不可能?”罗莞说完,就有些担心的看着罗孚:“孚儿啊,这可是要做八股文章的,你……你能做的上来吗?该不会是胡写一气交卷的吧?”

“怎么可能?”罗孚嘟起嘴:“姐姐你以为我这么些年跟着谢大哥,学的都是什么?我怎么可能连八股文章都不会做?那还下场干什么?”

“哦……那个……我以为你平日里只是读四书五经的。”罗莞有些尴尬,她只是因为罗孚的年纪,一不小心就把这县试当做是小学升初中的考试了,因此一听难度如此之大,立刻就觉得不对劲。但是现在想想,其实错的是自己,当时在考场外,分明都看见过中年人和青年人去应考的,甚至还看见了两个头发都花白了的老头儿。如此县试,自然都是一视同仁,不可能因为罗孚年小就特殊对待。

“四书五经那是八股文章的基础,当然也要勤奋攻读,不过八股文章,其实我从三年前就开始写了,不过是姐姐不知道而已,你检查我功课,只是看看我的小楷,让我背诵讲解经史子集罢了。我也不知道你竟连我会做八股文都不知道啊。”

罗孚振振有词的辩解着,再次让罗莞哑口无言,为了保持住做姐姐的威严,她只好将头探出马车窗外,看着前面道:“啊,到家了到家了。”

罗孚疑惑道:“这么快?”说着也连忙伸头出车窗,结果发现连秋明庄的影子都没看到。

“那个……莞姑娘和孚哥儿还没回来吗?”

罗孚进京这一天,蒋秋娘在家里也是坐立不安望眼欲穿,她本来想和罗莞一起去京城,可世子爷亲自来接女儿过去,又让她放心,这让她也不好意思厚脸皮跟着去,因此只能在家焦急等待着。

却不料傍晚时分,没等到姐弟两个,倒是范良过来了,手里拿着个包袱,听蒋秋娘说姐弟俩还没回来,他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就将那包袱打开,从里面拿出两块布料道:“这是之前世子爷给明哥的,那个……明哥给了我,都是进贡的上好布料,我……我一个大男人,穿这种布料做什么?简直是糟蹋好东西,我看这料子图案也挺淡雅的,你……你做两身衣裳穿,定然好看,要不然,也可以给莞姑娘和孚哥儿做。”

从在大雁岭结识起,到如今,范良这个二庄主玩了三年多的暗恋,这份耐心和定力,比起自诩定力过人的谢青锋,都不知道甩他多少条街去。

然而范良终究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只是因为腿有残疾心里自卑,所以从不敢向蒋秋娘说一句暗示的话。这一蹉跎便是三年多,眼看对方都已近不惑之年,再这样下去,年纪还是其次,只怕这被前夫狠狠伤过的女人的心都要成枯木死水了,这就不由得范良不急了。

而且最近一桩接一桩的事情刺激着他:谢明雨身份的暴露,那个路王府的老太君虽然当面用拐杖狠狠揍了大哥一顿,但到底没有拆散他们俩,大概也就是默许了的意思。谢青锋追求罗莞,看上去也是板上钉钉了,最起码经过王家那件事后,范良不认为会有勇于和路王世子争女人的英雄出现,眼看再过几年,罗孚都可以讨论娶妻的事了,他这暗恋难道要放在心里一辈子不成?